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谷粒 > 向莎翁致敬 > 第二十八章长相锁忆

第二十八章长相锁忆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新谷粒 www.xinguli.net,最快更新向莎翁致敬最新章节!

    尘封世事

    长相锁忆轻梦飞

    夜已经很深了。

    我告别了楚翰伟,又在医院大楼前面的草坪上坐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出医院。

    走到医院的拐角处,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我的心中顿时一暖。

    昏黄的路灯下,是少麟的身影,静静站在那儿。

    我走到他面前,他看着我:“大姐说你还没回去,我就知道你来这儿了。”他审视了一会儿我的眼睛,伸出手来,牵着我的手“林汐,不要着急,慢慢来,”他的声音,淡淡地熨贴着我的心“他会没事的,别太担心。”

    我默默点头。

    少麟又看了一下我的脸色:“林汐,还没吃晚饭吧,我陪你去吃点东西。”

    我略带疲惫地摇摇头:“不,少麟,我想回去。”

    我吃不下任何东西。

    他了解地点点头。

    我又回头,看了看二楼走廊泻出的灯光,片刻之后,转过头来:“走吧。”

    我们正要向前走去,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高声叫道:“林汐,林汐,等一等――”

    我有些疑惑地转过身去。

    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楚先生。

    他从大楼的方向朝我奔来:“林汐,林汐,子默他――”

    我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以至于我根本没去看他的眼神,他的表情,我第一反应就是返身,飞快地沿着来时路一路冲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撞到了多少人,我听不清后面匆促的一叠连声的喊叫,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反覆在轰鸣――

    子默他――

    子默他――

    子默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当时是多么狼狈不堪。

    曾经一度,我以为,经过了当年,生或死,都没有珍惜现在来得重要。

    我也一直劝说自己这么以为。

    可是现在,我真真切切地,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死亡的恐惧。

    窒息般的恐惧。

    我冲上了二楼。

    我冲到了那扇门前。

    里面那个人仍然静静地躺着。

    他还在。

    里面仍然很安静。

    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我愣愣地看着那些冷冰冰的,非常复杂的仪器。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那些没有生命的仪器,却决定着一个人的生,或死。

    现在,病房里,所有的仪器仍然在工作着,指示灯仍然一闪一闪地亮着。

    没有熄灭。

    没有熄灭。

    那么

    后面,有一个人轻轻拍我。

    我转过头去。

    是那个我不知道姓名,但经常看到的清秀而温婉的值班小护士。

    她看着我。

    这是她第一次,不是充满同情,而是微笑地看着我:“医生刚才来检查过,说病人尽管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但是,已经基本脱离了危险,所以从明天起,会转到普通病房继续观察治疗。”她继续微笑“你应该高兴。”

    她的目光掠过我的脸,投向不知名的某一处,若有所思地:“车祸这么严重的病人,真的很少有”她握住我的手,我的脑子里仍然一片混沌,但是,我清晰地看到她眼角薄薄的泪光“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看到自己心底的那个人死里逃生的”

    她转过眼去,将手插到白大褂的兜里,轻轻地:“我真的,很羡慕”

    她静静走远。

    我慢慢地,瘫坐在那扇门前。

    我的手中,仍然紧紧地攥着那枚印章。

    我模模糊糊地,看着两道人影飞快地向我跑来。

    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一道焦急的声音:“林汐,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完,子默他”

    我淡淡一笑,慢慢站了起来,截断他的话:“他活过来了。”

    他终于,活过来了。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他已经,不完全是当年的那个秦子默了。

    七年后的他,不会那么脆弱。

    一个多月过去了。

    冬天已经提早来临。

    滚滚红尘中,生活仍然在忙碌中继续。

    我跟妙因继续上课,詹姆斯接过了子默手头的工作,少麟和雷尼尔天天加班,而自从那晚之后,略带神秘的楚翰伟,几乎消失不见。

    除了病床上安静睡着的那个人,每个人都依着自己原先的生活轨迹前行。

    但我知道,这只是表象。

    事实上,有些东西,有些属于内心的东西,已经回不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不知不觉地,我瘦了很多。

    妙因比我瘦得更多。

    即便在教研室的例会中相遇,她也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离我最远的角落里,低头不语。

    每一次,都是最晚来,最早走。

    而且,去医院探视的时候,她总是能找到避开我的时间段,我几乎从没见到过她。

    偶尔,我的眼神与她相遇,她总是很快移开。

    而且,她的眼睛里,有着一种我看不懂,也从来没见过的深深的感伤。

    还有淡淡的复杂。

    至于少麟,他仍然很关心我,经常来看我,打电话问候我,或是陪我去医院。

    但是,在我们之间,总有些东西,是不能触及的。

    我与他,明明知晓,但无能为力。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他作为骨干力量,一直在为国家重点实验室的申报而竭尽全力,我不忍心占用他已经所剩无几的空暇时间。

    所以,我依然经常一个人,去医院探视。

    直到有一天,在子默的病床前,我碰到一个人。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妙因的父亲。

    那是一个看上去充满威严的中年男子,举手投足颇有气势。

    他走进病房,先是默默地看着病床上安睡的子默,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转过身来,打量了我几眼:“我是妙因的爸爸,前阵子一直出差在外,这一次,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接着,不容拒绝地“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十五分钟之后,我们面对面地,坐在医院对面一个幽静的茶座里。

    他燃上一支烟,沉吟了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韩诫跟我说起过你。”他看着我“所以,从头到尾,我都知道,只是,没有告诉小因。”

    我低头。

    他喝了一口茶:“我跟韩诫,思岚是大学同学。韩诫跟我上下铺,他是班长,我是团支书,思岚是文娱委员,我们仨经常在一起。当年的思岚,穿着长长的裙子,温柔大方,喜欢唱歌,爱跳孔雀舞,她跳舞的样子,真的很美很美。那个时候”他的脸,半隐在烟雾中,看不真切,半晌之后,他重又开口“后来,韩诫跟思岚开始谈恋爱,再后来,毕业的时候,思岚没有回杭州,想方设法跟韩诫一起,去了他老家所在的那个城市。”

    “听说韩诫工作后,还是跟念大学的时候一样,做什么事都敢说敢闯,讲义气,又碰上一个赏识他的领导,发展得很顺利,再后来,他们结婚,有了子默。我们都很忙,离得又远,很少见面,偶尔写写信,通通电话而已,直到有一天,思岚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已经跟韩诫离婚,搬回杭州。”

    “我是局外人,不好多过问他们之间的事,只是借去杭州出差的机会,去探望过思岚,那时候她的身体,因为长期辛劳,已经不太好。”

    “那个时候,我也见到了子默。我是真的很喜欢子默这个孩子。从样貌气质上,他更像思岚,再后来,韩诫出逃,没过多久,思岚病逝,我去奔丧。我印象最深的是,在丧礼上,子默没哭,反过来安慰他的姨妈。他在有些方面,实在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太多了。”

    “但是,即便这样,当年那样的打击,他恐怕也是承受不住的。”他看着我“你跟子默的事,韩诫跟我谈起过,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那件事,说到底,是造化弄人。”

    尘封多年的往事猝不及防被撕裂开来,我的心底,一阵一阵的疼痛。

    他观察了我片刻,沉吟了一下,突然转换了话题:“小因念大一的时候,跟同班的一个男孩朦朦胧胧的,感情不错,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两人突然就疏远了。一年多以后,那个男孩子跟着爸妈出了国。”

    “后来,小因一直不肯谈恋爱,我跟她妈催过她,她总说不急不急。她表面上很温顺听话,但,我们一直有点担心。”

    我的脑海里突然一闪,仿佛掠过什么,但是,又抓不住。

    “再后来,子默回来了,小因很喜欢他。子默很像当年那个男孩子,而且,更加温文尔雅品貌出众。”他喝了一口茶“我很委婉地把那层意思和当年的事说了一遍。毕竟,我们就妙因一个女儿,只要她喜欢,只要她能开心,什么都好。子默那么聪明的孩子,又怎么会听不懂我的暗示。”

    “只是,我没有仔细去想,子默当初对我说的那句话,‘童伯伯,我会尽力,但是,很多事,不会重来,没有如果。’”他淡淡一笑“我一直觉得,感情的事,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痊愈,没有人可以例外。”

    “我只是低估了子默的固执。”

    我的心中,微微一痛。

    不会重来,没有如果

    茶座的背景音乐,正幽幽唱着――

    我这里天快要亮了

    那里呢

    我这里天气很炎热

    那里呢

    我这里一切都变了

    我变的不哭了

    我把照片也收起了

    而那你呢

    如果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会是怎样

    我们是不是还是深爱着对方

    像开始时那样

    握着手就算天快亮

    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会是怎样

    明知道你没有错

    还硬要我原谅

    我们都沉默着。

    过了半天,我抬起头来,有些艰难地:“童伯伯,对不起,有关妙因,我”我低低地“我没有料到”

    他温和地截断了我的话:“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感情的事,不可以勉强。为了自己的女儿,我藏了私心,也害了子默。如果当时,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子默说得对,很多事情,没有如果。”

    我眼眶蓦地一湿。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又过了半天,才慢慢地:“工作关系,我以前见过你爸爸,”他微微一笑“没想到,林远东精明一世,会生了你这样一个傻女儿。”

    他站起身:“还有,不要再记恨你爸爸,韩诫被判刑、坐牢、生病就医,从头到尾,很多事情,你爸爸暗中费的心力,不见得比我少。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一心想要保护女儿的普通父亲而已。”

    我默默地,独自一人坐在那儿。

    我的心里,突如其来的一阵难过。

    爸爸,爸爸

    他略带闪躲的眼神,他鬓间的白发,他小心翼翼的话语。

    从小就对我管头管脚,待到我长大后,却永远温和纵容对我的爸爸。

    一直以来,他为我操的心,应该比我想像的,还要多得多。

    不知不觉中,学期已经临近结束。

    生活仍在继续。

    只是子默,仍在安睡。

    他的气色,已经一天好于一天。

    但是,他仍然安静地睡着,不用理会尘世的一切喧嚣。

    我们每个人,都在等待。

    等待希望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没过几天,我刚上完课,走出大楼,对面的树荫下,静静站着一个人。

    是这些天来一直回避我的妙因。

    我朝她走了过去。

    她看着我,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过了半晌,她淡淡地:“林汐,我带你去看几样东西。”

    我们一起站在子默的公寓里。

    自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来过。

    但是,听詹姆斯说过,在子默住院期间,尤其是最近,妙因在工作之余,取了他的钥匙,给他送一些必备的东西。

    就算现在这样的情形,她还是很细心。

    最后,詹姆斯还补了一句:“如果不是你跟richard过于固执,所有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的表情,十分的无奈。

    妙因牵起我的手,走到那间布置得很典雅的书房内。

    我不解地看着她。

    她缓缓地:“林汐,子默的书房,一直是我的禁地,但是,”她默默打开一个抽屉,轻轻放到我面前“我想,对你不是。”

    我看着那个被打开的抽屉,一瞬间,我的眼泪充盈眼眶,扑簌簌地往下流。

    我伸出手去,轻轻触摸着。

    那年校园林荫道上飘落的枫叶,保存完好的展览会门票,我送他的钥匙扣,我的发卡,我自修时的随手涂鸦

    还有,那套静静躺在抽屉深处的莎翁全集。

    我的手微微颤抖着,打开那套书。

    那张纸,已经微微泛黄,却仍然牢牢地夹在里面。

    那上面的女孩子,稚气地,略带顽皮和茫然地,隔着漫漫时空凝视我。

    我下意识地翻到那页纸的背面。

    上面,是我熟悉的遒劲潇洒的字迹,略带凌乱地: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妙因看着我,幽幽地:“子默的书房,是不让任何人随便进的。有一天,他在外面接电话,我一时控制不住好奇,假装进来找个东西,看到这个抽屉半开着,我打开那本书,看到了那张纸,”她略略抬头“尽管只是匆匆一眼,但我发现,那上面的女孩子,跟你感觉好像”

    “子默很快就进来了,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他什么也没说,看着我出去

    她侧过脸去,看向窗外的夕阳:“很久以前,我有一个很好的女朋友,我们一起长大,我跟她,好得可以共用所有的东西,甚至包括牙刷。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我们约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什么都不能改变,但后来,她让我很失望,她让我失去了很多,失去了,所以,”她转过脸来看我“林汐,对不起,我在心底,一直对你有戒心。”

    “我知道,为了我,你牺牲和忍让了很多。”

    她微微苦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蠢,总是要等到事情无可挽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错误。”

    她低低地:“子默有他的固执和骄傲,我又何尝,没有我的?”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很晚。

    但是,毕竟来了。

    放寒假前,我打电话回去,说学校有事,今年就不回去过年了。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爸爸妈妈听到后,只是沉默了片刻,什么也没问。

    在放下电话的瞬间,爸爸的声音有点沙哑:“汐汐,不管怎样,要记得保重身体。”

    隔着长长的电话线,我点了点头。

    然后,慢慢地,昂起了头。

    泪水,又流回了眼眶。

    二月二十四号,春节。

    这一天,我收到了很多条祝福短信。

    同事的,同学的,朋友的,还有学生的。

    其中一条,是少麟发来的,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希望与生命同在。

    我看着那方小小的屏幕,感激地微笑。

    希望,与生命同在。

    并且,今天还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子默的生日。

    他二十九岁的生日。

    我坐在病床前,看着那张睡脸。

    然后,我绞了一条热毛巾,仔仔细细地给他擦脸。

    他的脸有点瘦削,他的呼吸平顺,他的眼睫毛,仍然是那么地长,和当年一样,安安静静地阖着。

    我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掌心温热,但布满了一层薄薄的茧,摸上去十分粗糙。

    我用指尖细细地摸着,一点一点,划过他的掌心。

    以前,他的手,一直温润如玉。

    我把脸贴了上去:“子默,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过了今天,你就二十九岁了”一股热热的液体蔓延过我的脸“子默,那年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才十九岁,站在那个小小的书店里。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我讨厌你跟我抢东西,我讨厌你挖苦我,我讨厌你又自大又骄傲,我讨厌你打电话给我却什么都不说,我讨厌你”我哽咽着:“就算现在,我还是讨厌你,我讨厌你一走就是那么多年,留下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我讨厌你回来后却不认我,我讨厌你什么都闷在心底,我讨厌你躺在这儿,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那么多人担心你,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是跟当年一样让人讨厌”

    我把脸完全埋进了那个手掌里,低声恸哭。

    突然间,我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彷若从天边传来,几乎遥不可闻:“真的吗?”

    我浑身一震,我屏住呼吸,但是,我不敢抬头。

    我怕,我怕这一切,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但是,我清楚地看到我眼前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是我的幻觉。

    我蓦地抬起头去,看向病床。

    我看到一双微微睁开的,疲惫的眼睛,我听到那个微弱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你真的很讨厌我?”

    跟当年一样,有些委屈,咕咕哝哝的声音。

    我猛地冲上前去,趴到他的身上,又哭又笑地:“子默,你醒了?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多日来的郁积,让我放声哭泣。

    哭得几乎不能自己。

    突然间,我醒悟过来,连忙擦泪,抽身开来。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经不起这么折腾。

    果然,他朝我咧咧嘴,吃痛般皱起眉:“汐汐别哭,你哭的样子还是”他微微叹气“很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可是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你好像做梦一样我宁愿不要醒永远都不要醒”

    我看着他越来越涣散的眼神,有些着急地低低唤道:“子默,子默,子默”

    他微微蹙眉:“不要吵我累让我再睡一会儿”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却仍然紧紧地握住我的左手。

    我伸出右手,小心地探了探他的呼吸,然后,凝神屏息,看着他阖上的眼睛。

    他的眼睫毛,一直在微微颤动。

    我松了一口气,放下心头大石。

    我也有些倦了,靠在床头,微微闭眼。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向莎翁致敬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谷粒只为原作者陆观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陆观澜并收藏向莎翁致敬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