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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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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跳过了这一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于是,全世界都站在第二年的春天。

    直到三月末的某一天,我十五岁。

    春季运动会?

    皱着眉,我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两只手指头把纸张夹离视线以外。

    “和我有什么关系?”最后一个字的音调稍稍上扬,余光扫视全场,等着人答腔。

    围成一圈的课外组组员,在你看我,我看你之后终于派了同学甲做代表讲话。

    “那个,李旎同学,你不认为春天是一个很好的季节吗?冰雪融化,树枝发芽,万物都在这个时候复苏——”

    “包括细菌。”不冷不热的接口,我打断他,同时接住他无辜的、以及全组人指责杀人凶手般的眼光。

    或许是没想到有这样的结果,不自在的吸收那一圈雪白的眼球光源,我清清嗓子,自动的下了个注脚“麻烦讲重点,谢谢。”

    幽怨的神情在定定的看了我一眼后,马上被高昂的情绪以神速代替。同时,先前被我效法大禹出手遏制的滔滔江水,也开始再度连绵不绝“既然李旎同学也这样认为,那么一定就是对于我的意见表示赞成。作为祖国的未来,世纪的接班人,跨时代的少年,在如此大好的形式下我们一定要好好回报这个时节。俗话说一之计在于春叽里呱啦”

    我继续用手撑着下巴,分出一只手戳戳坐在右手边的黄佳韵,表情不变,尽量的压低了声音,问:“他到底要说什么?”

    “要在最后一句才知道。”她吃吃的笑着,以同样的音量回复,讲出三年来最富有哲理的一句话。

    我了然的点点头,哼了个鼻音。才三月而已,蚊子苍蝇已经在四处乱追乱撞了,今年的夏天喔——惋惜似的摇摇头,做不舍状,对对面口水正四处飞溅的同学甲幽幽叹气。

    “呃那个李同学,你,你对我的发言有什么呃,更好的建议吗?”

    建议?根本都没听能有什么建议?

    顶着一头的雾水,我摇头。

    “没别的意见?”仿佛不敢确定似的再问一边,之后逐笑颜开“那,那你是同意了?”

    锁紧眉头,我错过了什么吗?

    “你同意代表我们小组参加四百米障碍赛了?”

    “唰”地一声,全组十几双亮晶晶,亮堂堂外加希翼的目光没商量的集中在我发根之下,脖子以上。

    慢动作的放下撑住下巴左手,莫名其妙的迎着众多目光。

    “障碍赛?”轻轻的吐出这三个字,众人一致点头。

    “开玩笑。”环顾四周,这是我的评语。

    “没兴趣。”有始有终的完成这个三字游戏的最后一句,我站起身来。

    要我跑障碍,可能吗?撇开跑不跑的问题先,关键在于“障碍赛”这三个字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个连运动会的普通观众都没兴趣当的人,就更别说什么热心参与者了。

    “李,李同学,先不要走嘛。”手明眼快的同学乙适时拉住我,吞了很大一口口水,他再接再厉“我们小组已经有三年没有得到运动会的任何奖项了,可是我们今年就要毕业了,我们不想在最后一年还是什么奖项都拿不到。所以,在经过大家商量之后,我们决定拜托你。李同学——”

    目光炯炯有神,闪的我眼前发白,于是伸手挡了挡,没有讲出一个字。

    “人家左学长是为争取保送人选才推了学校的活动,但人家还是在做管理工作,严格说起来还是参与了学校活动。而你,常常连课间操都不见人影,你不会是比他还要忙吧?”黄姓同学适时揪出她的偶像举例子,摆道理,企图对我进行更深一层的说服。

    对着天花板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会粉碎少女梦想的事实放在我心里面斗争一下就好,不必要抬上表面。既然刚好谈到那位左什么,右脑不得不和左脑交换一下意见,最后认为一致认为以那个左什么的个性看来,要他参加什么学校活动,似乎比母猪跳芭蕾还难得。

    跳芭蕾的母猪和某个左姓人士?

    皱着眉自我设想了一下画面,突然感觉到自己一个人能交流出了这样具有科学性的回答,甚是安慰。我满意的点点头。

    回过神,挥动的五指在眼前来回的摆动,有人怕我睡着了。

    清清嗓子咳了咳,示意我还在。于是疲劳轰炸继续。

    “我们总不能抱着遗憾毕业吧。”是游说版的同学丙。

    “李同学,我们三年来都没有拜托过你什么,就今天这一次。”

    是啊是啊,谁会傻的去拜托学校里性格难测的恶劣学生。

    “你每天迟到后翻铁门、跳铁门的姿势不赖,动作又一级棒,我们每天都必看。”黄佳韵同学再次进入游说队伍中,说完还附带有补充“我完全相信你的实力嘛。”

    实

    闪了一个字音,我开始羡慕能说出如此风凉话的劳苦大众。

    “李同学——”尾音拖长,背景是晶晶亮的一片眼珠。

    熟视无睹,从同学乙的手中完成袖子争霸赛,一种种摆脱纠缠的喜悦油然而生。

    “抱歉让你们失望,”我决定表明态度“我没时间、也没兴趣去参加这些东西。”

    瞬时,哀号声满地。

    像是思考了良久,不屈不舍的同学甲还是没完全放弃,跟着我站起来,他道:“李同学,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我对他笑着摇头,连自己都不太清楚这样去拒绝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不知道。”我笑着说,态度是十二万分的诚恳。

    “旎旎,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时间是傍晚。地点是在光线昏暗的客厅。我妈从这里经过,突然间没预兆的靠过来叫我。

    放下搁在沙发一边的腿,腾出一个座位,斜靠在扶手上“嗯?”我发出一个单音节。

    “我”她没有坐在我让给她的位子,站在沙发边搓着手。“我不想在舞厅里做了。”

    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头,把三分之二的注意力放在前面的电视屏幕上“那样很好啊。”我说。

    “我,我”她看着我,支吾了半天“事情也不止是你想的那样。”

    还有前因后果?

    慢慢停下来把玩遥控器的动作,转头定定的看着她,最后不知不觉的勾了一个弧度挂在嘴角“我在听你说。”

    她先是抬起头看了看我,然后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下头,一句话以细小的音量吐了出来“我,我和秦先生在一起了。”颤抖的嘴唇说出这几个字。

    我看着她的头顶,想笑又发觉笑不出来,于是不断的点着头,重新把视线集中在电视上“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她的女儿和我在一个学校,”停顿一下,我说“是秦可琦?”

    她脸色在我的余光里变的苍白,带着泪光的眼眸看起来有种绝美的凄楚。

    她,还是美丽依旧的。即使已是青春不在。

    电视屏幕里演着什么,我全然不知,只知道有五光十色的色彩照在我和她的脸上。

    “情妇?”沉默了许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说。

    她怔了一下,随即神情绝望的点头,细小的哽咽渐渐逸了出来。

    “爱他,还是为钱?”

    “我想两者,应该都有。”

    瞬时,一股浓烈的笑意呛入我的咽喉,爬上五官,一发不可收拾。

    “为什么我们两个中,单纯的是你?”我笑着问,并听到自己眼角的肌理相碰的声音。“你还是当初那个为爱情十六岁就当未婚小女生,我以为你不会相信这些东西了,没想到不相信这些的,反而是我。”

    “旎旎”她像是没预料会听到这些,以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我。不着痕迹的躲开她伸过来的手,装做触摸眼角,感觉听到了一种怪异的气氛在我和她之间。

    除了电视机里各种各样的声响外,我们没有一个人再次口,直到楼下适时的传来了机车喇叭声。

    跳起来奔向门口的速度有点像逃难,拉开了大门,我背对着她说:“我今天晚上要出去。”

    微弱、压抑的咽呜声顿时在这个窄小拥挤的空间里散开,之后逐渐变的清晰。

    折回来,静静的看了她一会,随即伸手,在迟疑了一阵后伸手拍上了她的后背,说:“你的爱情还未枯死,你该高兴。”

    她飞快的转过泪水纵横的脸,颤抖着嘴唇开口“你,你不介意我做——”

    “无论你是什么,都是我妈。”若无其事边走边打断她,我站在大门边,开门,再关门。

    无论你是什么,都是我妈。

    淡淡的扯起嘴角笑笑,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原来,我对这个晚出早归、一天见面不到三个小时的女人,抱有如此的感情。

    我知道她永远像是长不大,也了解她只是一个三十岁年轻貌美的女人,还明白她一直渴望着爱情以及,她可以眼睛都不眨的买下一瓶要平常人一个月收入的香水。

    她是感性的,但要不会忽略物质。

    靠在黑暗的楼道里,看着班驳的墙壁,我感觉到阵阵的虚弱。其实从刚开始到现在,我的思绪并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有条理。我,只是在撑而已。

    听到楼低传来的第二道喇叭声,我慢慢走到栏杆边,踮起脚看到停放骑楼边的那辆中古董级的机车。然后,开始向下横冲直闯——什么都不想的往下冲——或许,答应了季仲霖今天晚上的见面,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记得今天下午小飞带来话的时候,我刚刚蓬头垢面的从教室里拎着垃圾晃出来,他当场大惊失色,并坚持他的英国绅士风度要为女士效劳。于是我也很愉快的让他效劳,包括另外三组难得清仓一次的陈年老垢。

    小旎,嗯,今晚你有空吗?脱手了垃圾,他支吾了许久才搓着手问,讲着一口蹩足的中文。

    干吗?

    在碰碰鼻尖和摸了头发之后,他说,季哥我是说季哥想跟你见一次面,this;evening。大概在三秒钟后,我很爽快的说了好,而这个“好”字,当时似乎是吓到了小飞同学。

    “我以为你不会答应的。”站在骑楼里,季仲霖跟我这么说。

    “既然认为我不会答应,那你干吗要约?”

    他扬扬他帅气的眉,神色显得有点滑稽“现在的事实证明,约了比不约要好。”

    “你今天该买彩票的。”我好笑的看他。

    “怎么说?”

    我浅笑着摇头,仰头看天上,他也不再问。

    这么大的一个城市,却被黑色紧紧的裹住。霓虹灯亮,整个天空染着淡淡的色彩。夜,灯火通明。

    城市的夜里,没有星星。忘了这句话来自那里,但由我眼前的景象来看的确如此。因为有高楼,因为有高楼里的寂寞,于是,寂寞的人点亮了灯,寂寞的人不止点亮一盏灯——所以,星光淡了。

    叹了口气,低下头来看着自己在灯光里的影子,不言不语。

    “诶。”发出一个单音节,他跨在身边的重型的机车上,右手从后坐上拿起一个安全帽,递给我。

    “要去哪里?”我从他手上接过,边戴边问。

    “先和那群人汇合,再说。”停顿一下,他看着我戴安全帽“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男生头变一下?”

    “变一下?怎么变?变成儿童爆炸头?”扣紧安全帽上的带子,我口气淡淡的耍白痴。

    笑着把皮手套打在我戴了安全帽的脑袋上,化开了先前的尴尬,他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像个小男生一样。”

    “这种话已经很多人跟我说过很多次了。”拖长尾音,手脚麻利的往他的后座上爬,我应道。

    “看起来是没什么效果。”发动好车子,他转过头对我进行不友好的嘲笑,一口白牙在夜色的称托下越发白呀白的。“坐好,小心掉下来。”

    “你是乌鸦嘴?”在抱着他的腰之前,我不动声色的偷掐他。

    他闷哼了一声,转过头用杀人的眼光看着我。

    “干吗?”若无其事的反问,顶着硬硬的安全帽,忽然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安全感。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有很重的孩子气?”

    “如果你打算告诉我呢,恭喜你是第一个。”左右手同时开工,合力让他的视线正确的摆到前方“赶快开车,别跟年纪大了的老头一样罗哩罗嗦。”

    “我总有一天会把你吊起来打的。”他狠狠的转着车把,说的张力十足。可惜的是,发动的油门声削弱了他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的效果,最后只是变成了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

    做了解拍拍他的背,以兹鼓励。“我相信你的实力。”终于论到我说这种类似风凉话的语句,感觉还真的不是不一般的好。

    说到“力”这个字的尾音,原本应该静止不动的空气在我的双肩、手臂、指间快速的流淌,像是穿越了时光。与此同时,我看到他短短的、朝天站立的怪异头发也在此时向后飞去。

    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一直都站立着的朝天发,我问:“是怎么弄出这种效果的?”

    “你只承我与众不就行了。”他对抗着风,朝着前方大喊。但传到我耳边的,依旧还是破碎的语言。

    收回手,放回他的腰间,车子穿过一个小巷后进入了一个豁然开朗的空间里。

    我屏住呼吸,看着宽阔的油柏路在我的脚底匆匆而过,连街上的那些行人也都来不及的飞驰而过。那些灿若流星的闪烁霓虹,划过我的身边,和风一同流逝。

    进入车道里的限时区是,车速开始减慢,于是松开一些环在他腰际的空隙。

    这个人,曾经告诉过我一件事。他说,知道吗,你的眼睛里有一个空洞。于是我笑,只是觉得好笑。

    “但愿你不会在减了车速的时候还掉了下去。”他似乎闲的要命,在我松开他的那一刻,立即转过头消遣我。

    “也但愿你能顾虑一下乘客的安全。”隔着安全帽我朝他嘟囔,但从他得意的转头这种情形来看,他听到的机率为百分之一。

    觉得此人无可救药,在此时壮烈牺牲也没什么不好。但考虑到我正在这条误上了的“贼船”上,如今只有注意其他车辆,起个及时警报的作用,也是一种珍爱生命的表现。

    例如现在,机车的右前方有黑色的、看起来价值不菲的bmw一辆。流线形的车身上倒影着经过的所有色彩,看起来闪闪发光。

    bmw开的稳重、平和,车速在车阵中保持中等。

    当机车经过黑色bmw时,大概是出于好奇吧,我侧头看了过去——只是那么一瞬间又面无表情转回来,但心跳,已不是一秒钟以前的速度。

    给了自己几秒钟去镇定,并为了证实先前看的没有错,我再次转头——略长的刘海和发尾,俊美的五官,雕刻似的轮廓以及从容安稳的神态能给人这些视觉效果的人,在我所认识的范围里的,除了他再也不会有别人。

    左霆。

    猛然一怔,为这样默默的念起他的名。

    而那辆bmw中确实还有第二个人:那个在高中部被人称为“柏杨之花”的秦可琦。

    应了一句套话:说曹操,曹操到。

    我全身上下开始不能克制的渐渐发凉,感觉像是偷窥到了有妇之夫在外偷奸的情景。只不过从头到尾那个不自在的,不是那个被偷窥的,而是我这个偷窥的。

    手脚僵硬的转头并深深吁出一口气,直到从后视镜里看着那辆黑色bmw被渐渐的甩远。

    于是今晚,我开始第二次的庆幸——有个安全帽可以把我的脸包的面目全非。

    日历翻到了四月,于是学校后庭的樱花开的灿烂的仿佛在明天就要死去——因为怕明天来不及,所以就不顾一切的。

    站在樱花林前,我是这么想的,并且把想法分享给面前的同学甲乙丙丁,而分享的后果是得到了一个结论:据说这么比喻花开的灿烂的程度的,放眼整个柏杨,只有我一个人。

    在我视线约五十米左右,统一穿着长袖t恤的同学卯己庚辛正忙着布置着运动会主席台,看起来是充满了活力的样子。

    而我,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让四月的风吹在我的脸,我的发,我的眉睫。

    “哦,你的体育课就是用来这么发呆的。”一根手指头毫不犹豫的点在了我的肩上,伴着一种“被抓到”的语气。

    回过神,我舔了舔嘴唇,没有讲话。

    “在想什么?”手指头由点肩升级到勾肩搭背,而它的主人也顺势没骨头似的靠在我身上。

    “我在想——”拖长尾音,拉下她的手腕,转头看了一眼,道:“你的体育课就是用来打搅别人的。”

    “打搅?哪有,我只不过是在提醒上课走神的同学而已。”随手撕了一片樱花的花瓣,黄同学佳韵委屈的要命。

    拂开挡在眼前的刘海,指指站在后庭另一块空地上,穿着长袖运动上衣和运动裤的那群女生,我有点好笑“上课就是去跟她们一起踢毽?对不起,我玩不了。”

    说到这里,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根据多项事实证明,本人,对于本该女生在行的玩意一概不通。例如折纸、手工、家务等等等,再例如踢毽、跳皮筋,完全和我八竿子打不着。所以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可是,我看你根本就没有要上体育课的打算。”她古灵精怪的上上下下打量我的穿着:同样的长袖运动上衣,只不过下身是牛仔裤。

    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我耸耸肩,不再讲话。

    约在视线五十米左右的那个半成品会场,两个相称的人影加入进去,其中一个身影挺拔且熟悉。然而,在一秒内,我完全可以凭借听觉判断出他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就在同一时刻,因为激动而颤抖的不能把持的手没商量的拉住我的衣服一角,之后是瞪的很用力的眼睛完全不顾观众情绪凑到我面前“左,左——”

    “要坐回教室坐。”拉开她的手,但另一只又缠了上来。

    “不是!”她想充分表达她的意思,所以被拉掉的手不屈不饶的指在我的正前方。“左,左霆。”

    抓回她出境的手,就在抬头看向那边时,和另一束目光碰了个神清气爽。

    秦可琦。

    是我先低头避开她的视线的。我和她,并没什么交集,不是吗?

    然而,她却是不想罢休。因为在我再次抬头时,她的视线依然还在。

    于是我回视,第一次在这样迎着一个人目光的同时打量那个人。

    她确实漂亮。

    浆白的女生制服上衣穿在她身上都有不一样的味道,下身墨绿色的苏格兰呢绒方格裙看上去顿时生动了不少;黑亮的长头发以及几缕被风吹动的发丝,光这几样加起来就构成美女标准,更何况她脸上那精致的五官。

    迎风扒着一头带有微微栗色的短发,有点想不通自己干吗费那么大周章去看一个同性。难道,我没发现自己是个gay?

    自顾自的笑完,突然感觉到颈部以下的热量被外部因素挡走,于是回神,以外的看着刚刚被我打量完、现在正离我不到一米的人。

    右手边的袖子被人小幅度的扯动,标准咬耳朵的音量在我右耳膜回荡“你认识她?”

    不发一语,因为预感接下来的事绝对不会是会见美女那么轻松。

    “李旎?”她仪态万千的问我。

    “我不知道我那么有名。”不承认也不否认。据一名专家说,这是很好的外交辞令。

    她甜美的笑笑,表现出绝佳的教养。

    “我一直都蛮羡慕你的,你看上去好帅气。”

    扬了扬右边的眉给她看,我淡淡的扯着嘴角,同时隐隐感觉到现在她说的,绝对不会是这次这么面对面的重点。

    “全校的女生就你一个人把男生制服穿的那么好看的。”我想也是,因为全校就我一个女生会去a一套男生制服穿。

    “所以,我想令堂令尊也有非凡的气质和容貌了。”

    要笑不笑的看着她,好在她的重点不会像先前那个演讲上瘾了的同学甲,第三句就找到了主题。

    “令尊——”她拖长尾音,表情恬静“是做什么的?”

    “家事调查?还是秦同学的一点嗜好?”我双手环胸,从身边樱花瓣的飘落看到了一次风的经过,可惜气氛不对。

    “哦,”她伸出芊芊玉手,优雅的理着胸前的长发“我只是对学妹的家世好奇而已。”

    做了解状,一把拖过右手边不明就理的黄佳韵“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某黄姓同学显然不太清楚状况。

    “秦学姐说她对‘学妹’的家世很好奇,所以你可以开始了。”说完这些的时候,我开始沾沾自喜,原来我装傻还蛮有天分的。

    而明明挡在我和她之间的黄佳韵被她在下一秒温柔的“移”开。

    “我不想跟你玩文字游戏,你是想要我挑明了说?”

    我痞子味十足的耸耸肩,良心建议她“从头到尾我只知道你叫秦可琦,传说中的校花,如此而已。所以,要说什么,就不用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要说的问题很丢脸,所以要逃避?”她以一种胜券在握懂得姿态看着我,继续丢出她反问句“你不敢跟我说,是吧?”

    这段话结束的时候正赶上我对天翻的白眼,至于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我今天才算是有了切身体会。

    “你要不要对着天问问,它明天要是下雨就是老天觉得对不起你?”

    闷闷的偷笑声从某个控制力不够的人咽喉里传出来,我一个白眼丢过去,以示警告。

    “哼,我没兴趣跟你在这里扯东拉西。”成功的用鼻音表达出了她的不屑,然后继续“这么看来令堂的职业,是让你觉得不可告人了?”

    抬头看着天,我决定翻出今天在十分钟内的第三个白眼。

    “她对我来说职业只有一个,就是我妈。”我说。

    “是吗?好像一边职业是人家母亲,一边又可以做舞女或情妇的人就只有令堂了。”

    鼻管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平静的看着她“在家闲着不要钱也没人爱的女人,却也不止令堂一个。”

    话音落,我静静的站立,同时头脑清晰的把以上字句从唇齿间吐出来,表情是淡然的。然而,那个把这句话全盘照收的人,似乎是没有我的这种冷静和风度,因为在下一秒,我生平第一次让人的手掌接触在我脸上。

    我还记得当时因为外力,整个头偏转到六十度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无法控制的,惯性的向后微扬着。与此同时,两旁半长不短的头发全部飞贴到我的左脸颊,轻轻碰触着开始变的火辣的左脸。

    撇着嘴角慢慢的回头,我的视线首先停留的地方是在她的身后的。

    那是一缕在樱花飞舞里夹杂的缝隙。是三三两两的人,还有他。

    我喜欢这样远远的看着他。这样看起来,他像是一个美丽而又遥远的梦。

    一种完美的样子。

    收回视线,手指接触到脸颊,我看着面色苍白的秦可琦,我表情淡淡的说:“有没有谁告诉过你,无论是什么人的脸,都不要轻易去打。”

    于是,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我快速的扬起手掌,对着她躲也不躲、以绝望神情闭上眼睛的脸。

    轻轻扯了扯嘴角,手掌变成拳头快速的下落,到了最后,只是轻轻的擦过她的脸颊。

    “只有这一次。”我说,然后拉着看呆了的黄佳韵转身离开。

    不止她发傻,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在发傻。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指腹快要接近她的脸时,我竟然没有了还手的打算。

    或许,是因为就在视线越过她肌理完好的脸时,我看到了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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