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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迟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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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天光大亮,即便昨晚醉生梦死的醉汉们也都听说了胡家的惨事,胆子大的跑去胡家门外看了两眼,回来时候各个都是脸色发白。晚上还不觉得,白日里那烧焦的尸体还有残破的房子,看起来更是悲惨。

    李捕头带着人手也是早早就又赶了过来,耐着脾气四处搜找了大半日,最后只能以失火致死结案,写了档子送到县太爷的案头。

    碎石城的县太爷姓白名进,是个酒囊饭袋,这几日刚得了一个美妾,正是乐不思蜀的时候,见到这样的惨事很是觉得晦气,大笔一挥写了个“阅”字,就算翻过了这一页。

    往日热闹红火的孙婆饼铺被贱价卖给了一个皮货老板,所得的银子买了几口薄弊,邻居们哭了几声,然后把胡家众人葬到城外的乱坟岗。至此,碎石城里再也嗅不到烧饼出炉的香气,惹得老人们时常叹气念叨几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消失而改变。

    转眼间,大年就到了,家家户户忙着祭祖,准备年夜饭,宴请亲朋,虽然胡家大火这话题还是偶尔出现在茶余饭后,但终究是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直到正月末的一个正午,一队车马风尘仆仆赶到碎石城门口,有个没眼色的小兵拦住车队索要城门税,结果被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壮汉直接一鞭子抽到了背上。

    小兵的惨叫引来了躲在门洞里的所有兵卒和带队校尉,兵卒倒也罢了,那校尉却是有些见识的,他只扫了一眼那些高头大马和队伍中间的两辆宽大马车就眼神一缩,赶紧上前见礼,客气问道:“不知诸位贵人驾到,小的手下兵卒冒犯,还请海涵一二。”

    那骑在马上的壮汉也不应声,一个穿着绸缎长袍、披着大毛披风的年轻管事从后边走了过来,他扫了校尉一眼,淡淡问道:“这里就是碎石城了?”

    那校尉看出他脸上的高傲和轻蔑,虽然心里恼怒但更加不敢怠慢,又是行了一礼这才应道:“回贵人的话,这里确实是碎石城,我们县太爷”

    那年轻管事却是不耐烦的摆摆手,呵斥道:“谁管你们县太爷是谁,左右不过是个七品小辟罢了。我问你,你们城里可有一家姓胡的人家,开了间饼铺,家里有个年轻女子刚刚生了一对龙凤胎?”

    那校尉被问得愣住了,心里琢磨着这些人来意是善还是恶,难道胡家生了龙凤胎的事传了出去,那位大人物想藉这事报个祥瑞讨皇上欢心

    这般想着,他越发小心翼翼斟酌着说词,应道:“回贵人的话,我们这城里确实有个胡家,也开了饼铺,生了龙凤胎,但是”

    “真的,终于找到了!”那年轻管事却是不肯听他说完,随手抛下一个银锞子,催促道:“快带我去胡家,到时候少不了你的赏钱。”

    校尉捏着手里沉甸甸的银锞子,也是喜出望外。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银子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他也顾不得一会儿如何解释,回身吩咐兵卒好好守着城门,当先带头往城里去了。

    小城里人口不多,虽说如今已是快出了正月,但天气还是很冷,街道上人也不多,而这般豪华的车队行过,还是惹来了诸多路人围观,纷纷议论着这是哪里来的贵人?

    有小孩子调皮的跟在车队之后,望着那些高头大马羡慕至极,盼着家里父母何时也买上一匹,让他们骑上耍耍威风。

    很快,车队就到了胡家所在的小巷子,巷子窄小,马车又太过宽大,一时就堵在巷口进不去,那年轻管事嫌弃的皱了眉头,最后还是示意留下几人看守,再随着校尉步行进去。

    可是越走他越惊奇,直到巷子底最后一处院子,他实在忍耐不住喝骂那校尉“你这贼兵,不引我们去胡家,怎么来这么个破败的地方?”

    身后几个壮汉见他气恼就要上前抓了那校尉动手。

    “不要动手,听我说。”校尉缩着脖子,硬着头皮,壮起胆子道:“不敢欺瞒贵人,这里就是胡家,年前突然着了大火,胡家六口连大人带孩子都烧死了。”

    “什么?!”那年轻管事眼前一黑,差点急得昏死过去。

    他本是王府外院的小避事,因为平日还有些眼色,待人接物很得洪公公赏识,家里爹娘又是自王爷出宫建府就进王府的,所以可靠忠诚无疑。

    所以这次北上接人的事,洪公公特意交代给他,临行前又暗暗透露了两句,这胡家的女人和孩子同王爷有莫大关系。

    他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猜不出这是场送到嘴边的富贵,洪公公没有点明,绝对是因为碍于后院的王妃娘娘,在碎石城的这女人说不得就是王爷流落在外时候纳的外室,两个孩子就是王爷的长子长女,虽说是庶出,但谁知道王爷以后还会不会再有子女,若是他攀上了这棵大树,就算没有好果子吃,王爷和洪公公看在他远行辛苦,以后也会多有提拔。

    只是他想得再好,无奈现实太残酷了,没等爬上大树呢,大树就烧成焦炭了,这要他如何能不着急上火?

    “到底是谁放的火?难道这家里就没逃出一个来?”

    校尉也是个聪明的,听到这话赶紧把祸水引了出去。“回贵人,当日勘探现场的是县衙的捕快们,具体细节小的实在不知,不如小的再引您去县衙走走,县老爷那里总能问个明白的。”

    “还不带路!”那年轻管事黑着脸,一脚踹在校尉**上,催促着他赶紧往县衙去了。

    白县令这些时日闲极无聊,正带着一堆小妾通房在家里饮酒作乐,突然听到衙役来报说有人不顾阻拦,闯进院子来了,他登时大怒,在碎石城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就是土皇帝了,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如今居然有人敢捋虎须,说不得要抖抖威风了。

    这般想着,他就呼喝下人传令,打算聚齐三班衙役保驾护航啊。

    不想,他还没出二门,几十个壮汉已经护着年轻管事打进来了。

    年轻管事也是真急得忘记分寸,但也怪不得他沉不住气,任谁到手的富贵飞了,哪个不心急?

    白县令大怒,一边扯了一旁的报信衙役挡在身前,一边大声呵斥“你们是什么人?擅闯后衙是死罪!”

    那年轻管事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就砸了过去。

    白县令向后一仰身,勉强接了令牌,待得一扫那上边的金色猛虎,立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忠忠勇”

    “闭嘴,还不喝退左右说话!”年轻管事抬腿就往里头走。

    一众壮汉们更是迅速接管了院子的防卫,吓得一群丫鬟美妾和衙役们都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白县令回过神来,挥手示意众人赶紧退下,然后撩起衣袍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屋子,白县令眼见酒桌上杯盘狼藉,就有些尴尬地道:“下官不知大人来访,真是怠慢了,下官这就让人重新整治酒菜,大人赏个薄面尝尝我们北地的风味。”

    年轻管事哪有心思吃饭喝酒,张就问道:“白县令,那城北胡家大火到底是因为什么?胡家人都哪里去了,还不快快道来!”

    城北胡家?

    白县令在脑中把城里所有大户人家都捋了一遍,末了还是一头雾水,好在,李捕头听说县令遇险赶回救援,正同院子门口的两个壮汉理论,白县令听见吵嚷声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招手把他喊了进来。

    他赔着笑脸同年轻管事道:“大人,这就是我们县衙里的李捕头,但凡城里的大事小情他都知道,不如让他给大人回话?”

    说罢,他又赶紧把方才问话对李捕头说了一遍。

    李捕头心里一惊,不知城北胡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平日看着就是个普通人家,怎么如今还有这样的人找上门来?虽然他不知年轻管事是何身分,但看县令老爷卑躬屈膝像小厮一般伺候着,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人物。

    这般想着,他嘴上可没耽搁,把当日胡家如何着火,众人援救,最后找出尸体,无一人生还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年轻管事听得是脸色雪白如纸,神情好似死了爹娘一般,惹得白县令和李捕头都是好奇至极,但他们也不傻,知道这时候不能触霉头,所以都装了鹌鹑,缩着脖子,人家不问就坚决不开口。

    果然年轻管事呆愣了半晌,好似终于接受了这个结果,叹气道:“罢了,谁也没想到会这般,早知道就早来一个月唉,王爷那里可如何交代啊”白县令还罢了,方才看了令牌就知道了这年轻管事的身分,李捕头却是不知啊,这会儿听得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心头一跳,想了又想还是说道:“这位大人,当日小的搜寻火场之时,捡到一物,许是胡家众人的,不知大人可有兴趣看看?”

    那年轻管事扫了他一眼,也猜得他话里有些不实之意,但却不好追究,反而说道:“取来我看,若是有用,定然不会让你白忙一场。”

    李捕头赶紧道谢,转身跑回家去,在小妾的妆盒里取了一块羊脂白玉就赶回县衙。

    年轻管事见那玉佩上的纹路好似有些熟悉,但怎么想又想不起来,于是就收了玉佩,高声喊了一个壮汉进来,让他取五十两银子赏给李捕头。

    末了,又拒绝了白县令的挽留,径自去了城外的乱坟岗。

    许是众人忌讳胡家六口横死,他们一家的坟被埋在边缘之地,倒也好辨认。

    年轻管事也没有雇外人,直接指挥壮汉们开棺,重新烧柴火化,最后把骨灰分别装进了六只瓷罐里。

    忙完这些,也不管天色黑透就原路返回京城。

    白县令眼见车队走远,抹了一把头上冷汗,才开始后怕起来,忍不住低声暗骂“真是开年不利,好事没有一件,就摊上这么个祸事,万一被迁怒,可如何是好?还是赶紧拾掇中西,准备随时被摘了乌纱帽吧。”

    不提白县令如何沮丧,只说当日山子赶着马车,拉着叶兰和两老两小,顶着严寒,冒着大雪,甚至还在路上一家野店过了个大年夜,终于在正月初十这日赶到那个山子口中的“安全之地”——宝塔村,据说是因为村后的大山形似宝塔而得名。

    只不过,叶兰实在怀疑山子是不是被冻伤了脑子,马车几乎是一进镇子就被两个长相极粗豪的汉子拦了下来,这么冷的天儿,两人居然敞着棉袄露着胸脯,两对铜铃般的大眼一瞪,别说开口喝骂、挥刀抢劫,恐怕谁见了都立到把财物奉上了。

    山子却是一把摘了风帽,跳下马车喊道:“吴大叔、刘三叔,是我回来了啊!”他的声音难得的透着三分惊喜、七分孺慕之意,听得原本还提心吊胆的叶兰偷偷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遇到“自家人”了,那就不必怕了,有这等凶人在,他们一家的安全也有个起码的保障。

    两个大汉正轮番“测试”山子后背的抗打击程度,两只蒲扇般大的巴掌拍在山子后背砰砰作响,不时还夹杂着爽朗的笑声。

    “哈哈,李小子回来了,这可太好了,大伙儿若是知道了,不知道多欢喜呢。”

    “就是、就是,以后又多个人陪我练拳了。”

    “你是说陪你喝酒吧?!还有,你家翠花儿那丫头怕是要喜疯了。”

    几人寒暄了几句,听得山子说他这次是带了救命恩人一起回来长住的,两个大汉赶紧走到车前,想要给两老见礼。

    不想,却是叶兰一挑车帘子,当先跳了下来,笑嘻嘻给两人见礼“二位大叔安好,小女子叶兰,以后同住一处,还望大叔多多关照啊。”

    两个大汉看得一愣,转而齐齐望向山子,恼道:“臭小子,什么时候在外边成亲了?”

    山子脸色微不可见的红了一红,但也没有应声,还是叶兰赶紧摆手解释道——

    “两位大叔误会了,我已经成亲,孩子还在车里。”

    这时候,胡婆和胡伯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也从车里下来了。

    两个大汉顾不得多追问,赶紧行礼“多谢老人家救了李山的性命,大恩大德容我们日后慢慢相报。”

    二老互相对视一眼,待得明白过来李山就是指山子之后,赶紧一人分出一只手扶了两个大汉,客套道:“两位壮士多礼了,当初山子受伤倒在地上,谁看见都得帮一把,实在当不得你们如此啊。”

    山子见叶兰虽然脸上带着笑,但眼神却不时扫向两个孩子,于是开口道:“外边太冷了,咱们还是进村子里再说吧。”

    “哎呀,只顾高兴,都忘了这事了。”那两个大汉赶紧让开道路,笑着招呼道:“我家还有两间空厢房,你们先到我那瑞安顿几日,山哥儿先前住的那院子空了一年,得好好拾掇才能再住人。”

    吴大叔说着话就把马车往他家引,刘三叔原本还想争一争,但想起自家那个小辣椒一样的闺女又闭了嘴。

    叶兰扶着二老重新上了车,山子却牵了缰绳随着两位大叔走在雪地里,叶兰把车帘掀了一道缝,一边打量着路旁的房屋街道,一边听着山子他们说话,心里的惶恐和忐忑已是消了许多。

    吴大叔家住在村子中央,家里盖着青石院子,三间正房外带东西厢房,很是规整。吴大婶是个大嗓门,自从接了叶兰和两老两小进屋,嘴巴就没停过,但又不讨人厌,只是热情至极。

    很快,叶兰就坐在正房西屋的大炕上给两个孩子喂奶了,这对龙凤胎一路上极懂事,难得是吃完睡,睡完吃,连哭声都没听到过,这会儿许是知道抵达了目的地,兄妹两个欢喜得手舞足蹈,偶尔还互相分享一下彼此的脚丫子。

    叶兰看得心里软成了一滩水,挨个亲了亲,然后才端了吴大婶冲好的鸡蛋水垫垫肚子。

    堂屋里,吴大婶正拉着胡婆闲话儿,许是不经意,多次提起叶兰母子。胡婆也是个精明的,又觉得以后在村里常住,于是就简单说了说。

    “兰丫头是我侄女,先前因为婆母不慈,被我接到了身边,但她那个夫婿是个痴情的,离家追了过来,兰丫头也怀了身子。本来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可惜兰丫头刚刚生产完没几天,那家就派人把她夫婿又抓回去了,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我实在舍不得,就走到哪里都带着了。”

    吴大婶原本还以为叶兰和山子有些什么,没想到居然听到一个这么凄惨的故事,她本是个容易心软的,这眼泪就止不住了。

    “兰丫头真是太可怜了,孩子还这么小,以后可怎么活啊?”说罢,她又发了狠“到底是哪个缺德人家,硬生生拆散人家小夫妻?过几日让山哥儿带着村里老少爷儿们去走一趟,就是抢也把人抢回来。”

    胡婆看出她不是说客套话,赶紧拦阻道:“大妹子,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啊,那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我们刚刚到村里,也没给大伙儿帮什么忙,再带累得大伙遭殃就不好了。”

    两人又说了两句话,山子和胡伯就随着吴大叔回来了。方才他们去看了山子的院子,确实不能立刻入住。

    吴大叔一边抄起扫帚拍打棉鞋上的雪珠子一边说道:“你们就安心在我家住上两个月吧,等雪化干净了,村里老少爷儿们一起动手,别说修葺房子,就是盖上一间也用不了多久时间。”

    胡婆听说要在吴家住几个月,心下就有些不舒坦。她成亲过日子多少年,老头儿又事事听她的,当家作主习惯了,寄人篱下实在是有些别扭。

    叶兰在屋子里听说,也是有些不愿意,好在山子与她们相处日久,熟知她们的脾气,开口拒绝道:“大叔,方才我看过房子也没有什么严重破损,不如选蚌天晴时候简单堵堵缝隙,每个屋子搭个火炉,炕烧热一些就成了。”

    胡婆赶紧道:“就是啊,借住两个月实在太麻烦大兄弟一家了,再说我们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晚上闹起来可是不得消停的。”

    屋子里的叶兰听得好笑,低头点点儿子和闺女的额头。两个孩子被姑姥姥当了黑锅顶花前边,委屈的吐了几个口水泡泡。

    吴家人听到胡婆和山子都这么说,自然也不好再留,于是张罗着拾掇两间厢房,让胡家人先住着,待得山子的房子修好再搬。

    很快,厢房就收拾好了,胡婆和叶兰带着孩子住了最暖和干净的一个大间,山子则和胡伯挤在小间。

    吴大婶正预备杀鸡宰鹅,款待贵客,听到消息的村人们就都聚了过来,有抱了一坛子包谷酒的,有拎着一只野兔的,有拿了一串干蘑菇的,总之不管多少,都没空手。

    吴大婶笑得爽快,拉了两个妇人帮忙,很快就整治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男人们端了大碗开始灌酒,吆五喝六,很是热闹,女人们好八卦,就围着吴大婶探问叶兰是什么来路,人品相貌如何。

    吴大婶想着叶兰瞧着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就作主带了她们去西厢房。

    叶兰刚哄睡两个孩子,见来了一群妇人也没恼,反而取了路上买的点心招待众人。

    众人一边吃着点心说着闲话,一边偷偷打量她。

    这会儿已是天黑了,炕桌上点了一盏油灯,大炕烧得很热,叶兰身上只穿了一件八成新的葱绿细布小袄,下身是一条百褶裙,一头乌发绾了堕马髻,松松的插了一支芙蓉簪,耳上一对银丁香闪着幽光,映得她本就秀美的容颜更多了三分温柔。

    一众妇人们看得心下叹气,方才她们听说叶兰是大家出身,还有些不以为然,但这会儿却不得不承认,叶兰到底是和她们这些粗野农妇不同,虽然如今落难,穿戴也不是多好,但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这份贵气,却不是谁都可以学得来的。

    叶兰被众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笑着开口问些村里的事情,妇人们很是热情的替她介绍,后来不知道是谁提起山子,于是屋子里就更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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