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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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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室里面一片寂静。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凌霄过去作画的习惯,里面没有其他人,只有画师、还有被画的女子而已。

    为了作画,魏紫萝特意换上了新裳:青绿色的长裾衫、金黑丝线交错绣上的软绸腰带,淡粉色的三层薄翼纱裙。

    除了服装外,发簪、化妆等小细节一样也没少,当她坐在画室的中央,就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迫不及待地向所有人宣示自己的美丽。

    “凌画师,我已经准备好了。”魏紫萝嫣然一笑。论美丽、论女人味,她自信都不会输给萧湘语,虽然不知道凌霄为什么选择画那个女人,但无所谓,只要画师一日在魏府、就是她一人的画师,他总会回心转意的。

    凌霄颔首,将手上的毛笔喂了墨,试著将注意力移回眼前的绢布。

    虚耗了这么多日子,如今魏紫萝终于肯让自己开始工作,该算是这几日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他连著几日在魏府找人,却什么也找不到,有几名魏府的仆役像是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也不肯说,只是让他的心情更烦躁而已。

    或许,答案并不在魏府,既然如此,那么自己应该早点结束工作,因为再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凌霄沉著站在画架前,属于画师敏锐的黑瞳,专注无比地注视著他的对象,任由染上丹青的毛笔挥舞,纯熟地在绢布上沾色、成形,一点一滴、慢慢慢慢地将眼前女子的神韵风采转移到绢布里头去。

    毛笔握在手上的感觉没有变、丹青染上绢布的感觉也没有变,他没有变,还是可以像过去那样画女人,并没有受到影响,只需要一边注视著作画的对象,一边纯熟地运转自己的右手,这是他的本能,什么都没有改变

    凌霄一边动笔、一边在心里不断这么告诉自己。突然,他手上的毛笔一顿,跟著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瞪视著绢布—

    绢布中央隐约成形的纤细形体,确实是一名女子,却不是眼前的魏紫萝,凌霄知道,因为画中的身形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盘旋在脑海里始终不肯离去的黄衫少女的形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眼前的人是魏紫萝,一双眼睛专注凝视的也是魏紫萝,为什么手上笔画描绘出来的,却依然是他始终无法画出的那个人?

    “刷”的一声,凌霄将绢布从画架上抽起,然后用力甩到地上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魏紫萝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意吓了一大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一滴墨坏了整张图。”凌霄随口解释,跟著动作迅速地再换上新的绢布。

    “喔。”魏紫萝不疑有他,重新坐好、重新摆出端庄的姿态。

    凌霄深吸一口气,换了一支毛笔、再次喂满墨,打算重新开始画图。这一次,他更专注地看着魏紫萝,更小心的下笔,一笔一画小心翼翼,就怕重蹈覆辙。

    即便是如此,当他开始以笔描绘形体,想描出魏紫萝圆润的肩头时,脑海中就会出现另外一道声音说:不对,她的肩头应该再纤细一些。而脑海中的这股意识似乎强过任何的力量,甚至操纵了他握笔的手,在下笔的那一瞬间,将应该圆润的肩头,画成了纤细、仿佛弱不禁风的肩膀。

    再一次,他画出了和魏紫萝完全不相干的黄衫女子!

    “不!”凌霄心中的震撼比任何人都强烈,他再次动手扯下画架上的绢布,愤怒地将它揉成一团,完全无法接受!

    “凌画师?”魏紫萝现在觉得不对劲了。这次总不可能又是一滴墨坏了一张画吧!他不是名满京城的画师吗?不可能老是出这种错误吧!

    “不好意思,连著两张我都不满意。”凌霄开口道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他很清楚,如果不把这个问题尽快解决会更麻烦。“今天我想我们暂停好了,或许明日”

    话没说完,凌霄自己就先住口了。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明天是否就恢复正常了。

    凌霄一语不发地站在画架前,脑中乱成一片。自己到底怎么了?之前只是画不出黄衫少女的五官,现在是有人站在眼前,他却依然无法将她画出来了?!

    望着凌雷沉静、却依然俊美挺拔的模样,魏紫萝心中却另有想法。

    “凌画师,我”她软软地唤了一声,还没开口说出下面的话,一张脸已经先羞红了起来。看到凌霄作画不顺利,不由得让她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传言。

    据说,能让凌霄画出最美的画像,就一定得和他有肌肤之亲,因为一旦有了最亲密的肢体接触,他就能将那个女人独特的美丽和风情全数展现在画作上面。

    在聘请凌霄之前,魏紫萝心中还是有一丝丝的迟疑,他虽然是京城最有名的第一画师,但再怎么有名也不过是一名画师,要她这个金枝玉叶委身,岂不是太委屈了。

    但这些许的迟疑,在她看到凌霄的那一瞬间全部都消失了!凌霄少见的俊美风采、高大挺拔的身躯,是她曾经交往过的富家公子怎么都无法相比的。

    这些日子她完全没有采取行动,是因为多少还有一些矜持,再怎么说她也是魏府的千金小姐,如果过于主动不是让下人们看笑话吗?所以她耐心地等,等著凌霄被她的美丽迷惑,等著凌霄主动示意。

    等了再等,凌霄却始终没有特别的反应,但现在不就是好机会吗?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画室独处、完全没有其他人干扰,谁主动、谁被动,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当凌霄闻到一阵香气扑鼻的时候,魏紫萝已经无声地来到他的面前,她的双颊火红、媚眼如丝,浑身上下散发著动情的馨香与无言的邀约。

    “凌画师,我一直忘了间你,你觉得我怎么样?”魏紫萝伸出手,轻轻在凌霄的胸膛前抚摩,微仰起头,笑得天真又妩媚,娇柔的气息有意无意地轻轻吐在凌霄的颈项。“你觉得我好不好看?”

    双眼看到的,是女子又娇又媚的姿态,耳朵里听到的,是女子又甜又软的声音,鼻间充斥的,是她充满香气的身子,身体感受到的,是她软如滑玉的指尖,以及散发著动情的娇躯他知道,只要自己再向前一步,或者,只需要露出一抹微笑,这个女人就到手了,软玉馨香在怀、云雨缠绵无限,就像过去一样,女人主动献身,而他从来不拒绝。

    如果没有酬金、也不索取其他代价,京城第一昼师是不可能画出女人的画像突然,黄衫少女说过的话从凌吞的脑海中响起了。

    “不!不是这样!”凌霄直觉地伸出手,止住了魏紫萝踮起脚尖主动要奉上的吻。他可以画!随时都可以画,只要他想画就可以画出画像,不管是否有酬金、也不管女人要不要献身,他都可以画!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是画师凌霄!

    “凌画师?”魏紫萝一张俏脸转为火红,并非因为热情,而是被拒绝的恼怒和羞愤。

    凌霄看着魏紫萝,这个几乎是唾手可得的貌美姑娘,但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甚至不因为开口拒绝她而感到惋惜。

    “抱歉。”凌霄停顿了一下,略带歉意地开口道:“今天我真的没有作画的心情,过几天再说”

    说完后,凌霄随即转身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画室。

    等候在门外的仆役们觉得奇怪,而燕儿则是忍不住,头一个探头一看究竟。“咦?小姐,你不是说这次进画室要好几天才能出来?怎么半天都不到就结束了?凌画师画好了吗?有这么快吗?”燕儿的问题一个接著一个。

    哇!难道真的可以半天画好一幅画像?难怪叫京城第一画师啊!

    “闭嘴!统统给我滚出去!”魏紫萝不顾形象地叱喝,让随著燕儿探人头的仆役们吓了一大跳,更让还来不及探头的仆役们马上缩回脑袋,动作迅速、但求自保地往外冲。

    “小姐?”燕儿被吼得莫名其妙,委屈得都快掉眼泪了。

    “跟我回房!”魏紫萝一肚子火无处可发,最后恶狠狠地瞪了燕儿一眼,拉起裙摆、踩著愤怒的脚步离去。

    ------

    午后,魏府来了意外的访客,正是之前为凌霄和魏紫萝牵线的李天禄。

    他本就和魏府有交情,所以很顺利地见到了凌霄,当后者表示心情不好、想离开魏府找个地方喝酒的时候,喜欢吃吃喝喝的李天禄第一个赞成,兴高彩烈地带著凌吞离开了魏府。

    一直到了傍晚,李天禄和凌霄都还没回返,但奉了魏紫萝命令、必须时时跟在凌霄身后的魏府仆役,却提前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

    “我奉小姐的命令,一路跟著凌画师,他和李公子确实到城里的谊宾楼用膳、喝酒,他们坐在二楼的雅座,叫了七、八道菜,还点了最好的酒。”仆役钜细靡遗地向魏紫萝回报他看见的事情,将琐碎的资料全都交代了一递后,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有些为难地开口道:“他们聊了好一阵子,后来”

    “后来怎么样?做什么吞吞吐吐的?”魏紫萝低叱一声。

    “萧姑娘也去了谊宾楼。”

    “什么?!”魏紫萝俏脸一白,整个人激动地站了起来。“你快说清楚,你说她也去了谊宾楼是什么意思?她是去找凌霄?还是凌霄早就和她约好了在那里见面?”

    “呃我也不清楚。”仆役胆颤心惊的回答。

    “不清楚?我要你这个废物跟著干什么?”魏紫萝气得拿起桌上的杯子往仆役身上扔,严厉道:“把你看到的详详细细给我说一遍,不然我饶不了你!”

    “是”被茶杯砸到虽然不会死,但还是很痛。仆役一边护著自己的身子,一边努力回忆。“我一看到萧姑娘进了谊宾楼,就马上躲了起来、就怕她认出来。萧姑娘在谊宾楼张望了半天,好像是在找人,后来后来是二楼的李公子先开口打招呼,所以萧姑娘就上去了,就是这样,因为小姐告诉过我,如果凌画师外出遇到人、得立即回报,所以我就赶回来了。”

    “你是说,他们现在还在谊宾楼,三个人还聚在一起吗?”魏紫萝双眼进射出妒忌、愤怒的火光。

    “这个应该是吧!”仆役在心中叫苦,他人不就站在这里吗?哪里生出另一对眼睛看他们是不是还在谊宾楼喝酒?

    “好了,你可以走了。”

    “是,小姐。”仆役如获大赦,以最快的速度转身离开了。

    “小姐,我觉得”当房间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燕儿忍不住想开口说出自己的建议。

    “燕儿,你先出去。”魏紫萝不让她有机会说完,直接下达命令。“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燕儿轻叹一口气,望着魏紫萝气得发白的睑,虽然担心,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凌霄萧湘语凌霄萧湘语”魏紫萝阴沉又茫然地瞪视著一前方,以一种咬牙切齿的方式念著两个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

    谊宾楼内,凌霄与李天禄依然毫不知情地继续饮酒。

    说是喝酒,其实应该叫陪著朋友喝闷酒才对。李天禄轻啜一口美酒,望着对面沉静阴郁的凌霄,再看了一眼旁边空出的位置,忍不住摇头晃脑地叹气。

    他知道凌霄心情闷、心情不好,但也没必要冷著一张脸一句话都不吭,这下可好了,把仰慕他多时的萧姑娘吓得连多坐一会聊天都不敢,只怕凌霄以后也接不到萧府作画的生意了。

    他今日会到魏府走一趟说起来也是巧合,既然知道魏紫萝一心想留住凌霄在魏府作画,那必定是使出浑身解数在招呼,种种大宴、小宴必定一样也少不了。

    他生性喜欢热闹,所以打算到魏府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一去,就遇到一脸烦躁的凌霄,说想出去喝酒、散散心。基于朋友一场,他当然就带著凌霄到谊宾楼了。

    酒才喝了几杯,他就看到了萧湘语,心里虽然有些意外,但看到她居然独自一人出现、又频频往楼上看的时候,顿时明白她绝对是冲著凌霄而来。

    唉!人长得俊果然就有这种好处!李天禄欣羡无比地想着,既然明白了萧家千金的心意,他也大方做个顺水人情,热络地将萧湘语请到雅座,让她有机会和凌霄说说话。

    但偏偏,凌霄摆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萧家千金面子薄、椅子都还没坐热就难过得离开了。

    他劝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凌霄将一个大财神爷给放走了,而自己只能陪著他继续喝闷酒。

    酒过三巡后,凌霄将遇到黄衫少女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时对李天禄坦承,现在除了她之外,自己已经画不出其他的女人。

    “我就是找不到她。”凌霄郁闷的结语,仰首一口饮尽杯中美酒。

    “凌兄,你现在这个问题,当真麻烦得紧啊!”李天禄皱著眉头听完整个故事。他只当凌霄最近情绪不稳定,导致作画不顺遂,却没想到这中间还牵扯到了一个神秘、从来没人见过的黄衫少女。“这这问题要怎么解决才好?”

    “如果我知道,就不用和你暍闷酒了。”凌霄嘴角一扬,笑得十分无奈。

    “你真的确定她不是魏府的丫环?”李天禄问得更仔细一些。从他听到的故事判定,那少女应该是魏府的人没错。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但是不管我怎么找、怎么间,魏府上下都一口咬定没有这个人,如果不是我确定自己看过她、还为她画了好几张画,我想其他人都要认定我是疯子了。”凌霄露出疲倦的苦笑,跟著伸手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绢布。“就是她,你有办法帮我打听到她是谁吗?”

    李天禄接过绢布、看得十分仔细,但绢布上的女子黄裳清晰、发饰完整,偏偏脸部是一片空白。“呃凌兄你在开玩笑吧!你没有为这位姑娘画上脸,我要怎么帮你找人?”

    “如果我画得出她的睑,还需要找她做什么!”凌霄低咒一声,伸手抽回绢布,重新将它收了起来。

    见凌霄虽然烦躁、却依然十分珍惜那张绢布的举动,李天禄开始觉得事态严重了。认识凌霄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来不曾看他这么烦恼过,也不敢相信世上居然会有凌霄画不出来的女子。

    “世上真有这么美的女子?如果有,我真想看看。”李天禄悠悠叹息。居然美到连第一画师都无法捕捉其神采,那一定是天仙之姿吧!

    “你在说什么?”凌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那个神秘的黄衫少女啊!美到连你这个京城第一画师都难以描绘出她的美丽和风采,凌兄,世上真有这么美的人吗?”光是用想像的,李天禄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不是。”凌霄摇摇头,以画师专业的眼光评断。“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她只能称得上中上之姿。”

    “嗄?”李天禄错愕地眨眨眼。“那你干嘛对她这么念念不忘?”

    “她有一种很特别的神韵。”凌霄陷入回忆之中,喃喃自语。“我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带来这种感觉,光是看到她我就浑身热血澎湃、心悸不已,脑海里乱成了一片,什么都无法思考。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我知道自己一定要画她,我知道只有把她完整的画出来,我才能变回原来的自己。”

    李天禄沉默的听著,甚至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宛如陌生人的凌霄。从来,他都是平静淡漠、称得上冷情的一个人,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一个黄衫少女,出现这么充满情绪、人性化的表现。

    “你是说,除非找到这个少女、画出她,否则你再也无法画其他人了,是这个意思吗?”李天禄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确认。

    “是。”凌霄沉重地颔首。虽然不知道原因、却是自己必须接受的事实。

    “魏大人年底还要和我合作一笔大买卖,我看就由我出面,说你临时接了一个绝对推不掉的工作,等完成后,再回魏府作画了。”李天禄沉思片刻,说出自己想到的办法,跟著不忘警告道:“那,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就算魏大人点头了,等你重回魏府作画,可能价格会低了很多很多,甚至完全不及现在他愿意给的一半,这种赔本生意你也愿意?”

    “可以。”凌霄忍不住卑手道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先谢谢你了,李兄。”

    “甭客气,谁让我们朋友一场呢!再说,如果你一直住在魏府不作画,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说不定连我这个介绍人也遭殃呢!”李天禄恢复成原本嘻嘻哈哈的模样,不忘趁机敲诈道:“不过你可得记住这份恩情,下次要是有哪个绝世大美人到你画室作画,一定得通知我一声。”

    “如果你故意挑了作画的时间打搅,我还是会把你赶出去的。”凌霄似笑非笑地回答。

    “哈哈哈!一言为定、一言日为定!”李天禄一愣,跟著哈哈大笑。“来!我敬你一杯,预祝你早日找到你的黄衫少女,早日心想事成!”

    “多谢。”凌霄露出了多日来第一抹真心的微笑。

    ------

    事情进行得比李天禄想像中还要来得顺利。

    或许,是因为魏大人同样想到了年底那桩大买卖,或许,是因为顾及了两家过往的交情,也或许,是因为他暗示了魏大人第一画师不会忘记这次的恩情,他日若是再入魏府作画,只需付出一点点酬金,就能得到京城第一画师的画作。

    总而言之,一直到李天禄和凌霄离开魏府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被刁难、甚至感受不到魏府一丝一毫的怒气。

    在魏府大门前,凌霄和李天禄拱手道别,坐上不同的轿子,各自往回府的方向离开了。

    从魏府返回凌府算起来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加上凌霄体内还有些残存的酒气,他坐不到一会就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之间“砰”的一声巨响,将凌霄从睡梦中惊醒,他一愣,直觉地想掀开布帘一探究竟,却听到了轿夫发出的凄厉惨叫声。

    “出了什么事?”凌霄心中一凛,马上伸手掀开布帘,掀开的那一刹那,一股热液就喷到了脸上,他伸手一抹,才发现那是血!

    糟糕!怕是遇上盗贼宵小了!凌霄心中才闪过这样的念头,一记木棒就笔直朝他敲了过来,他直觉缩起身子,但还是被打到了肩膀。

    “呜”凌霄闷哼一声,虽然情况危机,但还是马上将双手握拳、紧紧地交握在怀中,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双手。

    击向凌霄的木棍虽然落空了一次,但马上重新举起,瞄准他的脑袋再次重重挥了下来,凌霄再次翻身滚开了攻击,但木棒还是扫到了他的小腿,虽然不致命,却痛得让他浑身冒出了冷汗。

    在凌霄这一闪一躲之间,四名轿夫早已被其他歹徒击晕,像软泥般倒地不起,凌霄心中一冷,看着六、七名彪形大汉手持木棍,不怀好意地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凌霄忍痛提出疑问。

    这些人真是抢匪吗?为何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也不抢钱,只是拿木棍伤人?

    “别管我们兄弟是谁,你叫做凌霄,专门拿笔画画的,是不是?”脸上蒙著布巾、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男子压低声音问道。

    “我就是凌霄,你们到底是谁?想怎么样?”凌霄怒瞪著这群人,这才明白这些人确实是冲著他来的。

    “嘿嘿!不怎么样,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贝!”男子笑得十分诡异,转头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后,一起向凌霄靠了过去,冷笑道:“怪只怪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上头那个人要咱们转告你一句,如果你这位大画师不画该画的人,那留著一双手又有什么用呢?”

    话才一说完,两个人就弯身架起凌雷,强制拉直他的手,而另外两人则是拿起木棒,毫不留情地朝凌霄的手臂敲了过去—

    凌霄大叫一声,双手像是被火烧、又像是被闪电打到,那种疼穿透骨髓直达心窝,简直是痛不欲生!

    “哈哈!打得真准,再换人,来点不一样的好了,谁要能打碎他的手骨、还保得住他的命,我重重有赏,”蒙面男子哈哈大笑,一边享受著凌霄的痛苦,一边让其他人也有机会表现。

    “我来!”

    “让我来!我知道怎么抓力道!”

    众人受到了鼓励,每个人都迫不及待、跃跃欲试,急著想领赏。就这样,凌霄在这群人木棒一击又一击之下,早已痛晕、痛醒了无数次,但这些酷刑却似乎没有结束的时候。

    “呜”当他最后一次被剧痛惊醒时,他看到自己狼狈得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他试著想动、却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而自己早已失去知觉的手掌,被其中两个人狠狠地踩在地上

    强烈的绝望感袭上了凌霄的心头,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就算此刻有人来,也无法挽回他的一双手了

    画师京城第一画师哈哈!想不到他凌霄画师的生命,居然是这样狼狈落魄地在今晚结束!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带著如此想法,凌霄也不再挣扎了,他缓缓闭上眼睛,打算让自己就这样死去。

    就在他刚阖上眼睛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住手!你们不准碰他!”

    女子的嗓音透明清亮、静静划破了空气,就像是漆黑夜空中的银月,一出现,就成为世间唯一存在的光亮。

    凌霄困难地睁开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临死前又看到了那名黄衫少女。

    “快快走”凌霄试著想开口、试著想移动身子警告,但是他的身体才轻轻一动,就被其中一名歹徒用力朝背心重踹了一脚。

    凌霄再次痛晕了过去,而黄衫少女脸上那抹诚挚、缠绵、忧愁和担心,是他失去意识前,残存在脑海里唯一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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