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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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出了点事,他没打算让她知道。

    以她随遇而安的性情,也不兴蛮缠追问那一套,他不说,她也就不问。

    即便如此,心还是会悬念,念着事、念着他,不是期望他进一步解释些什么,而是希望他一切顺遂,所有麻烦事全远离。

    今早的天气好舒爽,或许是因时序早进入当地的秋,少了夏季的燥意,风显得格外温柔,空气里一直有着股化不开的茉莉花香,神秘地一路尾随他们。

    侧坐在摩托车后座,谭星亚双手环着前座男人的腰,脸自然地贴靠他背心。

    今天是“coolme”的教学日。

    因为和国内的残障人士辅导就业协会合作之故“coolme”这边每周一次会派人过去教导刺绣的技巧,有时也会加开缝纫课程。除此之外“coolme”也会将部分订单转作代工方式,给自己教导出来的优秀人选一个足以糊口的工作机会,总之是利人兼利己,让店里近年来遇到旺季就爆增的订单能有效又快速地达成交货目标。

    这个礼拜轮到她过去上课。

    想想,事情总都朝奇异的方向行进,她刚开始只是喜欢弄一些小玩意儿,编彩绳、串珠珠,然后搞出各种不同的花样自娱,没料到越做越有心得,后来认识袁静菱,进一步接触刺绣手艺,连打版、缝纫也都学了点,现在竟然也够资格教人了。

    虽然他好不容易休假回来,但课程早安排好的,她身负重责大任呢,不能又因他请假。

    “我载你去。”他说。知道她今天既定的行程后,他坚决当她的司机。

    “可是摩托车”

    “它好得很,没病没痛,要它跑多快都行。”

    “啊?”唉忍不住好笑地叹气。

    可能是因为她不会骑摩托车,而他也三、四个月才能回来这城市一次,如果把一辆太考究的二轮交通工具摆在这儿,她不懂得该如何保养,他也没办法时时呵护自己的“爱驹”既然如此,干脆就买辆二手旧车,丢在前庭任凭风吹日晒也不会心疼。

    她晓得,他和游叔在日本的“老巢穴”有着百坪的车库,用来摆放他这几年来陆陆续续收集到的经典重机车款,那整个车库的重机价值连城,而在这里,他们骑的是再普通不过的“速克达”塑胶外皮把车身全部包裹住,老老旧旧的,但在他的维护下竟然还挺耐操的。

    脸蛋下意识蹭了蹭他厚实的宽背,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音了,淡淡的、有种迷乱的、抓不到边际的幸福感,似乎带着几分淡丽的哀伤,她心窝也泛涟漪了,酸酸暖暖的,觉得连忧愁都很美。

    合起双睫,她勾唇独尝着这样的滋味。

    教学课程安排在位于市郊的一处大型铁皮建筑里,建筑物外表虽不够华丽,但里面规划得不错,前面还有好大一片停车场。

    钟爵把摩托车停在离侧门最近的阴凉处,眼神怪异地盯着好几辆进进出出的大巴士,似乎没料到市郊也有这么热闹的所在。

    “旅行团会把整车观光客带来这个休息站,里面除了有一口气能容纳五百人左右的大餐厅外,还设有越南各地的名产、花卉和手工艺等等摊位的大卖场。”谭星亚跃下车后座,她今天仍绾着髻,虽吹了风,只有耳畔的乌丝微乱。

    拂平衣衫,她笑着又说:“我们是直接在里连的卖场上课喔!完全没有隔间或遮掩,大大方方地让人看,然后旁通摆着成品。协会的阮主任说,这样的安排很能引起观光客们的兴趣,也比较容易让他们甘心情愿掏钱出来购买。”

    “嗯。”钟爵低应了声,把引擎熄掉。

    谭星亚一脸疑惑,怔怔地看着他踢下停车架,长腿跨下来,不禁问:“你你不离开吗?你要进去逛呀?呃可是里面有很多欧美和日本来的观光客”国外疯二轮或四轮赛车的人很多,要是有谁认出他,可能不太妙。

    “我等你。”他也没兴趣去逛,只是背靠墙,取了根烟叼在嘴边。

    “可是得连续上两个小时,然后我通常还会多留一个钟头,个别指导几个初学者,你在这里等很无聊的。”

    “我等你。”摸出打火机,点烟。

    “诶”谭星亚被他的固执打败,猜想他八成还在为早上游叔那通电话心烦,整张脸没什么表情,还抽起烟来了。

    “我可以自己回市区的,这里有议价摩托车、有计程车,上完课后,我其实也可以搭其他人的便车”

    “星亚姐,你今天没便车搭啦!我的小绵羊昨天骑过来休息站时,明明都没事,等要回去时却突然给我装死发不动,现在还丢在侧门的机车停车棚那里呢!”一道小红影忽然从墙角跳出。

    听到“搭其他人的便车”这几个字,钟爵眉峰略折,心口跟着绷起,就觉“其他人”这个词大有文章。

    一切全归咎于他的变态心理作祟。

    从以前就不爱她跟谁太亲近,那会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慌。

    他得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说服自己,才能紧攀住所剩不多的理智,压制血液里极度疯狂且极度不安的因子。

    必于所谓的“其他人”他撇着唇正要问个清楚明白,倒有人跳出来自首了。好得很啊!

    “蜜卡”谭星亚讷讷唤着。

    染成红色的卷卷发,圆圆脸蛋,圆圆的鼻头和嘴巴,再搭上一双圆亮的黑眼珠,这个叫作“蜜卡”、穿着吊带裤的少女,看起来活力十足,笑容好闪。

    “哇啊啊~~星亚姐,这位先生好帅啊!喔~~买~~尬!比布莱德彼特还帅,和乔治克鲁尼有得拚耶!是你男朋友吗?”一靠近,小女生马上被酷男人神秘的气质吸引,忘记自己几秒钟前在“哀”哪一条?

    谭星亚瞬间被问得哑口无言,颊畔晕红,特别是钟爵竟然把目光扫向她,叼烟的嘴角还若有似无地往上勾动,彷佛也在等她答覆。

    现在是怎样?

    要她说什么啊?

    “他是我朋友。”支支吾吾的,杏眸还很不争气地痹篇那双棕眼。“男朋友”听起来太梦幻,她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只好模糊带过。

    咦咦?哇啊!帅哥的脸色怎么臭黑起来啦?

    呵~~很值得研究喔!

    蜜卡晃着满头俏皮红发,笑容可掬。

    “朋友吗?嘿嘿嘿,既然是星亚姐的朋友,那也就是我朋友喽!大家都是朋友,朋友来、朋友去的,多亲近、亲近那是一定要滴呀!来来来,请容敝人自我介绍一番”

    “这个休息站是去年新开的,听说背后有个华侨大老板喔,不过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很难被我们这种小人物堵到啦!后来残障协会和大老板谈妥了,把完成的作品摆在这里卖,虽然只是一个小角落,但租金也很高的。不过那位华侨大老板还算有良心,我听残障协会派来这边看场子的阮主任说,华侨大老板有的是钱,所以很有义气地腾出场地,不收他们租金呢!”自言自语得很开心呢!既然开心,那就继续下去喽!

    “真要说啊,我们天主之家也是弱势团体,要是那位大老板也完全不收我们小书店和糕饼摊的租金,不知有多好呢!唔虽然我们的租金已经折扣再折扣了,但那也是钱啊!哼哼哼,就不要让我遇到他大老板本尊,要是能跟他说上话,我一定嗯一定嘿嘿嘿,抱着他的裤乖凄苦哀求,求到他怕为止!”说完,那张圆润唇瓣还自嘲地哈哈大笑。

    “哎呀,都是我在说,你怎么一句话也不回啊?这样很闷耶!英语会话就是要一来一往才会进步神速啊!你让我练习一下是会少块肉啊?喂,我讲了这么多,身家底细都介绍得清清楚楚了,还把我生死与共的小绵羊借你乱摸,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要以为长得帅就可以翘屁股,连个名字都不回报一下喔!很不够意思耶,朋友不是这样当的啦!”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就算有满肚子的疑惑、满肚子的不爽,但在听到自己濒临绝境的“小绵羊”很有元气地发出吼叫后,蜜卡不禁怔住,麦色小脸兴奋得泛开薄红。

    忽地,她扑去抱住男人的臂膀,用力摇晃。

    “你救活它了、你救活它了!你你你你真神啊!噢,上帝!昨晚的祈祷灵验了!噢,我亲爱的上帝!噢~~”

    他当然神。

    这种胡乱拼装出来的机车,他随便一看就可以抓出一堆问题,能不神吗?

    钟爵很不给面子地摆脱掉拽住他臂膀的小手。双掌又跟今早沾了机油一样脏兮兮的了,因没有抹布可以擦,他随手抓起一把泥土揉搓几下,跟着在随处生长的小草堆上乱拭,勉强把油污弄掉。

    他想,除了心理变态外,他还有很严重的强迫症。

    只要看到有摩托车“生病”了,即便是那种糟到该废弃的破铁,他就是会克制不住自己,硬要找出哪里出了毛病,然后竭尽所能地去“治”好,就算临时没办法“好”得太健全,至少也要起死回生、弥留再弥留,让机车再“机车”下去。

    他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

    内心嘲弄自己,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没什么表情地望着那个叫作“蜜卡”的女孩。

    女孩对他甩开臂膀的排斥动作没什么特别感觉,全副心神都转移到噗噗吼叫的“小绵羊”身上,见到爱车起死回生,她又叫又跳的,圆圆小脸激动得不得了,眼眶还湿润湿润的,感动得都快流泪了。

    这一切似乎也挺怪的。

    钟爵心中那抹嘲弄越演越烈,渐渐扩散到嘴角,惹得他露出讪笑。

    他坚持要等那个小女人,反正回到这个东南亚的城市来,他的重心便再简单不过,就只有她,其他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之后,她赶着进那栋大铁屋授课,离开时,那双清亮眸子仍有意无意地回避他,让他肚子无端端挨了一拳似的,想回敬还挑不到对手。

    她在别扭什么?

    还是闹别扭的人其实是他?

    朋友?

    男朋友?

    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影响?

    他与她之间盘根错节、动静相倚,不是简单的“男朋友”、“女朋友”就能一言以蔽之的。

    他不爽,只是因为她她言词闪烁?说话不够痛快?刻意把他泡沫化?

    好吧他得承认,其实他搞不太清楚自己在郁闷什么。

    一张因太过感恩兼兴奋而刷得红通通的小脸猛地晃到他面前来,乐呵呵、讨好地说:“你好厉害,你对摩托车很有一套是不是?我看你只是对小绵羊东摸摸、西摸摸而已,它就咩咩叫了,你教我几招好不好?”这样比较保险,以后若“小绵羊”生病了,她就自己当医生。

    钟爵不理人,站起来走向墙角的水龙头。

    蜜卡不怕他的冷脸,涎着脸跟过去。“我理解力超强,很能举一反三的,差不多是天才的等级喔!反正星亚姐还没出来,咱们有的是时间,你教教人家嘛~~”撒娇地拉长音。

    钟爵懒得多说一句。

    基本上,从谭星亚离开到目前为止的两个多小时中,他半声也没吭,若非好死不死地被他看到那辆垂死的“小绵羊”害他强迫症大作,心痒兼手痒,也不会容忍女孩在旁边像麻雀般吱吱喳喳个没停。

    蜜卡说了很多,钟爵是左耳进、右耳出,能够让他留在大脑里的,还得看那则讯息和谭星亚相不相关。

    他知道,女孩是孤儿,从小生长在孤儿院呃是“天王之家”和谭星亚在这个休息站结识,因为“天主之家”在这里也有摊位,卖手工糕饼,并批来一些专门卖给外国观光客的书报杂志和译成各国文字的旅游书,当然,还有大量的风景明信片。

    她和谭星亚一拍即合,大小女孩相处融洽,三不五时还会跑去“coolme”玩耍,结果与“coolme”的老板和员工也混得越来越熟,而每个“coolme”曾派来休息站教授技能的人,都搭过她“小绵羊”的顺风车。

    想到谭星亚坐在这台破铜拦铁上、让女孩载着跑的模样,钟爵胃部就陡地缩紧,后颈一阵麻。

    他的摩托车外皮虽然也没高明到哪里去,但内部可是维修得水当当,再加上他动手脚改装过,机关重重,平地山路都能跑,绝对不会发生跑到半途解体、或突然使性子阵亡的危机。

    “喂,你牙痛吗?帅哥脸太臭,会吓跑漂亮美眉的。”蜜卡略显夸张地眨眨大眼,用力搞笑。

    “天主之家只有你这辆该进废弃场的摩托车吗?”

    “啊?”男人紧抿的唇当真滚出话啦!

    怔了几秒,圆溜溜的大眼睛又灵活眨动。“呃呵嘿嘿哈哈哈我们有五辆呢,才不是只有一辆。安德森神父说我骑来休息站这儿比较远,所以把最好的一辆让给我使用!”

    钟爵脑中微晕。也就是说,往后他又离开的话,苟延残喘下来的“小绵羊”依然会受到那女人的青睐,然后会发生什么危险,没人料得准。

    这下子不仅发晕而已,他太阳穴突跳如急鼓,恐惧的感觉爬上皮肤。

    “唔这样吧,至少你把小绵羊为什么会发不动的原因告诉我,然后我把大家都知道、就你不知道的公开秘密跟你说,跟星亚姐有关的哟!这交易很ok吧?”开玩笑,她蜜卡妹也是出来“混”的,怎会看不出只要自己话题里一牵扯到星亚姐,这酷哥的冷峻表情就会跟着出现裂痕,不好好吊吊他胃口怎行?

    钟爵被人打蛇打在七寸上,原本清洗了双手转而要走进休息站内的脚步陡顿。

    他退回来,站在引擎还噗噗乱咳的“小绵羊”旁边,撇嘴便说:“避震器生锈欠保养,油门和煞车系统有问题,电池太过老旧,保险丝烧断两条,轮胎修补次数过多,三颗螺丝崩裂,没上润滑油,平常没清洁,所以它发不动。那个公开秘密是什么?”

    “啊?!”好快!蜜卡瞠目结舌,有听没有抓到重点。

    “说。”胁迫般地逼近,棕眼眯起,单单一个字也可以说得很狰狞。

    “呃说、说那个公开秘密其实是大家都爱星亚姐啦!哇啊啊!先别变脸、先别变脸!我诸还没说完!大家都爱星亚姐,特别是木雕摊位的老板、教盲人按摩的李师傅、残障协会的阮主任、大餐厅新聘来的香港大厨咦咦咦?怪啦!我怎么突然觉得你很面熟?这张脸唔,好像在哪里见过耶!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哇啊!是封面上那个男人!

    这一边,钟爵没心情再去理她,掉头就走。

    也不管那个“公开秘密”的真实性有多高,他下颚已然绷得太紧、脸部线条太僵硬、额头上的血筋太明显。事实上,他每个呼吸、每条肌理、每个细胞都绷得太过分了!

    这滋味他晓得,他变态的病又要发作。

    有谁要抢走他的东西,他不能割舍的东西,若被剥夺了,他又将变成被抛弃的那一个。

    她是他的。

    她的自由仅在他许可的范围内。

    她若想走,完完全全的飞离,他会压抑不住变态的心思。

    他怕,终有一日理智崩散,会亲手折断飞鸟的羽翼

    好痛!

    紧抓她手腕的力道太重了,五指深捺,掌心如火,彷佛要在她皮肤上烙出一圈印记。

    拉她下车、进屋,连鞋也没脱就直接走到客厅,钳制她细腕的粗掌终于甩放开来,动作称得上火爆,彷佛正濒临失控边缘,谭星亚一时间没能站稳,纤细娇躯趺进沙发里。

    她坐起,另一手悄悄覆住发红的腕处,没喊疼,脸色有些苍白,黑幽幽的眸凝着面前发怒的男人。

    后者眼中有血丝,气息异常粗嘎,微髦的棕发乱糟糟,因他们适才一路狂飙回来,风呼啸吹扬,连进了市区也在车阵里急速蛇行。

    要不是此刻气氛太糟,谭星亚想,她应该会称赞一下男人飙车的神技。

    苞在他身边那十年,她也常跨坐他身后,随他上山下海地奔驰。这两年她的生活方式改变,不再时刻与他相伴,今天突然藏这么一次,她头竟然不中用地晕眩了起来,胸口也闷疼闷疼的。唉

    整个状况颇乱,一桩接一桩,快得她没办法立即反应。

    今天上课的情况如以往平顺,十几个学生没谁缺席,当场她一边教起珠绣、一边任那些外国观光客围着看,残障协会的阮主任则带着人手帮忙卖学生们的成品。

    事情到这儿仍很平常,没风没浪。

    课后,她留下来和学生们聊了聊,心里到底挂记他,担心他等得不耐烦,匆匆结束谈话后正要出去找他,同样接受残障协会之邀、教授盲人按摩的李师傅突然拖住她,说他近来拜了另一位老师傅重新深造一番,要帮她免费抓龙,让她舒筋活骨、气色更美丽。

    她婉拒再婉拒,人家就耍赖硬要留她。

    她个性原就跟软柿子一样好咬,不是那种能对人摆冷脸、赏白眼、甚至破口大骂的脾气,特别对方又是认识的人,她就更难拒绝人家的好意了。

    于是,她的手被李师傅拉住,又搓又揉地按摩起来。

    她小脑袋瓜还在想该怎么摆脱,然后,火气忒大的男人偏选在这时跨进休息站内,那对火眼金睛直扫过来。

    周遭的人们大概都感受到他辐射出来的怒气,摩西过红海般地纷纷让道,任他以直线方式飙到她面前。

    他抢回她手的动作太粗鲁,李师傅被推倒,连带弄翻好几张椅子,阮主任紧张地跑过来察看,她急着要开口安抚大家,还来不及出声,男人竟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臂膀强壮,一记干净俐落的狠推,把阮主任当场撂倒,也把“天主之家”摆在书摊前的整叠杂志弄翻了。

    当期的八卦杂志散落一地。

    还嫌不够精彩似的,蜜卡冲进暴风圈,小嘴“你你你、你你你”个不停,指着地上的杂志又指着他,圆滚滚的眼睛瞪着杂志封面又来瞪住他。

    而他紧抿唇瓣不发一语,像是现场般得一团糟,全然不干他的事般,只管将大脚踩过满地散乱的杂志,拉着她就往大门移动。

    说到倾散一地的杂志,那本专门披露国际车坛新鲜事的英文杂志,销售量好到爆表“天主之家”每月必跟国外杂志社下订单,这证明观光客虽然跑出来观光,还是喜欢看八卦。

    当然,既然要八卦,封面能多膻腥就多膻腥,标题能多耸动就多耸动,总之要一眼就能抓住大众的注意力,而这一期的封面和标题简直简直赞到连魔鬼老总都要感动流泪!

    大床上,男人下半身裹在白色被单里,露出精壮的、有卷卷性感胸毛的上半身,肌肤是令人垂涎的淡巧克力色,温暖得让人想俯身亲吻,性格而峻厉的五官在照片上不知为何变得好温驯,半合的目光迷迷蒙蒙,几缕卷发覆着宽额,那模样相当可爱也相当可口。

    然后,最教人艳羡的是,大床上不只男人一个,还同时挤进十来个妙龄兔女郎,或斜倚、或趴俯、或跨坐,搔首弄姿地团团围住男人,十来双小手纷纷往男人身上摸去,有几只还钻进被单底下。

    标题写着

    “ouzo”车队德国狂欢派对“炮弹”四射!

    “拉丁情人”多p“兔女郎”“战况”激烈!

    封面上的半裸男就在她面前。

    他。

    钟爵。

    就是那批嗜血狗仔嘴里所说的“拉丁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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