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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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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降了数日有余,仍是不肯止歇,因严冬已至,使得近日来有间客栈的生意清闲了不少,而回栈避冬的房客也多了些。

    因大雪日而没法出门做生意的封浩,瞪着客栈外头因雪深而不能行车的卧龙街好半天,最终不得不放弃出门的念头,顶着天际不断飘落的雪花,缓缓再踱回本馆内。

    就在他才走进馆内的巷中时,不意瞧见雪地里一堆方踩过没多久的脚印,一路由本馆蔓延至六巷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按着脚印一路走至六巷底的天字三号房,才转过巷角来到门口处时,就见东翁、鞑靼还有丹心,这三人全都不务正业缩躲在三号房大门的两边,个个的眼睛全往里头直瞧。

    “你们在瞧什么?”也好奇凑到东翁身旁的他,才出声一问,马上就有三个人不约而同将指放在唇上,示意他这个最晚报到的小声点。

    “嘘”

    懊不会是那对冤家又闹家变了吧?

    也好奇在门边探出头的封浩,在茫茫降下的雪势中,努力眯着眼,放眼看去,置了三四个火盆的凉亭里,君楠坐在亭中赏雪,而余美人则趴在她的身上,以耳贴紧她的肚子听着里头的动静。

    “听见什么了吗?”他都听了快半个时辰了,究竟有完没完呀?也不想想他有多重。

    “没有。”很想听听肚里的孩子跟他打声招呼的余美人,不死心地侧过首,换了另一只耳再听。

    “可蔺言同我说,这时应当听得到了。”是她记错了吗?

    “孩子可能还在睡。”他边说边调整了一下姿势“我再听一下。”

    低首看着余美人一头浓密且有光泽的黑发,君楠心不在焉地抚着他的发,开始在心里想着,将来若是生了个女儿,或许女儿也会有着一头美人似的黑发嗯,这事绝不能告诉余美人,万一他知道她希望未来的女儿像他一样有头美人发,或是张美人脸的话,最是痛恨美人这二字的他,肯定会不顾情面宰了她。

    “有了,我听见了!”听了半晌,终于听见些许动静的他,忽然大叫。

    “听到什么?”不只是她,门外的那四人也都紧张地屏住了气息。

    余美人抬首看向她“你肚饿的叫声。”她最近饿得还真快。

    “呿”守在门外的众人,在大失所望之余,集体不屑地瞪他们一眼,并在耐不住大雪后一哄而散。

    “他们近来老是三不五时就跑来偷看。”君楠回首瞧了瞧远处的大门,对于那些过于关心他们夫妻生活的邻居有些受不了。

    “别管他们。”余美人自摆在石桌底下的火炉上,取来一盅热着的补粥“你饿了,先吃点吧。”

    她伸手接过他捧来的粥碗,才舀了一匙吹凉正欲放进口中时,她瞧了瞧他,再把汤匙转向递至他的嘴边。

    “你要不要一块吃?”

    向来就只有他服侍她,而不曾受此礼遇的余美人,愣愣地张大嘴吃了一口后,在她又舀了一匙想喂向他时,他不禁有感而发。

    “我开始觉得你除了有孕味之外,还很有女人味。”同食一碗粥?她总算是有点体悟到他们是对夫妻了。

    “我本来就是女人。”君楠马上把那匙舀好的粥,改放至自己的嘴里。

    “以前可不像。”别说是贤淑或是温柔体贴,打他认识她以来,他可不曾听说她绣过花,或是像其他大家闺秀做些女人该做的事。

    “想讨打吗?”她挑挑眉,下一刻即当着他的面大口大口吃完那碗粥,再把空碗扔给他。

    他颓然地垂下头“目前不敢”唉,就知道她的本性永远也不会改,女人样更维持不了多久。

    认分地收好空碗与粥盅后,余美人不意瞧了吃得饱饱,面颊嫣红得像扑过脂粉的她一眼,两眼即定在她红润的脸庞上离不开,甚至,还意犹未尽地打量起她那让他看了就觉得饥渴的身材。

    “你在瞧什么?”她在他看得出神时,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我在想或许我该把你再裹紧一点。”遮起来、遮起来!只要眼不见为净,他就不会觉得自己像是个八百年没碰过女人的一代色男。

    “我已穿够多件衣裳了”在他还真的又拿条毯子想把她裹住时,她忍不住抗议“够了,我又不冷,你是存心想把我裹得不能动吗?”

    “至少可以阻止某件事。”不想继续身心受煎熬的他,手边的动作一刻也不敢停。

    “什么事?”又再度被他裹得像颗粽子的君楠,不能动弹之余,有些纳闷地问。

    他抚着额“我的煎熬”反正说了她也不会懂。

    “煎熬?”她忽地顿了顿,低首看向自己的肚子“啊,动了。”

    “什么什么?”余美人忙翻开毯子把耳贴向她的肚皮,但听了好一会,他所得到的只是满面的失望“没动静啊。”

    “方才有。”她很确定地点点头。

    愈想愈觉得不甘心,他气不过地一手指向她的腹部开骂。

    “喂,别光顾着讨好你娘,对我这个当爹的公平点行不行?好歹我也伺候你好阵子了,给听一下也不成?”不管是男是女,里头的那尊都太不给面子了。

    她翻着白眼“现下就训孩子会不会太早了点?”他最近是真的有点怪。

    “余将军”从东厢房里出来的藏龙营副官,手捧着一叠军情公文,才想拉着他回去东厢房与那些将官一起商讨,不意却瞥见他俩腻在一块的模样。

    亭里的两人,只是不语地看着打搅他们共叙天伦的局外人。

    “我”他马上识相地转过身“我待会再过来。”

    “你去忙吧。”君楠推开还赖在她身上不动的余美人“还有,你不必刻意陪着我。”

    他撇撇嘴“你嫌弃我?”

    “我只是不想影响你的军务而已。”她拉好毛毯,以下巴朝他努了努“去吧,他看来有事找你。”

    “那你在这乖乖待着,我忙完就回来。”也觉得自己不能成天都同她处在一块什么正事都不办,余美人虽是不情愿,也只好逼自己走向东厢房。

    在他小跑步地跑进东厢房后,君楠看着四周纷落不断的大雪,不禁拉紧了毯子怀念起他方才温暖的体温,在火盆里的炭火就快熄灭时,一阵冷意拂上她的面庞,令她想起那日在她家家门前,他捧着她的脸庞给她的那个吻。

    一进到东厢房里,余美人即被众人请至案内坐下,开始批阅一大堆他累积着未批的公文,忙到甚至没空去注意四下的景况。

    “乐将军?”一名将官在君楠冒着雪走进来后,有些意外她竟会来这。

    她摆摆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只是逛逛。”

    穿过屋里的人群,环首看了看四下各自忙着手边事务,而没人留心她的众人,君楠不着痕迹地站至余美人的身旁,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唤。

    “孩子的爹。”

    “嗯?”他状似茫然地抬起头。

    算准时机的君楠立即低首吻他一记,在他因此而愣住之时,再若无其事地走出东厢房。

    “哇啊!”再次捧来一叠公文的副官,当下被余美人那张红透的脸庞给吓了一跳“将军,您是怎么了?”

    冷不防遭到偷袭的余美人,好半天,就只是面河邡赤地捂着嘴,坐在原地不动也不语,不断回味着停留在他唇上的柔软触感之余,更怀疑起她会这么做的动机。

    “来人,快,快去请大夫!”慌张的副官急急使唤着手下,还转过头推着像是病了的他“余将军,您快回房歇息!”

    “”她一定是故意的。

    也不知是大伙太有默契,或是商量好了存心要一块登门找碴,这日在向晚过后,上至开国大将军,下至余美人与君楠的双亲,全都集体造访有间客栈的天字三号房。

    不过,就东翁的观点来看,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美其名是想来这探探小两

    口,实际上,恐怕是兴师问罪的成分居多。

    打从将贵客们一路迎进天字三号房后,就被那对紧张不已的夫妻给绊住,因此没法脱身不管别人家务事的东翁,在厅内的主位坐了个开国大将军,两旁各坐了他们的双亲,而像是等着被审的三号房两位房客则与他站在正中央,一同与他们面对此刻像可把湖水给结冻的僵硬气氛。

    眼看着底下的双方家长,各自以不屑的眼神相互高来高去,而上头的开国大将军则是以质疑的目光盯着那对小夫妻直瞧,厅里久久都没人要开口说话,也没人有任何动静。被迫跟着罚站的东翁,在挨了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压低音量问向站在他身旁的余美人。

    “你留我在这做啥?”明明就不关他的事,就算是要三堂会审,也不必拖他这局外人来被殃及无辜吧?

    余美人横他一眼“你是这客栈的主人。”只有他们夫妻两人,哪可能敌得过那三方恶势力呀?他说什么都要把这个长袖善舞的东翁给拖下水。

    东翁咬着牙抱怨“你的性格就一定要这么缺德吗?”早知道把人送到地头上他就快快走人了,没事干啥还要招呼这票人进来里头?

    “只打我一个太不公平了,我当然要拉个垫背的。”已经有被打被揍被扁心理准备的余美人,一点都不想因为这票人马而爬不出天字三号房,或是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喂,快上啊。”就连君楠也与余美人连成一气,忙不迭地鼓吹着东翁先去替他们打头阵。

    “我一定得去替你们破冰?”一点也不想成为头一个牺牲品的东翁,臭着张脸,打心底的感到不情愿。

    “你要是不去,在他们走后,我就再拆你一栋楼。”君楠小小声地朝他撂下话。

    “两栋。”余美人也帮衬起她“我会助她一臂之力。”

    不愿损失一笔银子而遭两人推出来,被迫当头一个发言人的东翁,心不甘情不愿地快速换上张款客的笑脸,两手朝袖里一放,好声好气地问着前头看上去都不好惹的贵客们。

    “诸位大人们,今日大驾光临本栈,是特意来瞧瞧余将军他们小两口的?”

    摆明了就是来找碴的众人,动作一致地冷扫了他这局外人一眼,只差没用恫喝的目光当场将他给活活戳死。

    “我帮不上你们,我先走了。”碰了一堆硬钉子后,东翁转身就要走。

    “你别想袖手旁观”余美人和君楠忙七手八脚地把唯一的救星给拖回来。

    斑坐在上头的开国大将军,先是清了清嗓子,在下头的那三人因此而不敢动时,语气相当不悦地问。

    “我听人说,你俩之所以会成亲,是因陛下赐婚?”当年见证两家指腹为婚的人是他,而这两个当事人,居然全都没把他给放在眼里,跳过他这个见瞪人,擅自找上陛下后就成了亲?

    “回大将军,是的。”余美人和君楠异口同声地答道。

    他一掌使劲地拍在一旁的小桌上“那事先怎都没人知会过我?”全都反了不成?目无尊长就算了,他们还竟敢越级?

    在君楠被吓得面色苍白还频流着冷汗时,余美人只好硬着头皮率先去接招。

    “回大将军,因千里侯侯爷认为这事由陛下作主就成。侯爷他还说,大将军贵为国之栋梁,日理万机太过繁忙,因此侯爷要我们这些小辈别为了件小事再去劳动您的大驾。”开国大将军他们是动不了没错,但有个邻居,不仅敢把开国大将军捏在手里玩,就连全朝文武百官也没半个人敢同他作对。

    “千里侯?”开国大将军意外张大了眼,小心翼翼地求证“难道是步青云?”

    “正是。”逮到机会的东翁赶紧下场声援“侯爷大人就住在敞栈栈内,要不要我派人请侯爷大人也一同过来聚聚?”想不到这老家伙竟也会怕步青云,早知如此,他早该吩咐鞑靼,就算用扛的也要把步青云给扛过来处理别人的家务事。

    “不必了!”当下三堂会审的贵客们,全都被那个不管男女老少是民是官,只要是人就全都克的步青云给吓得齐声出口。

    君楠一脸无辜地望着顶头上司“这桩婚事是千里侯侯爷一手促成的,不知大将军是否对千里侯此举有何意见?”

    “没有,完全没有”曾经几度差点就抽中生死签,因而压根就不想与步青云扯上半点关系的他,忙不迭地挥着手。

    “你们呢?”她再问向两方父母。

    “当然有!”怕虽怕,但更怕失了面子的两方家长,仍是倔着脾气吼向她。

    “东翁。”她为难地一手抚着额,轻声说着“依我看,你还是请侯爷过来一趟好了。”

    “我这就去。”早就想落跑的东翁,转过身巴不得能速速离开。

    “站住!”四道高低不同的声音,随即吼住他欲走的脚步,也让想逃脱的他再次功亏一篑。

    僵硬又紧绷的气氛又再次徘徊在大厅之上,找上门的,在得知步青云也住这后,不知该不该在步青云真也过来这里而在烦恼着。而被迫面对他们的,则是因不能得罪他们而又送客不得,只好在下边头痛不已。

    静默了好一阵的大厅里,在君楠秀气地打了个呵欠后,总算是有了转机。

    “我累了”她状似疲惫地侧身倚着余美人。

    “要不要睡了?”知道她想演什么的余美人,赶忙扮出好夫君的模样,一手搂着她,轻声问出逃生之道。

    “嗯”她渴睡地揉揉眼,将脸蛋往余美人的怀里钻。

    瞧见一线曙光的东翁,忙再推他们一把“既是累了,那就快去睡吧,你有孕在身,累坏了可不好。”

    “爹、娘?”君楠以撒娇的音调分别问向两方家长“公公、婆婆?”

    “去吧去吧!”四双眼睛盯了她隆起的肚皮一会后,不得不为她腹中孩子着想,当下一致通过。

    “大将军?”她好不可怜地望着上头不放人的上司。

    “你早点歇着吧。”怕累坏她会出什么差错的开国大开军,也因而稍稍软化了态度。

    “那我也”两手扶着君楠的余美人才开口,就遭一阵震耳的吼声给吼得两耳嗡嗡叫个不停。

    “你留下!”

    “不行,没有他在我会睡不着,他不陪我,我就不走。”君楠一手紧紧挽着余美人的臂膀,很讲义气地朝众人摇首,且刻意还挺着肚子,摆出一副孕妇说了就算的姿态。

    说得好啊默默在心底暗忖的余美人,简直对自家妻子此举感激涕零。

    “你们都去歇着吧。”被哀兵政策击败的众人,再怎么不情愿,看在君楠的面子上,也只好暂时放余美人一马。

    在他俩演完戏准备离开战场时,东翁忙叫住他们。

    “喂,那我呢?”他们想撇下他独个儿留在这呀?这么不讲道义?

    他俩各赠他一眼“你自个儿看着办。”

    “什么自个儿看着办?他们又不是我的双亲更不是我的顶头上司!”他只是个小老百姓,哪有本事赶得走这票人马?

    余美人只在口头上留给他一条生路。

    “扛不住你不会叫姓步的过来担啊?”保证天字一号房的还没到场,就先吓跑这一票人。

    “你们我给记住”

    眼睁睁看着不讲道义更没人性的房客们,挽着手及时逃离火线,被迫留下的东翁,无奈再无奈地回首看向那;示似乎有意把腹内火气,全都改出在他身上的贵客们。

    置东翁生死于不顾的两人,在溜回寝房后,两人先是靠在门板上深深吁了口大气,再拍拍胸口庆幸能从那些长辈的手下死里逃生。

    “你想他们会待多久?”君楠在余美人替她弄掉头上的发簪时,忧心地坐在妆台前问。

    “也许待会就走,也许会待个一两日吧。”余美人想到这个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下可好”她沮丧地叹口气,任由已把她打理好的余美人抱上床。

    替她将棉被盖妥后,本想照旧去一旁长椅上睡的余美人,才要离开床铺时,君楠突地抬起一手要他别动,他随即瞥向窗外,两眼登时逮着了几抹闪过窗边的身影,并在听出那些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后,他有些受不了地翻着白眼,在君楠的示意下赶紧爬上床与她并肩躺着,免得她之前说的谎言会因此而破功。

    “他们还是不相信?”君楠压低了音量在他耳边低语。

    “应该是。”八成是前来求证的。

    并肩安静地躺了一会后,极轻微的纸张破裂声,在耳尖的他俩听来却再清楚不过,他们一同转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并愕然瞧着远处窗上,那个遭人以指戳破一个小洞的窗纸。

    “”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他俩互看了对方一眼,接着便合作地将床边的床帘给放下,以杜绝外头那几人的偷窥视线。

    已经很久没睡在床上的余美人,在君楠仍是睁着眼不睡时,转过身子面对她。

    “你睡不着?”

    “睡不着。”一堆人躲在她的门外偷看,这教她怎么睡得着?

    “那说些话吧。”也觉得在这景况下要入睡实在有些困难的他,倾身替她把被子盖至颈间,但在被子里的双脚,却不意地碰着了她的。

    “正在想。”她还不知该如何打发这个漫漫长夜。

    与她的身子靠得极近,深吸口气就可闻到之前沐浴饼的她身上的花香味,再加上怕冷的她在他的双脚碰着了她的后,她就一直缠着他的取暖,久未在他脑海里肆虐的垂涎之欲,在他一手搂上她的腰际时,即开始卷土重来,并令他口干舌燥不已。

    “别靠得那么近”不习惯与他睡在一块的君楠,没注意到他的手在做什么,只觉得这样躺着很不适。

    “床也只有这么丁点大!”身陷天人交战的余美人,在她想将他推远一点时,不小心扬高了音量。

    她飞快地掩上他的嘴“你小声点行不行?”

    贴在他唇上的手心,感觉起来冰凉凉的,仿佛只要咬上一口,或是亲上一口就可稍微满足一下他的口腹之欲完了,他居然对她的手心都有非分之想。

    满心挫折又得不到个解脱之道,余美人才想拉开床帘看那些人究竟走了没,好让他可以下床离开这片温柔乡,以停止满脑子克制不住的绮想,可这时他却听见了君楠不适的低哼。

    “怎了?”他马上窝回她的身旁。

    “腰酸”随着肚子愈来愈大,近来她的腰总是觉得酸。

    “我替你揉揉。”他推她侧过身子,徐徐按摩起她的背后。

    轻柔的手劲,逐走了阵阵的不适感,也让君楠的眉心不再紧蹙,但就在他愈揉愈远时,她缓缓地睁开双眼,低首往下瞧。

    “你在揉哪?”她一手指着他覆上她胸口大吃豆腐的手掌,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他居然还对她那么有兴致。

    “相信我,我已经很努力在克制我的兽性了”余美人痛苦地埋首在她的发里咕咕哝哝。

    背后被他整个人熨贴得热烘烘的她,不语地想了很久,在他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之时,红着俏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你克制多久了?”

    “很久了”眼里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偏又下手不得等外头那堆人走后,他要再去灌几壶酒解解闷。

    聆听着他含怨的语调,君楠想了想,在他的怀里转过身子,一手先拍向那个自我折磨的男人的额心,再拉过他,将软软的唇瓣贴上他的。

    宛如久旱逢甘霖的余美人,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并在她丝毫没有拒意反而还再吻他一记时,登时松开心中的栅栏,一鼓作气扑向她。

    于是在这夜,成亲多月的他们终于发现,日后,该怎么打发漫漫长夜的好法子。

    话说那两名住在天字三号房里的房客,长年以来就八字不合,更别说有过什么共识,可就在开国大将军率两家父母亲自造访过一回后,这阵子,他们两人渐渐变得很有默契,夜里只要时间一到,君楠就吹熄烛火,而余美人一见烛火已灭,便二话不说地溜进她的房里再深锁门户。

    这日接近正午时分,客栈里挤满了一堆避雪和用午膳的人,在客栈里的东翁和一群小二都因此而忙翻了天时,独独只有鞑靼不解地站在柜台前,两眼直咚咚地盯着坐在柜台前的客桌旁,脸上笑得神神秘秘,还心情很好,不再猛灌水酒改喝茶水的余美人。

    “东翁,余将军是怎了?”看了老半天始终不得其解,鞑靼忍不住要里头的东翁也一块看看。

    停下手边工作的东翁,一抬首见着余美人,便微微扬高了两眉。

    鞑靼搔着发“近来我常见他摸着背后。”他的背是怎了?怎么他的手不时老往后头摸?

    “我也正在纳闷”该不会是他所想的那样吧?

    被雪困在栈中好几日,趁今日雪势稍减,打算出门采些葯草的蔺言,正要走过余美人的身边时,不意见着了余美人抚背的动作后,立即停下了脚步,并摆出了一脸难看的脸色。

    当下全客栈里的人们,除了余美人外,个个都将两眼往蔺言的身上瞧,终于注意到四下异常静谧的余美人,在他们的目光指点下,也跟着回首看向那个总是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的蔺言,而蔺言,只是在一室的沉默中,冷不防地开口。

    “我虽能治你背后的抓伤,但我可不希望再帮她安一次胎。”这对夫妻是又想找她麻烦吗?

    “”这样她也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她这神医不必这么神吧?

    正在喝茶的东翁当下被茶水呛到,蹲在柜台里咳得天昏地暗。

    蔺言使劲地瞪余美人一眼“为了肚里的孩子着想,你们俩,节制点!”

    在撂完话就走人的蔺言步出客栈后,诡异的沉默兀自徘徊在客栈内,当客栈里的人们慢了一步,总算是在想通了蔺言的话义后,众人纷纷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余美人。

    “看什么看?”面皮特厚的余美人,在被识破了后,干脆摆出一脸恶相“夫妻间不能恩爱呀?”

    众人更是因此而瞠目结舌。

    “东翁”满脸僵硬的鞑靼,拉拉东翁的袖子。

    “什么都别问我,因我什么都不想答。”猜中且也差点被呛死的东翁,直摆着手,在他们之前对他那么不义之后,一点都不想再去管别人的家务事。

    “可听蔺言说,这样似乎对乐将军的身子不好。”鞑靼还是很想拖他下海“你就去同余将军说说吧。”

    东翁撇撇嘴“啧。”

    遭鞑靼给拖到柜台外,与余美人同桌坐下,而鞑靼也送来两壶酒后,东翁边替两人倒酒,边在桌底下踹他一脚。

    “喂,蔺言的话,你就照办吧,不然,至少你也控制一下。”再让君楠有个什么不适,或是又来个孕吐,那洗衣洗到手软的丹心肯定会同他说她不干了。

    “连你也管起我的家事来?”余美人在灌完一杯酒后,对这与蔺言站在同一阵线的老板深感不满。

    他耸耸肩“你若是嫌钱多,或是你能找得着比蔺言更好的良医,你是可以不听。”他想当个穷光蛋的话,那就继续去找老是坑人钱的蔺言好了。

    也才乐了没几日的余美人,在经过蔺言与东翁现实的洗礼后,面上笑意登时消失无踪,万般沮丧地趴在桌上,实在是很不愿意又回到以前那和尚似的生活,更不想一天到晚看得到却吃不到,因而严重内伤却又无处发泄。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将脸贴在桌面上,两手直捉着自己的发。

    “知道什么?”

    他微微抬起头“你不觉得君楠变得比以前更美了吗?”这绝对不是他的眼误,而是有生了双眼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娶过门的君楠,最近已从病妻变成娇妻了。

    “她一直都很美。”东翁反而觉得他迟钝到没葯救“是你这个瞎子以往没看到而已。”

    “我说的是现下!”

    “嗯”他皱眉想了想“好吧,她是愈补愈美了。”的确,这阵子君楠看起来,更有女人味了些,肤白细滑、脸蛋红润可人、娇艳欲滴这家伙究竟是叫盟主大人拿了什么东西来给她补,而把她补成这般让他残害自己的?

    “看,我就说吧。”他说着说着,又把脸贴回桌面上继续自怜。

    “这又如何?”

    他的口气愈说愈像是个怨夫“我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又与她睡同一张床,加上同处在一个屋檐下,要我不心动更不手痒,除非我是个圣人或是个和尚。”他只是个身心都很正常的血肉凡夫而已呀。

    “言之有理。”行,算他够可怜,同情心暂时分他一点。

    “你可不可以不要继续用那种同情的眼光看着我?”他又不是来这乞怜的,他只是在抱怨蔺言那残忍的恶行。

    “那你回去继续慢慢煎熬好了。”东翁一脸无所谓地更进一杯酒。

    他自怜地再饮一杯“我要能回去我还会待在这?”最近他只要看到君楠,就从头到脚开始不受他的控制,别说是定力了,他连半点克制力也都被那个娇妻给摧毁得一干二净,他要是成天都待在天字三号房里,那他肯定会完全不想离开那张床。

    东翁提供一个暂时能救火的法子“你就忍忍吧,不然,你就搬回你的营里住上一阵。”

    “问题就出在忍不住,也搬不得”他也很想搬回营里住一阵啊,可他又不放心放她一人在家,天晓得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再加上,万一他不在家,又有野男人跑来这想找她单挑怎么办?

    “我要回去做生意了。”东翁朝天翻记白眼,决定让他去自生自灭。

    独自在客栈里喝光两壶酒后,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不得不回天字三号房的余美人,才回到房里想叫君楠起床吃些午膳,一拉开床帘,他就又两脚生根,定在床畔没法动弹。

    这实在是太太香艳了。

    床上的艳妻还在睡着,她那露出被外的香肩,和她那一头披散的青丝,当下让他觉得方才他喝的并不是酒,而是油,而她则轻而易举地又点了把火,直将他给烧得头昏脑胀,再度饥渴到不行。

    也不知呆站在那儿多久后,幽幽醒来的君楠,甫睁开眼,就见着他又摆出与昨夜差不多的神情看着她,眼底还有着明显的欲火,还不是很清醒的她,想也不想地就朝他伸出手。

    很想再跳进温柔乡里的余美人,在忍受不住地想握住她的手时,蔺言那张恶脸登时跳进他的脑海里,逼得他不得不放弃送到嘴边的逃陟肉,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有办法将她的手给压下。

    “你怎了?”总算有点清醒的君楠,在他的面色忽青忽白时,一手按着锦被坐起身。

    本噜一声,余美人不禁咽了咽口水,因她那裸露双肩、无辜可人的模样,对已尝上了瘾头,此刻完全不具定性的他来说,未免太过春色无边,也再撩人不过

    “你的身子可有任何不适?”他迟疑地问着,很想拉下锦被一览春光,更想同她一块再钻进里头一整日都不出来。

    “没有。”她摇摇头,还担心地以手探了探他的额际。

    理智再度松弦,蔺言和东翁警告的话语也逐渐自他的脑海里远逸,太过食髓知味的余美人,低首吻住那张娇艳欲滴的嫣唇,直在心里想着

    一次,只要再一次就好只是,他事前并不知道,这很可能会是短期内的最后一次。

    当事后他慌慌张张地抱着君楠一路往十四巷底跑,去找那个正好采葯回来的蔺言报到,面上带着心虚和紧张的他,才进屋没多久,就开始频频闪避着蔺言不时刺过来的冷目。

    替君楠号过脉诊完后,蔺言一开口就是冷箭齐发。

    “你们成亲,就只是为了毫无节制的欢爱?”都特意提醒过他了,没想到他居然还将她的话当耳边风?

    “噗”在旁旁听的左刚,登时喷出一口茶。

    被诊的君楠,与知道自己是来讨骂的余美人,两人皆很识相地选择闭口噤声,免得蔺言会因此而更加光火。

    “你们,分房。”深深觉得治标不能治本的蔺言,直接下达最后手段。

    “什么,分房?”余美人头一个就反对“何时起我们夫妻的事要你一个外人来管?”

    蔺言毫不客气地凶回去“那往后就别再抱着她来找我!”

    “”“左刚,送客!”多看他们一眼就多被惹毛一分的蔺言,一点情面也不留地下逐客令。

    在将那对让他又妒又羡的夫妻给赶出地字十号房后,左刚踏进蔺言制葯的客房里,看着正在将今日采来的葯草分类的妻子,颇为犹豫地开口。

    “蔺言”

    “别想,我不会生的。”之前就对他说过不生,而在看过君楠有孕之后所经历的种种,她更是下定决心,绝对不生个孩子来虐待自己。

    “可是”很是羡慕三号房邻居的左刚,也很想像余美人一样,日后能够有个孩子抱,而不是对不起自家祖宗,真的要绝后。

    蔺言淡淡再问:“你要我休夫吗?”

    “不要”

    因前阵子纵欲过度,导致这两日身子备感不适,向晚时分,当君楠再次喝完了蔺言派人送来的苦葯后,打不起精神的她,想不用晚膳就早早上床歇息,但就在她打算吹灭烛火之前,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的身影,又再次徘徊在她的窗外她没好气地瞪着窗纸。

    说来说去,她又沦落到必须喝苦葯的下场,全都是那个余美人的错,毕竟,这种坏事,只她一个人可做不起来。

    等在外头徘徊了许久,耐不住寒冷的天候还是跑进房里的余美人,一进房里便直接走向君楠,低首想给她一个吻时,她即以一掌及时推开他的脸。

    “不许再碰我一根手指。”现下想想,前阵子的她,的确是太过欠缺考虑了,也被余美人的引诱给迷昏了头,所以才没顾虑到肚里孩子的安危。

    “什么?”当下似被泼了盆冷水的余美人,僵直着身子看着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娇妻。

    “你,安分点,回你的椅上睡。”她再将他推远一点,然后指着那张以往他睡惯的长椅。

    难道他的好日子真的已如逝去的大江东水,一去不回了吗?

    愈想就愈心酸的余美人,一把抱起她让她坐在长椅上,将耳贴在她的肚皮上,想藉此安慰一下自己,顺便看看能不能让她因此而回心转意。

    “你在做什么?”不为所动的君楠,低首看着他抚着她肚皮的模样。

    “同我儿子聊天。”

    她不但不感动,反而一把抓起他的发“什么你儿子?是我女儿!”

    “女儿就女儿”无端端被她凶了一顿的余美人,不满地皱着眉“你的不也是我的?”怎么搞的,她的本性怎又跑出来了?

    瞪着他又赖在她身上的德行,君楠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他俩定力又都不够坚强为了孩子着想,她还狠下心点好。

    “出去。”将他自身上拉开后,她一路推着他走向房门。

    “啥?”被赶到门口的余美人连忙止步,回过头才想对她求情,早已备好说词的君楠,干脆当着他的面再给他另一个打击。

    “咱们分房。”

    “你还当真要照蔺言的话做?”他忙不迭地握住她的两臂,直要她再想个清楚。

    君楠没得商量地朝他点点头,两手环着胸,说得再理直气壮不过。

    “当初你不也把她的话奉为金科玉律?”哼哼哼,现在深受蔺言其害的,可就不只她一人了。

    “此一时彼一时,更何况你的身子都已经!”

    “停。”她再次打断他居心不良的劝言,郑重向他声明“总之,我可不想再喝那苦得要命的安胎葯了。”

    “君楠”万般不愿她这么做的余美人,刻意弯低了身子,与她眼眉齐对,好声好气地柔柔唤着她。

    “你叫得再动听也没用。”她甜甜一笑,再一脚将他踢出门外“出去!”

    “慢”里头的妻子关门落锁的速度,快得连让他把冤情喊完的时间都没有。

    “余将军,你站在外头做什么?”端来晚膳的丹心,在想把晚膳端进厅里路过他的身边时,不了解内情地问。

    他沮丧地抚着门板“我是被关在外头”虽是冬末,但现下还是大雪日哪,他那孩子的娘,还真狠得下心把他弃置在外头挨冷。

    “为何?”丹心歪着头瞧了瞧他,直觉就这么想“你俩又吵架了?”

    余美人记恨地握紧了拳“因她要照蔺言的话与我分房”那个姓蔺的女人明明赚了他不知多少银两,可只要出了岔子,就不分青红皂白,事事都把罪过往他的头上算!

    一脸恍然大悟的丹心,在明白内情之后,先是顿了顿,微侧着脸睨了他一眼,然后往后退了两大步。

    “给我说清楚。”余美人恼火地一手抚着额“那又是什么意思?”那个姓靳的盟主就算了,没想到她也是一个样。

    “咳咳”丹心忙端出一脸正经样“我只是认为,为了孩子着想,蔺姑娘的话,你还是多少听点好。”

    又是为了孩子着想那谁来为他这个未来的爹着想?

    当丹心在厅内放下晚膳,再由窗户送进晚膳给君楠就走人后,独自一人坐在厅内吃着晚膳的余美人,从不曾像此刻这么深刻体悟到,一个人吃饭,竟是这么寂寞冷清的一件事。他甚至嫉妒起君楠腹里的孩子,不但可以独占她一人,还可以陪她一块吃饭、沐浴和睡觉

    慢着,他在想什么?老子跟儿子吃起味来?

    他八成是没葯救了

    “君楠。”独个儿用过冷冷清清,没有人作陪的晚膳后,不死心的余美人,又再次站回寝房门口,边敲着门边唤。

    “做什么?”正要吹熄蜡烛的君楠,不怎么想理会他地应着。

    “天这么冷,我没地方睡。”他装可怜一点总成了吧?

    岂料她早安排好他的去处了“回你的东厢房去睡,不然就去我的西厢房睡。”

    “不要,我想跟我儿子一块睡。”现下回去东厢房,他只会被那堆手底下的将官拖着一路办公到天亮而已。

    儿子儿子,一天到晚满脑子就只有他的儿子而已!

    “待他生出来后,你会有大把的时间陪他睡!”君楠没好气地在门上踹上一脚,再一鼓作气吹熄房内的烛火。

    眼看夜色愈来愈深,不想去办公也不想孤家寡人的他,硬着头皮再敲她的房门。

    “又有什么事?”

    “我想陪我女儿的娘睡。”只要能让他进去,别孤零零的在外头,眼下他什么都可以退让。

    房里的人儿沉默了一会儿,还不时透过微敞的窗扇,瞧着外头愈晚下得愈大的雪势。

    余美人只好再保证“只是睡觉而已,绝不动手动脚。”

    “也不动口?”哼,她太了解那个男人的一双唇能做出什么事了。

    他很忍让“对”

    下一刻,紧紧闭上的门扉,在他期盼的目光下微微敞开,如获特赦的余美人连忙把握住机会,钻进房里关上门后,在君楠的目光下,自柜里抱出一床锦被,乖乖躺在她所指定的长椅上。

    饼没多久,很受不了他在长椅上翻来翻去,还因把火盆都搬到床边让给她而冷得发抖,君楠只好掀开锦被一角“上来,别在那儿抖。”

    得了寸不敢进尺的余美人,上了床后,只是习惯性地搂着她,让她枕在他的肩上睡,至于其他,则不敢再造次,免得又会被她给踢出门外。

    “别搂得那么紧。”她拍拍他的手,把他的手挪至她的腰后,知道她腰酸的余美人,放轻力道开始替她按摩。

    “还酸吗?”

    “不了”她舒适地吁了口气,翻过身子一手抱紧他后,渴睡的眼帘在他的注视下沉沉合上。

    侧首看着这张他已日渐习惯的睡颜,他这才发觉,早在他心底,他已对这张容颜习惯到夜里睡去时有它,张眼醒来时也有它的存在,他愈来愈习惯有她陪伴在他的身旁,也愈来愈不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这阵子,若是军营里突有要务,迫使他得在军营里过夜不能返家,待在营中的他,总是了无睡意,一路睁眼至天明,可只要一回到她的身边,他不但不会在夜半醒来,且睡得很沉,一夜无梦,天曦一亮,他只要转首,就能瞧见那张令他安心的睡颜。

    看样子,这个原本住在西厢房的同房房客,不但把她的房间搬至他的房间里,还一路搬进他的心坎里,不经他允许也不过问他反不反对,迳自在他心底占地为王霸着不走。

    而他,却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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