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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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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侯见吴纠和公孙隰朋紧张的看向自己,连忙摆手说:“你们放心,定然没有你们思量的那么严重只是只是雍巫受了重伤,不方便快马加鞭的赶路此时还在路上我派了一队虎贲跟随雍巫再有几日方可到达临淄城。”

    公孙隰朋一听,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的说:“受伤?受了什么伤?”

    邢侯说:“雍巫骁勇善战先头部队将鄋瞒人引入沼泽丛林,不过雍巫不幸中了冷箭,被被鄋瞒人俘虏过几日。”

    吴纠一听这个便知道雍巫受伤绝对不会轻,怪不得不能跟随大部队,恐怕连骑马都不能。

    邢侯知道公孙隰朋和吴纠担心所幸时辰还早三个人就站在原地叙话。

    邢侯给二人讲了一下整体的事情,雍巫在这次战役之中负责的就是诱敌入阵邢国利用自己国家有利的地形,不打算和鄋瞒人硬拼,而是先把鄋瞒人放了进来,鄋瞒的大部队冲进邢国边境,还以为自己偷袭成功,正高兴之时,遇到了易牙带领的先头部队。

    易牙的部队装作仓皇逃命,只是交接了一下,便转头就跑,样子很慌忙,鄋瞒人果然中计了,一路穷追不舍,结果进入了早就埋伏好的阵法之中,那地方多是沼泽丛林,本就易守难攻,早先还埋伏了邢国的大军,和派来支援的王子成父大军,一时之间四面八方将鄋瞒人团团包围。

    鄋瞒人这才知道中计了,苍茫想要断后,后方也被易牙的部队给堵上了,那些鄋瞒兵不可能向前突进,因为前方还有更多的邢国士兵,只好向后杀出重围。

    易牙的先头部队奉命拦住后退的鄋瞒兵,借着地势条件,虽然伤亡并不重,但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鄋瞒人也知道,鄋瞒人暗中放了冷箭,一箭便射中了易牙。

    冷箭有毒,易牙当时从马上掉下来便昏迷了,刚巧陷入泥沼之中,后面的部队想要求人,但是无济于事,鄋瞒人将易牙直接俘虏,快速撤退,一直退回了边疆之后。

    公孙隰朋一听这个,易牙原来以为自己是白狄人,那些鄋瞒人是长狄人,但是白狄人和长狄人祖宗都不是一支,之所以全都叫做狄人,只是因为当时周天子把北面的敌人都规划成狄人而已。

    因此那些鄋瞒人绝不对易牙手下留情,若是再加上白狄人的干预,不知易牙会怎么样。

    公孙隰朋呼吸都屏住了,说:“后来呢?”

    邢侯皱眉说:“雍巫被俘虏之后,我很快便得到了军报,同时军报中言明,我军抓到了一个鄋瞒俘虏,似乎是鄋瞒之中的贵族”

    邢侯让懂鄋瞒语言的人翻译,那俘虏当时不肯说自己是什么身份,颇有些宁死不屈的模样,王子成父便效仿吴纠之前对付鄋瞒俘虏的方法,在那俘虏面前摆上了大瓮、刀子等等,让他自己选择。

    那俘虏果然给吓怕了,吴纠的办法简直屡试不爽,邢侯也是因为这件事儿,所以对吴纠的名字如雷贯耳,一直想要亲自见一见。

    那俘虏招认,他是鄋瞒国的王子,邢侯一听这消息,顿时觉得易牙有救了,便让使臣去和鄋瞒人交涉,用这个鄋瞒的王子去换取易牙的性命。

    王子成父虽不同意这么做,毕竟他在出征之前,齐侯早有交代,雍巫是卒子,回不回得来看他的造化。

    如今邢侯却要用鄋瞒人的王子,去换一个卒子,王子成父自然不同意,但是这事儿便是邢侯拍板,很快便让使臣出发了。

    到底是不是王子,一眼便看得出来,当时易牙觉得自己也是白狄人的王子,但是伏击兵败之后,易牙顿时失去了所有族人的联系,仿佛被人一刀斩断,而这个鄋瞒人的王子,即使变成了俘虏,鄋瞒国的人还是想要营救他,立刻答应了使臣的要求,交换俘虏,并且在十年之内,不会犯境。

    王子成父亲自在边疆和鄋瞒国签订了盟约,并且用鄋瞒王子换回了易牙。

    易牙换回来的时候伤痕累累,脸上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皮开肉绽血粼粼的,有干涸的血迹,也有还新鲜的血迹,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就没有睁开过眼睛。

    易牙换回来之后,王子成父让随行医官给易牙把脉,医官说是冷箭上的毒素入骨,一直没有清除,又被鞭挞,体力透支所致,若要施救,一方面需要解毒,另外一方面需要治疗伤口,但是如今条件艰苦,没有什么疗药和补品,易牙的伤势已经拖得太长,唯恐救不过来。

    邢侯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可不知齐侯一心想让易牙死在战场上,只觉得这个易牙骁勇还是硬骨头,便遣人送来了宫中最好的药材,还亲自到了阵前。

    如此一来,有了疗伤圣药,易牙的命且保了下来,但是因为中毒太深,已经深入腠理,而且身体虚弱,易牙一直没有醒过来,医官已经再三保证,只要毒素清楚,定能醒过来,只是不知毒素还有多少日才能清除了。

    吴纠和公孙隰朋听完,虽然齐侯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被俘虏”,但是他们已然明白了。

    公孙隰朋抱拳说:“谢邢公。”

    邢侯连忙托起公孙隰朋,说:“谢我做什么,雍巫保存了我邢国边境,我谢他才是,而且还凭空换来了十年和平,虽然只是空谈,毁不毁约暂且不谈,但是好歹也是有所收获的,打击了鄋瞒的气焰,也是我当做的,只可惜可惜雍巫他受伤颇重,恐怕恐怕日后便是再悉心调养,也不能上战场了。”

    公孙隰朋倒是不怕这个,因为易牙本身就不是武将,只是他怕易牙会落下终身残废。

    邢侯说:“二位不必担心,我的虎贲军跟随在队伍中,几日之后便能到达,如今已差不多进入齐国境内,不会遇到危险的。”

    公孙隰朋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

    邢侯正说话,就听到“公子,公子”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粉色衣裳的小宫女匆匆跑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件毛披风,正是晏娥。

    晏娥年纪不大,若是按照现代人的观点来看,晏娥还是个初中生,身材属于纤细娇小的类型,在陌生人面前有些内向怕生,但是在熟人面前又很活泼开朗,并非是那种牙尖嘴利型,也没什么胆子。

    但是就是这样“怕生胆小”的晏娥,在齐侯危难之时,旁人都退避三舍,晏娥却从狗洞爬入传话。

    晏娥拿着披风跑过来,垫着脚披在吴纠身上,说:“公子,您怎么不多穿一件儿再走,一会儿天儿就夜了,恐怕要凉起来。”

    邢侯看到晏娥,猛地就愣住了,吴纠回头和晏娥说话,没有注意邢侯的表情,只是无奈的说:“都要开春了,穿这么多热得慌。”

    晏娥说:“什么热,夜里头凉。”

    吴纠无奈,只好把披风好,准备一会儿再偷偷摘掉,在晏娥看不到的时候。

    邢侯不是第一次见晏娥,第一次是方才在临淄城外,城门口的时候,晏娥和子清是跟在缁车旁边的,当时邢侯第一眼就看到了晏娥。

    那时候齐侯以为邢侯看的是吴纠,还以为他看吴纠看的出神,所以不太愉快。

    其实邢侯看的是晏娥,如今晏娥突然又跑出来,邢侯又看的一愣,幸亏吴纠和晏娥没有注意邢侯,倒是公孙隰朋见他突然愣神,连忙说:“邢公?邢公?”

    邢侯这才猛地回神,干笑说:“齐公子,这是你的宫女么?你们主仆关系还挺亲厚。”

    吴纠笑着说:“让邢公见笑了,晏娥被宠坏了,没什么规矩。”

    晏娥也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邢侯摆手笑着说:“没有没有,只是我看这位姑娘,和舍妹年龄有些相似。”

    吴纠笑了笑,说:“邢公第一次进齐公,如今时辰还早,不如纠带邢公到处转转?”

    邢侯一听,笑着说:“自然好,那就劳烦齐公子了。”

    吴纠抬手说:“不劳烦,请。”

    两个人在旁边转了转,到花园里去看了一圈,打仗两个月余,可谓是速战速决,而对于临淄城来说,已经从腊祭到了开春的时节,齐宫的花园里,本就四季如春,冬季也种满了各种花卉,如今天气慢慢转暖了,花卉则更是娇艳芬芳。

    邢侯有一些雅士的风范,看到这些花卉甚是喜欢,不像吴纠是个粗人,看到这些花卉眼睛里都是鲜花饼子

    两个人边走边说,很快时间便不早了,吴纠要回去换身衣裳,然后去赴宴,邢侯是早就换好了衣裳,吴纠打算先告辞,一会儿宴席上再见,不过邢侯笑眯眯的说反正自己没事儿,想去吴纠房中坐一坐。

    吴纠似乎觉得有点不妥,但是邢侯说话颇为真诚,吴纠只好请他进房舍坐一坐。

    吴纠让子清和晏娥给邢侯上茶,然后自己进了内里去换衣裳,晏娥泡好了果茶,放在案上,拘谨的说:“邢公请用茶。”

    邢侯从未见过这种果茶,上面还飘着花瓣儿,好奇的尝了一口,颇为惊艳,笑着说:“这水还是甜的,甚是芳香,有劳姑娘了。”

    晏娥上了茶,赶紧又拘谨的退了下去,子清正在偏室里整理茶具,晏娥赶紧跑过去,小声的对子清说:“子清哥,你看那邢公,怎么不像好人呢?”

    子清抬头往外看了一眼,邢侯正在喝茶,只是从喝茶的动作倒是看不出好坏了,淡淡的说:“做国君的,有几个好人?”

    晏娥是听不懂子清的话的,相比子清来说,晏娥算是没有心机,而且单纯懵懂的类型。

    晏娥又说:“我觉得,他总是色眯眯的看着公子。”

    子清一听,愣了一下,说:“这这话别乱说。”

    晏娥说:“真的!”

    晏娥怕他不信,又小声说:“就刚才,非要拉着公子逛花园儿,还有还有,旁人换衣裳,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会到人家房舍里歇着呢?反正我觉得这邢公看公子的眼神特别不对劲儿,笑的那叫一个瘆人。”

    子清眼皮一跳,又往外看了一眼,心中警铃大震,不过怎么看这个邢侯,也是个文质彬彬有里有面的类型,很难想象邢侯露出“色眯眯”的表情。

    晏娥说:“嗨,咱们都要小心些才是,子清哥你可注意点儿。”

    子清说:“好好,我注意点儿,你小声些才是,万一叫邢公听见了,吃不完兜着走,还平白给公子惹事儿。”

    晏娥“嗯”了一声,点点头缩了缩脖子,还吐了个舌头,邢侯正好放下杯子,往这边看了一眼,就看到晏娥在做鬼脸,邢侯就笑了出来。

    晏娥一抬头,看见邢侯冲着这边笑,这时候很巧,吴纠从内里走了出来,晏娥又以为邢侯是在看吴纠,当即戳了一下子清,说:“子清哥你看啊。”

    子清被晏娥误导了,先入为主,看到邢侯对吴纠笑,心里也有些奇怪。

    吴纠换好了衣裳,就带着邢侯一起,两个人赴宴去了。

    今日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齐侯来的比较早,接风的将士们已经入席了,没想到齐侯来的这么早,结果变成了吴纠和邢侯姗姗来迟。

    两个人还以为时辰挺早,有说有笑的走进来,齐侯便看到那两个人态度亲密,并着肩膀子一起走进来的样子。

    吴纠看到齐侯已经在座,险些傻了眼,每次齐侯都是最后才来,毕竟红毯都需要压轴,更别说齐侯是一国之君了。

    结果近日齐侯出奇来得早,吴纠险些变成了耍大牌,赶紧拱手说:“纠拜见君上。”

    邢侯见到齐侯,也笑着说:“齐公。”

    齐侯站起来,慢慢绕过席案走过来,笑眯眯的说:“邢公,怎么和二哥一起来了?顺路么?”

    邢侯倒是真诚,笑着说:“方才请齐公子带着我转了一圈花园,顺便在齐公子的房舍中歇歇脚,喝了杯香茶,于是便一起来的。”

    齐侯一听,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儿,酸甜苦辣咸,味道混合在一起,颇为重口。

    不过面上却是一笑,很优雅的说:“是么,看来邢公和二哥一见如故啊,倒是让孤心生嫉妒。”

    齐侯说的这么明白,笑容又很“僵硬”,仿佛得了偏瘫一样,吴纠心里好生奇怪,没来由上来齐侯就对邢侯甩脸子。

    邢侯没当真,哈哈一笑,颇为爽朗的说:“齐公见笑了,我与齐公子情性相投,倒的确是一见如故。”

    齐侯心中的味道瞬间又重口了一层,只好说:“邢公,请。”

    邢侯也笑着说:“不敢当,齐公先请。”

    两个人互相推让了一下,然后坐入宴席之中,因为今日是两方国君在场,所以臣子们也就分列在两侧,一面是齐国臣子,另外一面是邢国随行的臣子。

    吴纠坐下来,晏娥站在他身后伺候着,吴纠本以为宴席上能把自己的披风偷偷摘掉,结果晏娥还过来伺候了,看起来这披风是摘不掉了。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今日的宴席非常隆重,一来是给邢侯接风,二来则是给凯旋大军接风,齐侯致辞之后,邢侯也说了两句话。

    一个是三十岁的男人,一个是二十出头的男子,虽然同为国君,而且全都是侯爵封国,但是说来邢侯便不够看了,显得有几分青涩,并不是那么能说会道,对于其齐侯这块老姜,邢侯这块姜还太新鲜了。

    很快宴席就开始了,众人开怀畅饮,大家推杯把盏,气氛一时间非常热络,毕竟吴纠参加过这么多次宴席,招待诸侯的,招待特使的,奔丧的,婚礼的,但是从没参加过这样一场庆功宴,发自内心的高兴,比旁的宴席要真诚许多。

    吴纠喝了两杯酒,便不再喝了,毕竟自己酒量不行,吴纠也不想误事儿。

    齐侯坐在上手,正举起酒杯向邢侯敬酒,邢侯也喝了好几杯,酒量似乎不是太行,有些上脸,不过邢侯酒品很好,喝酒之后只是反应速度受了影响,“木呆呆”的坐着,向一个方向发呆。

    说是发呆,其实也不是发呆,邢侯看着吴纠那个方向,目光注视着他身后的那个宫女,仿佛一见钟情似的。

    齐侯举杯却没得到回应,邢侯的目光有些深沉,微微眯着眼睛,盯着什么仔细的看,齐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瞬间就看到了吴纠,当下便误会了。

    宴席进行到了一半儿的时候,子清也抽空来禀报,把晏娥的话给齐侯说了一遍,齐侯一听,心中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邢侯怕是看上了吴纠,而且眼神这般赤裸裸,都不加掩饰,齐侯心里很火大,但是因为邢侯乃是国君,也不便发作,而且邢侯也只是看看,没做什么失礼的事情,齐侯也拿不住把柄。

    等齐侯听完子清的禀报之后,挥手让子清先下去,然后装作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回到宴席的殿上。

    齐侯一回去,便看到自己没走多久的这个功夫,邢侯竟然已经从上手下来了,正坐在吴纠身边,两个人说着什么,还碰了一下杯子,吴纠很好爽的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淡琥珀色的酒浆顺着吴纠白皙的脖颈滑落下来,在烛光的衬托下,显得熠熠生辉,暧昧又旖旎,这美景当真美不胜收。

    偏偏吴纠不知自己有什么美景,大约是喝的太急了,头有些晕,竟然要倒,身后的晏娥和旁边的邢侯连忙去扶。

    吴纠倒在邢侯肩膀上,邢侯笑着将他扶起来,齐侯隐约听见邢侯说:“齐公子饮的太快,可是醉了?我当真找到了一个比我酒量还浅的,这样罢,我扶你回房舍休息罢。”

    齐侯一听,趁着酒醉还要登堂入室,这怎么可以?

    齐侯当即便抬腿跨进了大殿里,装作一脸巧遇的样子,说:“咦?邢公这是去哪里?”

    邢侯扶着吴纠,说:“齐公子醉了,我扶他去休息。”

    齐侯笑眯眯的说:“这怎么敢劳烦呢。”

    他说着,伸手将邢侯怀中的吴纠给捞了出来,让吴纠靠在自己身上,吴纠的确喝多了,他虽然知道自己酒量浅,但是邢侯过来敬酒,吴纠自然要喝,于是便喝了几杯,酒劲儿有点大,喝的太急上了头上了脸,有些晕乎乎的。

    齐侯搂着吴纠,吴纠就软绵绵的趴在齐侯的怀里,也不挣扎,似乎没省过梦来。

    齐侯又说:“今日可是为邢公准备的接风宴,邢公定当尽兴才行,这样罢,孤先扶着二哥回去休息。”

    邢侯心想这样也挺好的,便拱了拱手,齐侯就搂着吴纠往外走。

    吴纠喝了酒,身子软绵绵的趴在齐侯怀里,走路像没骨头一样,一出了大殿,齐侯真的受不住吴纠没骨头一样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了,便一把将吴纠打横抱起来。

    吴纠“嗯?”了一声,没反应过来,不过觉得挺舒服的,就靠在了齐侯的怀里,还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仿佛要睡觉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也就是齐侯身材高大,而且臂力惊人,不然吴纠在他怀里调整姿势,换了旁人就要松手砸在地上。

    齐侯横抱着吴纠,吴纠搂着他的袖袍,紧紧团在怀中,嘴里嘟囔着:“喝喝酒喝酒”

    齐侯险些被他逗笑了,低头看了一眼舒服的窝在自己怀中的人,脸色殷红一片,直红到脖子里,看起来真是旖旎万分。

    齐侯这么一看,顿时觉得不太妙,一股热气冲上脑袋顶,赶紧快走几步,将吴纠抱进了小寝宫中。

    齐侯抱着吴纠走进去,一路稳稳当当,然后轻轻的将人放在榻上,不过吴纠不松开齐侯的袍子,就是不松手,任是齐侯怎么哄,他都不松手,似乎要抓住一个抱枕似的。

    齐侯无奈,拽了两下,拽不出来,只好顺势将自己的袍子脱下来,齐侯的外袍一脱下来,吴纠立刻两只手来回来去的拽着,就把齐侯的那袍子给团进了怀里,紧紧搂着。

    齐侯见吴纠搂着自己的袍子安心入睡,顿时头皮有点发紧,赶紧转过身去,对宫人说:“打些热水来。”

    宫人赶紧去打了热水,吴纠醉成这样,也没办法沐浴,齐侯就想给吴纠擦擦身子,这样也好睡得踏实。

    宫人很快打了热水过来,齐侯用帕子放进去,湿润了一下,然后拧干,亲自给吴纠擦拭身子。

    吴纠躺在榻上,睡姿有点肆意,齐侯把他放平,然后伸手解开他的领子,一解开齐侯就觉得压力有点大,一片白皙透着粉红,纤长的脖颈,有型的锁骨,下面隐藏在衣裳里,若隐若现,在昏黄的光线下,简直要晃花了眼。

    齐侯轻轻咳嗽了一声,赶紧专心给他用热水擦身,吴纠躺着不老实,或许是热水很舒服,齐侯擦一点儿,他扭一点儿,嘴里还含糊的说着:“舒服。”

    齐侯还听见他说了一句用点力,当即帕子“吧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脏了

    齐侯赶紧顶着压力把帕子捡起来,他险些忘了吴纠喝醉了酒好像挺难伺候的,赶紧让那些看傻眼的宫人退下去,然后将脏掉的帕子捡起来,扔在水盆里。

    齐侯只是做了这么一系列动作之后,一回头,顿时“嗬!!”的抽了口气,身为一个“老男人”,齐侯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裂开了。

    只见吴纠趴在床上,因为方才擦热水的缘故,衣裳半半落落,他竟然给扯开了,丢在一边儿,一半挂在榻上,一边掉在地上,若只是这般也就算了。

    可能是因为热水虽然舒服,但是很快便蒸发了,让吴纠有些凉,便伸手又扯了披风半落落的盖在腰上,露出流畅的脊背和大长腿。

    齐侯一瞬间脑子里“嗡”的一声,咳嗽了一声,赶紧转过头去,半响又转过来,赶紧把被子给吴纠盖上。

    刚盖上,吴纠身上的水汽蒸发完了,现在又觉得酒气很热了,立刻踹开,嘴里还说:“嗯滚开!不喝了”

    齐侯当即有点懵,竟然被吴纠骂了,不过转念一想,应该是听错了,毕竟吴纠一直斯斯文文的,从不骂人,若是骂人也是不带脏字儿的,看起来十分有教养的样子。

    齐侯赶紧哄着他说:“好二哥,快盖上些,一会儿着凉了,要害病的。”

    齐侯将被子给他盖上,还没一会儿,吴纠又给踹开了,齐侯这回都无奈了,盖被子踹被子盖被子踹被子,来回来去的重复着。

    一直重复到了深夜,吴纠沉沉睡去,齐侯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将自己的头冠也摘掉,赶紧上榻睡觉,明日一早还有早朝,可不能耽误到很晚。

    齐侯一上榻,还没完全躺平,突然就被人从后背钳住了,紧紧钳住,齐侯脑袋里一麻,脸皮都要抽搐了,撒了大半夜酒疯,吴纠怎么还没醒酒!

    吴纠从后背钳住他,“腾”一下就坐了起来,身上的被子就滑了下来,齐侯赶紧起来,温柔的哄着说:“二哥别闹了,来乖乖睡觉好么?”

    齐侯发誓,他两辈子都没这么当过爹,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当爹的快感了。

    吴纠却不给他脸子,含糊的说了一句:“不好!”

    齐侯无奈的揉了揉额角,心想着,干脆不理吴纠了,让他自己闹去罢,毕竟吴纠明天早上不需要早起上朝,自己可是要上朝的。

    齐侯想要躺下来,结果吴纠从后面一扑,“咕咚!”一下力气还挺大,仿佛一只小牛犊子一样,两个人险些从榻上直接扑出去。

    齐侯连忙反手接住他,将他接在怀里,以免吴纠撞到榻牙子,就在这个光景,吴纠又正面搂住齐侯,用头发蹭着他的下巴,然后抬起朦胧的醉眼,张了张嘴唇,用艳红色的舌尖儿,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眯着眼睛呵呵低笑了一声。

    或许是吴纠喝多了酒,所以嗓子有些沙哑,低笑的声音也十分惑人,齐侯一瞬间有些失神,心脏“梆梆”狂跳,敲得震耳欲聋,眼睛完全错不开。

    吴纠眯着眼睛凑过来,一手撑在榻上,做了一个壁咚的姿势,比较艰难,毕竟齐侯身材高大,横截面也比较宽,所幸吴纠胳膊不短。

    吴纠榻咚着齐侯,另外一手竟然捏住了齐侯的下巴,纨绔调戏良家妇女一般,轻轻抬起了齐侯的头,挑唇一笑,说:“要接吻么?”

    齐侯脑子里“轰隆!!!”一声,险些被惊雷炸成了天然的盆地,脸色发沉,眼中瞬间阴霾起来,“杀气腾腾”的,吴纠虽然是醉酒,但是已经撩拨到这个程度,若今日不吻下去,齐侯就不算是个男人了!

    齐侯当即一把搂住吴纠,“嘭!”一声将他按倒,冷笑了一声,说:“二哥,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说着,就听吴纠“嗯?”了一声,刚才还是一脸魅惑,此时却变成迷惑,眨着眼睛奇怪的说:“子清,你又长个儿了?”

    齐侯:“”

    齐侯一腔热血瞬间就给浇灭了,“呲!!”的一声,仿佛熊熊篝火上当头一盆冷水,浇灭了不止,还冒着浓烟

    齐侯冷冷的说:“孤可不是子清,二哥看清楚了。”

    他说着,捏着吴纠的下巴,仿佛是报复刚才的调戏,让吴纠抬起头来看清楚自己。

    吴纠眯着眼睛打量了好一阵,随即笑了一声,说:“不是子清。”

    齐侯说:“自然不是,二哥这才看清楚?”

    吴纠接口说:“我说呢,原来是召师傅,怪不得这么高呢。”

    齐侯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血溅当场,气的差点哆嗦,说:“孤也不是召忽。”

    吴纠眯眼,露出一脸不解的样子,思考了半天,最后瘪着嘴有点委屈的说:“你好烦”

    齐侯呛得咳嗽了好几声,让一个醉鬼认人,的确是挺烦心的,齐侯干脆放开了吴纠,说:“快睡,再不睡孤便让你好看。”

    吴纠倒在床上打滚儿,说:“我热,我热,要看什么?”

    齐侯脑仁直疼,还以为趁着吴纠酒醉,会有什么旖旎的夜晚,结果完全是齐侯自己想多了,旖旎没有,精疲力尽却有。

    齐侯打算打地铺,这已经是身为国君的最终让步了,毕竟再有两个时辰就要上朝了,齐侯还想睡两个时辰。

    但是吴纠抓着他不松手,说:“看什么,让我看啊,给我看你说给我看的,耍赖的是小狗,小狗”

    齐侯揉着自己的额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捏住吴纠的鼻子尖儿,说:“你还不老实,今儿不给你颜色看看,是不行了?”

    吴纠“嗯?”了一声,齐侯伸手箍住他,不让他乱动,一低头就吻上了吴纠不停说“小狗小狗”的嘴巴,两个人嘴唇压在一起,吴纠瞬间叹息了一声,没有任何反抗,反而伸手搂住了齐侯,主动打开唇瓣,轻咬着齐侯的嘴唇。

    齐侯发现吴纠的模仿能力太强悍了,当下脑子里炸开一声惊雷,立刻加深了亲吻。

    这个亲吻非常顺利,吴纠第一次没有咬齐侯,也没有推开齐侯,非常享受,齐侯离开被自己折磨的红肿的唇瓣儿,亲了一下吴纠的鼻尖儿,说:“感觉怎么样?”

    吴纠气喘吁吁的倒在榻上,迷茫的说:“狗狗咬我”

    齐侯一瞬间已然没了脾气,抱着自己的被子褥子默默下了榻,铺在旁边,躺上去,闭上眼睛,一句话不说要睡了。

    吴纠自己一个人又在榻上折腾了一会儿,也是精疲力尽的睡了,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起来,齐侯感觉就跟没睡一样,又要爬起来去上朝,而罪魁祸首的吴纠则睡得踏踏实实,异常的香甜。

    齐侯看着他睡得这么甜就有气,但是又不忍心将他叫醒,便低下头来,捏着吴纠的鼻尖儿,想逗逗他,吴纠在睡梦中不堪其扰,皱着眉,晃了晃头,呢喃的说:“小狗”

    齐侯一打早上就给气醒了,赶紧让寺人给自己换了衣裳,吩咐不要吵醒吴纠,便自己上朝去了。

    昨日喝多了酒,吴纠睡得很熟,直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吴纠这才醒过来,迷茫的睁着眼睛,他昨天做了噩梦,梦到一只大黑狗,扑过来就咬人,吴纠不怕狗,但是这狗壮的都要成精了,这么大的个头,还咬人,吴纠一直在逃命,疲惫的厉害。

    吴纠醒过来,左右看了看,这才看清楚,这房舍比自己的房舍大了不知多少倍,因为这根本不是房舍,而是小寝宫。

    吴纠吓了一跳,赶紧跳下榻来,一下来便看到了地上铺着的褥子和被子,还没有收拾,因为宫人怕收拾东西吵醒吴纠睡觉,便等着一会儿再收拾。

    吴纠看着有些迷茫,齐侯的宫人,上夜都上在床榻旁边?这也太近了些?

    宫人见吴纠醒了,赶紧过来伺候,给他换上衣裳,梳洗整齐。

    吴纠弄整齐,赶紧就出了小寝宫,一出来便看到了候着的子清,两个人往回走,吴纠还觉得有点宿醉的头疼。

    还没到房舍,只是走到院子里,就看到晏娥急匆匆的在旁边转来转去,见到吴纠和子清,连忙冲过来,说:“公子,那邢公又来了!一大早儿便来了!”

    吴纠听得有些奇怪,说:“邢公?”

    晏娥说:“对啊,就是昨日色眯眯看着公子的那个。”

    她这一说完,瞬间说漏了嘴巴,子清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吴纠更诧异了,说:“色色眯眯?”

    晏娥见说漏了嘴,便小声说:“是啊公子,您没看出来么?公子您要有些戒心呢,那邢公一看便对公子不怀好意,每次都色眯眯的看着公子出神,不止如此,今儿一大早上就跑过来,说要和公子聊天呢,婢子说公子在君上那边儿还没回来,邢公便说他等一会儿,如今还坐在客舍中,方才和婢子问东问西,一直盘问着公子的事儿呢。”

    吴纠听得越来越糊涂,自己怎么没发现邢侯色眯眯的?

    邢侯说话也是有理有度的,有点斯文礼节,但是并不迂腐,挺爽朗的一个人。

    吴纠仔细一想,邢侯不好,邢侯身材比自己高大,体魄也比自己好,不是吴纠喜欢的小鸟依人型。

    他想着,说:“去看看。”

    邢侯一早便来了,接待他的正好是晏娥,邢侯便笑眯眯的,一脸亲和的与晏娥攀谈,他本身想问晏娥的名字,但是未免唐突了姑娘家,于是只好借口吴纠的事情,随便问了问,哪知道晏娥把他当成了色狼。

    吴纠走进去,邢侯正坐着喝茶,拱手说:“邢公。”

    邢侯看到吴纠,连忙起身也拱手说:“齐公子,一大早便在寝宫,想必正与齐公商量什么大事儿罢?没有打扰你们罢?”

    吴纠干笑了一声,商量大事儿?自己只是睡了一晚上,做了个被狗追的噩梦而已,并没什么大事儿。

    吴纠敷衍了两句,说:“邢公今日怎么过来了?”

    邢侯笑着说:“嗨,我只是无事可做,本想去隰朋兄那聊聊天,不过隰朋兄今日一早,便出临淄城去接应护送雍巫的队伍了,我思来想去,也没什么熟悉的人,唯独和齐公子甚是投缘,便过来了,没有唐突公子罢?”

    吴纠笑着说:“怎么会唐突?邢公青睐,是纠的幸事。”

    两个人聊了半日,直到中午用膳,邢公这才回去的。

    吴纠也有些奇怪,这邢公总是往自己这跑,但是也不像真是色眯眯,不知为了什么事儿。

    如今已然是早春时节,大有些春暖花开的架势,花园里的花卉一下绽放了许多,吴纠看着那些花卉,心里慌得紧,想要揪下来做鲜花饼子吃。

    吴纠想吃鲜花饼子了,别说他了,子清和晏娥也想吃,因此吴纠一提议,晏娥第一个响应,说:“好呀公子,让子清哥照顾公子,婢子去找些花儿来。”

    子清松口气,幸亏不是让自己去采花,这已经很知足了,吴纠很快让晏娥去摘花,然后带着子清便去了膳房,先做些准备,一会儿花来了直接做饼子。

    两拨人分头行动,晏娥提着一个小筐子,便去了花园,在花园中揪花。

    邢侯没什么事儿可做,出来转转,便一眼看到了正在揪花的晏娥,晏娥一身粉色的衣裳,挎着小筐子,在没人看到的时候,一点儿也不严肃拘谨,笑眯眯兴致盎然的正在揪花,把花朵扔进小筐子里。

    邢侯看和晏娥“凶残”的揪花动作,还觉得挺可爱了,便抬步走了过去,晏娥没瞧见他,毕竟邢侯也是习武之人,脚步很轻,忽然一捧花“哗啦!”一下兜头落下来,一半落在小筐子里,一般落了晏娥满头满脸,仿佛下了花瓣儿雨一般。

    晏娥一愣,回头一看竟然是邢侯,连忙拘谨的作礼,说:“拜见邢公。”

    邢侯摆手说:“你是齐公子身边儿那个姑娘,我记得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么?”

    晏娥低着头,说:“婢子晏娥。”

    邢侯笑着说:“你会写字么?是哪两个字?”

    晏娥把字在地上划给邢侯看,邢侯笑着说:“这名字真好听,你还会写字,是齐公子教的么?”

    晏娥说:“回邢公,是婢子自己学的。”

    晏娥表面上恭敬,心里直吐槽,嫌弃邢侯碍事儿,妨碍她揪花。

    邢侯笑着说:“晏娥姑娘,你弄这么多花儿,是做什么用?”

    晏娥老实的回答说:“公子要做鲜花饼,婢子替公子弄些花儿。”

    邢侯一听,似乎来了兴趣一样,说:“鲜花饼?鲜花还能做饼子?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晏娥姑娘,介不介意我随姑娘去见识见识?”

    晏娥心里说着介意介意,但是嘴上不敢说,只是说:“邢公言重了,邢公请。”

    吴纠在膳房里,就看到晏娥回来了,带着一筐子满满的鲜花,结果后面儿还有人,竟然是邢国的一国之君,走进了膳房。

    膳夫们不认识邢侯,但是吴纠认识,吓了一跳,连忙说:“邢公,这膳房污秽之地,晏娥不知规矩,还请邢公移驾罢。”

    邢侯连忙说:“不赖晏娥姑娘,是我让她引路的,什么污秽不污秽,用膳总是从这里做出来的,我听说公子能用鲜花做饼,好生好奇,便来看看。”

    邢侯不止不走,而且还把袖子挽起来,和吴纠一起亲手做鲜花饼。

    一来是因为邢侯年轻,他即位之前也是在别的国家做质子,所以没那么多贵族架子,二来是因为邢国地处边疆,民风比较开放,这让邢侯也没什么架子。

    邢侯不觉膳房是什么不上台面的地方,挽起袖子,像模像样的学起来。

    吴纠手把手的教给邢侯鲜花饼的做法,晏娥眼皮直跳,站在旁边,小声对子清说:“你看罢,我说邢公对咱们公子不坏好意,还油嘴滑舌的,子清哥你看啊。”

    子清早看见了,因为晏娥的误导,所以子清也慢慢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了,若不然邢侯怎么跑来膳房做饭?

    这日晚膳的时候,吴纠特意拿了一些鲜花饼送到齐侯那里,齐侯刚从路寝宫出来,说实话他今日的情绪不是很高。

    因为易牙立了头功,而且因为耿直的邢侯,给易牙用了很多名贵的药材,所以易牙是肯定死不了的,最多最多不能上战场,落下一些病根,而且一大早公孙隰朋便请求去支援接应邢国的虎贲军队。

    齐侯怎么能不知道公孙隰朋那肚子里的小道道儿,齐侯和他共事这么多年,早记清楚公孙隰朋是一根筋杵到底的倔牛。

    之前齐侯让他发誓,也是为了这个,不过现在易牙明面上是功臣,而且还受了重伤。一箭射中齐侯,险些让齐侯错失王位的管仲都还活着,而且拜了上大夫,齐侯没道理下令刻薄易牙,以免伤了天下有识之士的投奔之心。

    齐侯只好让公孙隰朋去接应易牙,公孙隰朋走得时候再三拜谢,只是他越拜谢,齐侯心里就越不舒服。

    方才在路寝宫,还在讨论这次出兵的论功行赏,易牙必然是头功,让齐侯如何能痛快?

    不过齐侯当时用了他,也不算是输不起的人,既然赌了便要认,不然也不敢下这个赌注。

    齐侯从路寝宫出来,就听说吴纠来了,还带来了鲜花饼子。

    齐侯赶紧走进小寝宫,果然看到了吴纠,吴纠等了一小会儿,见到齐侯立刻作礼说:“拜见君上。”

    齐侯笑着说:“不必多礼。”

    他说着将自己的披风摘下来,顺手抛给寺人,赶紧走进来,那动作非常的帅气。

    齐侯大步走进来,笑着说:“孤听说了,二哥给孤送好吃的来了,是么?”

    吴纠看他那高兴的神采,还以为齐侯真的是个吃货,对好吃的这么情有独钟呢,眼皮一跳,笑着说:“正是,刚做了些鲜花饼,还热乎着,纠依稀记得上次君上说爱吃这口儿,便给君上端来了。”

    齐侯看向案上,果然放着一碟子鲜花饼,做的十分美观漂亮,立刻伸手拿起一个,捏着塞进嘴里,一口咬了半个,笑着说:“真香,二哥的手艺当真越来越好了。”

    吴纠谦虚了一下,说:“也不全是纠的手艺,还有劳邢公帮忙。”

    齐侯一听,咬的鲜花饼有点大,结果全都团在了嗓子眼儿,差点给呛死,顿时咳嗽了起来,吴纠就觉得他咬的太大了,可能要呛着,就跟一百年没吃过饭的难民似的。

    旁边的寺人也是眼皮狂跳,赶紧给齐侯倒水,齐侯喝了一口水,才把呛人的饼子给咽下去,手中还捏着半块儿,当真是不上也不下,不知是吃好,还是不吃好。

    齐侯咳嗽了一声,说:“怎么是邢公帮忙?”

    吴纠不疑有他,将邢侯学做鲜花饼的事情说了一遍,齐侯牙根儿都痒痒起来,还手把手教?那岂不是会碰到吴纠的手?

    齐侯便酸酸的说:“邢公乃是齐国的贵客,二哥怎么能让邢公劳累呢?”

    吴纠说:“是,纠没有考虑到这层,请君上责罚。”

    齐侯咳嗽了一声,说:“注意便好。”

    吴纠又应了一声,齐侯把食不知味的鲜花饼放下,这才微笑的说:“来,二哥坐这儿。”

    吴纠谢恩之后,这才坐过去,两人坐在席上,齐侯笑着说:“二哥,你可还记得上次孤说起来的小馄饨?二哥一直没得空给孤做来尝尝,孤可是想念的紧。”

    吴纠眼皮一跳,小馄饨?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怎么齐侯还记得。

    齐侯笑着说:“二哥这碗小馄饨可厉害的紧,让老三一下子胃口大开,孤也想尝尝呢。”

    齐侯说的可怜巴巴的,连碗馄饨都吃不上的样子,吴纠没有办法,只好眼皮狂跳说:“是,纠明日便做给君上。”

    齐侯笑眯眯的说:“感情好,明日早膳行么?”

    吴纠拱手说:“一切听君上吩咐。”

    齐侯笑着伸手过去,轻轻捋了捋吴纠的碎发,将头发别在耳朵,感觉到吴纠被自己碰了耳朵,猛地一颤,随即笑了起来,说:“二哥万勿跟孤见外,孤与二哥还需要见外么?”

    吴纠赶紧稍微错后了一些,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总觉得烧烫烧烫的,十分难受。

    齐侯欣赏着吴纠殷红的脸色,说:“二哥没用晚膳罢?不如在这儿用了再回去。”

    吴纠说:“谢君上赐膳。”

    齐侯一笑,凑过去一些,用低沉温柔的嗓音在吴纠耳边轻声说:“二哥若再这般见外,孤可要罚你了。”

    吴纠没来由浑身一颤,感觉齐侯说话这么肉麻,不只是字眼儿肉麻,语气也这般肉麻。

    吴纠用了晚膳就想离开了,但是齐侯不让他走,两个人一直聊天,有的没的瞎扯,扯到很晚,吴纠才回了自己的房舍睡觉。

    第二日一大早,吴纠就起床了,毕竟昨天晚上齐侯一直说自己想吃小馄饨,真的跟害了口一样。

    吴纠进了膳房,擀了面皮儿,捣了肉馅儿,然后开始包馄饨,趁这个时候把汤炖上,吴纠忙叨了一阵子,膳夫们也开始陆续进入了膳房,因为都熟悉了,大家很热络的和吴纠打招呼。

    吴纠正包着馄饨,就看到一个膳夫提着一个桶进来,竟然是一桶子羊奶,这个年代的“文化人”是不喝牛奶羊奶的,只有蛮夷人才会喝牛奶羊奶。

    不过做菜的时候有需要调味的,也会用到一些。

    吴纠眼睛一亮,正好骨汤是刚熬上的,看起来不够奶白,吴纠就偷笑着舀了一勺羊奶进去,汤汁瞬间变成了透明的白色,看起来像是炖了很久的样子。

    吴纠瞧着那些羊奶,有些太多,膳夫们也用不完这么多,灵机一动,便想到了做些简单的甜点小吃。

    吴纠把煮馄饨的事情交给了膳夫,然后把奶倒出来过滤然后掺些水让羊奶变得稀一点儿,又拿出了一排的小碗,将在火上做热的羊奶倒入每个小碗中。

    膳夫们看着奇怪,不知吴纠要做什么。

    其实吴纠要做一个很简单的甜点,便是双皮奶了,好吃又简单,还能拿出来当零食小吃。

    吴纠将每个碗倒上奶,等奶凉下来,上面结出一层奶皮,然后轻轻戳破奶皮,将奶再慢慢倒出来,倒入其他容器,在容器里打了蛋清进去,然后快速的搅拌过滤。

    牛奶和蛋清搅拌之后,加入少许提味去腥的酒浆,然后再将牛奶蛋清的混合液慢慢倒入之前的小碗中,小碗中奶皮一点点的浮起来,又重新漂浮在表层。

    吴纠把小碗放在锅上一蒸,表层的奶皮之上,又结了一层奶皮,双皮奶就完工了。

    吴纠教膳夫做了双皮奶,让他们如法炮制,然后让凌人弄些冰来,将双皮奶镇上,吃的时候在上面浇上一层蜂蜜,奶香浓郁,还有一股醉人的酒甜味儿,但酒精已经被蒸发,不会醉人,入口又有鸡蛋的爽滑感。

    膳夫们看着这道甜点,都啧啧称奇,吴纠尝了尝味道,满是可口的,若是再冰镇一下便更好了。

    等他们弄好,吴纠回头一看,险些把齐侯的馄饨给忘了,若不是外皮劲道,险些已经给泡烂了。

    吴纠赶紧端着馄饨就走,往齐侯的小寝宫去。

    齐侯的“探子”一大早便说吴纠去膳房做馄饨了,齐侯当即就起床,躺都躺不住,觉得心里百爪挠心的,几个月了,自己终于要吃到吴纠做的小馄饨了。

    齐侯早早梳洗整理好,然后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不是齐侯自负,但是齐侯也算是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再加上他乃是万人之上的贵族,又是当今强国的国君,自然加分不少。

    寺人看着齐侯对着铜镜,面带微笑,都觉得后背冷汗涔涔。

    于是齐侯就这么照镜子,照镜子,照镜子

    一直照到了肚子饿的不行,吴纠那碗小馄饨就是送不过来,齐侯等的都要两眼发花了,这才听寺人说:“君上,公子纠来了。”

    齐侯赶紧说:“快请。”

    吴纠很快送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青铜大碗,呈给齐侯,齐侯不用看,只是闻的,便觉得鲜香肆意,早些已然要给饿死了,如今一闻到味道,更是饥饿的不行。

    吴纠掀开盖子,齐侯打眼一看,奶白色的汤汁,特别浓郁,小馄饨漂在上面,皮薄而晶莹,仿佛是半透明的宝石,里面的肉馅圆润可爱,能看到包裹的大虾仁。

    上面还擦着绿色的菜沫子,看起来脆生生的,十分美观好看。

    因为吴纠偷懒,这骨汤并非昨天夜里头熬的,所以特意放了一些干虾仁儿在汤里,小匕一搅动,里面的配料十足,干虾仁同过大火沸煮,咸鲜的滋味已经和骨汤融合,给骨汤打了不少掩护,再加上齐侯其实只是个门外汉,看到奶白色就以为是熬出来的,所以没有半分怀疑。

    齐侯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只小馄饨放进口中,期盼了几个月的小馄饨,那口味儿就是不同凡响,皮滑到仿佛是吴纠白皙细腻的皮肤,在口舌中直出溜,一口咬下去,因为肉馅儿有一定的肥度,一煮便成了油汁,这般咬开更是汁水四溢,里面的肉馅抱团儿,虾仁劲道又弹牙,还有脆生生的小笋丁,口感层层叠叠,似乎每一口都是不同的滋味儿。

    齐侯可算是吃到了小馄饨,一口气将一碗馄饨都给吃干净,而且连汤都给喝了,喝完之后,还优雅得用小匕将里面最后一个干虾仁给扒拉了起来,拨进嘴里。

    吴纠眼皮一直在跳,其他宫人也垂着头用余光看着齐侯,齐侯一口气全都吃完了,这才放下碗,优雅的擦嘴,笑着说:“有劳二哥了。”

    吴纠干笑一声,说:“纠之荣幸。”

    齐侯笑眯眯的说:“果然美味,怪不得老三痊愈的这么快,还是二哥有本事。”

    齐侯见吴纠始终站着,便招手说:“二哥,来坐这儿。”

    吴纠听,怎么和昨天晚上似曾相识?不会齐侯又想吃什么东西了罢,狐疑的蹭过去,慢慢坐下来。

    齐侯笑眯眯的拉住吴纠的手腕子,吓了吴纠一跳,齐侯吃了小馄饨,眼神瞬间变得温柔似水,柔声说:“二哥,有件事儿,孤一直想和你说说,今日正好闲暇,不如现在说说。”

    吴纠不明白他要说什么,齐侯抬起头来,对宫人说:“你们先下去。”

    宫人应声,赶紧都退下去,吴纠一看,恐怕是军事机密,不然为什么不让宫人听?

    可是军事应该找王子成父谈,要不然找公孙隰朋谈,纵横捭阖应该找鲍叔牙管夷吾谈,要不找两位天子监国谈,怎么找到自己了呢?

    吴纠这么想着,齐侯搭着吴纠的手背,轻轻的抚摸着,笑着说:“二哥,孤”

    他的话到这里,一个寺人突然进来,便把他的话头给打断了,齐侯脸色一沉,非常不愉快的说:“什么事儿?”

    那寺人被吓了一跳,说:“是是邢公求见。”

    齐侯一听,牙根儿又痒痒了,但是没有办法,远来是客,总不能让邢公在外面等着罢?

    齐侯只好说:“请他进来。”

    邢侯要进来,吴纠就不好和齐侯坐在一张席子上了,连忙站起来,齐侯的话还没说出口,结果没机会了,邢侯已然进来了,笑着拱手说:“齐公,齐公子。”

    齐侯拱手,吴纠则是作礼说:“邢公。”

    齐侯淡淡的说:“这么一大早,不知邢公有什么要紧事情?”

    邢侯一笑,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今儿一早去找齐公子,宫人说齐公子不在,我便寻了过来。”

    齐侯一听,牙根越发的痒了起来,笑眯眯的说:“哦?邢公找二哥有什么要事么?”

    邢侯摆手说:“不不,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只是我第一次来临淄城,想要游览一下这附近风光,正愁没人领路,所以想劳烦齐公子。”

    吴纠一听,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毕竟邢侯第一次来,齐国怎么也该尽尽地主之谊才是。

    吴纠笑着说:“并非劳烦,能给邢公引路,是纠的幸事。”

    齐侯一听,这怎么行,让吴纠和邢公两个人出去游山玩水,踏春赏景?

    齐侯笑了一声,说:“邢公远到是客,孤怎么能怠慢了邢公呢?所幸孤今日也没什么事情,不如由孤带路,请邢公看看这大好山河?”

    邢侯一听,笑着说:“这这当真过意不去。”

    齐侯一脸亲和的说:“邢公不必谦虚,今日日头正好,准备一下出发罢。”

    邢侯赶紧应了一声,准备回去换身衣裳,出去游览一番临淄城美景。

    吴纠成了陪客,需要陪着齐侯和邢侯两个国君出去游览,吴纠也回去换了一身衣裳,突然想到了正用冰拔着的双皮奶,于是便让晏娥带上一些,若是到了外面正好吃。

    很快众人就换好了衣裳,准备出去踏青了,因为是随便走走,齐侯并没有坐马车,吴纠到宫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齐侯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他这次换了一匹黑色的骏马,和他一身黑衣险些融为一体,整个人英俊挺拔,器宇轩昂。

    吴纠牵着纠墨走过去,齐侯转头看到了吴纠,笑眯眯的说:“纠儿。”

    吴纠听他声音沙哑的一叫,瞬间心头“梆梆”狠跳了两下,正好邢侯也过来,听到齐侯那声“纠儿”有些吃惊。

    结果就看到吴纠牵着的那匹白马突然撒开蹄子,撒娇一样跑过去,对着齐侯的手心一阵蹭。

    吴纠颇为尴尬的咳速了一声,干笑说:“纠的这匹马名为纠墨,曾是君上的心爱战马,后来赐予了纠。”

    邢侯这才笑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纠墨,真是好名字啊。”

    吴纠觉得,这邢侯还挺好糊弄,或也是因为邢侯的重点并不在这上面,翻身跨上马,拉好了马缰,伸手摸了摸马匹的鬃毛,看的出来邢侯也是个爱马之人。

    吴纠走过去,拽着纠墨的马缰,好不容易才把狂蹭齐侯的纠墨拽回来,纠墨十分亲近齐侯,都不肯回头,齐侯拍了拍纠墨的马辔头,纠墨这才回过头来,乖乖让吴纠牵着。

    吴纠感觉自己仿佛是个棒打鸳鸯的“老巫婆”一般,翻身跨上纠墨。

    齐侯笑眯眯的说:“走罢。”

    他说着,回头对着纠墨招呼了一声,吴纠都不需要催马往前,纠墨就撒开蹄子追上去,与齐侯的马匹并肩而行,吴纠想把纠墨安抚下来,错后一点儿,但是每次错后都会很快赶上去,让吴纠也相当无奈,只好与齐侯肩并肩的走着。

    众人出了齐宫,便往临淄城郊外而去,一路穿行闹市,很快便看到了吴纠的小饭馆儿,人声鼎沸的,如今才是早晨,离午膳还有很长距离,却开始排了长龙,手里全都拿着号牌,坐在小饭馆特制的“条凳”上等着牌号,这景观仿佛已然是临淄城里的一大壮景了。

    不只是景观“壮丽”,更“壮丽”的只有吴纠知道,那便是从贵族豪绅那里“搜刮”来的粮食,除了分配给伙计们工资,还有留下来的本钱和舍给难民的粮食之外,吴纠再有个小半年时间,就马上可以跻身富可敌国的行列了,而且并非是小国,起码是能顶的上卫国郑国这样的强国。

    毕竟来这边吃饭的,可都是最有钱的人,还有远道从其他国家慕名而来的贵族豪绅,天底下最有钱的并非是周天子,也并非是各国诸侯,而是这些贵族豪绅们,只能说吴纠的饭馆儿定位太准确了。

    邢国地处周朝的边疆,除了晋国和燕国两个大国,邢国已经是最北端的国家,北面相对贫瘠,而且国家又小,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由一面走,一面惊叹。

    虽然这景象的主人是吴纠,但是齐侯身为齐国的国君,听邢侯大为感叹,心中还是有不少得意的。

    众人被簇拥着,很快出了临淄城门,来到了郊外,出城的时候天色有些阴霾,竟然渐渐下起了小雪,那小雪片子落在身上,很快便化了,落在地上直接吸入了土里,立马不见。

    小雪淅淅沥沥的,渐渐转成了小雨,他们并没有坐缁车,也没有避雨的工具,吴纠头发有些湿濡,全都背起来的碎发落下来,湿濡的贴在额上,看起来有几分慵懒的性感。

    齐侯赶紧把自己的披风摘下来,披在吴纠身上,说:“二哥身子弱,快披上,咱们找个地方避避雨。”

    吴纠本不想接齐侯的披风,不过齐侯很强势,大长手臂一抖,直接将披风披在了吴纠的背上,还欠身过去,伸手将披风直接系上,顺手轻轻摸了一下吴纠的额角,将那雨水蹭掉。

    邢侯在一旁看着,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笑眯眯的说:“齐公和齐公子的感情当真亲厚。”

    吴纠心里“嘭”一跳,齐侯笑眯眯的说:“正是,难道邢公和兄弟姊妹的感情不亲厚么?”

    齐侯也是相当大言不惭了,连个磕巴也不打,哪个国家的继承人之间感情能亲厚?不是都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才行么,基本没有例外。

    齐侯虽然这么说,但是其实他这兄弟三人,也曾你死我活,逃亡的逃亡,掉脑袋的掉脑袋,大哥诸儿死的时候,齐侯心里根本没有一丝伤感或者惋惜。

    邢侯被他这样一问,笑了一声,颇有些苦涩之意,众人很快进了湖边小亭子避雨,邢侯这才说:“我当真是佩服齐公和公子的,说实在的,我和兄弟之间,却没这么好的感情了,唯独有个妹妹待我是真好,只可惜”

    邢侯说到这里,便没有说,他的眼睛眯了眯,吴纠不好再问,但是也能看得出来,邢侯提起他妹妹,眼中还流露出一丝悲哀和狠意。

    邢侯一向是个爽朗的翩翩公子形象,眼中从没流露出这种狠意。

    果然就听邢侯淡淡的说:“我妹妹已经过世了,就在我继承侯位的时候,她被我的兄长抓起来,砍掉了脑袋”

    吴纠听着他这么淡淡的说出口,心里颤悠了一下,那种淡然并不是冷漠,而是心灰意冷,这种感觉吴纠体会过,对亲情的心灰意冷。

    齐侯看着他,没有说话,邢侯很快回过神来,瞧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随即转头笑着说:“若是舍妹还活着,也该像晏娥姑娘这般年纪了。”

    晏娥和子清站在亭子边上,正垂着头侍奉着,结果没来由的突然被点了名字,迷茫的抬起头来,邢侯还向她看了一眼,冲着晏娥点了点头。

    晏娥觉得莫名其妙,赶紧又低下头来。

    齐侯看到这一幕,眼睛眯了眯,伸手轻轻蹭了蹭自己的下巴,不知在谋算着什么。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总是不停,虽然并非狂风暴雨,但是这样足够淋的透心凉,天气还凉着,齐侯顾忌着吴纠的身子,便打算多在亭子里歇一会儿。

    齐侯吩咐下人将席子扑上,摆上了小案,吴纠一看,正好让晏娥将自己之前做的双皮奶拿出来。

    双皮奶的小碗放在一个小篮子里,里面儿放了许多冰拔着,确保是凉丝丝的,这天气还不暖和,冰块没怎么化。

    晏娥将小篮子放在桌上,掀开盖子,“呼”一下,一股水汽从里面冒出来,仿佛仙境一样,随即才看清楚里面是几只小碗,小碗没有盖子,里面盛着奶白色的东西,表面结了一层皮,也不知是什么,反正齐侯和邢侯都没见过。

    晏娥将碗一只一只拿出来,一共三碗,刚好一人一只,放在三个人面前。

    邢侯客气的接过碗,还冲晏娥笑着说:“多谢晏娥姑娘。”

    晏娥觉得这邢侯好生奇怪,明明是个贵族,但是比公子还要客气,而且总是叫自己姑娘,晏娥是奴籍,可不是什么姑娘。

    晏娥冲邢侯干笑了一下,然后赶紧低头拎着小篮子退开了,邢侯还追随着她的身影看了一阵。

    齐侯笑眯眯的挑了挑眉,又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吴纠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觉得邢侯并非像晏娥说的“油腔滑调”“色眯眯”,其实还挺有理有度的。

    三碗双皮奶摆在面前,小碗还凉丝丝的,一摸冰手,子清拿来三把干净精致的小匕,放在同样精致的帕子上,呈上来。

    齐侯第一个拿起小匕,笑着说:“二哥,这又是什么名堂?”

    吴纠说:“回君上,这甜食唤作双皮奶,味甘爽滑。”

    齐侯听不懂什么双皮奶,也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但是他已经总结出来了,吴纠做出来的东西一定好吃,便首先用小匕将双皮奶轻轻的戳开一点。

    奶冻很滑,上面黏在一起的两层奶皮首先戳开,顺着小匕舀下一小块,在浅口的小匕中,裹着一层蜂蜜的双皮奶晶莹亮泽,犹如凝脂,犹似美人娇嫩的皮肤,除了颜色明艳动人,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奶香和芬芳。

    其实是因为这年代没有砂糖和炼乳,所以吴纠打奶和蛋清的时候,特意加入了一些甜酒浆,这样一来羊奶和蛋清的腥味儿膻味都可以去除,又平添了一份酒意,入口层次不会单调。

    齐侯有些迫不及待的送入口中,他吃香很优雅,看起来十分有教养,眯着眼睛,笑了一声,说:“果然是二哥的手艺。”

    邢侯也觉得新鲜,便拿起小匕也舀了一勺尝尝,只觉果然爽滑美味,说不出来的香甜,浓而不腻,甘甜清爽,后味儿浓郁带着酒香,却不醉人。

    齐侯也不说话了,轮到吃这个事儿,齐侯立刻动作优雅又迅捷的,几勺子便将小碗里的双皮奶都吃光了,吴纠刚拿起小匕,还没开始吃,就看到齐侯用精致的帕子擦着那双稍薄却极为性感的嘴唇,眼睛瞥着自己的双皮奶

    吴纠眼皮一跳,赶紧把小匕放下来,笑着说:“君上可想再用一碗?纠的还未动过。”

    齐侯笑眯眯的说:“二哥还未成尝过自己的手艺,孤哪里过意的去?”

    他这般说着,却不客气的伸手将吴纠的那碗双皮奶拿走了,放在自己面前,吴纠另外一只眼皮也是一跳,心想着装什么洋蒜。

    齐侯用小匕舀了一勺,却不放入自己口中,首先递过来,竟然递到吴纠的嘴边,笑着说:“来二哥,你也尝尝看?”

    吴纠顿时有点蒙了,首先瞥了一眼邢侯,邢侯笑眯眯,仍然未觉有什么不妥,而吴纠却觉得十分不妥,万分不妥。

    首先齐侯身为一国之君,他竟然喂一个臣子吃甜食,这本身就十分的不妥,其次还是在邢侯面前,这动作也太过亲昵了些?

    最重要的是,吴纠稍微有些洁癖,那小匕是方才齐侯用过的,齐侯没有换小匕,就舀了一勺递到自己嘴边儿。

    齐侯见他不张嘴,笑眯眯的又凑过来一些,用小匕蹭了蹭吴纠的唇瓣儿,轻声说:“来,张嘴。”

    吴纠顿时双眼眼皮都跳起来,怕邢侯看了笑话,只好硬着头皮张开嘴,齐侯立刻将那勺双皮奶喂了进去,双皮奶太滑,直接顺着吴纠嗓子就滚下去了,险些呛着吴纠,根本连味道都没来得及品尝。

    齐侯“呵”的低笑了一声,嗓音十分优雅迷人,带着低沉的磁性,随即伸手过去,食指中指抬着吴纠的下巴,大拇指轻轻蹭了一下吴纠的唇瓣儿,动作快极,一滑就过去了,还晃了晃,上面有一层浅浅的奶白色,笑着说:“二哥当真粗心。”

    吴纠不知为何,当即脸颊“咚”一下就烧烫起来了,被抹过去的嘴唇也颤抖起来,麻嗖嗖的,好像吃了一个大麻椒一般

    邢侯依然没在意,还笑着说:“齐侯和公子亲厚,真让我好生羡慕呢。”

    吴纠干笑了一声,偷偷瞥了一眼邢侯,邢侯脸色很正常,又偷偷瞥了一眼齐侯,齐侯眼中化不开的温柔宠溺,让吴纠满心诧异,肉麻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想着今日早膳是自己做的小馄饨,齐侯应该没有吃坏什么东西才对

    吴纠偷看了一眼,还被齐侯抓了个正着,赶紧低下头来,齐侯倒是很乐意欣赏那殷红的脸色,吴纠总是因为身子不好,脸色比旁人白皙一些,脸皮稍微一红,更添几分惊艳之色。

    吴纠为了避免尴尬,往外看了一眼,说:“雨停了。”

    外面的雨果然停了,春雨来的突然,去的也快,众人吃也吃过了,歇也歇过了,正要起身继续游览。

    突然听到“踏踏踏踏”的马蹄声,快速朝这边涌来,远远看到一袭宽袍的年轻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正是石速。

    石速匆匆而来,一身衣裳已经湿了,恐怕是一路冒雨过来的,衣裳紧贴着身子,衬托出他高大矫健的身材。

    石速近前,赶紧翻身跃下马,快速走过来拜礼说:“速拜见君父、二伯,见过邢公。”

    齐侯见他来的匆忙,说:“有什么事儿么?”

    石速连忙说:“君父,大司行已经回宫。”

    他这么一说,齐侯表情倒是淡淡的,邢侯笑着说:“定然是接到雍巫了。”

    石速说:“正是,只是还有另外一件事儿,大司行托速快马加鞭呈给君父。”

    齐侯说:“呈上来。”

    石速连忙将怀中一卷小羊皮快速拿出,他身上全都湿透了,但是怀中的小羊皮却是干燥的,保护的相当好。

    齐侯接过来,揪住一角抖开,然后托在手掌中浏览。

    吴纠就在旁边,看不清楚,而且齐侯没让他看,所以吴纠只是瞥了一眼,羊皮上没有多少字,但是应该是急报。

    只是短短几句话,齐侯看了之后,脸色却猛地阴沉下来,比方才的雨来的还要骤然,低沉着声音,咬着后槽牙,冷冷的说:“岂有此理。”

    吴纠有些奇怪,说:“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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