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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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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伏的夜晚,异常的闷热,好在医院里的空调一直转着。田彣看着眼前忙碌的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icu病房外的其他家属也凑过来询问,

    “怎么样了?”

    “下通知单了吗?”

    田彣没有应答,发黑的眼圈,集中的注意力,紧闭的嘴唇,而她的大脑是紧张而又空白的。

    “2床家属!2床!”护士向走廊里左右喊道。

    “在,在这儿!”田彣迎上去。

    “就你一个?”护士疑惑的问。

    “是!”田彣答道。

    “马上通知其他家属吧!”

    “怎么?不行了吗?”

    “不是早就给你下病危通知单了吗?怎么还是你一个?”护士问道。

    “他们,他们都挺忙的!”田彣回答得有些尴尬。

    “你是病人的?”

    “里面的是我公公!”

    “怪不得!”一旁的小护士插嘴道。

    护士看向小护士。

    小护士吐了下舌头走了。

    “你还是通知一下其他家属吧,病人应该是挺不过今晚了,哦,已经是第二天了!”护士说道。

    “那我现在去打电话!”田彣接过护士递给他的通知单签过字,便转身去打电话了。

    护士对刚刚多嘴的小护士说,

    “以后当着家属的面,不要乱讲话!”

    “我哪乱讲话了,在这种情况下,面无表情的一定不是至爱亲朋!要是自己亲女儿,早就哭得死去活来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这样的调侃已经不足为奇了,但是,作为护士、医生,还是觉得不应该参与这样的玩笑,毕竟生命本身是应该被尊重的。

    田彣拿着通知单,转到走廊的另一头,拿出手机,现在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二十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家里建康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也许是建康睡得太熟了,她又找到小姑子建园的号码,拨了过去,同样是等了很久,不过还好,电话接通了,

    “喂,建园!”

    “喂!”建园的声音有些抱怨,“田彣,干什么啊!现在是几点啊!”

    “建园,爸可能,可能过不了今晚了!”

    “啊?”建园依然有些迷糊,“你说什么今晚?”

    “我是说,爸可能过不了今晚了,你,你还是过来一趟吧!”

    “哦,是真的吗?这次可说准了?”

    “刚刚医生把病危通知单给我了!”

    “不是都开了好几次了吗?别大半夜的让我们过去,他又没事了,现在的医院也真是的,医不好,就总折腾你!”

    “建园,我看,我看这次应该是,应该是,”田彣不愿意说出下面的话,“你最好还是来见爸最后一面吧!我还要通知其他人。”

    田彣不想再和建园讨价还价,尽管她在郑家算是一个外人,但是,她这个儿媳妇也算是做得仁至义尽了,她不想用过多的语言来求这些郑家的儿女来见他们的父亲最后一面。尽管建园曾是她的中学同学,但是,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特别是在她和建康结婚之后,这个比她还大一岁的同班同学处处以妹妹自居,她却要以大嫂的身份处处让着她。

    田彣再一次给建康打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看来,电话一定又是被他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就睡着了。她想了想,打消了让建园去家里找他的念头,要是让建园去找他,建园的风凉话会更多。

    无奈,她又拨打了建业的电话,建业的电话倒是接的快,不过,还没听到建业说话,就听到电话里传来麻将声,

    “喂,大嫂,有什么事儿啊?”

    “建业,爸要不行了!”

    “什么?那个,哎,怎么这个时候不行了,我现在手气正旺啊!啊?哎,哎,你刚刚打的什么?哎,嘿!胡了!”

    “建业,建业!”

    “哎,大嫂,你说,你说爸不行了是吧!”

    “建业,你能不能去我们家看看,你大哥没接电话!”

    “什么?我大哥还没去呢?那我姐呢?我姐去了吗?”

    “建园应该是正在往这赶,医生说就这几个小时的事儿了,建业,你去我们家去把你哥叫来啊!”

    “好了,好了,知道了,哎,还是我的庄啊!”

    田彣还没有叮嘱完,电话已经挂了。

    田彣无奈,还是决定向自己的亲弟弟求助,她拨通了田彧的电话。是弟媳接的,声音很小,却很关切,

    “喂,姐,发生什么事了?”

    “哦,于婷啊,这么晚打扰了,那个,你们都睡了是吧!”

    “啊,姐,有什么事,需要我叫田彧吗?”

    田彣真的有些担心公公走的时候老公还没来,建园和建业也没出现,自己没办法处理,于是,只得带着歉意的和弟媳开口说道,

    “那就麻烦你把他叫醒吧!那个,我公公可能今天晚上要挺不过去了!”

    “啊!哦,哦,我知道了姐,你放心,我马上叫田彧过去啊!”

    “那个,不急,那个,路上小心点儿!”

    “好的,好的,姐,你放心吧!”

    田彣挂断给田彧的电话,又拨通了女儿郑小光的号码。郑小光马上就接了起来,

    “喂,妈!”

    “小光,还没睡啊!”

    “哦,有点儿工作得赶一赶,怎么了妈?这,这都后半夜了!”小光的语气很显然刚刚才注意到时间,“发生什么事了?”

    田彣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让女儿回来,听到女儿这么晚还在赶工作,她的心有些不忍了,女儿却关切的问道,

    “妈,妈?”

    “小光啊,爷爷!”

    “走了!”

    “还没,还没走,不过,大夫说可能就是这一半天的事儿,我想你看,”

    “妈,我知道了,那个,好,这样,我这就收拾收拾回去!”

    “小光啊,你别自己开车啊,让大驰陪你一起回来啊!要不就坐火车,火车安全些!”

    “妈,你就别管了!我会自己安排!”

    “哦,路上小心啊!路上一定要小心,衣服,有没有黑色的衣服,记得带回来一套!”

    “妈我知道了!”

    这时候,田彣听到护士在叫她,

    “二床,二床病人家属!”

    “小光,不说了,医生在叫我了!”

    “哦,妈,我爸没在吗?”

    “你们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田彣边挂电话边应着护士,

    “来了,来了!”

    “二床家属,病人醒了,快去见最后一面吧!”

    “来了,来了!”

    “其他家属呢?”护士看到田彣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疑惑的问。

    “哦,他们在路上,在路上呢!”

    “那你快进去吧!生死不等人的!”

    田彣本来会觉得自己很怕,但是,因为这一刻来得如此突然,她直接跳过了自己刚刚的忐忑,被直接推到了生死一线的现场。

    她来到公公的床边,这个由她照顾了三年的公公现在身上插了很多管子,连着一些线,旁边的仪器在坚守着自己的职责,陪伴公公坚守生命中最后一刻的职责。

    公公从昏迷以来,醒过几次,但是,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她从公公的眼神里看到了疑惑,她忙说道,

    “爸,你感觉好些了吗?”

    公公大口喘着气,努力的说出了一句不完整的话,准确的说是两个字,

    “他们?”

    “爸,你别急,他们在来的路上。”

    “路,”

    “对,路上了!爸你别急!”

    田彣在公公的眼中看到了急切,和不解。

    “爸,你别急,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田彣说完这句话,她看到了公公流出了眼泪,田彣不知所措,忙说道,

    “爸,你,你别哭,别哭啊!你,你要什么?你告诉我,我去办!”

    公公没说出话来,眼泪却更快的从两眼中流出来,田彣更急了,忙问道,

    “爸,你别担心,我们会好好照顾健业、建园他们的!”

    田彣觉得公公担心的应该是这些,便马上承诺着。

    “爸,你放心,你放心啊!”

    “我怕,怕,”

    “爸!”

    “怕,怕,”

    田彣很急,她不知道公公担心的是什么,只是看着公公在倒着气伸出了一只手努力的要抓住她,她便迎了上去,抓住公公那苍老却有力的手。

    “我怕!”公公又说了一遍。

    听到这句话,田彣才听明白,此刻的公公是在说自己很怕走这人生中的最后一步路。

    她的手被公公死死的抓住,她几乎想象不到,如此命悬一线的公公此刻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仿佛是在抓住留下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爸,不怕,你没事的,有我呢!有我在呢!”田彣安慰着公公,可是,公公的手却抓得更紧了,指甲几乎抠在了她的肉里。

    看着此刻的公公,田彣觉得此刻的公公如一个无助的孩子,在寻找着安慰,她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往前倾着,轻轻的拍着公公,嘴里轻声说着,

    “不怕,不怕,有我在呢!不怕,啊,不怕!”

    田彣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婴儿一样,安慰着公公,公公渐渐的,仿佛平静了。就这样,郑老太爷在田彣的安慰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当田彣听到仪器发出持续的长鸣声,她无声的流着泪,嘴里依旧说着,

    “不怕,不怕,有我在,我在呢,不怕!”

    医生和护士对郑老太爷进行了最后的救治,却也没有让那些仪器的线和数字再度恢复平稳的频率。

    公公走了。

    当田彣签好了字,弟弟田彧和弟媳于婷跑着赶到了。

    “姐,怎么样?”田彧问道。

    “走了!”田彣落寞的答道。

    “走啦!!!”田彧喘着气,有些惊讶。

    “嗯!”

    “我姐夫呢?”田彧问。

    田彣犹豫了一下,说道,

    “还没到呢!”

    “他怎么回事啊!你家比我家离这儿近!”

    “老田别说了!”于婷说道。

    “那建业、建园呢?”田彧追问道。

    “应该在路上了吧!”

    “这是什么事儿啊!”

    “老田,别说了,那个,你看看,姐还有什么事要咱们帮忙的!”于婷催促道。

    “没什么了!字签过了!就等他们来看一眼了。田彧,要不,要不你去我家看看,我给你姐夫打了几个电话了,他可能是睡沉了,他这个人,睡觉特别死,我怕他弟妹来了,他还没来,你知道他妹妹的嘴。”

    “田彧,你快去!我在这陪着姐!”

    田彧要说什么,被于婷这么一说,也不好说什么了,只丢下一句,

    “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跟他过的!”

    “快去吧!”于婷催促了一句。

    田彧气呼呼的走了。

    田彣由于婷陪着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等待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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