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明月夜神语寄言断因果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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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踏进这个女娲神庙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前尘往事都突然涌上心头，我仿佛觉得我身为纯狐的日子就像是一场噩梦，到底是什么迷惑了我的本性，我甚至开始怀疑，到底什么才是我的本性……杀伐无情抑或悲悯苍生。
天色将晚，草草吃过饭，我突然感觉有一丝的空虚，这样安静的不被人打扰的日子不正是我所求吗？为什么还有这样的感觉？
寒浞说他晚间要来，那他就一定回来，我倒不想躲着他，索性坐在荷塘边等他，我们的事情也该做个了结了。
“最近宫里发生了很多事，我来告诉你一声，然后就要走了。”我准备了很多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他却一开口就要离开。
“除了祭月，还有什么？”我依旧没有回头。
“我出宫的时候碰到了朱雀国的国王，他说他是来像莺儿公主求婚的，我想我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如果莺儿出嫁，祭月之后就要远行，你就没机会与她相见了，所以上午我才带她来的。”
这个消息太突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孩子看到了我跟寒浞的一幕，她会怎么想，怎么说？或许让她远嫁是最好的结局，可是，我答应了姮娥姐要照顾她的。
“你如果没有什么话，我就走了，”他见我呆呆的不说话，有些站不住了，须臾，复又转过头来，“我知道你也不想见我。”
“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话到了嘴巴，变成了这个。
我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直到它消失，我才默默的转过身去，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我突然觉得鼻子很酸，不是我不想见你，而是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自从我走进这里，我发觉以前的那个孟倾城在复苏，发觉孟倾城对后羿的爱还在，我知道这样不应该，可是我受不了，受不了你会伤害他，可我也不愿意你受伤。
日子一天天过去，再也没有人来看我，我每天真的开始打坐静修，我发觉摆脱了凡俗尘世的自己仿佛回到了以前的山林生活，我浑身上下的活力又回到了身上，我依旧是那只灵动的狐狸精。
八月十四日一大早，后羿和有风族的那个祭司带着一大帮人在竹屋外等我。
他们安安静静的外门外等了两个时辰，直到我打坐完毕。
后羿伸手来拉我，我躲开了，“既然是清心寡欲，自然在祭神之前，臣妾是不能让任何男人碰触的，请大王恕罪。”我自顾自的走在了前面。
后羿有些尴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依旧站在当场。
“看来少妃这几天在这里的修养倒是颇有些心得！”不知何时那个有风国的祭司走到了我的旁边，我突然感觉没那么讨厌她了，冲她淡淡一笑，扶着尨濂的手踏上了门前的马车，就在车帘搭下的那一刻，我分明看见她眼里闪现的一丝笑意与她的丑陋面貌丝毫不配。
今夜的月光与那一夜的几乎一模一样，其实跟以前我主持过的无数次的祭祀典礼也是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祭祀的主人终于换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担任祭司在这个王宫，这个地方主持祭祀了，却是第一次为后羿寻求上天赐予的力量和答案，这一切就像六年前的那一幕从没发生，我只是在延续那一天，完成本该我完成的事情。
虽然洛神说上天未必能听到人间的祭祀，但是从我的经验来说，上天至少是能听见我的祷告的，只是，每次关于我自己的命运，却从来没有人回答过我，我为此感到无比的惶恐，难道除了我三生三死和女娲娘娘赐予我长生不老之躯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吗？难道长生不老就不会有一个结局吗？难道在时间面前，我所经历的这一切都不重要吗？难道我真像洛神的那则预言一样，我只是整个事件的道具？今天，我又一次充当了这个道具。
我再一次身着黄底黑纹的祭司礼服庄严肃穆的走上那个曾经熟悉的祭坛，我能感觉身后热切的目光，我不懂，后羿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人，他根本不在乎祭祀和祈神，为什么这一次要那么的大费周章，不是所有人神都不在他眼里吗？
踏上祭坛的顶端了，我终于看到了这次献祭的祭品，那个曾经摆满三牲的祭台上，如今躺着的是我的侍女。
那个怀着寒浞的孩子，却被当作处女献祭给天神的锦儿。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这样的戏该如何演下去，献祭天神，需要纯净的东西，但不是肉体，而是心，锦儿的脸上写满了惶恐，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该如何，这样的人是不配献祭给天神的，如何要完成这次的祭祀，唯一可以献祭的祭品，不是她……是我。
我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圈套，那个女人选锦儿，并不是看中让她当祭品，而是要引我答应她，可是为什么？她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或者她想要让天神告诉我什么？我久不祭祀，久不练功，难道这一切是天神给我的启示？
怀着满腹的疑问，我走到锦儿面前，“别害怕，你只要听从我的指示，就没有事了。”
我早就打定主意，既然他们给我这次机会，我何不借此问天。
或许是我声音里面的沉稳给了锦儿安慰，她不再不安的浑身战抖，而是在我的指示下默默的闭上了眼睛，随着我的梵唱，进入一种假死的状态。
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我以为以她现在的心境，需要很久才能安静下来。
看来我不要把自己的身体当作献祭给神的祭品了，锦儿依旧被他们接受了。
接下来，我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完成以下的程序即可，只是这一切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一点都不确定。
我披散了头发，赤着脚，拿着月桂树的枝条，把纯净的圣水撒到锦儿身上，冰冷的泉水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身体微微发颤，却没有醒来，我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祭祀，不知道将会出现什么情况，在完成了，那个女人教给我的所有程序之后，我回到了祭坛的中央，在月光下，静静的打坐。
我的动作一停，便能清晰的听到下面人群的骚动，这样的安静是会引起人们的不安的，人们总是为了莫名其妙的安静而感到不安，但这丝毫不能打动我，虽然我也惶恐。
人群很快又安静了下来，余下的只有火把的噼啪声，我感觉到一股热力突然从头顶落下，我浑身顿时觉得舒畅不已，看来这招的确是管用的，我已经能感觉到神的力量了，下面的人群又开始沸腾了起来，难道他们也都看到了？
“孟倾城，你感觉到我的神力了吗？”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
“感觉到了，你是谁？”
“我是你曾经的故人，如果你想要继续得到这种能量，你就必须归顺我，把你自己交给我。”那个声音我听来的确十分熟悉，可是始终想不起来。
“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其他的事情你都不要管，这样做对你有好处。”
我闭着眼睛没有回答，那个声音也不再想起，我确定，那不是天神，天神怎么会跟人类提条件？那是邪魔吗？可是邪魔如何能有如此正气的神力？那分明是神的力量。
“这个孩子受到狐狸精的保护，她将继承她的容貌和智慧，她一出生便注定流浪，与亲人再次相见的时候，便是一个时代毁灭的开始，艾……将是她的名字，这个名字将会与这个时代一起被历史牢记。”
我仔细寻找这个声音的来源，却发现，那分明是从锦儿的肚子里传来的。
“艾，天神赐予孩子的名字。”我把这个名字牢牢的放在心里，看来应该这次的祭祀并非没有用处。
锦儿悠悠的醒转过来，我冲她笑笑，“少妃，结束了吗？”她看上去虚弱无比。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伸手慢慢扶起她，“这个孩子名叫女艾，你记住了。”
“嗯！”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我扶着锦儿走下祭坛的时候，人群在欢呼，他们都看到了神迹，他们相信了，相信了有风国丑妇的话，他们纷纷朝我跪拜，仿佛我就是神一般。
“爱妃，天神说了什么？”后羿迫不及待我拉着我的手，我轻轻的甩开，“大王，臣妾很累了，我想先回去休息！”
他没办法，只得放开我，由一众宫女抬着软轿将我送回到我的寝宫。
正如我所说，这一夜将会发生很多事，我想歇着，后羿却不会。
我此刻依旧住在后羿宫里的西厢，只有招寝的时候，我才会到他的房间里面，而此刻，那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可怜的人。
我能想象锦儿现在有多么的惶恐，她是如何瑟瑟发抖的躲在锦被底下，等待后羿的到来，害怕着他的索取。
事情已经变了，跟以前在有穷国大大的不同了，以前的后羿和姮娥根本不相信这样的祭祀会传达上天的能量，所以每次祭祀完的欢愉，不过是偷欢而已，我不知道其他国王如何通过那神奇而又原始的过程来完成与天地的沟通，但是后羿，我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可是这一次的对象是锦儿，不是那个他呵护备至的孟倾城，会不会有所变化呢，我不得而知。
那个房间已经有了动静，虽然隔得远，声音也毕竟微弱，但是以我的功力，我依旧能够听得清清楚楚，那是锦儿惶恐的求饶声，“大王，你放过我吧，不要！”
“只怕后羿一辈子没听过女人对他的拒绝吧！”那个在祭坛上我听过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想起，我居然不知道有人进了我的房间。
我转过身时，耳朵顿时嗡的一声，有风国的祭司居然说话用的男声。
“是双修？”要把别人身体上的力量转移到自己身上，男女之间，最快的方法就是双修，但是我不确定有多少人懂得这样的法门。
“狐狸精果然聪明。”我面前的这个人居然开始脱衣服。
“你要干什么？”我有些紧张。
她若无其事的慢慢解开衣服的腰带，把那件黄底黑纹的大祭袍敞开。
“在你面前，我不需要任何的伪装，不是吗？”那件衣服落地，里面是一件银丝白衣的道袍，闪烁着我的眼睛，我突然想起他们说，天上的衣服都是没有缝制的痕迹的，“孟倾城！”
这个声音再次响起，我似乎有所顿悟。
“你是天神？”这有些不可思议，地上的西王母，我师父，修炼那么久都依旧没有成为天神，依旧在地上做他们的地仙，这个人已经成了神仙，为什么要在这里搅浑水。
“天神只有那几个，我不过是运气好，上了天，勉强算个末等的小神仙，不过对于他们那些凡人，已经够了。”他把披散的头发拢了起来，用一个白玉发箍箍上，我依稀就看见了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站在我的面前，只是那张脸，除了眼睛，我无法与他的衣着联系起来。
“有客人不远千里来看你，你都不奉上一杯香茶吗？”他手一挥，把桌上的茶杯落到了他的手里。
“恐怕你要失望了，奉茶的人现在正在你的阴谋下接受蹂躏。”我隐隐约约能听到锦儿痛苦的叫声，那里面有多少的惶恐的害怕，我不知道，只是为了孩子，锦儿一定要挺过今晚。
“放心吧，除了你伪造出来的处女之身，他什么也得不到，那不过就是个普通女人。”他把一杯茶往自己脸上泼，我真希望是我泼上去的。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后羿得不到他想要的长生，他会怎么样？
“他的寿数将近，惶恐荒唐是应该的，你是死过一次的狐狸，你应该更清楚啊！”那杯水泼到他脸上，他脸上坑坑洼洼的皮肤开始崩裂，落到地上，我觉得万分恶心。
“你弄脏了我的地毯！”我看着那张英俊白嫩的面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只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孟倾城，”他突然冲到我的面前，抓起我的衣襟，“你一辈子都必须要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吗？”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震惊了，“你是谁？”他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我一直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只有一个人，不一只兔子，难道？
他眼睛里的红色退去，有些颓然的看着我，“原来你也会惶恐，害怕，狐狸精，你也并不是像我认识的你那么永远坚强淡定啊！”
“你像我认识的一只兔子！”我呆呆的看着他，虽然他没有三瓣嘴，没有白色的绒毛，可是他真的很像。
“我是天神，不是兔子，”他高傲的抬起了头，“如果你不答应我的要求，你会比那个女人痛苦一百倍。”他指着那个房间的方向。
“可是我听来并不是痛苦。”锦儿先前的惊呼，哀号已经被低低的呻吟所取代。
他显然也听到了，脸上出现一种尴尬的表情，“她不是靠精气活着，所以这一切对她没用，但是你可不一样，如果被人吸走精气，你想想你还能维持现在的容貌吗？你还能长生不老吗？”
那个所谓的神仙托着我的下颚，我有些痛，却不愿就此认输，“为什么你在我面前就那么的桀骜，你对后羿的温柔都哪里去了？”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我看错了吗？
“因为我们是天敌，”我摆脱了他的手，“狐狸是永远不会在兔子面前地下高贵的头颅的！我不会爱你，更不会屈服于你！”
“即使我现在贵为天神，即使我有能力让你上天或者下地？”他呆呆的看着我，我再次确定他就是跟着姮娥上天的那只兔子。
“兔子，我们能成为朋友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你为什么还要生出这样的痴念呢？”看到他的迷茫，我突然有些不忍，不禁伸手去拉他，他似乎还是一个孩子。
“我以为我成了神仙，有了跟你一样的长生不老之躯，你就会待我不同，为什么，为什么？狐狸精，你知道在这个人世间只有我，只有我会对你不离不弃，不在乎你的外貌，不在乎你是人是妖，这是前世的宿命，在你追上我的那一刻我就爱上了你，我知道这有多危险，所以我拼命的想要成仙，可是你为什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现在难道还配不上你吗？”他突然使命的摇着我的肩膀，我却无言以对，我只是不爱你，没有为什么。
“你……”一股血腥在我的嘴里弥漫，他惊恐的抬起身子看着我，手一擦嘴角，一抹血红在他唇边暗淡。
我张开嘴对他笑了，从他的眼底，我看到自己的这个笑有多邪魅，多摄人！
“你落泪了？”他看着我，“狐狸精为一只落泪了？”他吻走了我眼角的泪水，我这一次没有反抗，反而紧紧的伸手抱住他。
“兔子，我们是不可能的，有的东西你永远都无法理解，回去吧，我已经堕入红尘中了，没办法逃离，你还有机会！”
“你以为我忍受那么多年的寂寞，就是为了逃离吗，仅仅就是要上天吗？我已经配得上你了，你看看我，我真的配的上你了。”他的泪滴到我的唇边，我伸出舌头，一股苦涩的味道。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表达我对这突如其来的感情的愧疚。
他仿佛没有听见，呆呆的站起来，慢慢的走了出去，我发觉，他的背是真的有些佝偻了。
我呆呆的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月光慢慢的移到我的身上，又慢慢的移走，太阳的光又慢慢的移到我的身上，再慢慢移走。
“少妃，少妃？”外面有人叫我，不再是锦儿了，是另外的一个丫头。
我稍稍的动了一下，感觉浑身酸痛，这就是一晚上一动不动的后果吧，“进来吧！”
“少妃，我们准备了一些吃食，您起来吗？”
我笑笑，“你叫什么名字？”在她的搀扶下，慢慢做了起来。
“奴婢绮儿，锦儿姐姐去伺候大王了，由我来照顾您。”她自顾自的去打水给我洗漱。
“是谁派你来的，大王吗？”伺候我的丫头似乎个个都没有好下场，我有些害怕，是不是所有与我亲近的人都会遭受劫难？
“是寒大人！”她乖巧的拧了一把手巾递给我，“大人说宫里最近事情很多，娘娘身边的丫鬟都去伺候大王了，需要一个贴心的人，寒大人说绮儿心细，便派我来了。”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寒浞依旧如此细心，我稍稍有些安慰，结果毛巾草草洗漱了，想要出去走走，走出院子，却不由自主的往后羿居住的主卧室看去。
“娘娘是在担心锦儿姐姐吗？”绮儿见我停下了，便问道。
从我踏进这个女娲神庙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前尘往事都突然涌上心头，我仿佛觉得我身为纯狐的日子就像是一场噩梦，到底是什么迷惑了我的本性，我甚至开始怀疑，到底什么才是我的本性……杀伐无情抑或悲悯苍生。
天色将晚，草草吃过饭，我突然感觉有一丝的空虚，这样安静的不被人打扰的日子不正是我所求吗？为什么还有这样的感觉？
寒浞说他晚间要来，那他就一定回来，我倒不想躲着他，索性坐在荷塘边等他，我们的事情也该做个了结了。
“最近宫里发生了很多事，我来告诉你一声，然后就要走了。”我准备了很多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他却一开口就要离开。
“除了祭月，还有什么？”我依旧没有回头。
“我出宫的时候碰到了朱雀国的国王，他说他是来像莺儿公主求婚的，我想我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如果莺儿出嫁，祭月之后就要远行，你就没机会与她相见了，所以上午我才带她来的。”
这个消息太突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孩子看到了我跟寒浞的一幕，她会怎么想，怎么说？或许让她远嫁是最好的结局，可是，我答应了姮娥姐要照顾她的。
“你如果没有什么话，我就走了，”他见我呆呆的不说话，有些站不住了，须臾，复又转过头来，“我知道你也不想见我。”
“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话到了嘴巴，变成了这个。
我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直到它消失，我才默默的转过身去，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我突然觉得鼻子很酸，不是我不想见你，而是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自从我走进这里，我发觉以前的那个孟倾城在复苏，发觉孟倾城对后羿的爱还在，我知道这样不应该，可是我受不了，受不了你会伤害他，可我也不愿意你受伤。
日子一天天过去，再也没有人来看我，我每天真的开始打坐静修，我发觉摆脱了凡俗尘世的自己仿佛回到了以前的山林生活，我浑身上下的活力又回到了身上，我依旧是那只灵动的狐狸精。
八月十四日一大早，后羿和有风族的那个祭司带着一大帮人在竹屋外等我。
他们安安静静的外门外等了两个时辰，直到我打坐完毕。
后羿伸手来拉我，我躲开了，“既然是清心寡欲，自然在祭神之前，臣妾是不能让任何男人碰触的，请大王恕罪。”我自顾自的走在了前面。
后羿有些尴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依旧站在当场。
“看来少妃这几天在这里的修养倒是颇有些心得！”不知何时那个有风国的祭司走到了我的旁边，我突然感觉没那么讨厌她了，冲她淡淡一笑，扶着尨濂的手踏上了门前的马车，就在车帘搭下的那一刻，我分明看见她眼里闪现的一丝笑意与她的丑陋面貌丝毫不配。
今夜的月光与那一夜的几乎一模一样，其实跟以前我主持过的无数次的祭祀典礼也是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祭祀的主人终于换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担任祭司在这个王宫，这个地方主持祭祀了，却是第一次为后羿寻求上天赐予的力量和答案，这一切就像六年前的那一幕从没发生，我只是在延续那一天，完成本该我完成的事情。
虽然洛神说上天未必能听到人间的祭祀，但是从我的经验来说，上天至少是能听见我的祷告的，只是，每次关于我自己的命运，却从来没有人回答过我，我为此感到无比的惶恐，难道除了我三生三死和女娲娘娘赐予我长生不老之躯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吗？难道长生不老就不会有一个结局吗？难道在时间面前，我所经历的这一切都不重要吗？难道我真像洛神的那则预言一样，我只是整个事件的道具？今天，我又一次充当了这个道具。
我再一次身着黄底黑纹的祭司礼服庄严肃穆的走上那个曾经熟悉的祭坛，我能感觉身后热切的目光，我不懂，后羿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人，他根本不在乎祭祀和祈神，为什么这一次要那么的大费周章，不是所有人神都不在他眼里吗？
踏上祭坛的顶端了，我终于看到了这次献祭的祭品，那个曾经摆满三牲的祭台上，如今躺着的是我的侍女。
那个怀着寒浞的孩子，却被当作处女献祭给天神的锦儿。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这样的戏该如何演下去，献祭天神，需要纯净的东西，但不是肉体，而是心，锦儿的脸上写满了惶恐，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该如何，这样的人是不配献祭给天神的，如何要完成这次的祭祀，唯一可以献祭的祭品，不是她……是我。
我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圈套，那个女人选锦儿，并不是看中让她当祭品，而是要引我答应她，可是为什么？她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或者她想要让天神告诉我什么？我久不祭祀，久不练功，难道这一切是天神给我的启示？
怀着满腹的疑问，我走到锦儿面前，“别害怕，你只要听从我的指示，就没有事了。”
我早就打定主意，既然他们给我这次机会，我何不借此问天。
或许是我声音里面的沉稳给了锦儿安慰，她不再不安的浑身战抖，而是在我的指示下默默的闭上了眼睛，随着我的梵唱，进入一种假死的状态。
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我以为以她现在的心境，需要很久才能安静下来。
看来我不要把自己的身体当作献祭给神的祭品了，锦儿依旧被他们接受了。
接下来，我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完成以下的程序即可，只是这一切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一点都不确定。
我披散了头发，赤着脚，拿着月桂树的枝条，把纯净的圣水撒到锦儿身上，冰冷的泉水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身体微微发颤，却没有醒来，我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祭祀，不知道将会出现什么情况，在完成了，那个女人教给我的所有程序之后，我回到了祭坛的中央，在月光下，静静的打坐。
我的动作一停，便能清晰的听到下面人群的骚动，这样的安静是会引起人们的不安的，人们总是为了莫名其妙的安静而感到不安，但这丝毫不能打动我，虽然我也惶恐。
人群很快又安静了下来，余下的只有火把的噼啪声，我感觉到一股热力突然从头顶落下，我浑身顿时觉得舒畅不已，看来这招的确是管用的，我已经能感觉到神的力量了，下面的人群又开始沸腾了起来，难道他们也都看到了？
“孟倾城，你感觉到我的神力了吗？”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
“感觉到了，你是谁？”
“我是你曾经的故人，如果你想要继续得到这种能量，你就必须归顺我，把你自己交给我。”那个声音我听来的确十分熟悉，可是始终想不起来。
“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其他的事情你都不要管，这样做对你有好处。”
我闭着眼睛没有回答，那个声音也不再想起，我确定，那不是天神，天神怎么会跟人类提条件？那是邪魔吗？可是邪魔如何能有如此正气的神力？那分明是神的力量。
“这个孩子受到狐狸精的保护，她将继承她的容貌和智慧，她一出生便注定流浪，与亲人再次相见的时候，便是一个时代毁灭的开始，艾……将是她的名字，这个名字将会与这个时代一起被历史牢记。”
我仔细寻找这个声音的来源，却发现，那分明是从锦儿的肚子里传来的。
“艾，天神赐予孩子的名字。”我把这个名字牢牢的放在心里，看来应该这次的祭祀并非没有用处。
锦儿悠悠的醒转过来，我冲她笑笑，“少妃，结束了吗？”她看上去虚弱无比。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伸手慢慢扶起她，“这个孩子名叫女艾，你记住了。”
“嗯！”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我扶着锦儿走下祭坛的时候，人群在欢呼，他们都看到了神迹，他们相信了，相信了有风国丑妇的话，他们纷纷朝我跪拜，仿佛我就是神一般。
“爱妃，天神说了什么？”后羿迫不及待我拉着我的手，我轻轻的甩开，“大王，臣妾很累了，我想先回去休息！”
他没办法，只得放开我，由一众宫女抬着软轿将我送回到我的寝宫。
正如我所说，这一夜将会发生很多事，我想歇着，后羿却不会。
我此刻依旧住在后羿宫里的西厢，只有招寝的时候，我才会到他的房间里面，而此刻，那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可怜的人。
我能想象锦儿现在有多么的惶恐，她是如何瑟瑟发抖的躲在锦被底下，等待后羿的到来，害怕着他的索取。
事情已经变了，跟以前在有穷国大大的不同了，以前的后羿和姮娥根本不相信这样的祭祀会传达上天的能量，所以每次祭祀完的欢愉，不过是偷欢而已，我不知道其他国王如何通过那神奇而又原始的过程来完成与天地的沟通，但是后羿，我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可是这一次的对象是锦儿，不是那个他呵护备至的孟倾城，会不会有所变化呢，我不得而知。
那个房间已经有了动静，虽然隔得远，声音也毕竟微弱，但是以我的功力，我依旧能够听得清清楚楚，那是锦儿惶恐的求饶声，“大王，你放过我吧，不要！”
“只怕后羿一辈子没听过女人对他的拒绝吧！”那个在祭坛上我听过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想起，我居然不知道有人进了我的房间。
我转过身时，耳朵顿时嗡的一声，有风国的祭司居然说话用的男声。
“是双修？”要把别人身体上的力量转移到自己身上，男女之间，最快的方法就是双修，但是我不确定有多少人懂得这样的法门。
“狐狸精果然聪明。”我面前的这个人居然开始脱衣服。
“你要干什么？”我有些紧张。
她若无其事的慢慢解开衣服的腰带，把那件黄底黑纹的大祭袍敞开。
“在你面前，我不需要任何的伪装，不是吗？”那件衣服落地，里面是一件银丝白衣的道袍，闪烁着我的眼睛，我突然想起他们说，天上的衣服都是没有缝制的痕迹的，“孟倾城！”
这个声音再次响起，我似乎有所顿悟。
“你是天神？”这有些不可思议，地上的西王母，我师父，修炼那么久都依旧没有成为天神，依旧在地上做他们的地仙，这个人已经成了神仙，为什么要在这里搅浑水。
“天神只有那几个，我不过是运气好，上了天，勉强算个末等的小神仙，不过对于他们那些凡人，已经够了。”他把披散的头发拢了起来，用一个白玉发箍箍上，我依稀就看见了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站在我的面前，只是那张脸，除了眼睛，我无法与他的衣着联系起来。
“有客人不远千里来看你，你都不奉上一杯香茶吗？”他手一挥，把桌上的茶杯落到了他的手里。
“恐怕你要失望了，奉茶的人现在正在你的阴谋下接受蹂躏。”我隐隐约约能听到锦儿痛苦的叫声，那里面有多少的惶恐的害怕，我不知道，只是为了孩子，锦儿一定要挺过今晚。
“放心吧，除了你伪造出来的处女之身，他什么也得不到，那不过就是个普通女人。”他把一杯茶往自己脸上泼，我真希望是我泼上去的。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后羿得不到他想要的长生，他会怎么样？
“他的寿数将近，惶恐荒唐是应该的，你是死过一次的狐狸，你应该更清楚啊！”那杯水泼到他脸上，他脸上坑坑洼洼的皮肤开始崩裂，落到地上，我觉得万分恶心。
“你弄脏了我的地毯！”我看着那张英俊白嫩的面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只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孟倾城，”他突然冲到我的面前，抓起我的衣襟，“你一辈子都必须要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吗？”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震惊了，“你是谁？”他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我一直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只有一个人，不一只兔子，难道？
他眼睛里的红色退去，有些颓然的看着我，“原来你也会惶恐，害怕，狐狸精，你也并不是像我认识的你那么永远坚强淡定啊！”
“你像我认识的一只兔子！”我呆呆的看着他，虽然他没有三瓣嘴，没有白色的绒毛，可是他真的很像。
“我是天神，不是兔子，”他高傲的抬起了头，“如果你不答应我的要求，你会比那个女人痛苦一百倍。”他指着那个房间的方向。
“可是我听来并不是痛苦。”锦儿先前的惊呼，哀号已经被低低的呻吟所取代。
他显然也听到了，脸上出现一种尴尬的表情，“她不是靠精气活着，所以这一切对她没用，但是你可不一样，如果被人吸走精气，你想想你还能维持现在的容貌吗？你还能长生不老吗？”
那个所谓的神仙托着我的下颚，我有些痛，却不愿就此认输，“为什么你在我面前就那么的桀骜，你对后羿的温柔都哪里去了？”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我看错了吗？
“因为我们是天敌，”我摆脱了他的手，“狐狸是永远不会在兔子面前地下高贵的头颅的！我不会爱你，更不会屈服于你！”
“即使我现在贵为天神，即使我有能力让你上天或者下地？”他呆呆的看着我，我再次确定他就是跟着姮娥上天的那只兔子。
“兔子，我们能成为朋友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你为什么还要生出这样的痴念呢？”看到他的迷茫，我突然有些不忍，不禁伸手去拉他，他似乎还是一个孩子。
“我以为我成了神仙，有了跟你一样的长生不老之躯，你就会待我不同，为什么，为什么？狐狸精，你知道在这个人世间只有我，只有我会对你不离不弃，不在乎你的外貌，不在乎你是人是妖，这是前世的宿命，在你追上我的那一刻我就爱上了你，我知道这有多危险，所以我拼命的想要成仙，可是你为什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现在难道还配不上你吗？”他突然使命的摇着我的肩膀，我却无言以对，我只是不爱你，没有为什么。
“你……”一股血腥在我的嘴里弥漫，他惊恐的抬起身子看着我，手一擦嘴角，一抹血红在他唇边暗淡。
我张开嘴对他笑了，从他的眼底，我看到自己的这个笑有多邪魅，多摄人！
“你落泪了？”他看着我，“狐狸精为一只落泪了？”他吻走了我眼角的泪水，我这一次没有反抗，反而紧紧的伸手抱住他。
“兔子，我们是不可能的，有的东西你永远都无法理解，回去吧，我已经堕入红尘中了，没办法逃离，你还有机会！”
“你以为我忍受那么多年的寂寞，就是为了逃离吗，仅仅就是要上天吗？我已经配得上你了，你看看我，我真的配的上你了。”他的泪滴到我的唇边，我伸出舌头，一股苦涩的味道。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表达我对这突如其来的感情的愧疚。
他仿佛没有听见，呆呆的站起来，慢慢的走了出去，我发觉，他的背是真的有些佝偻了。
我呆呆的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月光慢慢的移到我的身上，又慢慢的移走，太阳的光又慢慢的移到我的身上，再慢慢移走。
“少妃，少妃？”外面有人叫我，不再是锦儿了，是另外的一个丫头。
我稍稍的动了一下，感觉浑身酸痛，这就是一晚上一动不动的后果吧，“进来吧！”
“少妃，我们准备了一些吃食，您起来吗？”
我笑笑，“你叫什么名字？”在她的搀扶下，慢慢做了起来。
“奴婢绮儿，锦儿姐姐去伺候大王了，由我来照顾您。”她自顾自的去打水给我洗漱。
“是谁派你来的，大王吗？”伺候我的丫头似乎个个都没有好下场，我有些害怕，是不是所有与我亲近的人都会遭受劫难？
“是寒大人！”她乖巧的拧了一把手巾递给我，“大人说宫里最近事情很多，娘娘身边的丫鬟都去伺候大王了，需要一个贴心的人，寒大人说绮儿心细，便派我来了。”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寒浞依旧如此细心，我稍稍有些安慰，结果毛巾草草洗漱了，想要出去走走，走出院子，却不由自主的往后羿居住的主卧室看去。
“娘娘是在担心锦儿姐姐吗？”绮儿见我停下了，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