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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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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你还是拒绝了他。"满狠的,"人家都给你跪掉一膝的黄金了,这么可怜你还不答应他?"

    瞳婷叹息,那一日她吓呆了,推开朝遇转身就奔回了楼阁,她怕见到他如此悲戚的神情,朝遇对她就像是一片天,支撑著她的世界,她不知道这片天会有变色的时候。

    她不喜欢见到这样的朝遇,好陌生,而且还说著她不懂意思的话语,真的令她难以适应。"他变得令我不再熟悉,像看见另外一个人。"

    "是啊,那种骄傲冷漠、目中无人的讨厌样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小瞳细细地回想着。

    "你"她想了一下,却噗哧一声笑出,"没错!"

    两人相视而笑,一旁的小娃也受到她们的感染,歪坐起身来,笑得比她们还开心大声。

    "你哟!"小瞳坏心的伸出手指头将小娃戳倒在被上,"听得懂吗?笑得比我们高兴。"

    瞳婷拯救兀自挣扎、面朝下翻不过身、"呜呜"怪叫的宝贝,"喂!吧什么欺负我儿子?"

    "他这么可爱,借我欺负一下嘛!"小气鬼。

    "这种东西能借吗?更何况借了你什么时候还?"太过分了,她的宝宝只有她能欺负。

    小瞳摸著鼻子一笑,"大不了将来我也生一个的时候再让你欺负,母债子偿呗!"

    "说得倒好听"

    窗外一道白亮闪光划过天际,瞳婷赶紧将小娃耳朵晤住,石破天惊的震耳雷响声轰隆,连绵不绝,像是有百吨火葯在穹苍中炸开。

    随著雷势,偌大的雨更显磅礴,劈哩啪啦的如千军万马奔腾。

    "天啊,这什么鬼天气?"小瞳站在窗前看着视线不清的外院,"雨下得好大。"三少那一堆花花草草在大雨过后大概只剩光秃秃的枝枒了。

    在那一声雷响之后,瞳婷不知怎么地感觉心头沉甸甸的,有股气闷在胸膛吐不出来,看着窗外雨势发怔。

    "怎么了?"小瞳的内心微微感应到瞳婷的不稳心绪,回看着她。

    她回神,"没没有。"抚著跳得很快的心,这一股蔓延在胸的不安是什么?

    "被刚刚的雷声吓到了吧!"

    小瞳也抚著胸,孪生姐妹就是有这一点麻烦,心意感觉常常相通。甩甩头不去想这股不安,因为又不是她的问题。在瞳婷身边坐下,"瞳婷,你到底是不是还爱著朝遇?"

    瞳婷的心一跳,"干嘛又突然问这个?"

    "好奇嘛!"小瞳睁著一双闪著好奇光芒的眼睛,"只是想知道你不给他机会的原因嘛!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一年多前那碗打胎葯的事,可是如果你不是还爱著他,就不会依然对他不原谅。对不对?"

    瞳婷对她的这一番话没有回应,沉默以对,但是倘若连这心思都猜不到,那也真枉为同住娘胎十个月的姐妹。"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原谅他,那么那碗打胎你就喝得太不值得了。光就为了他当初抛弃你这一点,就算你再爱他,你还是没有勇气再给他一次机会。"小瞳替她接上了该说的话。

    瞳婷倾头瞪著她,"你把我的话都说完了,那还要我说什么啊?"把她的心思猜得那么准,虽是孪生姐妹也太令人咬牙切齿了。

    对喔!不就是想套出她的话,怎么自己先把感受说出来了呢?小瞳装傻一笑。

    突然间,楼阁外门被敲得震天嘎响。

    "谁啊?"小瞳示意侍女去开门。

    一开门,一个湿淋淋的人耸立门外。"小姐。"

    瞳婷走至外厅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樊护卫?"连伞都没撑的樊卫全身湿得像是刚从水中爬起,一身狼狈,青色的外袍上沾染了暗红血渍,"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小姐,"他举起手以袖擦去了满脸雨水,"我与爷在路上遇见了刺客,爷爷他"

    "他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呀?你快说!"瞳婷焦急的奔至樊卫面前。

    "爷受了重伤,伤口大而且血流不止,但是爷不让任何人碰他、替他止血"樊卫又慌又急的搓著双手,"三少已经差人去请大夫。小姐,跟我走一趟好不好?帮我劝劝爷。"

    "稳櫎─"她去能干嘛?

    "小姐,拜托,爷伤得很重,再这样下去不处理,爷会没命的。"他双手合十的向她哀求。

    "可是稳櫎─"她脑中充斥著朝遇受伤的消息而反应不过来。

    "去吧!"小瞳接过她怀中的小娃,"朝遇那个性你知道,去劝劝他,不要让他翘辫子了。"

    瞳婷稍加考虑还是点头,"走吧!"举步就要跟上樊卫的脚步。

    "等等!"小瞳的眼光一瞟,"伞。小心点。"现在她总算知晓婷婷心里的那股不安是由何而来了。

    瞳婷回给她一个笑容,接过侍女递上的伞,也随著樊卫小跑步离开。

    "樊护卫,你们是怎么了?朝遇的武艺不是很好,怎会受了伤?"跨过一个个地上小水滩,她边跑边问。

    "爷的功夫是很好,但是爷今日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神经,刺客拿著刀砍来,爷却不躲也不闪,一刀一剑全喂在身体上。"穿过亭台楼间,这宣府真不是普通的大啊!"就算所有的刺客都败于我们手上,爷的身上早已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更糟糕的是,好不容易将爷送回宣府,爷竟然不让我替他止血,连靠近也不行,就这么呆坐于椅上,任凭鲜血直流。"

    瞳婷没有接口,她甚至不敢想像朝遇会这么反常究竟是为了什么。

    来到一个不起眼的院落,两人奔进主屋内,一推门,她就看见朝遇低著头单手掩面,身上衣袍已是血污一片,地上是雨与血交织而成的一汪小潭。

    "爷。"樊卫欲上前,但在距离爷两步时,竟被他周身运升的气网所震开。

    "走开。"

    樊卫以乞求的眼神望着她,爷的出血量很大,再也撑不了多久的。

    她了然的点头,走至朝遇的身边但是不敢靠得太近,"朝遇。"她轻声呼唤,"朝遇,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朝遇的动作有些改变。

    瞳婷的声音吗?不!一定是幻觉,一定是他听错了。

    尽管有些移动,但一会儿又不动如山。

    "朝遇,"瞳婷提高了声音,心急如焚,"你不要这样,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见他还是不为所动,她的火气上冒,不禁娇吼出声,"笨蛋啊你,宣朝遇!你到底是想怎样?"

    声音清晰的传入他耳里,真的是瞳婷?

    他放开手抬头,义惊又喜的看着眼前人,"婷!"他真的再度见到她了,她果然还是关心他,没有放弃他。

    这个大混蛋!瞳婷忿忿来到他面前,手一扬,清脆的巴掌声落下。"你到底还想不想活?你知不知道你流了多少血?为什么不让樊护卫替你包扎?"

    朝遇手捂著脸颊,怔怔然的点头。

    瞳婷转头看见被她的强悍吓到而正在发呆的樊卫,怒吼出声:"杵在那儿干嘛?快止血呀!"

    门外家了领了一名白胡大夫及时赶到,樊卫招他们入内,开始替血流不小的爷清洗疗伤。

    一见到血她就发晕,瞳婷将视线转移到一旁,顺便打量屋内摆饰。

    心内有些疑惑,朝遇不是宣家四少?怎么房内除了桌柜椅床外皆是空荡荡一片?这不是他出去闯荡江湖前所住的居所?可是怎么一件以前的物品都没留下,干净整洁得有点过火?

    "小姐。"听见唤声她回首,朝遇已经在四人的协助下清洗并包扎身上所有伤处,换了衣袍,由樊卫搀扶,万般艰辛的躺于床榻上。

    "我送大夫出去。"樊卫与另两位家丁把环境大略收拾后就离了内房。

    直到门扇关阖声响起,瞳婷才开口,"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朝遇躺在榻上看着她,"我可以假装你正在担心我吗?"

    瞳婷装作没听见,"很庆幸你的伤口都处理好了,捡回一条性命,我不吵你了,你无歇歇。"虽然她不是"假装",可是她不想在他面前透露出自己真正的情绪。

    移转了身躯想离房。

    "我不想活了。"这五个字成功的让她停下脚步,慢慢回身望向他。

    朝遇的眼瞳直盯著上头暗褐色天花板。

    "活著有什么意义?我活在世上没有人替我开心,我死去也没有人会替我感到难过,只怕额手称庆的人不少。"

    "你怎能这么说?"她气恼叫道,不喜欢他将自己的生命看得那么不值。

    "不是吗?"他的眼神回到她身上,带了种孤独的哀戚。

    瞳婷没有回答,也不知晓该怎么回应?

    朝遇无声的叹息,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挽回佳人芳心?会不会有这么一天呢?难道错过一遭,就不可以让他重新弥补吗?没有弥补的机会,那又如何知道他悔改的心?

    "我的伤口很痛。"他气若游丝的低语。

    瞳婷飞奔到床边,脸上有掩不住的担忧,"怎么了?你那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再把大夫请回来?"

    朝遇拉住她的手,摇摇头,"不必了,再请大夫也没有用。你不要走,陪我一下好吗?"

    惨白的面容、困乏疲惫的神色、浑身的伤口,他这样,要她如何拒绝他?

    瞳婷垂下了头在床沿坐下,呆望着本来在她手腕,但现在滑移到她掌心紧紧与她相握的大掌。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牵手是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那时候是他怕她被人群冲走。现在呢?

    终究还是将他的手掌拉离,塞放至被中,漠视他黯然的眼瞳,"你睡一下,我不会走的。"

    "真的?"

    "嗯。"或许吧!

    虽然怅然若失,但是得到了保证之后,朝遇的心情为之一松,全身的痛楚袭来,让他虚弱的很快就沉入梦乡。

    眼瞳的颜色有些浅淡,湿润的发丝也带著赤红色,虽不明显,但看来就是与漆黑发色不同,是她眼花了吗?瞳婷揉揉眼,没去深思这个问题。

    狠心的拒绝他是正确的吗?她的坚持有所动移,尤其在看了他伤痕累紧的模样。如果她早先愿意给他一次机会,那么今天的情形是不是不会出现?差一点,他就会丧命。

    尽管过了一年多,她对他却不像是睽违了这么久,因为每个夜里,她的梦境中全是他,恨他也好、怨他也罢,就是忘不了他。

    要是她答允了他,她会快乐吗?这一份眷恋的心又该如何解释?

    "小姐?"有个人在门边悄声轻唤。

    她走了过去,步出内房外厅,掩上了门,对樊卫说道:"他睡了,你进去照顾他。"

    原本心中大石放下的樊卫吁到了一半的气差点卡住,"小姐,这不好吧?爷需要的人不是我。爷要是知道我让小姐离开,爷会恨死我的。"

    见她沉默,樊卫再接再厉,"以我的护卫身份本不该说这些话,但我还是要说。小姐不晓得,爷一年多来活得像行尸走肉一般,就算爷从不说,我也知晓爷内心的后悔。这么多年来爷都是一个人孤单的活在世上,小姐是唯一一个走在爷身边的女人,不是每个人都是圣人,一定都会有犯错的时候,樊卫恳请小姐,能给爷一次机会。一年多来,爷忧郁度日,直到前些日子到了宣府,我才又在爷,脸上见到了笑容,我想,爷真的很高兴能再见到小姐的。"

    瞳婷还是不语。

    樊卫用力的绞著脑汁,思索著还有哪些话可以说?

    "我那个嗯对了!要是爷醒来见到身边的人不是小姐,爷会很难过、很难过,我也会很难过、很难过"因为爷会宰了他。

    看穿了他的心思,瞳婷接上了不搭的话,"你成亲了?"跟小桃。

    樊卫讶异的张大了足足可塞进两个拳头的嘴,"小姐怎怎么会知道?"

    "我没回去扬州并不代表我与嬷嬷、小桃断了联系。"她们的图画通信量可以说是绵连不绝。

    他指著自己,"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么老实,倘若让你知道岂不是等于让朝遇也知道?"沉吟了一下,她向他吩咐,"你可以跑一趟我姐姐那里吗?请她帮我顾好小娃不要欺负他,今夜我不回去了。"

    这个意思是"小姐,你愿意留下来照顾爷了?"他欣喜若狂。

    瞳婷点点头,"快点,我快要改变心意了。"语毕,就看到一个人影飞射出去,速度是惊人的快。

    瞳婷笑着回身,然后推门入内。

    。。

    浑身的痛就像烈火在燃烧,即使是陷入昏睡中,他还是辗转反侧、睡睡醒醒。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朝遇整身是汗的醒来,顶上是深褐色的天花板,有著一条一丝的岁月痕迹,屋里很静,静到他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脑中的记忆慢慢回流,那一场倾盆大雨、难以计数的刺客、刀锋落下、鲜红色的血液喷溅、麻痹、瞳婷的巴掌

    对了,瞳婷人呢?

    他将头颅转向,看见室内一无所有,只有他一个人。

    朝遇惊得起身,却扯动身上无数伤口,痛得他面容一皱,但还是捂著肩头伤口下了床,"婷?"

    人不见了!走了?不要他了?

    "婷!"他止不住内心一种被抛下的惶恐,挣扎著扶住手边可及的物品朝门边走去,脚步蹒跚、气息紊乱,一路上跌跌撞撞,一个不小心栽在桌边。

    痛!朝遇差点晕眩过去。

    手撑在几上,靠著仅有的意志力狼狈爬起,慢慢以龟速向门外的方向前进。好不容易他推开了门,踏出了门槛,走向了外廊。仅仅十多步路的距离,已经让他汗流浃背,差一点就要昏厥,靠在低矮的栏杆坐下,他喘息著。

    混乱的脑中想的是,瞳婷人呢?为什么醒来之后就不见人影?

    哼著轻松小曲,瞳婷手捧著一个托盘进了朝遇的院落。

    她不解的是与院落外的繁丽相比,朝遇所居住的地方不仅占地小,又偏僻,庭中植物也杂乱欠缺整理,更夸张的是除了樊卫一人,不见任何奴仆服侍,这就是宣家四公子在宣府的生活吗?

    闭入了廊下,就见到一个人倒靠在柱旁,墨色的衣袍、灰白的脸色,她吓得几乎把托盘翻倒,赶紧迈著小步奔向那人。

    放下托盘,瞳婷轻拍著朝遇的肩。"喂,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没在床上躺著?"

    是瞳婷的声音吧!朝遇拉回快飘走的神志,缓缓抬起眼。

    "婷!"他拉著她的手,抚摩著她的脸颊,激动的说,"是你,你没走。"

    "我能走去哪里?我只是去替你煎葯、煮汤。"瞳婷心里一阵酸楚,朝遇不会是醒来不见她在身边,才会强忍著全身伤痛出来找她吧?

    朝遇感动的放心一笑,"也是,你答应会陪著我,只是我没想清楚,还当你离开了,不要我了。"

    瞳婷垂下眼睑,"我扶你进去。"强迫自己漠视内心想反身拥抱他的冲动。

    '嗯。'不气馁的一笑,将手臂伸向她,任由她又拖又撑的把他搀回房内。'很重吗?'

    '还还好。'瞳婷大口喘气,险险挂掉。'这一折腾,我看你的伤口都裂得差不多了。'

    '没关系,它们会自己好的。'他不以为意的笑笑,'你不是替我熬了汤?我有些饿了。'

    '喔。'瞳婷重新出门,将还留在门外的托盘捡回来,再回来时一股清香漫溢在室内。她随口不经意问出一句:'怎么这院落格外冷清?'

    '因为这里是我居住的地方呀!'他张了嘴,'啊,喂我。'

    那是什么理由?她没去深思,拿起汤碗一口一口的喂著他,忽然感觉到他们之间现在的情形很亲密,心下有些不自在,找了个话题,'笑什么?一直笑不停,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上回也是,笑容直挂在他脸上,不像从前,要看到他满面笑意是一件困难的事;虽然他的笑是很勾她魂魄的。

    '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我从不笑?我的回答是想笑的时候就会笑了。'朝遇别有深意的看着她,'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很满足,我想把我的这种心情表达出来,唯有把笑意挂在脸上,才能让你看见。'

    瞳婷拿匙的手停在空中,顿了半晌,然后放下了碗与匙。

    '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愿意回到我身边?'

    她别过脸,'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也还是朋友。'

    '我不要当朋友。'朝遇心痛的说。

    她眼神闪烁,'我找樊护卫来替你换葯。'

    看着她转身的背影,'你在逃避,逃避我。'朝遇的眼里蒙上了一层灰,黯黯淡淡的。

    瞳婷不言不语,像是要逃离这个地方一般,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

    '你再这样下去,小娃的娘亲就要变我了。'小瞳嗅闻著身上所沾染的乳香舆口水味。

    '不然呢?'瞳婷手捧著托盘和孪生姐姐在院落内坐下。'朝遇伤得那么重,他说要我陪他,我不忍心离开。'

    '你把小娃日日夜夜交给我欺负就忍心?'而且那臭小孩几乎都快爬到她头顶上了。'小娃的'那些事',你还没有告诉朝遇啊?'

    瞳婷摇摇头,'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让他知道?'

    说得也是,小瞳可以理解的点头,'嗯不过,我想我在宣府中住了很多年,有一些事应该要让你知道。'

    '什么事?'

    '你从没想问过朝遇那家伙的童年吗?'一年多来婷婷问也没问,真令人好奇,'关于他在宣府中的事,你不想知道吗?'

    这个瞳婷思考了一下,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在未见到朝遇之前,她没有心也没有余力去过问有关他的事,总觉得知道得愈多就愈容易触景伤情。'怎么了吗?'

    '你难道都没有发现他眼瞳与头发的颜色与常人有些微的不同吗?'如果跟朝遇生活过好一阵子的婷婷没发现这事,有问题的人是瞳婷吧?

    眼瞳发色小瞳这一说,勾起了她的回忆,'暗红?可是这不是我的错觉吗?'她以为那都是灯火闪烁的关系。

    小瞳摇摇手指头,'非也,我老实告诉你吧,朝遇的亲生娘亲并不是中原人土,听说她有双暗红色的瞳眸与红褐色的秀发。而朝遇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是随著年岁的增长,发色和瞳色都变得漆黑,除非是在遇水及身体极度虚弱下,才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出一些不同。'

    '异色眼眸?'瞳婷抓住小瞳的衣袖,'既然他也有这么样的一双眼眸,为什么当初朝遇会那么样地讨厌我的蓝色眼睛?对于我所受到的歧视,他应该更要感同身受的。'

    小瞳拍拍她的手背,'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听说朝遇的娘亲当年很受宠,但是却因为生下腹中胎儿而难产致死,宣家老爷在伤心难过之余,可能是怕看到朝遇就会想起他娘亲,所以不但没有疼爱所生下来的孩子,反倒是不闻不问,严重忽视。你想,一个没有任何靠山的孩子在这种世家大族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就算能存活下来也是受尽欺陵。'

    所以他会那样重视那块翠玉,所以他不管多努力都没有人看得起,所以他居住的院所格外遭人忽视,所以他活下去也没有人会为他开心,所以当他身受重伤甚至濒临死亡时,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宣家人,所以他会如此憎恨厌恶她的异色眼瞳这究竟是个什么悲惨不公的环境?他们究竟是怎么扭曲一个人的人生?

    瞳婷没有发现自己的泪流下,'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才告诉我这些?'

    小瞳以手绢拭去她的泪水,'他是个可怜人,我想他知错了,只是时间太晚,我希望你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让他能有个新的人生。'

    '姐'

    '算我求你好吗?我快忍耐不下去了。'世间冷暖都缩影在这个家族中,很现实。

    但是其实她忍耐不下去的原因是受不了化迟一天到晚叨念著要她帮他这惨兮兮的弟弟说情,吵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眯著眼,瞳婷开始怀疑姐姐的动机。

    苦了朝遇一年多,总算小瞳怒火稍歇肯说出实情,'第一,他曾经伤害过你,我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第二,谁教他当年要拆散我们姐妹俩,他,活,该!'

    活该!活该!活该

    。。

    琴音悠悠,有个女人坐于池畔,迷迷蒙蒙的看不真切。

    红褐色的头发飘散在垂柳树梢阊,想看清她的面容,却怎么也无法如愿,就像是存心与他玩捉迷藏一样,一股迷雾始终弥漫在他的视线前,拨不开、吹不走。

    就算如此,他还是知道这女人是谁,虽然从不曾见过,可他就是知道,知道她就是那个弃他于世、仅留一块玉给他的人。早知现在她的儿子是怎样辛苦的存活长大,她会如何抉择?当年是该保大人还是腹中胎儿?

    有资格活下来的本该就不是他吧!他好累,真的好累。

    一次也好,他想听见娘亲唤他名的声音,感受她的关爱,感受到被看在眸里的眼光。然而眼前光景却逐渐淡去,化在雾里。

    不要啊。他的娘亲不要抛下他!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

    忽然一个人影涌现,一阵细碎的啜泣声敲入他耳际,是瞳婷!人影闪闪烁烁飘来荡去,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婷

    黑雾渐散,他看见在那间楼阁内,桌上有一碗已喝尽的汤葯,桌后有一张满是泪水与指控的芙蓉面。

    恍若流光万景皆散,所有的一切都被风吹远

    朝遇在啜泣中转醒,醒来之后泪还是不止,坐起身,掩著脸忍不住痛哭,一拳击向身旁床内石墙。

    他被那个当初应该最爱他的人所弃,而现在最爱他的人却是被他所弃。

    才知道,回到最初的时候,始作俑者竟都是他。

    。。

    '朝遇。'有人轻叩著门,'我能进去吗?'

    是熟悉的声音,朝遇迅速以掌抹乾了面上水光,哑著嗓音回道:'进来。'

    瞳婷推开了门,缓缓走到他身边,听过小瞳告诉她的一席话,心里的确很震撼,但是要对他说些什么,她却尚未准备好.可她还是来了。

    '朝'她在床沿坐下,与他面对面才发现他的眼是如此通红,'你是怎么了?'瞳婷忽然想起小瞳的话,朝遇的眼瞳除非是在遇水及他身体极度虚弱下,才可以隐隐约约看出些微的不同。

    遇水?极度虚弱?

    朝遇闪躲著她搜寻的眸光,不想被发觉出他适才的难过。

    瞳婷靠近一看,他的眼不仅是眼瞳暗红,还是整双眼都红通通的,像是曾哭过一样,而且她惊奇地发现他面上残存的泪痕,透露出朝遇刚刚一个人时发生过什么事。

    '朝遇!'她的掌抚上他的颊,纤白的拇指划过他的泪痕,'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他看来好脆弱,有著像孩童般的茫然无依。

    咬著唇,朝遇摇头,没想到他一倾头,泪水竟从他眼眶中滚滚而落,'稳櫎─'想辩解却哽咽得难以出声。

    '是不是心里难过?'瞳婷温柔地接下他的眼泪。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落泪的确是一件很诱人且教人充满保护欲的行为。轻轻的将他拥抱,让他的头靠上她的肩。

    今天才知晓他的身上背负了多少孤单与世间冷漠,他以往的偏差举动都是其来有自,朝遇说没有人爱他,所以他从不知道什么是爱,原来是真的。

    朝遇紧抱著她,咬著牙不让自己哭出声,但是尽情的使泪水洒落,滑过他的脸颊浸湿了她的衣裳,彷佛此生唯有这一次能将累积的委屈全数倾出。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朝遇好不容易将泪止歇,放开双手,离了她的身子。

    '不好意思。'以腕袖抹泪,他恢复了冷漠疏离的神情。'我失态了。'

    '没关系。'看见他变脸,瞳婷觉得有股重重的失落,但又不好安慰他什么。

    两人就这样有点尴尬的度过一盏茶时间,直到再一次的叩门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婷婷,你方便吗?小娃在哭,谁也哄不住。'门外传来化迟的声音。

    小娃!天啊!她都差点忘记她那个宝贝儿子了。瞳婷连忙整理仪容,应道:'我马上就来。'

    '你要回去了?'还是为了她与化迟的那个小孩,朝遇嫉妒感涌现,'能不回去吗?'

    瞳婷看了他一眼,轻摇头,'我哄好小娃就来,有些事我想跟你说清。'

    而后她出了房门,向等在门外的化迟颔首,'抱歉,还让你来知会我。'

    '不,'化迟一双俊眸弯弯,笑意淡淡,与她并肩而行,'我是顺道来探询你的决定。'

    '我的决定?'瞳婷手抚著心口,她想她知道在历经一年多后,她的答案是什么了,'嗯,我已经想清楚了。'

    '那就好。'化迟撞撞她的肩,挤眉弄眼的,'有没有感谢我?'

    '当然,有罗!'感谢朝遇还有个算有兄弟情义的哥哥。

    两人相视而笑。

    门扇一揭,朝遇遥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状似亲密爱侣的身影,他想,他知道为何瞳婷迟迟不愿意接受他的原因,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但也不是一段短暂的时间,至少足以让一个人重新的看上另一个人,更何况对象是化迟,他甚至没有任何一项能胜过他。

    深叹了一口气,将留恋的眼光收回,门扇关阖,徒余一室的孤寂清冷。

    。。

    花了好大的劲才将要性子的小娃驯服,哄他乖乖入睡,提著裙摆,瞳婷向著朝遇的院落前行。

    '朝遇。'连门也不叩直接闯入,映入她眼廉的却是朝遇在收拾行囊的景象,她愕然,'你要走?'

    他只是默默的将包袱甩过肩后,低垂著头绕过方桌,连个眼神也没留给她,迳自侧身越过她而去。

    瞳婷怔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反应?他走了?一句话都没说,时光好像重回一年多前,两个人分道扬镐,从此断了音讯,而且断得彻底。

    可是,她什么话都还没对他说,也还没告诉他她的决定,他竟就这样走了,头也不回,毫无一丝眷恋。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不是要等著她回头,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不要

    眼眶潮红,她反身推开了门举足狂奔。他不可以走,她不要他走。

    '朝遇'瞳婷穿庭越院,奔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宅院,奔过廊榭外径。看不见,她看不见朝遇。舞越了大半府邮,她却什么都没看见。

    呆望着朱红色大门,他走了吗?他又再一次的走出她的世界,一次一次,她都无力可改变吗?

    泪水洒落,模糊了她的视线。'朝遇!你这个混蛋!'

    背后传来足音,踩踏过地上枝叶,然后停下。

    瞳婷捂著唇,确定有个人在她身后,有个人她带著满面泪光转身,看见一人耸立于树下,肩上有个简易行囊。

    '我是不是可以假装你是追著我而出?'

    朝遇的面容在树枝掩映下明明暗暗,眼瞳中闪烁的是一抹细细的期待。

    '笨蛋!笨蛋!'她哽咽地说,但任由自己的步伐朝他迈进。

    朝遇扯下行囊,接下了满怀的柔软娇躯,嗅闻充斥鼻间的熟悉清香,'我可不可以假装你舍不得我走?可不可以假装你的泪水是为我流的?'

    瞳婷紧揪住他的前襟,止不住狂泄的水光灿灿,为他的话心疼,'笨蛋!当然不可以。'

    他伸于接住宾滚泪珠,看着它们在于掌中汇聚而成水注。'是不可以假装?还是可以不假装?'

    '不要走,好不好?'靠在他温暖胸前,听著他的心跳声,'我已经决定好了,从今以后你可以不必再假装,我对你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真的?'朝遇欣喜若狂,有种不确定的喜悦,'你愿意原谅我?不再气我了?'

    '嗯。'瞳婷踮脚在他唇办上落下一吻,'姐姐已经将你的事全告诉我了。'

    他的事朝遇的心仿若沉至谷底,轻将她推开,瞬间冷下了脸,'我不需要同情。'

    对于他这样的举动她早已预测到,缓缓的开口,'同情不是爱,我并不会为了同情而赌上一生的,我承认因此对你产生了些怜惜的感觉,但是如果只是因为同情可怜你,我不会在看见你离去的背影时,才发现原来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而不顾一切的追出。'

    '真的吗?'朝遇迟疑著。

    瞳婷因他的怀疑气啷了嘴,'你可以不要相信。'

    他拉住了她欲离去的身子,深思了一会儿,'别生气,我只是没有自信,不敢相信我能得到这份奢求。'

    很轻易地就为了他的话心软,瞳婷不争气的回搂他,'可是,就算我们重新在一起,现实的问题还是一样没有解决,依然存在。'

    享受著得来不易的拥抱,朝遇想不起他们之间究竟还有什么未解决的问题?'有吗?'

    '你忘了吗?'瞳婷扶住他的脸与他两眼相视,'你看见什么颜色?'

    听闻这个问题,他反倒放心一笑,'很漂亮的蓝色眼珠啊!'

    '你不会介意我们如果在一起,将来生下的孩子眼睛会同我一样?'那一夜他对她说过的话语她都一字不漏的深深刻画在脑海,他不愿意孩子有双异色眼眸,而她现在不怪他,也知道他所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是因为他曾经有过痛楚的童年记忆。

    '我现在知道可以不介意,也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轻吻著她,将过去曾有的辛酸回忆都化在这一吻中,'大不了,我将来把生意都移去西域,虽然遥远,但是那里的人种多,听说有很多异色眼瞳的人在,我们的孩子不论像你还是像我,蓝色或红色,什么都不怕。'

    蓝色或红色?瞳婷沉浸在他深情的拥吻中,轻轻的笑着答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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