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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恨极何须不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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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白霜月冲口而出,心没高悬,却是重重地往地面撞落。

    “它已经发生。事实便是如此,无须可不可能的猜测。”傅长霄冷笑,似乎对她急辩的神态早了然于心。

    不知是否毒未尽清,抑或体力仍未恢复,狠绝地吐出尘封许久的恩怨后,他目眩心悸,有一瞬间竟看不清底下仅离一个呼息的女子脸容。

    他神魂陡凛,下一刻,又迷惑起自己这般慌乱的心绪从何而来?就只为了看不清她吗?

    可笑!荒谬无端的可笑!

    狠狠咬牙,冷峻脸庞不由得倾得更近,他的唇已触着她的嘴角和肤颊,耳中清楚窜进她的音浪,透着一抹压抑的呜咽和莫名的执拗,刺激着他。

    “一定有误会我爹他是好人你、你误会他,你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就、就指说是他你不公平唔唔”所有的话一字字全消逝在男子加重力道的五指下。

    他不要听她说,他已然听够!

    她当年根本尚未出生,有什么资格去替谁说话?

    “我不公平?我不公平?!这世间公平之事又有几桩?惠炎阳贪婪狡猾,却长年稳座武林盟主之位!白起雄背信弃义、夺人家产,为何能寿终正寝?你告诉我,这公不公平?!”嗄声喊出,他忽而直起上半身,跨跪在她胸腹之间,裹在腰侧的白净巾布隐约渗出血红,他却毫无痛觉般,俯看她小脸的眼神凶猛得如同一头被彻底挑衅、激怒至极处的野兽。

    他健壮臂膀伸得直挺挺,筋脉乍现,双掌合掐住她脆弱的颈项。

    很简单的。

    粗糙指尖轻易地找到了她每小段颈节的衔结点,只要再稍稍用力,他轻松得如同船过水无痕一般,便可扭断她的脖子。

    真是太简单了。

    他甚至可以不让她这么好死,可以多折磨她片刻,掐紧她的咽喉,阻断每丝每缕试图要滑进她胸腔的气息,要她在他面前疯狂挣扎、痛苦挣扎,直至最后一刻

    他想象着那双骄傲的玄玉眸子布满惊骇、不再骄傲;想象着傲霜花终究凋零四散,挺直的茎骨在他掌中碎折。他只会痛快,难以言喻的痛快着

    他专注地盯着底下那张脸,每个细微变化都不放过,他看得如此用力,指节绷得节节突起,指尖的力道却奇异地停顿在要进不进、欲放不放的所在。

    女子原泛着健康麦泽的脸蛋此刻胀得通红如血,她下巴微拾,细致的眉心淡淡蹙起,柳眉儿勾扬出近乎无奈的两抹。

    他瞧不见她是否惊骇无比,因那双凛傲的眸子已然闭起,墨睫颤抖抖的。

    她鼻翼歙动,红得泛开薄紫的唇瓣微微张成一个圆,洁白的贝齿和舌尖轻嚅轻抵,似要说些什么,却不能成声,试过几次依然没法儿,也就不强求了,干脆由着人去似的

    她会死。

    那是眨眼间的事,她就要死在他手中了。

    白霜月有些儿模糊,有些儿不确定,体内仅存的气息正一点一滴地抽离中,她胸口欲要崩裂,待记起自己该要挣扎时,她双腿胡蹭几下便没了气力,两手想要推开那股沉甸甸的压迫,抬在半途却颓然滑落,搁在直掐住她的那双男性臂膀上,她温暖小手甚至还下意识地轻握了握他的腕。

    她不怕死。

    她不怕他。

    但如此死在他手里,她心中尚有谜团未解。

    方寸发颤泛疼,到底仍有不甘啊这淡淡的不甘、淡淡的无奈,还搅入了另一种说不上来的淡淡的怅惘

    就在她神魂欲离、鼻息渐淡之际,猛然间,一声愤怒的暴吼骤响,锁紧她喉颈的桎梏陡然消失,连原本压在她腰腹的重量也随即不见。

    她无暇探知发生何事,双眸瞬时瞠圆,胸脯不由自主地住上挺,鼻与口同时贪婪地、卖力地吸入大量空气,尽管喉头疼痛、舌根烧灼,还是一口又一口地拼命呼息吐纳。

    忽地,气息走岔,她倒咳出来,小手下意识护着喉部,咳得似要掏心掏肺、把五脏六腑全给吐出一般,红通通的颊面轻布泪痕。

    暗长霄就站在离床榻三大步外。

    他中衣底下的身躯犹自绷紧,双臂和手背上的青筋仍清楚可见,左胸同样高低起伏、剧烈震荡,甚至较她所受的冲击更强、更大,那跳动的力道撞得胸骨几要裂开。

    蓝底银辉的眼直勾勾地瞪住蜷曲在榻上、咳得直流泪的姑娘,峻厉脸庞前所未见的惨白,如此的不可置信、惊骇疑惧,像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意会到事情早已全然超脱掌控,远在自己所能想象之外。

    他居然下不了手?!

    这般易如反掌之事,他竟是无法下手!

    就为了那双眼吗?

    还是那骄傲得教人咬牙切齿却又无法不受吸引的性情?

    懊死!他是无恶不作的天枭、是人人闻之色变的魔头,他杀人不眨眼,真要谁死,怎可能出了手又反悔?

    杀!了结她!有这么难办吗?

    似欲证明什么,他提住口气、迈大步伐往榻边跨近,陡地却又一顿,被连连点中周身大穴似地杵着不能动弹,跟着,他重重泄出胸中闷气,每下呼吸变得粗嗄深沉,两眼仍死死盯住她看,十指关节握得格格作响。

    白霜月费劲儿咳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整个顺过气来。

    喉好痛,她喘息不止,泪花迷蒙视线。

    抬起手背揭掉满腮湿痕,她幽然瞥见,男人高大的身影就杵在那儿。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颦眉了,受伤的喉舌发出的声音沙嗄得不像她的,下意识喃着,如若长叹。

    “你、你腰侧的伤口又渗出血巾布都染红了”枉费她刚刚才为他包扎遇。

    暗长霄喉结滚动,薄唇紧抿,被迷走心魂般循着她的眸光垂目,死死盯住左腰正自渲开的、如红花轻绽的印子。

    一时间,并不如何疼痛,只觉一股诡异的麻感由龙骨窜上,直击脑门,他头皮发麻,胸口却突突乱跳。

    懊死!懊死!他真没办法!

    骇得倒退一大步,他内心暴悍狂吼。怒涛汹涌激切、拍岸惊石,他分不清是恼恨她、抑或是恼恨自己多些,又或者,最最可恨的是这失序的、不能重来且无法遏止的一切?

    头一甩,他选择走离榻边,高大且修长的身影旋风般地没进幽暗的地窖通道里。

    所以

    所以

    他对她手下留情了

    为什么

    白霜月勉强撑起疲软的身子,适才在生死的瞬间,她像是耗尽全部气力,而思绪悠悠、意态未明,一切的一切都教她难思难解。

    凝着他消失的方向,没有不甘,亦无无奈了,只剩那莫名的、淡淡的怅惘依然,密密缠绕而来

    暂避在“延若寺”前后已有二十日,外头的风声似乎没那么紧迫,白霜月曾瞒着其它人,独自乔装外出两回,在“白家寨”周遭打探动静,并暗中与白起雄之前在寨外的旧部人马联系,但成效仍然有限,她须得尽快想出法子救出被囚的众人。

    午后时分,高原上早发的春信随着风吹入“延若寺”的每个院落、每扇窗门,日阳微带暖意,透过不太厚的云层缕缕而下,相信再过不久,野花要开、绿草又生,点点如珠串的高原湖也要融开澄碧片片,回背风山面避寒过冬、的牛羊马即将返回高原之上。

    “大姑娘,瞧,我行的!我力气够大,可以帮忙做好多事!”后院古井边,芬娜两手努力扭绞一条少年尺寸的里裤,把水拧得哗啦披直流,然后摊开甩了电,暂且搁在木桶里。

    白霜月一身简单的雪白劲装,只是两只裤管卷至小腿肚,两袖也撩得高高的,露出两节匀瘦的前臂。她裸足往大木盆里猛踩,把自个儿的双足当作捣衣用的木头,盆子里四、五件较厚的冬衣已轮流被她踩了大半个时辰。

    “延若寺”共凿开三口井,两口在前院,供前来参拜及寺中僧徒所用,另一口则位在后院。寺规中虽无明订,但历任以来,后院这口井向来只留给住持师父使用,因此除寻常洒扫外,不会有其它人特意绕路过来。

    虽是如此,白霜月仍极小心,是迫不得已才直接在井边用水。

    没办法的,避至寺中想来已带给住持大师不少麻烦,总不能连洗衣这等事也要劳烦他人吧?两个孩子加上她,就这么几套衣物替换,她虽在高原上生活多年,还是学不来高原民族久久洗一次澡、半年换一次衣物的能耐。

    她对小姑娘毫不吝啬地露齿一笑,双足没停,伸手把散到颊边的发撩到耳后。

    “大姑娘,我也来踩!”说着,瘦小身子跳进木盆里。

    白霜月笑着拉住她两只小手,四只秀足更是卖力地踩踏,如庆丰年时、围着熊熊篝火跳的轻快舞步。

    蓦然间,那双较大的足一顿,芬娜吓了跳,忙扑身抱住白霜月。

    挺立在前,白霜月凤目扫向右斜方传出脚步声的那道门,不及收拾衣物,正欲挟着芬娜先行痹篇,下一瞬,男人与小少年同时出现在门边。

    “格里,存心吓唬人吗?你溜来这儿干什么?”芬娜不敢对“眼睛像会变色的绿松石”叔叔大小声,当然只针对小少年一个。

    榜里提了提两手的木桶,驳道:“是搁在地窖的大瓦缸没储水可用了,我才和叔叔一块来取水。哼哼哼,我要不来,这来来回回搬水的事儿,累都累昏你!”

    芬娜脸微红,也驳回去。“那那又不是只你一个在忙,我也忙啊,忙着帮你洗臭衣服!”

    瞥见一旁桶子里搁着的几件衣物,放在最上头的隐约像是自个儿的里裤,格里的小黑脸难得发烫,讷声道:“你洗你的,干么连我的分儿也洗?”

    “大姑娘连叔叔的分儿一块洗了,我只好连你的也洗了,你还不乐意?”芬娜真不知格里哪根筋儿不对了。

    “格里。”小少年掀唇要辩,真斗嘴下去准没完没了,因此静伫不语的傅长霄忽而喊住他,沉静道:“先帮芬娜把那桶子里的衣物拿到顶楼平台晾好。”

    “唔”不敢不从,因为男人的语气有种不容质疑的威严。

    榜里瞄了芬娜一眼,小姑娘似乎也察觉到两个大人有话要谈,气氛古古怪怪的,便乖乖踏出大木盆,穿好鞋,跟在格里后头跑开了,约略还可听到他们教人不由得发笑的争执

    “你走慢些,咱们一人提一边啦!”

    “不用,我可没你那么弱。”

    “我哪里弱?我哪里弱?给我提啦!”

    “就说不用,你别帮倒忙!”

    “臭格里”

    两个孩子被支开,一直沉默旁观的白霜月入定般地处在原处不动。

    男人正看着她,拿那双琉璃沉碧的眼,带着某种她解释不出的估量味道,深究着她。

    她该要很习惯他那般的探索了,自十日前她险些在他手中断送小命后,他便开始用那样的眼神看她,仿佛无时不刻,只要有他的所在,她便能轻易感受到那两道目光。

    为何临了撤手?

    既被彻底激怒,他一把扭断她脖子岂不痛快?

    为什么手下留情?

    她胆子尚未大到敢将这话问出口,隐约觉得那是他深藏的一块禁忌,当时他的神情仍重重刻划在她脑海中,似是极度的不甘,又无端狂乱。

    她不怕他,但那时候的他,确实足以让人胆颤心惊。

    一道阴影遮挡住她身前的天光,她鼓起勇气扬睫,预期要迎入他银蓝瞳底,岂料素腰却被男性大掌合握,身子猛地被提高。

    “啊!”她瞠眸结舌,瞬间,人竟是坐在古井边缘。

    她下意识回看背后深幽幽的井,心下陡凛,有种要往后栽倒的错感,细瘦臂膀自然地寻求攀附,只得牢牢抓住男人的肩臂。

    此时若出手推人,勉强与他过招,将是件极为不智的事。细细喘息,她定定凝望眼前的峻颜,胸口直漫开热气,不自觉地晕染她的双腮。

    在底细尚未揭开前,他面对她的神情多半是嘲弄、似笑非笑居多,但此时他瞧她的模样,仿佛一层又一层的秘密裹覆在两潭琉璃里,沉静且专注,即便不催动迷魂大法,也要看穿她底心般。

    以前的他已难捉摸,如今的他虽曝露身分,竟是加倍地无法揣度。

    心音剧乱,她强令自己凝神,静待他欲说些什么。

    暗长霄有意无意地瞥了大木盆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你连我的衣物也一并洗了。”若无瞧错,木盆中应有两件他的袍子。

    没想到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白霜月怔了怔,腮边的红晕不禁轻散。

    “觉得内疚,想替你爹赎罪?”这句话教她眼眸瞪得更圆。

    她冲口道:“我爹和你傅家之间的事,一定隐有内情,不是你说了算,我会想法子证明给你看的!还有,不是洗你的衣物,是拿你衣物出气,用力在上头踩踩踩,想象脚下踩的是你!”嚷完,心里顿觉悔了,真又把他惹怒,她小命不保,如何查明当年事情曲折?

    暗长霄不怒反笑,虽然那抹笑仅嘴角淡淡一勾,却是颇耐人寻味。

    他忽然强势地挤进她腿间,在她强忍着惊叫的闷哼下,扶在她腰际的一手徐缓下移,抚过她大腿外侧,厚茧满布的掌心终于直接贴熨了她裸露的小腿肚,继续沿着那健美的线条抚弄。

    他一瞬也不瞬地与她相望,指腹已精准寻到她脚踝那圈永不褪色的赭红印子。

    白霜月几不能呼吸,肤上冒出细粒疙瘩,既冷又热的,偏不肯让他瞧出软弱,因此故意挺直背脊,下巴仍抬得高高的。

    “我在你这里留了记印。”他似是一语双关,指尖来回轻蹭她的踝骨,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挪至她颚下。她劲装领子虽高,仍可约略瞧见他那日指劲的威力,她喉颈的掐痕仍未尽散。

    察觉到他凝注的所在,她神魂陡凛,方寸掀起涟漪。

    不是连死都不怕了,怎么无端端怕起他此时瞳底的幽光?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她?这么阴晴不定、忽冷忽热的臭德行,哪个姑娘受得住啊?往后跟在他身边的女子,注定要一辈子试凄了胸口又狠狠颤凛,她被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给吓了一大眺,不知怎会转到那上头去。

    是有些恼羞成怒了,她秀足一蹬,挣开他的指,蓦然丢出话来。“你不要对格里太严厉。”

    闻言,男人长眉略挑。“那孩子一心要学武,我瞧他资质不错,骨格亦佳,严师出高徒,有何不妥?”他之所以收那小少年为徒,除孩于是可造之材外,一方面也为了瞧她反应。

    他该将她视作仇人之女,百般折磨,尽兴刁难,欲杀则杀,勿需留情,但偏生还有这么一关要过,她成了枭之魂,属于他的魂,也为销他心魂而来他能否过得了关?

    暗暗深吸口气,他放缓胸口的起伏,那眉宇有些儿回到之前似笑非笑的神气,嘲弄道:“怎么?你怕格里拜在我门下,跟了一个大魔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早晚也要变成小魔头吗?”

    白霜月咬咬唇,低声道:“我心里清楚,你根本不是那么坏。”对他的想法从何时改观的?此话一出,她不得不仔细思索。

    暗长霄明显地一怔,眼神深幽,静沉沉地瞅着她许久,把那张清丽脸容看得好不自在地垂下双睫,却听她缓缓又道,语音若梦。

    “你要真是人人口中的大魔头,就不会救下格里和芬娜。我听过他们叙说当日的情状,你可以不受那一刀的,如果抛下两个孩子,你独自一个要窜出重围,又有何难?”略顿,内心拉扯着,仍是说了。“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是不知你若真要杀我泄忿,我逃不了、躲不掉,但既然让我活,我便要为我爹弄清楚当年的一切。”

    他仍静了会儿才道:“弄清楚又如何?”现下还不够明白吗?

    “要是这其中真有误会,那当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要是要是真如你听说”细长的眸子淡淡抬起,秀致略带英气的五官沉静如斯,她语气幽然且从容。“大不了给你杀了,向你们傅家谢罪,那有何难?”

    那确实不难,只是他欲杀不能杀,难的是他的心。

    暗长霄眉宇间又缠回那无法捉摸的神气,看得人心荒。

    “你放我下来好吗?”白霜月试着要挪动,毕竟现下两人的姿态实在太难看,她进退维谷,腮耳发烫,语气竟不觉有几分虚弱。

    男人很坏。

    她一推他,他偏在她使劲时撤手,她没能如愿地撼动他一分一毫,反而自作自受地往后栽倒。

    惊呼声毫不矜持地冲出口,她怕要掉进井里,双手双脚本能地寻找攀附,又一次牢抓他的肩臂,不仅如此,修长双腿也紧张地夹住他的腰身。

    “你你你!”一时间恼羞成怒,怒得真想咬他一大口。

    暗长霄顺势搂住她,即便她松开四肢,整个人仍密密与他胸贴胸、腹贴着腹,动弹不得了。

    “放我下来。”不死心地蹭了蹭,白霜月忽而僵在他怀里,那感觉很古怪,男与女的刚硬和柔软似乎一瞬间鲜明了起来,越蹭、越动,越把自个儿陷进危机里。

    她似乎听见他胸中和喉间滚出奇怪的声响。

    这男人双臂收得这么密、抱得这么紧,想把她闷死吗?

    她懊恼起自己的脸红心热,更恨的是,他竟在她耳畔吹气,低声说话。

    “你错了,我确实这么坏,受那一刀是我自己没留神,跟救不救孩子无关。我爱救便救,欲杀便杀。我留你性命,理由很简单,因为我要你,甘心情愿的你,如此而已。所以,我帮你夺回‘白家寨’,你乖乖跟了我,如何?”他重提之前的提议。“可以给我答复了吗?”

    可以答复了吗?

    原来热呼呼的心陡地泛寒,白霜月又感觉到那股无形拉扯的力量。

    他硬说自己坏,那也随他了,或者真是她自作多情,把他想得太好,只是心一旦扯开,里边什么也没有,连痛都觉得不太合宜,还是那份莫名的、教人迷离难解的怅然,只是不再淡淡然,已深浓如五里迷雾,将她困在荒原里,如何也闯荡不出。

    她微微迷惑,有些艰难地启唇:“‘白家寨’所管的几区矿脉,还有在西塞南侧引流开垦的土地,那是你沧海傅家之物,若按我爹的意思,白家该应仅是代管,总要归给你们的所以不是帮我夺回‘白家寨’,是替你自个儿夺回。”

    “所以,我可以尽情在寨中烧杀,连囚在地牢里的人都不用调拨人手去救,只专心夺回我所要的便可吗?”

    他语气慢条斯理,却一箭中的,直接攻她罩门。

    白霜月晕了晕,这男人阴晴难测的脾性好教人吃不消,一会儿觉得他似乎没那么糟,下一瞬又惹得人想赏他几拳。他就是坏,她何必替他找借口!

    “你不可以胡乱烧杀!”尽管姿势不好施力,仍发泄地槌了他的肩头两拳。“地牢里的人也全都要救啦!”

    “好。不胡乱烧杀,救被囚之人。夺回‘白家寨’后,你是我的。”

    简洁明快,她求的与他要的,全在短短几句里。他又问得她毫无招架之力了。

    细细思量过了,不是吗?白霜月抿抿唇儿,一阵苦笑,那怅然若失之感更重了,也不明白为何惆怅,伤春悲秋的模样着实不合适她的。

    她已无从选择。

    深深呼息,勉强稳住内心的浮乱,她脸容略偏,好近地瞅着他。

    “让我加入你的计划中,我要知道一切关于夺回‘白家寨’所作的部署,我要跟你一起去。”

    他亦侧目,那双琉璃眼如海面潋滟金光,已无声应允她所求,薄唇只低吐一句话。“我要听你亲口承诺。”

    小手下意识地扯紧他的臂膀,抓皱了他的衣,仿佛如此为之,才有足够的气力启唇。她容颜平静,眸底幽幽,道:“你做到你所保证的,我是你的。”

    “甘心情愿?”男性温息又来騒乱她淡淡发丝。

    “是。甘心情愿。”她颔首,心口的颤栗蔓延至四肢百骸,双眸不禁叹息般敛合。这一承诺,像是再也逃脱不开了

    无法多想,也容不得她多想,因她的唇儿已被覆住,他来势汹汹,猛烈又深入,仿佛要纠缠她到天荒地老:谁也下放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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