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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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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宗霖送来三样东西一袋为妈妈配制好的葯包、一叠影印装订好的论文资料、一盅香溢满室的红枣桂圆粥。

    马上打发人走,有点说不过去,虽忙得天昏地暗,旭萱仍放下满桌待读的书本笔记,陪这意外访客短聊几句说;“抱歉不能请你坐,前阵子妈妈生病,报告落后一大截,正在赶进度中。”

    “我了解,所以才特别送过来,反正医院离你研究室不远,当作散步。”简宗霖微笑说;“最主要是这碗桂圆红枣粥,我母亲拿手的甜点,以前我念书时常靠这个提神醒脑,很有用的,你试试看,不希望你累坏了!”

    “你们太多礼了,以后千万别再麻烦伯母。”她不安说。

    “一点都不麻烦,说要为你煮,她特别高兴呢!”

    “她人真的很好,请代我谢谢她,呃”很难接下去,她转移话题说;“谢谢你送来的资料,相当完整,没想到你对传染病学也有研究。”

    “都是受你姨公邱教授的影响,他教学极认真,这科就特别强。”

    “是呀,姨公认真到每次家族聚会,都要考问我,三句不离本行。”

    聊着,已走完研究室外的长廊。这星期开始放寒假,校园一下冷清起来,入了夜只剩星点灯火,散布在远近各楼问,更显久、夜的寂寥,陪到此也差不多,她停下来准备说再见。

    “我对你们的研究很有兴趣,关于重病患低收入家庭的追踪工作,我这儿也有不少案例,你要的话,我很乐意提供。”他还不想走的样子。

    “当然好呀,但还是要先征求陈老师的同意,他是总召集人。”

    “我想旭萱小姐常在学校夜读,我也常在医院值班,两边很近,休息的时候不妨一起喝杯咖啡或吃点消夜,一定更精神百倍。”

    “有空的话,应该是我请你才对,这次妈妈从住院到出院,你帮了很多忙,也该表示一点谢意。”她礼貌回答,看看手表说;“啊,真不能再聊下去,否则到过年报告都赶不完!”

    “我了解,你快回去,外面满冷的。”简宗霖体贴说。

    他要追求她,旭萱可感觉出来,尤其妈妈住院期间,江医师出国开会一个星期,把后续医疗交给他,相处和熟稔的机会增加,他表现就愈明显。

    和简宗霖在一起,是心平气和的,如坐在绿草如茵的河岸,看着潺缓流水,彼此倒映,不相干扰,一幅安然悠静的风景画。

    和辰阳就复杂太多了,如莽林中纠结的两棵巨木,权蚜互绕根节交缠,每个摆动都砥触不已,痛苦时迷失,快乐时也迷失,一幅色彩浓烈看不见自己的画。

    而她最忌讳看不见自己的状况

    客人步下阶梯离去,旭萱转身踱回研究室,毫无预警的,辰阳突然从长廊阴暗处走出来,一身黑色礼服和晶亮皮鞋,英挺的架势,面色却如灰土,乍看之下以为是鬼魅幻影,她差点尖叫出来。

    “十八相送结束了?”他声音平板无生气,掩饰内心高涨的怒意。

    “你今晚不是有宴会吗?现在才八点”旭萱知道,因为收到烫金华丽的请帖,百货商场的开工招待会,政商各界名流云集,足具宣传效果。

    “没错,是还没结束。”他声调逐渐上扬。“你爸爸、舅舅、叔叔都来了,我以为你会出席,没想到却在这里约会!”

    “我没说我会去,招待会不关我的事。”

    “你这女人在搞什么鬼?”他吼着说;“不是才签了合约,开始我们合作事宜,怎么不关你的事?”

    “合作的是我爸爸,不是我。”她不想争吵。

    “水塘地是你的,契约是你签的,怎么不是你?我本来计画今晚要将你正式介绍给大家,让‘阳邦’各层员工和我颜家各房亲戚认识你,同时也让他们明白你在企画案中的重要地位,你却没现身,害我放着宴会不管,还得浪费时间来找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从没有答应要参加宴会,签约时也表明得很清楚,水塘地交出,就和我没任何关系,那是爸爸的事业,不是我的,我没有必要出席。”

    事实上,表明不只一次了签完约的半个月来,她谨守不相往来的决心,未曾单独见面过,他几次约她出去,都被她以各种借口闪避掉。他已经得到水塘地,不该再来吵她了吧?

    偏辰阳过于忙碌,对旭萱的避不见面,只单纯当成她照顾母亲太累,不曾往断绝交往方向想,仍在一厢情愿的喜悦中。

    “你真不懂吗?这场宴会表面上是为事业合作而举行,但也是第一次在社交场合上正式公开我们的关系,告诉大家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本以为你会早早准备好,今晚盛装出席,结果没有”

    “慢着!”她惊说;“正式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分手?是谁说的?”他态度稍缓和。“之前我们是有些争执,但那天早上在医院,你同意让出水塘地,支持企画案后,我们不就和好如初,一切又回复原状了吗?”

    “我并没有支持企画案我会让出水塘地是被逼的,你们已官商相通,我再不签字让出,就要强制征收,我还有其它选择吗?”她纠正。

    这次轮到他吃惊,眉毛慢慢拧成一条。“是谁告诉你强制征收的事?”

    “宜芬姨。”她照实回答;“是你母亲拜托她来的,说都是为了你。”

    有节外生枝这一段,他竟不知情?母亲护子心切,却有可能愈帮愈忙,把一切小心策画的预设和安排全打乱了!

    “所以,那天在医院你主动开口妥协,是怕被强制征收,不是因为感动,或为你爸爸,或为我们共同的未来?”他急问。

    “一个强制征收就够了,我怎么斗得过你们庞大的宫商势力呢?总之,你已经得到水塘地,我这里再也没有你要的东西,拜托以后别再来找我!”她宣称完毕,一脚跨入研究室。“对不起,我很忙,你请回吧!”

    “等一下,我要解释,强制征收不是我的主意,我甚至从头反对到底,并努力阻止,你不该为这件事生我的气!”他挡着不让她关门。

    “你不必解释,我也没生气,再说那些都没意义了。”

    “不!你不明白,我的计画是颜冯两家一旦合作,我们之间交往就更顺理成章,等百货商场完工开幕,我们就举行婚礼”他是在求婚吗?他从没向任何女人求过婚,自己都吃惊!

    “你又来了!拜托你公归公、私归私,不要把个人感情和事业混淆在一起好不好?”她完全不领情,还懊恼说;“你若不是真爱一个女人,就别随便提结婚的事,婚姻可不是你利益交换、桌面谈判的游戏!”

    他正在求婚,而她竟是这种态度?二十八年来第一次想娶一个女孩回家,连婚期都已讲明,却被教训太随便,如同一头冷水强强浇下来。她以为她是谁?天仙美女下凡来也不敢这么嚣张,何况她不是,只是一个不解风情、不知感恩的古怪女孩,还以为是天下稀珍吗?

    “你认为我不是真爱你?”他阴沉问。也许她说的对,这样不温柔不顺从的个性,活该让人宠不起也爱不起来。

    怕他少爷脾气发作没完没了,她稍委婉说;“以你颜家长孙身分,肩负家族重任,要全心爱一个人也很难吧!这点我能理解,我也是家人和学业优先,不把爱情看那么重,这没什么错,只是没碰到真正的爱,就不该谈结婚。”

    “你所谓真正的爱又是什么?”他瞪着她。

    她不想谈这些,又被逼得不得不回答说;“真正的爱是无条件的,贫贱富贵病苦都不改其心比如,我出身微寒,你仍会爱我;我没有水塘地,你也会爱我。但你做不到,对不对?因为你的爱充满条件和利用。”

    “怎么又是这些假设性东西?我说过好多次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我不浪费时间讨论。”他不耐烦说。

    “这就是我的爱情观,爱一个人仅仅就为他本身,不因任何外在附加条件,条件变了亦矢志不移,也可以说是无条件的,一种绝对的爱。”

    他继续瞪她,消化她怪异的念头,讽刺说;“好,我了解了,可惜你出身并不微寒,也拥有水塘地,那些条件永远消失不了,叫我怎么‘绝对’爱你?”

    “很简单,就是爱我本来的样子,不会嫌我家财薄势弱不如你家;不会弄什么企画案要我和柯家小姐一样;不会夺走对我意义重大的水塘地,甚至会帮我盖养老院和育幼院”

    他听着,表情愈来愈难看。她把他当成什么了?不但是冤大头,还是那种白痴无能到祖宗十八代都会跑出来踹他一脚的窝囊废,这还算男人吗?真太越界了,她不知道什么叫适而可止吗?

    “这不可能!”他话由齿缝进出。

    “我知道。”她说。

    “我脑袋没坏,不可能放弃让颜家事业兴旺的企画案,去玩你小女孩的慈善家家酒!”他反击说;“世上没有所谓的无条件的爱,所有关系都包含条件和利用,你也不例外。我若不是财势雄厚的颜家金孙,我没有最优秀的能力,我不能帮助冯家走下坡的事业,你也不会爱我!”

    “那你就错了,我从没有因你是颜家金孙而爱你,反而因此讨厌过你。”她说;“我最欣赏的你,是在以缘姐家的你,没有金钱名利、没有富贵地位,只是一个平凡男人,过着平凡百姓生活,回到真正的人我本性。”

    “什么人我本性?那才不是我,那只是为了讨好你,要你签字所伪装出来的蠢男人,根本不是我。”他说;“我要我的女人爱我,正是因我的名利地位、我的经商才干、我的耀眼成功,其余不值一提!”

    “所以你要的我,也不是本来的我,而是必须经一番包装改造的冯旭萱。”她终于澈悟了,轻叹口气说;“我们真的很不适合。”

    “那个家世普通、没财没势的简宗霖就很适合?”他寒着脸问。

    “嗯。”除了点头,她什么都不能做。

    “你打算和简宗霖交往?”他又问。

    “嗯。”继续点头

    “他会绝对、无论贫贱富贵、无条件的爱你?”

    “这不关你的事。”她准备关门。“你该走了,你的重要宴会快结束了!”

    四周突然变得极静,静到灯管内的灯丝哔剥声都能听到,门里和门外胶着的两个人,寒风穿缝吹过,夜灯明灭迷离,一直到走廊另一端响起人声,辰阳才整个人后退。

    有一点心酸,他毕竟专程跑一趟来找她,她忍不住说;“还是祝你百货商场顺利成功,并娶到像柯小姐一样的妻子”

    他没有回应,消失在黑暗中,和来时一样突兀。

    一连几日绵湿春雨,今日放晴,院子里的草叶一夕鲜明起来,旭萱窝在后廊的藤椅,全神贯注读着手中的书本。

    “怎么躲在这里?放客人在前头,自己却跑来读书了!”找女儿的敏贞说。

    “有姨公在,哪有我说话的份!简宗霖一见到姨公,就把我忘了。”

    “好啦,姨公已经回家,宗霖要到医院值班,你就送送客吧!”

    真快,竟然五点了,整个下午晃眼已过。她走到客厅,爸爸和简宗霖已下前廊玄关,正站在院子一排紫河谂鹃花旁,谈话声音隐约传来。

    “未来几年,台北南郊人口会急速大增,你想私人开业,那是很好的起点,我喜欢企图心强又具前瞻性的年轻人。”绍远说。

    “南郊一带我不常去,并不太热。”简宗霖说。

    “那你更该去‘阳邦’土地参观,光是设计蓝图还看不出来,地基全面开挖后才知道气势有多大,我每次开车经过,都忍不住要绕下去欣赏,‘阳邦’少东颜辰阳,年纪轻轻就主掌这大计画,真不得了”绍远说。

    正弯腰将室内鞋换成外出鞋的旭萱,一听那名字,心倏然一紧,脑中又不禁浮现那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身影。

    自从开工宴那晚决裂后,她痹篇一切可能碰到辰阳的场合,这还算容易;但两家生意往来,想不听他名字就很困难,那三个字传到耳里,像高频尖波般刺在心上为何还会受影响?要多久才能完全免疫无感觉呢?

    简宗霖转头发现她,先喊出声,她定定神,回一个微笑。

    “妈妈正找你,看到她了吗?”绍远问女儿。

    “看到了,她叫我出来送客人。”旭萱回答。

    三月春阳柔柔斜射,原本希望地面仍是湿的,在大门口说再见就好,但外面马路已干大半,只好陪他乡走几步到停车处。

    “真对不起,本来今天下午讲好请你看电影,和邱教授、冯伯父一聊,竟忘了时间,我该怎么补偿你呢?”简宗霖一脸歉意说。

    “要补偿什么?我一点都不介意,姨公满腹才学,与他一席话胜读十来书,比看电影好,能得长辈赏识,我还替你高兴呢!”这是真心话,趁他们聊天,她读完下星期课堂要讨论的一本书。

    “真的不生气?”他小心问。

    “我生气就说生气,没有就是没有,不转弯抹角。”

    “你真的很特别,永远不愠不火,行止得宜。”他出言赞美说;“我去年第一次见到你时,以为你出自望族家庭,大概很娇生惯养,可望而不可及;进一步接触后才发现,你不仅聪明漂亮,且善良可爱,早知如此,我那时就追求你,不会等到今年了。”

    “不,我一点都不特别,很普通的一个人,有很多惹人厌的部分。”

    “你太谦虚了,我只看到令人心仪的美好部分,大家都对你赞不绝口。”

    “别听大家的,我不谦虚,好就好,不好就不好,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好隐瞒的。”走到他车子旁,她赶紧说告别话。“不耽误你回医院的时间,很高兴我们有个愉快的下午。”

    “你说愉快,我就更内疚。”他又一脸懊恼相。“以后绝不会这样,下次一定要看成那场电影,我们就约在这个星期五晚上,好吗?”

    “我得看看时间表,再说吧!”她不置可否。

    “我再打电话给你!”他给她一个保证的微笑。

    旭萱很想直接拒绝,但却未能出口。简宗霖是好人,妈妈觉得他诚恳认真,没有辰阳咄咄逼人的霸气,反而更能融入冯家好静保守的氛围。偏偏她对他没太多感觉,不似对辰阳不由自己的情愫,这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吗?

    爱的人不适合,适合的人又不爱,往往有理说不清,她逐渐了解荣美和以缘姐在爱情中失去方向的崩解,理智在其中,渺小如危船。

    她不该和简宗霖继续交往下去,给他错误的期待,但目前还需暂时委屈他做防卫盾牌,假装她有男朋友,以防辰阳又来纠缠,这是她最怕的。

    简宗霖车子驶离后,旭萱走回家门口,发现信箱塞了一个牛皮纸袋。

    “奇怪,星期天怎么有人送信呢?”她自言自语。

    前后看看空巷无人,她取出可疑纸袋,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其余住址、送件人、邮票全无,方才出门并未看到,是这十分钟有人私递来的吗?

    掂量了几下,打开封口,里面整齐装着一叠彩色照片,逐一翻看过去二十几张,都是简宗霖和一名陌生的年轻女子,在不同地方以不同角度拍摄,不少牵手搭肩的亲密姿态,没有文宇解释,但分明是一对情侣。

    是谁?谁将这些照片像黑函般寄给她?

    旭萱呆了一会,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该生气吗?原来每个人都比表面所见的复杂,简宗霖也不是以为的单纯老实人,她又有一种荒谬无奈感。

    内心乱哄哄地闪过几个模糊念头,没有一个具体屋内传来响声,她迅速将照片放回纸袋,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吧。

    三天后,照片中的女子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午餐时间刚过的学校餐厅,人潮散了大半,旭萱有些惊讶,但也不完全意外,像一直在等这件事发生。

    “冯小姐吗?我叫李蕙明,是简宗霖的女朋友应该说,交往四年的女朋友。”那女子面色苍白、神情紧张,开门见山便说;“我能坐下来谈吗?”

    “请坐。”她点头。

    “这有点冒昧,但我又非来不可。”李蕙明语气急切说;“我今天来,是想拜托冯小姐放过宗霖,请冯小姐高拾贵手,不要毁了我和宗霖多年的感情。”

    “李小姐别紧张,也不必拜托。”旭萱直接说;“我以前不知道简医师有女朋友,曾和他出去过几次,现在知道,自然就不来往了。”

    “真的?你真答应不和宗霖来往?”李蕙明微愕,没想到对方那么爽快,辛苦准备好的谈判招式都还没用到,脱口即问:“冯小姐不喜欢宗霖吗?”

    “我和简医师只算初识,还谈不上喜不喜欢,这种情况下当然要回避。你放心,你们有四年感情,我不会介入的。”

    李蕙明欲言又止,看得出仍无法释怀,心中还是充满疑虑。

    “简医师明明有女朋友,又和别人约会,是满过分的。”见她苦恼,旭萱也抱个不平说;“你该好好和他谈谈,如有必要,我也可以帮你质问他。”

    “不!不!既然没事,就不要让宗霖知道我找过你,免得事情变复杂。”李蕙明急急说完,又觉得需要解释“宗霖也不是故意的,我很了解他的脾气,他会和你约会,都是因为邱教授和江主任的关系,他向来很尊敬医学界的师长,你是他们介绍的,又是邱教授的甥孙女,他心里不愿意,也不敢推辞”

    简宗霖是被迫的?旭萱楞在那儿,姨公和江医师岂是这种人?隐瞒有女友和积极追求的都是简宗霖,看不出一点不愿意的样子但她没点破,戮破别人美梦是很残忍的事,她做不到,只忍不住小小暗示。

    “简医师以前有这样吗?师长介绍的女生,就跑去追求?”

    “没有,他不是这种人。”李蕙明马上摇头。

    “保证他以后都不会吗?”

    “我想你只是一个例外,你的医界背景太强了”李蕙明护卫爱人说;“真谢谢你其实我很害怕,尤其以为那些照片是你送来向我示威的,如果你要抢宗霖,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呢!”

    “什么照片?”旭萱警觉问。

    “你和宗霖约会的照片呀!我因此才知道你。”

    “也有人送照片给我,不过,是你和简医师的,我还以为送的人是你”“不是我”李蕙明瞪大眼睛。

    “不是你,也不是我,那又是谁?”旭萱皱眉。

    “我信封上有个公司的名字。”李蕙明从皮包翻找出带在身上的照片。

    一个较小的牛皮纸袋。旭萱收到的那个没有任何寄件人线索;而李蕙明的这个盖着“阳邦建设”的深蓝色大印。

    旭萱脸倏地刷白,是辰阳,还故意留个印,可以按印找到他!

    照片不到十张,没有她收到的多,但已经够了里面的人是她和简宗霖,在研究室外、冯家大门前取景角度甚为暧昧,分明是设计过的。那些模糊念头终于变清楚,她浑身起鸡皮疙瘩感觉快吐了!

    “你知道是谁吗?他们是针对宗霖来的吗?”李蕙明见她神色不对问。

    “不,是针对我的,是我这边的事,与你们无关”

    正说着,一道亮光啪喳闪过,循视线看去,有个男人拿相机对准她们,拍完了迅速离开,旭萱反应过来后马上追出去。

    “慢着,你别走!”她喊。

    出了餐厅,她猛然停住,因为那人并未走远,还好整以暇等她的样子。

    “是颜辰阳叫你来的,对不对?”她发抖着问。

    “是的,颜先生说冯小姐问起,就照实回答。”那人礼貌十足说;“平时我是不会被发现的,但今天是最后一次,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颜先生说正面和冯小姐打声招呼比较好。”

    太过分了,连这等枝微末节都算到,把她当成放大镜下的蚂蚁,看她无处可逃的狠狈想到辰阳得意的笑,怒气由脚底直冲脑门,人都昏茫了。

    “你知道跟踪偷拍是侵犯他人隐私,会触犯法律吗?”她努力不失控。

    “颜先生是雇主,负一切责任。他有特别交代,冯小姐有任何不满,欢迎找他吵架理论,他随时奉陪。”那人顺溜回答并递出一张纸片。“这是我的名片,若有任何需要,本人二十四小时服务到家。”

    旭萱没接,反是随后而来的李蕙明拿过去,叫道;“你是私人征信社?”

    “是的,请多多指教!”那人鞠个大躬。

    人家只是拿钱办事,对他发一百遍火也没用。旭萱脸绷得死紧,牙咬得坑谙掉,一言不发转身往校园走,想甩掉这所有的羞辱和伤害。

    “冯小姐!”李蕙明追过来。“这到底怎么回事?颜辰阳又是谁?”

    “一个可恶透顶、惹不起的人!”旭萱进出一句。

    “惹不起?那这些照片会影响到宗霖的工作吗?”李蕙明又紧张了。

    “别担心,你们不会有事的,照片交给我,我一起销毁。”旭萱停下脚步,对这痴心女子说;“李小姐,我真心祝福你和简医师,希望他是值得你托付终生的人,如果不是,就趁早脱身,以免将来伤害更大。”

    不能说得更明白了,感情事人人体悟不同,能接受和不能接受的,也各有差异,她自己都处理得一团乱,又如何点醒别人呢?

    辰阳果然又来纠缠,又用卑劣手段,把简宗霖这块她特意找来的防卫盾牌打得落花流水且面目全非。

    这纠缠与爱情无关,是辰阳的商人性格,锱铢必较和精明冷酷,绝不肯吃半点亏,在基隆初见时就已领教,水塘地一事更打得她无招架之力,可怜简宗霖被她拖累连底牌被掀了都还不知看来,要送走这魔王,还真难呀!

    旭萱从陈老师的研究室出来,谈了很多事情,头脑装满满的,但在长廊上仍机警地左右看看,怕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人。

    自从征信社事件后,她变得疑神疑鬼老觉有人跟踪,当然不会再是那个征信社老板,而是辰阳本人。

    他欢迎她去吵架理论好炫耀他的胜利,她当然不会笨到自己送上门,只有忍气吞声,一方面防他突然从背后冒出来。

    每日出入紧张兮兮的,一股从未有的疲累感油然而生,看着手里马里兰州艾琳教授寄来的信,突然好想离开台北这城市。

    旭萱曾申请到艾琳教授的研究小组,但因妈妈不舍而放弃。意外的,今年又收到询问信函,并附上一个极吸引入的题目!“探讨传染病的心理行为”陈老师很鼓励她去,说很少人有两次机会,表示艾琳教授对她印象很深刻。

    妈妈因看她为辰阳的事镇日心神不宁,也改变以往不舍的态度,说年轻女孩应到世界看看,不要被家羁绊住但她是长女负责惯了,真能安心走吗?

    因太专注于自己的思绪,下楼梯后差点撞到一个人,不应该说是那个人故意挡她的路,没错,就是想避又避不开的颜辰阳。

    旭萱直觉动作,是往一条僻静小路弯去,并迅速把艾琳教授的信塞入口袋,仿佛那是最后一个他触不到她的安全处所,不想让他看到。

    “怎么?输了就想逃?”他紧跟着说,那一身世故的商人模样在校园内很引人注目。他一直等她来理论,她却静悄无声息,他只好放下身段来找她,这件事拖太久了必须做个了结。

    “输了?”她被迫停下来,低斥说;“谁输了?”

    “这会有谁,就是简宗霖你教训我一顿,说他是会绝对、无条件爱你的人,事实证明大错特错。”辰阳直视她说;“他对你也是条件和利用,因为你姨公的医界地位和你父亲殷实的家业,让他抛弃交往多年家世不如你的女友,转而追求你,这就是你所谓的真爱吗?”

    “我说过了,我和简宗霖的一切不关你的事。”她回说;“你找私人征信社来跟踪我,侵犯个人隐私,这才是大错特错,你堂堂颜少爷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格调的事?”

    “你有太多事不懂,在商场上这是本事和手腕,知此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也曾用私人征信社调查过你爸爸公司,我对你们冯家有几斤几两重可比你还清楚。”他冷冷说。

    不要生气,不要失去理智,对付这魔王不能来硬的,否则旧仇不去,新怨又来。旭萱忆起对他最初的印象!把众弟妹压得日月无光的嫡长子,若身为次子以下,是趋兄逐弟窜上皇宝座之人果然太真了!

    “好,你赢了,我输了,可以吗?”她说,知道他是不能失去面子的人,他的面子比天大。

    “我从小到大最不容别人说我错,因为我都是对的,我所思考、所决策的一切都对,所以才能坐稳颜家接班人的位置,把颜家事业带入蒸蒸日上的新局,我怎么可能错?”他唯一的错是选择她,差点毁掉南郊投资,这必须纠正。“关于爱情我也是对的,你的无条件论只会被人欺骗利用,才会有简宗霖的事发生;我的有条件论才是理性实际,才能让爱情长久稳固。”

    “好,这你也对,够了吧?拜托不要再浪费你宝贵的时间在我身上,我已经没有另一块水塘地可以给你了。”她加快脚步,在校园小道穿梭。

    “提到水塘地,商场堡程进行得很顺利,我和你爸爸也合作愉快。”辰阳依然跟着,自顾自说下去。“这企画案是源子我们交往才有的,也等于见证我们之间的种种,我原本打算以你我名字中的一个字叫‘旭阳百货商场’,并在开幕日同时举行盛大婚礼当然,如今这一切都没有了,没有旭阳、没有婚礼,也没有你我,是你自己放弃了。”

    “没错,是我没福份放弃了。”她本想闭嘴,又沉不住气说;“你应该快去找柯小姐,她才是那个配得上你的人。”

    “别急着赶我,我会众望所归去找柯小姐。”他太阳穴青筋微微爆起,但仍面无表情说;“记得我们曾在海鲜宴谈过分手,说男女交往要拿得起放得下,彼此之间好聚好散,绝不拖泥带水。”

    “我没有哭哭啼啼纠缠不清。”她说。

    “是的,你没有。”他停顿一下,把一直手握的牛皮纸袋递给她,语带讽刺说;“别吓成那样,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要还给你这个。你不是说过,你只像我的一件投资企画案吗?现在,这案子正式结束了。”

    安静,又更安静,一瞬间,叶子停止寒牵摆动,鸟儿不再振翅啾叫,辰阳的脸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然后,他大步越过她向前定,逼人寒气足以冻结十个她。

    喂,弄错方向了,校园大门在另一边,你愈走愈里面了但她无法开口,状况实在惨烈,所有力气都用完。随便他,他那精明人永远不会迷路的。

    颤抖着手打开纸袋,是征信社跟踪偷拍的所有底片胶卷,其它什么都没有,也才明白什么叫案子正式结束了。

    不但正式结束,还必须由他来结束,这是颜家少爷比天还大的面子。

    疲累感又更深了,不自觉握着口袋的信,她疼痛的心才有一丝丝安慰,突然好希望此刻人已在马里兰州,一个没有辰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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