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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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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名客人终于离开了,筋疲力竭的琼安上了马车,瘫倒在契尔的怀里。狄纳森关上车门,比利驾驶马车,往卫克菲庄园而去。

    “你的朋友雷恩和他的母亲都是好人,”她累极地偎着契尔,他也拥紧了她。“他们非常喜爱你。”

    “现在则是你,甜心,你令他们印象深刻。我必须承认,一开始我还有些担心。他们从未见过你,但他们仍愿意为我举办这场舞会,不过我相信到最后算是非常成功。”

    他格格地轻笑。“我爱极了看着韦亨利落荒而逃的样子,杭廷顿也没好到哪里去只不过这次他真的是无辜的。”

    “或许他不喜欢你对待他的外套的方式。”

    “嗯,我想我真的吓坏他了。我一向认为在他那副光鲜的外表下,不过是个懦夫。”

    琼安绽开笑容。“老伯爵夫人向我保证明天伦敦就会传遍了你教训他的经过,以及亨利当年认错人和出麻疹的糗事。”

    “别忘了,还有欧家人散播的那些你毒杀亲夫的谣言,这下社交界可有得嚼舌根了。我猜到最后,你将会被渲染成圣人。雷恩的母亲在这方面就像战斧般犀利,你知道吗?她打算明天就写信给朋友,告诉她们今晚精彩动人的细节引述她的话。”

    “她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一直觉得她很像板板。雷恩则是像你。他很亲切和蔼,但必要时也可以冷酷犀利。我最爱在何莎丽侮辱你对妻子的选择时,他教训她的那一幕。”琼安坐起来,模仿何莎丽噘着嘴的模样。“你会以为克里维应该已经学到教训了,但或许他是太过想念他的前妻了,因此愿意屈就次级的模仿品遗憾的是,她的品德令人不敢恭维。”

    契尔咧开个笑容。“是的,雷恩冷着脸道:你最好也由此学到一课,何夫人,屈就于你不怎么样的丈夫,以免他有朝一日认清了你荡妇的品行,将你丢回你应该属于的阴沟。真是一针见血。”

    “有那么一刻,我以为她会掴他一巴掌,但伯爵夫人突然出现,以扇柄轻拍她的肩膀,指着门口。莎丽脸色发白,马上召来她的马车离开了。”

    契尔亲吻她的额头。“我必须承认,我从不曾见过有人能够对抗得了雷恩的母亲,全身而退。莉莲只能结巴个几句,就落荒而逃。”

    提到莉莲,琼安再度将脸埋在契尔的胸前。她一直竭力避免这个话题,但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契尔,莉莲为什么不择手段,设计要我嫁给可怕的韦亨利?她明知道我不喜欢他。而且那晚她病得极重我仍无法相信她不惜抱病下床,就为了要冒充我。”

    “但她确实这么做了,亲爱的.再也没有其它的解释。她抱病在阴暗的花园里假扮你,唆使亨利在入夜后爬上你的床,好让她适时撞见。”他挪动一下,托起她的面容,温柔地亲吻她。“我知道这对你的伤害极大,吾爱,但无论是为了什么理由,莉莲显然是觉得遭到你的威胁。我了解她,知道她有多么轻易觉得被威胁,然而,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琼安极力回想那一晚详细的细节。她记得莉莲一再劝说她结婚,担心她会嫁给可怕的杭廷顿

    “这就是了,”她低语。“为什么我一直没有看出来呢?”

    “你没有看出什么?”契尔问。

    “在我出席舞会之前,莉莲不断询问我关于杭廷顿的事。她认定我有意嫁给他甚至为此哭出来。我以为她只是担心我会有桩不快乐的婚姻。她极力推销韦亨利给我,认为他是最合适的候选人。”

    “这下真相大白了,”契尔道。“莉莲自己想要杭廷顿,因此设计让你被迫嫁给韦亨利。”

    “我甚至问过她是否对杭廷顿有意思,但她用力摇头,彷佛对他不屑一顾。我还以为她是因为高烧变得容易哭泣。”

    “而韦亨利将她的高烧误以为是热情。幸运的莉莲她一向缺乏热情。”

    琼安惊讶地望向他。“但她在给我的信里不断提到爱和热情,契尔。她甚至说”她及时打住,差点说漏了嘴。

    “说什么?别让我们之间存有秘密。”

    “不我不应该说的。那应该是你们之间的私事。”

    “我明白了。”他温暖的手指轻触她的面颊。“她写说我们拥有热情的关系,她敞开双臂欢迎我上她的床。”

    琼安尴尬地点头。“很类似那样。”

    “你想要听真相吗?”

    琼安别开视线。“我我不确定了。我一直想,特别是在你和我嗯,我以为至少那部分她说的是事实,因为你是个热情的爱人。”

    契尔温柔地转过她的头,黑眸直视着她。“要拥有热情,你必须拥有个心甘情愿、有反应的伴侣。”

    “你是说莉莲既不情愿,也没有反应?”她震惊不已。莉莲给她的印象总是充满了生命力,而她也假定她会将这份热情带进卧室里。

    “一开始,莉莲就像多数的年轻女性一样缺乏经验,”他平静地道。“而我也小心翼翼地对待她,因为我爱她或至少我爱着我心目中所以为的女人,希望我们能在这方面拥有美好的关系,”他重重叹了口气。“但莉莲被整个过程吓坏了,她从没料到真实情形会是这样,觉得可怕地被背叛了。”

    “被背叛?”琼安皱起眉头。“为什么会扯到背叛?她不断谈到渴望和偷吻那一类过度夸大的浪漫。”

    “我认为她想要的只是男人的注意力,不断赞美她的美丽,捧着鲜花跪倒在她的裙下或者珠宝更好。”

    琼安笑了。“你将她描述得真贴切。”

    “我和她结褵了五年。”他涩涩地道。“问题出在我们的新婚夜;她发现我并不是童话中的王子,只想将她供在礼坛上膜拜,让她一个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而是拥有真实的情感和欲望,有血有肉的男人。”

    “莉莲一向过度喜爱童话和罗曼史。”琼安道。

    “不幸的是,她没有在这些故事里学到性欲的本质,可以确定的是,她也该死地没有由我的身上学到任何事。”

    琼安可以想象契尔的挫折感,发现新婚妻子竟然厌恶肉体的亲昵。“我很抱歉,她一直都不欢迎你上她的床?”

    “欢迎?当莉莲发现我竟然预期她参与时,她骇极了她愿意尽责地屈服,给我孩子,但仅此而已。相信我,琼安,和一动也不动的身躯做ài一点也不刺激,无论那具躯壳有多么美丽。”

    “但她很兴奋自己怀孕,而且这么快。连我都同样惊讶,因为她自己都还像是个孩子。我以为她会生气受到限制,不能参加她最喜爱的舞会。”

    “噢,她兴奋极了,因为她突然有理由将我这只野兽拒于门外。”契尔苦涩地道。

    琼安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和莉莲在信里说得完全不一样,彷佛是契尔对她失去兴趣,因为他只想得到继承人。

    “我真的不知道了。”她最后道。

    “你又怎么会知道呢?”他道。

    “噢,契尔,有许多事是我不知道的,而我一直怪到你头上。我一点也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你只是相信莉莲想要你相信的。”

    “为什么?”她困惑地摇头。“为什么过去这些年来,莉莲写给我这么多信,告诉我种种扭曲的事实,口口声声说爱我,然而打一开始却是她陷我于不义?”

    “我挚爱的琼安,你的心太宽大了,因此无法明白,”他微笑。“莉莲从没料到你会拒绝嫁给亨利。以她扭曲的心态,她或许认为代你安排婚姻是帮你的忙她绝没有料到你会执拗到宁可名声扫地,甚至远走异国。”

    “是的或许她因此开始写信。她对陷我于困境感到愧疚。”

    “我不认为我认识的莉莲从不知道愧疚为何物。事实上,她气愤极了你嫁给坎莫。”

    “为什么?”琼安茫然地问。“她在信里说她好高兴,而我相信了她”

    “那是自然的,但我听到她镇日谩骂你为了坎莫的头衔和财富嫁给他。她一直数落了好几个月,直到我再也不想听到你或甘坎莫的名字。”

    “为什么?”琼安再次道。“那时我对她已不再构成威胁。她拥有丈夫、儿子、卫克菲、伯爵夫人的头衔,以及她一直想要的生活她为什么要嫉妒我嫁给我所爱的男人?”

    “琼安,”契尔耐心地道。“你依然没有抓到重点,她绝没有料到你会在离开英国后结婚。你生命中的唯一目的应该是爱着她最好是心怀嫉妒。你不应该嫁给有权有势的甘坎莫,更绝对不该爱着他,拥有快乐的婚姻,而她却过得悲惨不已。”

    琼安挫折得想要尖叫。“如果她想要我嫉妒,为什么她又不断写信给我,告诉我她遭到的挫折?我只会因此同情她。”

    “亲爱的,我知道你爱她,但我认为你一点也不了解她。莉莲喜欢成为注意力的中心,即使那意味着被同情。那就是你对她的真正价值你源源不绝的同情。”

    琼安无法置信地摇头。

    “就在坎莫去世后,她开始改变态度,说她为你感到难过,这么快就成为寡妇直到你毒杀亲夫的传言传开来。我敢打赌你在信里告诉了她甘家人的指控。”

    琼安悲惨地点头。

    “我怀疑是莉莲在英国大肆渲染这项传闻,你给了她善妒的小心眼所需要的弹葯。她从不曾告诉别人你对甘家的财富弃若敝屣,但你一定在信里告诉过她吧?”

    她再度点头,自觉像个彻底的白痴,心目中莉莲的形象已破灭无遗。“我仍然不明白,”她紧窒地道。“我爱她,契尔。的确,我一直到搬进欧家后,才和她比较熟,因为之前我们两家并不亲近,但在那之后,我一直将她视为自己的妹妹,并且相信她对我也有同样的感受。我真心的姐妹,她总是这样称呼我。”

    “我甜美的爱人,或许将世事看得太过浪漫的人是你,”他握紧她的手。“你一直看到这个社会上美好、高贵的一面,并且相信世上的其它人都是如此,不懂得怀疑人。”

    “不尽然。”她将头枕在挚爱的男人肩上。

    他的面颊偎着她的发。“但你对莉莲的忠诚总是第一优先,不是吗?当你来到英国时,你原本是要保护她的儿子,对抗摧毁了她的人生的大坏蛋,结果却发现扰乱我们人生的罪魁祸首是她。感谢天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琼安点点头,深深摄入他安抚的男性气息,衷心感激有他在身边,给予她支持。她纳闷自己是否曾经了解过莉莲也或者她只是选择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因为在双亲突然去世后,她迫切需要爱人及被爱。只有这样能够解释她盲目的信任。契尔一开始爱上莉莲时,不也做了同样的事?

    她突然想起契尔曾经说过的话。“我刚自半岛战役受伤回来。当我遇到莉莲时,她似乎代表了我所失去的一切”

    “我在想”她缓缓道,决定这是提起这个话题的好机会。“我只是犯了和你初次遇到莉莲时,同样的错误。”

    “什么意思?”他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她。

    她迟疑了一下,希望自己不会犯下大错。她知道她将会触及契尔的旧伤口,但契尔必须面对过去,他们的未来才会有希望。

    “究竟是什么事,琼安?”他问,轻抚着她的拇指,黑眸里满盛着爱意。

    她深吸口气,祈祷自己是对的祈祷他们的爱情能够捱过考验。“当我和莉莲认识时,我刚失去了我所挚爱的人,只有板板陪伴着我,于是我将所有的爱倾注在莉莲身上,就像你刚由半岛战争回来后,遇到莉莲一样。我不知道你在那里遭遇到了什么,但就雷恩的母亲今晚告诉我的,我猜测它对你造成极大的伤害。”

    “我宁可不要讨论它,”契尔道。“我以为我早已经表明清楚了。”他突兀地转过头,望向窗外。

    她紧握着双手,强迫自己平静地开口。“我知道,但我们不能让它横亘在我们之间,彷佛它丝毫不曾影响到今日的你,契尔。瞧瞧你和莉莲最后的结果!”

    “莉莲?”他转身瞪着她。“莉莲与此无关!那个女人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而且心理偏差。老天,今晚你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吗?”

    “或许,但就我所听到的一切,我不认为当你刚由半岛战争回来时,心理就没有偏差,”她用力吞咽。“你也说过那是你和莉莲结婚的理由。你说你有一段痛苦的经历,而我相信它远比你愿意让人们知道的更为痛苦。”

    契尔的表情变得冷硬如石。“你根本一无所知,我也不希望你知道。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

    琼安拒绝放弃。“这个话题没有结束。我爱你,契尔我太过爱你,不能够让它过去。你必须说出来,才能够得到自由我们才能得到自由。”

    他的黑眸瞇紧,眼神冷硬,气息粗重,危险的怒气凛然散发而出,但她拒绝退缩。

    “让它过去吧,”他的语音低沉野蛮。“有些事最好不要提起。”

    琼安深吸口气,在心里默默祈求上帝的指引。“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么我们实在无法继续下去。我无法嫁给只有半颗心的男人。”

    “另外一半根本不值得拥有!懊死的你!”他以手覆眼。

    “对我来说,另外一半或许更重要。”她坐起来,硬是拉开他遮眼的手。

    “老天,放过我吧!”他吼道,甩开她的手。“我总该拥有自己的隐私吧!”

    “你不也要我掏心剖肺,告诉你我从不曾告诉其它人的事?那不该是你独有的权利,契尔。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必须要用你的心信任我,无论它是否受了伤我不在乎你不完美!我根本不想要你完美!”她愤怒地拭去落下的泪水。“你不明白吗?我爱上的是包含了过去的你完整的你!”

    “我只知道我不希望你的心染上我的罪孽,正如我不想要你知道战争的罪恶。让我们其中之一背负这项回忆就够了!”他的语音粗嘎,满蕴着痛苦。

    “你看不出来你只是在折磨自己吗?”她迫切地想要触及到他的内心。“你将痛苦埋藏在内心深处,深得以为你可以遗忘,彷佛它从不曾存在一般但那是没有用的。”

    “噢,那么请教大智大慧的你,你又认为怎样会有用呢?你认为只要迫使我坦白,就能够治好伤口?”

    琼安绝望地摇头。“老天,契尔!我曾被指控毒杀坎莫,但那还远不及你对自己的指控!你正在逐渐毒杀自己甚至毒杀我们的未来。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我说过多少次别再提了?”他抬起头,痛苦的黑眸直视着她。“请你让它过去吧。”他柔声道。

    她的心几乎碎了,但她知道如果要打碎这七年来囚禁契尔的心墙,她必须采取非常手段。

    “停下马车,我从这里走路回家。”她坚定地道。

    他愣住地望着她。“你疯了吗?你不能从这里走路回家,这里距离卫克菲至少还有一哩远。拜托,别傻了,琼安。”

    “我既不疯,也不傻。我绝对可以从这里走回卫克菲,只不过从明天开始,它已经不再是我的家。请你停下马车吧,我无法和一个坚持表现得像个白痴,拒绝面对自己感情的人同车。”

    “你太荒谬了,琼安。”他伸手向她,但她往后闪开。

    “别碰我,契尔,我是说真的,你认为小迈是怎么复原的?回答我绝不是藉由埋藏他最痛苦的回忆。”

    “别把我比成迈斯,”契尔疲倦地道。“他是个孩子,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们的感情经验和处理的能力有极大的不同。”

    “是吗?我纳闷不同处在哪里。就我看来,迈斯小小的身躯里拥有比你更大的反抗的勇气尽管你是个已成年的大人。”

    契尔看起来像是想要掐住她的颈子。“你怎么敢这么说?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致命的平静。

    “那正是重点所在我不知道,因为你不够信任得可以告诉我。除非你愿意告欣我,放弃我无法承受你的痛苦的想法,我不可能知道。你不想要记得,但你又无法停止回想那正是问题的核心所在。”

    “那你就走吧,”他低语,以指扒着头发。“你想走的话,就走吧!我不会协助你,但也不会拦你。上帝助我,琼我从不曾像爱你一样爱过任何人,但我无法容忍你不断的刺探在这件事情上不。”

    “我也无法嫁给一个对我关闭心扉的人显然他的爱不足于对我敞开一切,无论是好是坏。”她竭力克制着泪水,接受他的决定。她彻底地输了。

    上帝!我无法帮助他脱离他自囚的监狱,你能协助我吗?

    她伸出手,敲打车顶,示意比尔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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