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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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当晚,黄氏以赔罪的名义,要厨房摆了一桌菜肴,再让简功成亲自前往主屋邀南安廉一道用膳。

    南安廉本是不肯,但南茗棻岂能放任他继续耍自闭,硬是用两泡泪水将他给请到了前堂侧厅里。

    侧厅里,雕着八仙过海的黑檀八角桌上摆满了空鸣城特有的佳肴。空鸣城为漕运的一站,周边水路四通八达,水产特别丰富,许多南茗棻叫不出名字的水产极为肥美鲜甜,教她吃得分外开心。

    南安廉看出她偏爱的几道菜,特地夹进她的盘子里。

    “谢谢爹。”她喜孜孜的道,细嗓里有着撒娇的意味。

    黄氏在旁见着,不禁笑道:“安廉,看来你还挺疼茗棻这个女儿的。”

    南安廉没吭声,南茗棻赶忙搭腔道:“是啊,爹向来疼我。”

    “茗棻,你今年多大了?”黄氏看似问得随意,但心里有十足打算。

    “过年就及弃了。”

    南安廉不着痕迹的看了黄氏一眼,就听黄氏喜笑颜开的道:“已经是可以许人的年纪了呢,有没有婚配?”

    南茗棻听至此才搞清楚她为何问自己年纪,暗骂自己美食当前忘了防备,正想着要怎么应对时,便听南安廉出声。

    “我还没打算让茗棻出阁。”

    “喔,也是,不过总该先行笄礼才是。”

    “没必要。”

    “也是,她还没有婚配,倒不急着行笄礼。”黄氏听出他的冷淡,再见他一双黑眸沉得像是不见底的黑潭,教她的心跳了下,不敢在这当头争强。

    一旁简功成见状,立刻敬酒打圆场。“你说那些做什么?安廉会为自个儿的女儿操心。安廉,咱们多喝几杯,想当年你爹娘尚在时,我总会陪你爹喝上几杯,打从你爹走后,我就少了个酒伴,你今儿个非得陪我多喝点不可。”

    南安廉举杯敬他,一旁的南茗棻见状,本想要劝酒,但想想,有什么关系,反正南安廉要是喝醉了,包中会负责把他扛回房。

    依照易宽衡的说法,南安廉的酒量极小,因为他并不爱喝酒,极限大略是三杯,而他醉后醒来会忘了自己做的事,为免失态,他绝不飮过三杯。

    “爷,别再喝了,已经三杯了。”站在他身后的包中一见他已喝了三杯,随即上前一步提醒。

    “才三杯而已。”简功成喝得满脸通红,硬是再为南安廉倒上一杯。“这酒可是咱们空鸣城最大酿酒坊所出的大曲酒,后劲虽是强了些,但喝得再多,隔日睡醒时头都不会疼。”

    也不知道南安廉今儿个是怎地,竟喝了第四杯,教南茗棻不禁皱起了眉。

    怪了,他今天是怎么搞的,她感觉不出他心情好或不好,但照道理说他行事向来有节制,怎么今天却喝了第四杯酒?

    这一回回空鸣,一路上她可以察觉他心情不佳,泡澡的时间拉长了许多,她却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有什么事可以教他如此心烦的一再反复思考。

    他一直都是个寡言的人,他的心事几乎是不与人分享的,想看穿他就得从他的行事习惯推敲,如今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心情恶劣到必须借酒浇愁了。

    如她所料,不过一会功夫,南安廉便已经摇晃得坐不住,还是包中连忙上前搀着他,才没让他失态的跌下椅子。

    “爹,别再喝了,我和包中送你回房。”南茗棻赶忙起身扶着他,一直随侍在旁的白芍也准备使上一点力。

    南安廉往她肩头一倒,含糊的应了声。

    “包中,你撑着他另一头。”

    “是。”

    “等等,茗棻,你个儿小,让俐儿去吧。”黄氏见状,马上将一晚都没吭声的简俐儿推到南安廉身旁。

    南茗棻见状,本想要简功成帮忙,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醉趴在桌上。回头,黄氏已经强势的介入,硬是用眼刀逼得简俐儿动手去扶南安廉。

    “小心点。”黄氏嘴上关心着,却不断的朝简俐儿使眼色。

    南茗棻和白芍只能落在后头,跟着将南安廉给送回主屋寝房,她本也要踏入,却被黄氏制止。

    黄氏先开口对着包中道:“包中,先到侧厅帮我把简爷给送回房,他恐怕也醉得不轻。”

    包中踌躇的看向南茗棻,只因简俐儿还在南安廉房内,南茗棻无奈的朝他微颔首,他才离去。

    待包中一走,黄氏关上了南安廉的房门,硬是将南茗棻挡在门外。“茗棻,你早晚是要出阁的,届时你爹就只剩下一个人,多孤寂,所以趁这当头替他找个伴,给你添个娘也是美事一桩。”

    果然南茗棻勾唇一笑。“表姨婆,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也该找媒人说亲吧,这般把人送到房里岂不是落人口实?而且你要知道我爹脾气不好,他明日醒来肯定会勃然大怒,届时我可没办法替表姨婆求情。”真是令人讨厌,一个家才几个人,竟也能生出这种无聊的斗争算计。

    “放心,到时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他气归气,还是得给个交代。”黄氏知道自己的下流手段被看清了,也不再遮掩,话讲得直白。她自然是知道南安廉的脾气,但这当头要是不下猛药,岂不是早晚要被赶出去喝西北风。

    至于女儿未来会不会被尊重,那她一点都不在意。

    南茗棻闻言,不禁想起南安廉上过花楼,他的怀里曾有她以外的女人栖靠过,如今她竟还要眼睁睁看别人塞个女人到他房里

    “我说茗棻,你知不知道你是被你爹给收养的,这养父女视同血亲,等同亲生父女?”黄氏静静的观察她的神色,那嫉妒而恼怒的神情,令黄氏几乎笃定她对南安廉抱持的不是父女之情。

    南茗棻微动气的道:“这事不需要表姨婆提醒,我心里很清楚。”但那又如何?她可以用女儿的身分伴他到老。

    “但你可知道,如果养父女要是跨越了界限,一旦有染,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内乱死罪,是会被叛游街后斩首示众的。”

    南茗棻愣了下,压根不知道有这样的后果,内乱之罪指的是亲属间违逆人伦的行为,所以她只要和南安廉在一起就等于违逆人伦?而她这么说——“表姨婆是说到哪去了?茗棻不明白。”她肯定是察觉到她对南安廉的情了她有表现得这般明显吗?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横竖你不能坏你爹的姻缘,他需要一个伴,而那个伴绝对不会是你这个女儿。”黄氏笑得一脸得意的道。“你要知道南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他应该很想要家人吧?!”

    南茗棻强撑着笑意,哪怕黄氏的话像刀剐进心底也不愿在她面前示弱,露出任何破绽。“表姨婆所言甚是。”

    “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是。”南茗棻忍住了冲动回自己的房,坐在床上一语不发。

    “小姐,要不要奴婢到隔壁去赶人?”白芍低声问着。

    当她察觉爷对小姐的感情后,她也发现小姐对爷抱持着亲人以外的情感,但她不敢牵线,不敢让他们发现彼此的心意,就怕会害他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尽管对黄氏所做所为极为不齿,但如果这么做可以让小姐死心,那也算是好事。她宁可让小姐痛一时,也不要小姐痛一世。

    “不用了。”她乏力的道。

    黄氏说得最对的一句话,就是南安廉想要家人,但她却无法再替他增加家人。

    她不怕死罪,但是他们在一起是不可能有子嗣的他要的是家人,有非分之想的人是她,哪怕她愿意倾尽一切换取与他相守一世,她依旧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所以,她真的可以因为一己之私束缚着他?所以,她就非得逼迫自己放手成全他?

    她到底该要怎么做?放与不放,为何如此艰难?

    “那小姐早点歇下吧。”白芍动手替她解着发辫。

    南茗棻躺上床,却是毫无睡意,脑海中不断地揣想南安廉拥抱其它的女人,拥抱着简俐儿

    “白芍!”她突然出声唤。

    “小姐?”正要离开的白芍吓了一跳的踅回。

    “我你”她到底想做什么?要白芍去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她犹豫着,却突地听见隔壁传来南安廉的怒吼声——

    “给我滚!”

    南茗棻闻声,连鞋都没穿,就往隔壁房跑去,正巧与哭得梨花带泪的简俐儿擦身而过,她愣了下,没踩她,倒是先进房。

    南安廉赤luo着上身倚着床柱,一双冷鸷的黑眸直瞅着她半晌后,才哑声问:“丫头?”

    “爹发生什么事了?”她走到他身旁。

    “那个该死的女人竟趁我酒醉,褪去我的外袍。”他疲惫的闭上眼。“我原以为是你,谁知道竟是她。”

    “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我只是抱了她。”

    “你怎么没看清楚,人是可以随便乱抱的吗?!”她恼声骂着。

    “我”

    “还是你想娶妻了?你想娶她为妻?”说着,她不禁沉默了下,与他对视良久,才又道“爹,娶妻也好,家里只有咱们两个人,太冷清了,不过你要挑个自己喜欢的,别谁进了你的房,你就胡乱抱人。”

    娶妻好了,他赶紧娶妻可以让她早点断念,不再痴心妄想。

    南安廉微掀眼睫。“你希望我娶妻?”黑眸闪过一丝痛楚,眨也不眨的瞅着她。

    “我”她几次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违心之论。

    “你想要个娘?”他哑声问着。

    他一句句的追问,像一根根针扎在她心上,疼得她失去了自制力。

    “不要,我不要!”她的真心话脱口而出。“爹,我不要娘,我一辈子不嫁,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别娶妻。”

    她终究还是自私的,宁可让他南家断嗣,也不愿他娶妻。

    她难过的抿紧唇,却意外瞧见他浅露笑意,然后伸臂将她拉近,用比往常还要亲密的拥抱方式,搂着她的腰,把脸贴在她的胸口上,吓得她不敢轻举妄动,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不娶我已经有你了,我不需要娶妻。”南安廉扬着笑,双臂合抱着她。

    南茗棻怔怔地望着他的头顶,一时间无法消化他说这话的意思。

    已经有她?他

    还来不及细想,她已经被他一把拽进怀、带上床,她惊呼了声,抬眼望去,就见他正望着自己,那双在旁人面前总是冷漠的黑眸;此刻被笑意给染暖,深邃得像是要将她给吸入。

    “爹?”

    “丫头,你真的不嫁,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他俯近她,几绺滑落的发丝垂落在她颊上。

    “嗯。”她直瞅着他,总觉得酒醉的他更显魔魅,教她莫名的紧张起来。

    “丫头,我会当真。”

    “那就当真,因为我是说真的,哪怕有天我在旁人眼中十恶不赦,我也无悔。”她伸手轻抚着他的颊,滑到他的唇。“南安廉,我喜欢你。”

    爱意脱口而出,她紧张得浑身发颤,就连说出的话都是颤抖的,但她就是想说。他每回醉后总会忘了发生什么事,所以她就说吧,把她的心意都告诉他,至少她曾经说出口。

    南安廉闻言,不禁愣住,轻捧着她的颊。“真的?”他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也许她辜负了他的期待,无法成为他真正的家人,但她还是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回应她的是,一个吻。

    南茗棻难以置信的瞠圆水眸,从他眼中读出了喜悦。

    这是怎么回事?她无法思考,因为他吻得又浓又重,唇舌不住的缠吮着她,几乎教她不能呼吸,教她不由得轻推他。

    他蓦地松开她,两人粗喘着气息对望,他粗嗄的问:“讨厌吗?”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他会不会把她当成哪家花楼的花娘了?

    “丫头,我的宝贝丫头。”他轻喃着,拇指轻挲过被他吻得红肿的唇。

    南茗棻闻言,眼泪几乎要落下。

    这一瞬间,她明白了——原来,他是喜欢她的;原来他的疏离,是因他打算悬崖勒马?原来他和自己是一样的,爱着却又不敢也不能说出口

    只要他们是相爱的,她相信再大的难题,他们都能携手跨越。

    她扬起如花般盛放的笑意,主动的亲吻他的唇,他先是愣了下,而后徐缓的漾开笑意,吻上她的唇,却不再如方才那般狂乱,他耐心含吮着,灵舌钻入唇腔里放肆纠缠,继而吻上她的颈项,大手拉开襦衫的系绳,滑入她的肚兜底下,她浑身爆开阵阵酥麻。

    她等待着,渴望与他合而为一,但是他的气息在她的颈边吹拂,大手就覆在她的胸口上,而人睡着了。

    南茗棻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在这当头睡着!她本想趁这机会生米煮成熟饭,好让他往后再没有借口疏远她,岂料

    算了,既知他的心意,那她是绝不会再让他逃避自己,她要用她的方法逼他正视自己不可。

    哪怕彼此的情爱永远都不能坦白在人前,他们的心意仍是相通的。

    挪了挪位置,拉过被子,窝在属于自己的怀抱里,南茗棻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她甚至迫不及待想看南安廉明天醒来后的震惊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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