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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没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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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之上喧哗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定然是上天怪罪!”

    “是啊是啊老天爷责罚人了!”

    “以前从没闹过地震突然地震绝对是老天爷动怒了。”

    朝堂上的卿大夫们一边说话,一边偷偷的看向吴纠,吴纠还站在大殿的正中间举荐了管夷吾之后没有来得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耳朵里全都是卿大夫们的交头接耳声音。

    吴纠是听得清清楚楚坐在上位的齐侯怎么能听不清楚?齐侯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下来,冷的仿佛要结冰一样。

    那大司徒还想要说什么拱起手来刚说了一句:“君上”

    结果齐侯就抬起手来说:“孤有些不太舒服,可能是旧疾犯了今日先散朝。”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直接转身便走了。

    卿大夫们面面相觑,但是也不敢反驳,毕竟之前齐侯因为烧伤都无法上朝这还是养伤以来第一次上朝。

    齐侯进入内殿之后,卿大夫们就三三两两的散开了,往路寝宫外面走,一边走还一边偷偷的偷看吴纠小声的说一些话,“怨声载道”,且又不敢真的让吴纠听到。

    其实卿大夫们的怨声载道,并不是因为吴纠和齐侯到底有没有那方面的关系,原因到底在于吴纠实在太受宠了。

    吴纠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一下变成了大司农,不止如此,还多次成为使臣出使诸侯国,已经变成了齐侯身边的第一红人,齐侯宠信吴纠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再加上吴纠有钱又年轻,谁不嫉妒他?

    尤其是那些在朝中为官许久的老臣,更是嫉妒吴纠嫉妒的要命,他们努力了一辈子,辛辛苦苦的,竟然没有吴纠一瞬间的努力得到的多?不管是不是因为吴纠有才华,都会被嫉妒,也正是因为有才华,才会被狠狠嫉妒。

    吴纠随着人群往外走,卿大夫们陆陆续续的走出大殿,还在不停的议论着,吴纠偶尔还能听到什么天灾,地震是阴阳失调等等的话。

    吴纠走出路寝宫,一路往政事堂去,准备看看自己休息的这些日子,司农部门怎么样了,他一路走过去,就看到刚刚上朝来的大司徒。

    大司徒这个官职,乃是三公六卿之首,也就是说,除了国相,就是司徒最大。

    那么司徒的管辖到底是什么呢?其实很简单,徒就是人民的意思,大司徒的管辖范围就是民生,上至制定军法,征集劳力兵役,下至制订历法确定税收,复杂至规划国土、记载户籍,广泛至帮助国君安邦定国,那都是司徒的关系范围。

    也就是说,大司徒的手,既能伸到兵权上,也能伸到钱财上,怪不得大司徒乃是三公之首,因为所有的官职,都是基于大司徒之后,再行细分的。

    大司徒年纪不小了,乃是齐僖公,也就是齐侯的老爹在位的时候,便立的人,的确是个能人,齐僖公的时候,将齐国管理的井井有条,后来经历了齐襄公的暴政,随即是公孙无知的作乱,紧跟着才是齐侯的登基,大司徒可以说也是拥护公子小白的功臣之一。

    大司徒和高傒国懿仲一样,都是齐侯继位的恩人,也是齐国的栋梁之才,很夸张的说,这三个人打一个喷嚏,都能影响到齐国一个月的发展。

    大司徒一方面因为自己对齐侯有恩,所以难免自大放纵了一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真的年老力衰,有些事情渐渐力不从心,也没有年少时候手段强硬,管理有方了,因此管理渐渐松懈下来,但是齐侯碍于面子,也拿他没办法。

    最近大司徒身体不舒服,经常请假,三天两头在家中歇息,按理来说,年纪大了,疾病缠身没什么错儿,还需要好生休养,齐侯该当关心才是。

    齐侯也的确关心了几次,但是错就错在大司徒没精力去管齐国的民生,但是又霸着大司徒这个位置不撒手,齐侯想让他告老,那大司徒是个精明人,听出来了,却不愿意告老,如果告老也行,必须让他的儿子沿袭司徒这个位置。

    的确,有很多官职是可以沿袭的,就像家天下一样,但是大司徒那几个儿子,堪称草包中的草包,根本没办法沿袭,齐侯是一个也看不上的,恨不得比公子元还要草包。

    齐侯和大司徒的关系有些僵硬,后来大司徒干脆直接称病在家,也不上朝了,其实齐侯还挺放心的,毕竟大司徒来上朝也是唱反调,齐侯才继位一年有余,朝中经常有人唱反调,还是三公之首,这影响太差了。

    因此大司徒不过来上朝,齐侯就很爽快的恩准了,哪知道今日大司徒可算是找准了时机,齐国突然发生了地震,一个小邑的河床被震裂了口子,闹洪水不说,还有泥石流,山石混合着泥浆从山上崩裂下来,冲毁了农田。

    按理说古代百姓住的都是草房子,地震根本不会出人命,出人命就出在有钱人身上,因为有钱人住的房子,都是实木的,一塌下来,就是一层楼也砸死人。

    不过这次地震很大,不只是地震,还引起了洪水和泥石流,农田没了,河床崩裂,很多人直接被洪水冲走,不论是百姓还是豪绅,损伤非常惨重。

    这样一来,果然是给大司徒找了一个借口,和齐侯对着干,大司徒心想着,就是因为齐侯不听自己的,所以才演变成今日这个情况,上天责罚,苍天都看不过去了。

    大司徒今天来,其实是立威来的,果然效果不错,他一出口,卿大夫们就进了大司徒的坑,想到了齐侯对吴纠的宠爱。

    但是没想到,齐侯竟然用有伤在身为借口,说不舒服,转身就走了,当时大司徒还在殿上跪着呢,简直被赏了一个大嘴巴,如何能不生气?

    吴纠走到政事堂,管夷吾还没来得及禀报近期的大小适宜,就听到人群一阵骚乱,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司徒来了。

    虽然大司徒是上大夫,吴纠这个大司农也是上大夫,但是大司徒乃是三公之首,所以吴纠这个平级,其实也比大司徒矮了一截。

    而且大司徒乃是长辈,吴纠于情于理都要拱手作礼,便说:“纠拜见大司徒。”

    那大司徒应该也拱手还礼,但是却背着手,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吴纠,说:“边邑闹地震,需要大量的粮食赈灾,你们司农,能给多少?”

    吴纠听他口气,就知道大司徒乃是来找茬的,便笑了笑,说:“大司徒想要多少?”

    那大司徒见吴纠一脸平和,气儿就上来了,冷冷一笑,说:“我想要多少?好大的口气啊,我想要多少,你们司农部门就能拨出来多少么?别尽跟我说这等废话!”

    旁边的司农大夫们都要看不下去了,虽然很多人说吴纠是馋臣,靠着齐侯宠爱,或者干脆是美色上位,但是那多半是醋溜溜,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嫉妒,只要和吴纠共事的人都知道,吴纠是什么样的作风,虽然工作上一板一眼,从来不打马虎眼,但是为人并不刻薄,分配工作也十分合理,是个很有管理能力的人。

    那大司徒明明自己出言不逊,就像齐侯说的,倚老卖老,却说别人口气大。

    一边的展获虽然是个看起来温柔的人,但是其实他性子很直爽,有事就说事,也不怕得罪人,便说:“司徒大人,大司农好歹也是君上亲封的上大夫,司徒大人出口不逊,恐怕实在不妥,以展季看,今日大司徒过来这趟,可能不是来协调赈灾粮的罢?”

    展获做了出头鸟,那大司徒瞪了他一眼,说:“你是什么人?哦我知道了,你是那个鲁国来的叛臣,看看看看,君上都用一些什么人,鲁国来的叛臣也要重用,就是因为我齐国有这么多叛臣,什么人都能在我齐国搭上一官半职,因此天威才会震怒!才会有地震一说!”

    吴纠是个护犊子的人,有理说理,没理就别怪吴纠了,再者说了,大司徒张口又把展获捎上了,吴纠怎么可能不护着自己手下的人?

    吴纠淡淡一笑,说:“大司徒说了这么些,不过是想说君上昏庸无能,任用奸臣。那这事儿,可不关我们司农管理,大司徒若是有什么怨言,请去大谏上疏,或者直接面见君上,当面指责君上的昏庸,若是大司徒口舌伶俐,能把君上骂醒,纠也是佩服的。”

    大司徒顿时被抢白了,瞪着眼睛说:“你你说什么!?”

    吴纠笑眯眯的说:“大司徒恐怕真是年老力衰了,这样儿都听不清楚,纠说大司徒若是觉得君上昏庸无能,请去大谏,或者小寝宫面见君上,我们司农管不了这件事儿,纠还有几件要事在身,大司徒,请罢!”

    大司徒被吴纠的话说的,气得面红耳赤,冷笑说:“好好好,你等着!”

    他说着,转身便甩袖子走人了。

    等大司徒一走,司农部门的卿大夫们才纷纷低声说:“这大司徒,是老糊涂么?灾情严重,不跟咱们好好协调赈灾粮,反而跑过来像泼妇一样骂街?”

    另外一个人说:“你不知道么?大司徒家中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之前想要儿子沿袭司徒的官位,结果被君上驳回了,大司徒还想让自己的女儿做齐国的夫人,也被驳回了,因此心里头有气,竟然一气之下,称病不上朝呢,这次来势汹汹,肯定是想要抓着地震的机会做文章。”

    吴纠没想到司农部门的小道消息还挺多,原来齐侯竟然这么抢手,说亲的人还不少。

    吴纠用简牍敲了敲案子,说:“好了,有的没的别说了,司徒那边就算不跟咱们协调,眼下赈灾也是第一要务,把你们手上的东西收拾收拾,咱们商议一下,到底能播出多少粮食赈灾。”

    众人纷纷将文书收拾好,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开会。

    吴纠手底下的人,都被调教的十分有效率,大家开会一合计,从方方面面抠出了不少粮食。

    吴纠算了算,就说齐宫之中,便能抠出不少来,比如齐侯的一日三餐再加上夜宵,齐侯一顿饭吃六种粮食,他肚量再大,也决计吃不了这么多,若是能把齐侯一日浪费下来的粮食,节俭一下,变成赈灾粮,那么数量很可观。

    当然还有后宫,如今齐侯的后宫就一个卫姬,也不需要太多的用度,同样节俭下来,也能赈灾用。

    吴纠精打细算了一番,因为如今国库充盈,所以赈灾粮其实并不难拿出来。

    吴纠弄好了这些,看了一眼时辰,已经是中午了,到了午膳时间,就散会让大家去吃饭了,自己站起来,想了想,准备去膳房做个简单的,带去给齐侯,顺便将司农商议出来的赈灾文书给齐侯看看。

    吴纠进了膳房,午膳都做好了,也没看到什么半成品可以加工的,倒是看到了一大锅馒头,自从吴纠教了膳夫做馒头,齐侯也喜欢吃馒头,膳夫们便天天做馒头。

    吴纠将馒头拿过来,切成片,调了鸡蛋液,加了些佐料进去,又给齐侯弄了个炸馒头片儿吃,别看简单,但是齐侯特别喜欢,吃了一次之后,经常就管吴纠念叨这个。

    不一会儿吴纠就炸好了馒头片,放在盘子里,还摆了个花儿,随即就端着盘子走了,往小寝宫去。

    吴纠这边有大司徒来找茬,别以为齐侯那里就没有人找茬,同样也有人找茬,那便是监国上大夫高傒和国懿仲了。

    高傒和国懿仲下了朝之后,就去见了齐侯,齐侯称病不见,不过两个上大夫就在门口一直等着,最后齐侯当真没办法了,这才将高傒和国懿仲叫进来。

    齐侯坐在席上,正在看文书,高傒和国懿仲进来之后,立刻行大礼,“咕咚!”就给跪下了,还险些要磕头。

    齐侯看了一眼,只是嘴上急火火的说:“高子国子,何故行如此大礼呢?快快请起。”

    其实齐侯心里明白这两个人要说什么,也没有想要去扶他们的意思。

    果然高傒说:“君上,若是君上不听老臣劝谏,老臣便不起来。”

    齐侯端端坐着,心中冷笑一声,心想着爱起来不起来,嘴上却说:“高子何出此言呢?”

    高傒说:“君上,自我齐国开国以来,决没发生过如此大的地震,地震乃是阴阳不调,失序之兆,民乱之兆,乃是祸害的不祥之兆啊!”

    齐侯忍着怒气,看着手中的文书,说:“依照高子看,怎么才能民不乱,不失秩序?”

    高傒连忙说:“自然是阴阳协调,顺应天地正气。”

    齐侯笑了一声,说:“哦?这么说,孤没有顺应天地正气了?”

    高傒和国懿仲对看了一眼,国懿仲连忙拱手说:“君上,如今后宫凋零,只有长卫姬一人,我齐国泱泱大国,却没有夫人,只有一位妾夫人,实在不像话,惹人笑话。”

    齐侯笑了一声,将简牍“啪!”一声扔在桌上,简牍很滑,瞬间“嗖”一下就滑了出去,正好掉在高傒和国懿仲面前,吓了两个人一跳。

    二人低头一看,齐侯方才看的正是灾情的文书。

    齐侯将脸色一沉,冷冷的说:“依照两位监国大夫来看,孤就一定要躺在温柔乡里,躺在女人的膝盖上,靠着女人的胸脯子,生一箩筐草包儿子,让儿子数着日子盼孤下黄泉,这样才能治理好国家,才不辜负齐国这样的泱、泱、大、国么!”

    高傒和国懿仲本身就跪着没起来,听到这话,赶忙跪的更低了,齐侯很少发怒,发怒也不会冲高傒和国懿仲发怒,毕竟两位监国乃是齐侯的恩人,齐侯也是铭记于心的。

    但是今日,齐侯这口怒气真的不出不快了。

    高傒和国懿仲连忙磕头,说:“不不,不是”

    齐侯立刻制止了两个人的话,说:“孤清楚今日两位上卿的来意,若是为了让孤娶大司徒的女儿,那就算了,若是想要商议赈灾的事情,孤倒是欢迎。”

    两个人也不敢再提这个事儿,他们的确是为了大司徒的女儿来的,大司徒乃是辅佐了几代国君的老齐人,他的女儿自然有资格当齐国的国母。

    再加上其实大司徒和高傒国懿仲的利益是相当的,都想要遏制吴纠的势力,倒不是因为吴纠和齐侯的关系如何,而是因为吴纠已经功高震主,而且齐侯还要立他为国相,如此一来,就盖过了一帮子齐国的老臣,这其中就包裹大司徒、高傒和国懿仲的党羽,这些人自然不能妥协,想要反击一把。

    不过没想到齐侯这次的态度这么绝然,说话一点儿情面也不讲。

    吴纠端着炸馒头片来到小寝宫的时候,就看到高傒和国懿仲铩羽而归,一脸的落败,脸色十分难看,抿着嘴,黑的仿佛烧了好久,而且还是扒了锅的大柴锅

    吴纠给高傒和国懿仲作礼,那两个人目不斜视就走了,连看吴纠一眼都没看。

    吴纠倒是不介意,让寺人通报之后,就走了进去,吴纠走进去的时候,寺人正在蹲下来捡地上的文书,是方才齐侯扔在地上的那些。

    吴纠看了一眼散乱在地上的文书,简牍片子都给摔开了,可见齐侯当时多生气。

    吴纠不动声色的将盘子放下来,齐侯这才干笑了一声,挤着笑容说:“二哥今日带什么来了,真香呢。”

    吴纠笑着说:“君上还未用午膳?纠以为君上气饱了呢。”

    齐侯发现逃不过吴纠的眼睛,便笑着说:“是啊,刚才险些给气饱了,不过幸好现在,闻到了二哥亲手做的膳食,一下就又馋了。”

    吴纠让寺人将膳食送来,齐侯和吴纠便一起坐下来用膳,齐侯看到吴纠带来了炸馒头片,这不值钱的东西,简直把齐侯给美坏了,可见他多爱吃。

    一边吃一边说:“孤这一朝文武,也的确该整顿整顿了,一个个自持是孤的恩人,就算孤做足了脸面,他们还是觉得孤欠他们的,之前去了个审友,溜须拍马的不务正业,还以为肃清一下朝政,结果现在呢,还有一帮子倚老卖老的卿大夫,没事儿就跑过来给孤找晦气。”

    吴纠笑着说:“高傒和国懿仲乃是忠臣,也并非倚老卖老。”

    齐侯惊讶吴纠竟然给高傒和国懿仲说好话,吃惊了看了一眼吴纠。

    要知道现在朝中有两股劲儿,那可是拧着来的,看似强大平和的齐国,其实内部暗流涌动,那是叫着劲儿,谁也不肯松手的。

    一面就是以高傒国懿仲为首,还有大司徒撑腰的老齐人,他们主张任用齐国内部的人员,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历史上也有很多这种教训,的确是有些道理的,再加上这些老齐人几代蔓延在整个齐国的朝廷中,早已形成了一股势力。

    另外一面,则是以吴纠为首了。

    这是一股新生势力,多半是像吴纠这样,年轻,又没有齐国血脉的人,这种人大刀阔斧,很有想法,但是他们的想法,触动了老齐人的利益和根基,自然会被视为眼中钉和肉中刺。

    其实两股势力也并非谁对谁错,很多人都是忠心耿耿的,但是一面忠心,一面也是需要最大程度上谋求自己的利益,如此一来,那便拧上了。

    在齐侯眼中,吴纠其实就是这种新生势力的代表,例如展雄、展获、臧辰、曹刿、东郭牙,甚至是召忽和管夷吾,召忽和管夷吾虽然是老齐人,血统纯正,但是因为他们是公子纠党派,又主张大刀阔斧,也被老齐人们规划在了新生势力之中。

    不过齐侯竟然想错了,身为代表的吴纠,会替高傒和国懿仲说好话,这让齐侯有些转不过来。

    吴纠笑了笑,说:“高子和国子,虽然是天子派来的监国上卿,不过忠心耿耿,数十年为了齐国,也算是肝脑涂地,并非像大司徒这般,已经穷途末路,大司徒用地震的事情牵制君上,乃是为了向君上耀武扬威,而高子和国子只不过是被大司徒利用了一番,并没有耀武扬威的意思,还请君上明辨。”

    齐侯心中也清楚,听吴纠这么一说,更是清楚,高子、国子和大司徒是不一样的,大司徒仗着自己是老臣,经历了齐僖公、齐襄公和公孙无知,再加上自己这代,便是四代的三公之首,因此自视甚高,不愿让位,并且觉得齐侯还是个年轻的国君,该当听自己的。

    别看齐侯今年已经要三十岁了,已经进入而立之年,但是对于国君这个位置来说,齐侯的确是年轻的,比起谭国那七十多岁的老太子来说,年轻太多了。

    大司徒觉得齐侯是个刚断奶的娃娃,武断的觉得齐侯的大刀阔斧,什么管夷吾的相地衰征,那都是瞎扯淡,瞎折腾。

    再有就是,想想看,先看了土地的肥沃程度,再进行赋税调整,这样一来,豪绅手中握着的自然是肥沃的土地,赋税就高,百姓手中握着是贫瘠的土地,赋税就低,甚至没有赋税,动摇的岂不是豪绅和贵族的根基?齐国的豪绅和贵族,以大司徒为首。

    大司徒能高兴么?能待见齐侯么?

    再加上齐侯不给大司徒面子,不让他儿子做司徒,不让他老来得子的女儿做齐国夫人,因此大司徒很不高兴,想要整治齐侯,让齐侯这个奶娃娃知道自己的厉害。

    但是高傒和国懿仲是不同的。

    高傒和国懿仲同意立大司徒的女儿,是因为齐国的礼法,也是怕齐侯专宠吴纠,管夷吾都说过,只要出现专宠,就一定会祸乱朝政。

    因此高傒和国懿仲,其实是被大司徒当枪使的,反而被齐侯骂了一顿。

    齐侯有些欣慰,笑眯眯的说:“还是二哥看的透彻,二哥都能看的如此透彻,高子和国子竟然看不透大司徒的作为。”

    吴纠说:“岂能是看不透?君上,朝政上的事情,卿大夫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高子和国子,其实也在利用大司徒,只不过他们利用的不好,这一招走的很差。”

    齐侯叹气说:“孤是想要整治这风气,但是不知如何下手。”

    吴纠说:“自然要从大司徒下手,大司徒称病多时,便是觉得君上不敢动他,若是君上能一碗水端平,的确会得罪一些以大司徒为首的权贵,但是也能赢得一片民心,让卿大夫们感觉君上是一视同仁的,并没有什么偏见。”

    齐侯听着吴纠的话,似乎有些若有所思,并没有急于说话,吴纠午歇的时间很有限,又给齐侯做了个吃的,消耗了不少时辰,眼看着要到时间了,便把司农讨论的文书交给齐侯,细则很多,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

    齐侯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简牍上密密麻麻都是字,一条一条十分详细,全是这次天灾的对策。

    齐侯笑着说:“有劳二哥了,早晨才散了朝,中午便拟好了文书。”

    吴纠说:“纠的分内之事,君上慢看,纠先回政事堂去了。”

    齐侯点了点头,让寺人将吴纠送走了。

    吴纠从小寝宫出来之后,正好遇到了来给齐侯送“加餐”点心的卫姬,卫姬见到吴纠,还打了一个招呼,吴纠也拱手作礼,便匆匆走了,再不走就该迟到了。

    卫姬看着吴纠匆匆而走的背影,脸上不知是什么情绪,盯了许久,直到吴纠的身影不见了,这才回了神,让寺人通报,进小寝宫去了。

    卫姬很快也从小寝宫出来了,他给齐侯送了点心,齐侯只是让卫姬放下,又说自己忙于公务,就让卫姬走了。

    卫姬从小寝宫出来,并没有回自己那边,而是去了公子无亏的房舍,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了公子无亏和公子昭说话的声音。

    卫姬没有走进去,而是让宫女进去,将公子无亏叫出来。

    公子无亏正在和公子昭说话,结果这个时候有宫女走了进来,无亏一看便知,是自己母亲身边的宫女。

    果然那宫女说:“长公子,卫姬娘娘在外面儿,请长公子过去说两句话儿。”

    公子无亏就站起来,对公子昭说:“昭儿,为兄出去一会儿,你喝些茶。”

    公子昭点了点头,说:“大哥请便。”

    公子无亏很快走出来,卫姬坐在外室,见到他出来,招手说:“无亏,为娘有些话与你说,咱们去外面说。”

    卫姬说的很隐晦,就是不想让公子昭听见,公子无亏只好跟着她走到花园里站定,说:“母亲,有什么现在可以说了罢。”

    卫姬连忙低声说:“无亏,君上和大司农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处都传的风言风语的,难不成”

    卫姬还没说完话,公子无亏就打断了她的话,低声说:“母亲,君上和大司农的事情,母亲还是别管了。”

    卫姬说:“这这我怎么能不管,难道他们真的?”

    公子无亏表情倒是淡淡的,说:“母亲,自从您嫁进齐国来的第一天起,您就应该知道,国君可没有独宠,母亲还是别管这些了。”

    卫姬一听,心中顿时了然起来,说:“这为娘是知道的,那为娘与你说说其他的地震的事情,好些士大夫们在寻思着给君上物色美人,无亏,你去在君上面前,给为娘说说好话儿,如今齐国可就我一个妾夫人,若是君上真的恩准,没准儿就提升为娘为夫人了。”

    公子无亏一听,真不知该如何说卫姬是好,叹气说:“您是嫌现在还不乱,还是觉得君上太喜欢儿子了?”

    卫姬被他说得有些懵了,便说:“这什么意思?”

    公子无亏说:“君上今儿早上在朝上,甩袖子走人的事儿,难道母亲没听说么?还有午膳之前,高傒和国懿仲,两个监国上大夫被君上给骂了一通,母亲没听说么?都是因为地震的事儿,母亲为何看的不透彻呢?如今眼下,地震应当解决的是灾民和灾祸,而不是为君父解决后宫的问题,母亲本末倒置,如何能讨得甜头?如何能升格为夫人?只能惹一身晦气,还让君父觉得母亲不识大体,不知规矩,不体恤百姓疾苦,这样的人能做夫人么?”

    公子无亏算是看得透彻的,这么一说,卫姬当即就明白了,连忙说:“那那你还是别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公子无亏说:“母亲就当不知这回事儿,好好呆着便好,再有就是我听司农的大夫们说,大司农想要削减后宫的吃穿用度”

    卫姬一听,说:“啊?这是怎么回事?那大司农,是看不起我么?”

    公子无亏一听,更是头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叹气说:“说母亲看不透彻,母亲还真是看不透彻,一定要听无亏的,千万别有所动作,大司农要削减后宫用度,您便第一个同意就是,那些削减下来的,是打算补给难民用的,要让君父知道,您是一个体恤民生的贤惠主儿,明白了么?”

    卫姬这才懵懵懂懂的,但是吴纠要削减她的吃穿,卫姬还是有些不高兴,公子无亏再三嘱咐,卫姬这才答应,随即就走了。

    吴纠很快又回到政事堂去忙了,因为地震的缘故,第二天也有早朝,是临时加的朝议,很多卿大夫们都会参加。

    不止如此,就在这天晚上,大司徒还招了很多人到他家里去喝酒,名义是喝酒,其实就是拉帮结伙,想要明日一早就“逼宫”,让齐侯知道,自己的说法是正确的,大家需要联名上书,给齐侯一个颜色,否则齐侯就更加肆无忌惮的任用新人了。

    因为忙碌,吴纠晚上就在宫中的房舍睡的,不过没有去小寝宫,齐侯也是忙得不行。

    第二天一大早,子清和棠巫服侍吴纠穿衣裳,晏娥打来了热水,伺候吴纠洗漱,穿戴好大司农的官袍和冠冕,吴纠在铜镜前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昨日齐侯甩袖子走人,吴纠心中清楚,今日朝议,恐怕是有一番恶战的。

    吴纠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这才说:“我去上朝了。”

    子清、晏娥和棠巫将吴纠送到门口,就没有再送了,吴纠一个人走到路寝宫门口,靠近路寝宫的时候,看到了很多去上朝的卿大夫们,有的与吴纠打招呼,而有的则视而不见,当然为首的自然是大司徒了。

    大司徒今日来的早,吴纠进来的时候,大司徒已经在了,他坐在三公的上手,已经不称病了,脸色也是红润红润的,底气十足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哪里有病。

    卿大夫们纷纷走进小寝宫,吴纠也坐下来坐好,很快,就有寺人的传话声,齐侯一身黑色朝袍,衬托着高大的身材,挺拔的身子,头戴冠冕,两条黄色丝绦从双鬓垂下,显得威严又庄重。

    齐侯施施然从内殿走出来,坐在了席子上,似乎没有感觉到路寝宫紧张的气氛,众卿连忙跪下来行礼,齐侯没有立刻让大家起身,而是笑了一声,说:“呦,今日吹的什么风,竟然将重病在家的大司徒给吹来了?”

    大司徒一听齐侯这口气,顿时有气,只好拱手说:“回禀君上,今日朝议事关重大,因此老夫虽然抱恙在身,但不敢缺席。”

    齐侯眯了眯眼睛,说:“是啊,事关重大,这四个字说得好众卿,平身罢。”

    众人连忙起身,纷纷落座,不过心中都在想着齐侯和大司徒所说的这四个字事关重大。

    其中一些人,乃是昨日聚在大司徒府上,和大司徒商量“逼宫”一事的人,这些人自然知道今日的紧张,还有另外一些人,根本不知情,听到齐侯这么说,心里有些狐疑。

    齐侯说:“今日召开朝议,就是想让众卿过来,议一议这地震一事。”

    他的话音刚落,大司徒已经迫不及待的站起来,说:“君上,老夫有话说。”

    齐侯一点儿也不惊讶,便说:“大司徒是老臣,从先公开始,便是扛鼎之臣,大司徒请讲罢。”

    大司徒听齐侯这么说,还以为他要服软呢,毕竟齐侯一开场就夸了他好几句。

    大司徒更是信心满满的说:“齐国百年不遇地震,如今我齐国蒸蒸日上,君上贤明,众卿忠心,却突然遭遇这等天灾,问题不在于君上失德,而在于朝中有佞臣,破坏阴阳规矩,以至于激怒上苍!”

    大司徒说着,旁边还有托儿,纷纷点头,说:“是是是”

    一时间“是是是”的声音起此彼伏,吴纠险些笑场,毕竟这些托儿也太不敬业了,仿佛是演戏念台词,而且念得很没有台词的感觉,好像路边行骗的托儿一般。

    大司徒得到了首肯,继续说:“如今苍天降罪于我齐国,老夫恳请君上,大型祭祀先祖神明,并且调和阴阳,物色美人,为齐国立一位夫人啊!”

    大司徒说的“情真真意切切”的,说着说着还要老泪纵横,仿佛回忆起了什么种种往昔一般。

    齐侯“哦?”了一声,说:“其他人的意思呢?关于这次地震,众卿尽管畅所欲言,没有对错,谁愿意说,尽快站出来说便是。”

    齐侯这么说着,就见大司徒连忙给旁边的人打眼色,于是掌管水利和建筑的司空立刻站出来,说:“君上,小人以为,大司徒说的正是,乃是我百官之心声,请君上顺应天意,物色美人,立我齐国夫人啊!”

    大司徒和大司空都出来说话了,昨日说好的那些大臣,胆子也就大了起来,而且齐侯并没有怪罪,表情仍然淡淡的,也不见喜怒哀乐,于是很多人便鼓起胆子走出来。

    “君上,大司徒言之有理,请君上顺应天意,物色美人,立齐国夫人!”

    “请君上顺应天意,物色美人,立齐国夫人!”

    “请君上顺应天意,物色美人,立齐国夫人!”

    一时间,好几个人走出来重复,一个个铿锵有力,随即大司徒还“咕咚”一声,直接跪倒在了殿上,旁边的人一见,连忙也全都跪下来,呼啦啦的一片,一时间竟然跪倒了不少,仔细一数,少说也有二十多人。

    吴纠打眼望去,原来大司徒有恃无恐,是因为他的党羽渗透的还真是多,还有不少司农部门的人也渗透了进去,此时正跪在地上。

    召忽最沉不住气,一看这情况,分明便是逼宫,虽然不是用兵权,但是人言可畏,用舆论也不行啊。

    召忽一看,跪下来大半个朝廷,立马上前想要说话,结果却被旁边的东郭牙一把拽住。

    召忽低头看着东郭牙拽着自己,低声说:“干什么?”

    东郭牙也低声说:“别冲动。”

    他说着,又低声说:“没看君上都不急么?自有对策。”

    召忽可不像东郭牙,东郭牙可谓是心理学家,能观察旁人的脸色,还能看别人的口型和动作猜测别人在说什么,而召忽不同,召忽怎么看也没看出来齐侯有什么对策。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齐侯淡淡的说:“大司农,地震的事情,你怎么看?”

    地上呼啦啦的跪了一片人,都是齐国的骨干之臣,结果齐侯并没有立刻说话,反而问吴纠怎么看。

    这一下众卿都傻眼了,尤其是跪在地上的那些人。

    吴纠则是慢条条的走出来,一派云淡风轻的拱了拱手,说:“如今发生天灾,百姓的农田被冲垮,房屋被泥浆掩盖,吃不上粮食,喝不到干净的水,睡不了暖和的床榻,然而有些士大夫们并不关心百姓死活,愧对自己的官帽,只是关心自己眼下的利益。难道君上急切的召集这个朝议,不是为了解决百姓的受灾问题么?难道在百姓的生死问题面前,身为齐国的父母官们,现在应该面红耳赤的讨论给君上物色美人么?难道我齐国泱泱大国,真的连一个天灾都对付不了,最后非要演变成人祸,才肯开怀么?”

    吴纠三个难道,瞬间把跪在地上的人问的哑口无言,齐侯则是微微一笑,静等着吴纠再说话。

    吴纠扫了一眼众人,又淡淡的说:“如今天灾已至,百姓流离失所,有人痛失骨肉,有人变成残疾,也有人因为吃不上饭活活饿死,盖不上被活活冻死,而我们在这里讨论该不该给君上物色美人,这话若是今日传了出去,或者由事官记录在册,试问,百姓会不会心寒?齐国再大,也抵不过失去民心,也抵不过后世唾骂各位,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他的话说到这里,跪在地上的好几个人有些撑不住了,连忙悄悄站起来。

    一个人站了起来,另外一个人也跟着站起来,然后是三个四个五个一片一片的悄悄站起来。

    直到大司徒看到身边的大司空竟然也“悄悄”站了起来,大司徒这才惊讶愤怒的发现,他身后那乌央乌央跪下来的人,全都已经没事儿人一般站了起来,谁也不敢和大司徒对视,要么低着头,要么看着天。

    大司徒气的差点仰过去,但是事情发展到这里,他不站起来也是孤立无援的,只好硬着头皮,十分没脸的站了起来。

    齐侯这个时候“啪啪啪”的拍了三下掌,从高台上一步步走下来,然后对着吴纠,竟然拱手作礼,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说:“大司农一番话,堪比圣贤,孤自认惭愧。”

    齐侯都这么说了,方才站错方队的人,以大司空为首,连忙说:“是啊是啊是啊,大司农仁义为怀,体恤百姓,乃是我等的楷模,实在让人敬佩。”

    大司空拍上马屁,方才站错方队的人连忙也跟着拍马屁,昨天晚上大司徒筹划了一个晚上的舆论,竟然被吴纠两句话就给攻破了,气的脑袋险些炸了。

    齐侯挥手说:“行了,废话别说了,耽误了不少功夫,现在就议一议,赈灾的事情,该如何做。”

    他说着,转身走上台阶,从黑色的袖袍中拿出一卷简牍,举起来示意众人看,说:“很多人不服气,觉得孤宠信大司农,是因为孤昏庸,孤无能,孤好色?!”

    齐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很多人赶紧低下头,似乎不认账,没有说过一般。

    齐侯扫了一眼众人,冷冷一笑,说:“就在很多士大夫,想着怎么让孤好大喜功的准备祭祀,怎么物色美人的时候,看看大司农都做了什么,这些应对灾祸的条条款款,你们好生看看,有多详细,多用心。”

    齐侯说着,将简牍一摆,旁边的寺人赶紧接住,然后传下去,递给为首的高傒和国懿仲看,看过之后继续往下传。

    齐侯坐下来,又说:“孤不宠信这样忠心耿耿的人才,宠信谁?你们倒是给孤找一个可以宠信的人?若是孤真的一遇到天灾,就物色美人,一遇到天灾就举行大祭祀,恐怕先祖的确要知道,却是齐国的老祖宗从黄泉里爬出来不得安宁!”

    齐侯冷笑着,高傒和国懿仲先看了吴纠的文书,顿时满眼惊讶,并非是纸上谈兵,国库多少银钱,能动的多少,备用的多少,应急的多少,粮仓有多少粮食,能动的备用的应急的,还有灾祸地点附近的粮食,可以立刻调配的,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为了不影响齐国的发展,还有组织灾民耕种,收留灾民的各种办法,削减齐宫和后宫吃穿用度,以冲国库的办法等等,一条条写的很详细。

    高傒和国懿仲一看,不由觉得老脸烧红,赶紧将文书传给下面的人。

    大司徒接过文书,大约看了几眼,很是不屑,结果看到其中一条,立刻眼睛一亮,似乎想要强弩之末的做文章,一方面把文书传下去,一边方面拱手说:“君上,大司农想要削减君上的吃穿用度,还有后宫娘娘的吃穿用度,这有违礼制,破坏了祖宗规矩,实在不妥啊!”

    齐侯昨日看了文书,就知道有人会在这个上面做文章。

    其实很多人不理解,国君节俭起来,用自己的吃穿用度给灾民补给,这不是体现国君爱民的地方么?为什么会有士大夫脑子进水的反对?

    道理很简单,因为那个时代,礼制重于一切,礼义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义是仁义道义,而礼呢?其实就是礼义和规矩,天子、诸侯、士大夫们每天吃什么,穿什么,吃几种粮食,吃几种肉,直的肉放在左手还是右手,弯的肉放在左手还是右手,带骨的肉放在近处还是远处,那都是有严格规定的,这种规定体现出了天子和诸侯的权威。

    因此吃穿用度,在很多士大夫眼中,那是不可撼动的,若是改了,就是不礼。

    被尊为著名思想家和教育家的孔子圣人,觉得霍乱鲁国,杀侄子与嫂子通奸的庆父,并非是谋反之臣,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礼义,按照礼义,庆父也享有鲁国公爵之位的继承权,因此不算逆贼。

    柳下惠与臧辰,同为名士,而柳下惠的大名在后世尽人皆知,而臧辰的名字,可谓是名不见经传,但是按照历史贡献来说,臧辰的贡献远远超越柳下惠,这又是为什么?自然也是因为礼制,在当世人眼中,臧辰便做了简化鲁国祭祀,破坏礼制的坏事儿。

    因此大司徒一下就抓住了这个把柄,想要怒怼吴纠。

    吴纠则没什么不安稳的样子,只是笑了笑,说:“纠知道,这一条有为祖宗礼制,只不过眼下乃是特殊时期,地震造成了河床决口和泥石流,周边的邑都受到了波及,如此一来,我齐国的粮仓虽然丰盈,可以抵挡灾祸,播放赈灾粮,但是因为地震带来的长久不利效应,农田不能开垦,以至天气的骤变,都影响到之后几年,甚至十年的发展,若百姓没有发展,更别提征收赋税,我齐国的粮食收成,将会持续低靡很长一段时间若是能将齐宫之中,本就用不到用不完的粮食和消耗充补粮仓和国库,这个低靡的时期将大大减少,若是此时有什么意图不轨的诸侯国想要趁机动手脚,我齐国也好有应对。”

    他这样说完,大司徒还想用祖制和礼义说话,但是没想到,一向是老齐人一派的高傒突然拱手说:“高傒请命,自愿减少用度,以充国库。”

    国懿仲也拱手说:“懿仲亦请命。”

    高傒和国懿仲可谓是朝廷上的风向标,毕竟他们不仅仅代表齐国,还代表了天子,两个人一开口,顿时好多人都开口自愿请命,不管是真心的,还是墙头草随风倒,目的达到了就是极好的。

    吴纠拱手说:“君上,朝中卿大夫们皆是爱民忠心之臣,实乃我齐国之福,恭喜君上了。”

    吴纠一开始得罪了不少人,不过这一句话也讨好了不少人,齐侯笑了一声,说:“大司农说的正是。”

    齐侯和吴纠这样一唱一和的,竟然真的完美控场了,担心的人全都在旁边松了一口气,将心放回肚子里。

    大司徒知道高傒和国懿仲已经叛变,大司空说好的力挺自己,也悄悄的随风倒了,这样一来,大司徒孤立无援,却十分不甘心。

    于是大司徒便梗着气儿,说:“君上,老夫年老,灾祸来的突然,老夫无法管理此事,还请君上将此事交给其他卿大夫主管。”

    大司徒主管民生,出现了这种天灾,肯定是大司徒主管,然后联合司农部门赈灾,联合司空部门重建,甚至联合司马部门借兵救援等等,但是大司徒仗着自己是老臣,竟然要撂挑子示威。

    齐侯听了,只是“呵呵”低声一笑,似乎没有什么为难的表情,也没有要求着大司徒管这事儿的表情,他站起来,缓缓步下台阶,一步步,发出“踏踏踏”的声音,十分缓慢,但每一下都敲在众人心上,一时间竟然没人敢说话,全都看着齐侯是如何反应的。

    齐侯走下来,慢悠悠的说:“是啊,大司徒乃是四朝老臣,年事已高,之前因为身子的缘故一直在家中休养,的确是孤的过失,孤竟然这般不体恤老臣,若是叫旁的国家听了,还以为孤不重礼义教化,实在不该啊”

    齐侯说着,便一笑,他将头发放下来的时候,遮住棱角分明的脸,笑起来有几分温柔和宠溺,但是将头发全都背起来,束在黑色玉冠之中,戴着威严冠冕的时候,笑起来却显得十分冷酷无情。

    齐侯淡淡的说:“那便这般好了,大司徒年老,孤恩准告老,就回家去颐养天年罢。”

    他这话一出,群朝轰动,毕竟大司徒可是四朝元老,齐侯一句轻飘飘的话,竟然直接给大司徒罢了官,什么颐养天年,其实就是罢官,只是说的冠冕堂皇罢了。

    一时间,大家没人敢反对,但是也没人同意,大司徒也怔愣住了,毕竟他以为自己是齐侯的恩人,又是四朝元老,所以便肆无忌惮起来,还以为齐侯会求自己管这个事儿。

    但是没想到,齐侯竟然能如此无情。

    齐侯说完了,根本不跟大司徒反驳的机会,便说:“大司农既有商贾才华,又能安邦定国,治理天灾的同时,还不忘了群狼环伺的诸侯国,孤今日便封他为我齐国的大司徒,这抗灾的文书便是佐证,众位卿大夫,可有异议?”

    吴纠没想到,齐侯竟然要给自己升官儿?虽然不是国相,但是如今还没有国相,那大司徒可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吴纠心中想着,若是自己真的上了齐侯,那在齐国,可谓就是“没人之下”了

    吴纠感觉自己一时间有些想偏了,连忙咳嗽了一声,他这一咳嗽,很多人还以为吴纠想要拒绝,那边管夷吾连忙站出来,说:“夷吾觉得,大司农可以胜任。”

    他说完,身为老齐人的鲍叔牙也站了出来,说:“叔牙亦认为,大司农当可胜任。”

    管夷吾一个是新势力一派的,一个则是老齐人一派,两边竟然都有人同意了,很多人看脸色行事,连忙也都拱手,还说齐侯英明等等的话。

    齐侯笑眯眯的看过去,说:“高子国子二位上卿认为呢?”

    高傒和国懿仲方才看过了吴纠的文书,心中已经敬佩不已,再加上吴纠方才的机智反问,问的逼宫的众臣哑口无言,惭愧不已,高傒和国懿仲已经完全的服气了,便齐齐拱手说:“君上英明。”

    那两个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司徒竟然觉得双腿一软,也不是老当益壮了,“嘭”一声跌坐在了地上,一脸后悔万分的表情,说:“君上!君上老臣我我没有”

    大司徒这个时候再期期艾艾,已经显得十分矫情,并且齐侯已经亲口赐封,高傒和国懿仲首肯,大司徒再想反悔也没辙了,只能期期艾艾一阵,都没人理他。

    齐侯凉凉的扫着旁边的大司空,笑眯眯的说:“那司空呢?这事儿,你能管么?”

    大司空可是大司徒的党羽,刚才应和的最欢实的便是他,此时连忙说:“能能,小人可以,小人但凭大司徒调遣!”

    说着还对吴纠拱了一下手,毕恭毕敬的。

    齐侯今日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自从他继承侯位以来,多少人觉得自己是齐侯的恩人,不把齐侯当做国君看,觉得他还是个年轻的奶娃娃,觉得齐侯一切的治国改革手段,全都是扯淡开顽笑。

    如此一来,这顽笑险些开大了,谈笑之间,竟然罢了大司徒的官。

    吴纠见齐侯心意已决,又见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副取胜的模样,不好驳了齐侯的好意,便上前一步,恭敬的掀起衣摆,跪在地上叩头说:“纠谢君上。”

    齐侯哈哈一笑,说:“好,那赈灾的事情就由现任大司徒主管。”

    齐侯说完,卿大夫们连忙作礼,说:“君上英明!”

    齐侯的目的达到了,而且还震慑了一帮子自以为是的老臣,自然是高兴的,很快便下了朝,齐侯先行离开,卿大夫们便也陆续散朝,与方才上朝的光景可不同,散朝的时候,好多人冲吴纠拱手,一脸殷勤又亲和的说:“恭喜恭喜啊大司徒!”

    又有人拱手说:“大司徒可谓是我齐国历来最年轻的大司徒了,日后飞黄腾达不可限量!真是恭喜了!”

    吴纠供着手一一谢过,这些恭喜的人里面竟然还有老牌的老齐人,一反刚才的态度,竟然也非常殷勤。

    吴纠虽然是新官上任,但是并没有升迁上任的喜悦,毕竟大司徒这个活儿,那可是政治性最强的,而且管理的面积非常大,以前吴纠身为大司农,是绝技不会管理军政的,但是现在呢,大司徒的管辖范围已经伸到了军政方面,例如壮丁要如何服兵役,兵役法律要如何制订等等。

    不止如此,大司徒主要管理民生,天灾人祸都需要他来管理,细化到教育,甚至是根据德行分封爵位,帮助国君认命官员,制订官员的俸禄等等,这些都由大司徒管理。

    如此说来,大司徒乃是三公之首,满朝第一权臣,一点也不过分。

    权利大了,带来的压力自然也大,尤其吴纠上任第一件事可就面临着如何赈灾,而且还要重建。

    吴纠连忙来到政事堂,以前他过来,乃是管理司农的业务,如今他过来,却是要去司徒部门。

    吴纠走进司徒办公的房舍,果然是三公之长,房舍都大了一大圈,吴纠走进去,司徒部门还多半是老司徒的门客和门人,没几个欢迎吴纠的,毕竟都怕吴纠针对他们,不过大家也不敢得罪吴纠,因着方才齐侯的态度,还有高傒和国懿仲的态度,大家心知肚明,这个大司徒可并非临时的,想要继续在司徒部门混下去,肯定要巴结着吴纠。

    众大夫们也听说了,吴纠在司农部门上任的时候,就烧了三把火,因此一个个都等着吴纠来立威烧火呢,没有人说话,屏气凝神的,结果就见还是一身司农官袍的吴纠从外面走进来,只是扫了一眼众人,没有任何客套的开场白,也没有任何立威的话。

    就听吴纠开门见山的说:“如今眼前的第一要务是什么,想必各位大夫们心中都十分明了,纠算起来还是晚辈了,也不便教训各位卿大夫们。”

    他说着,那些大夫们连忙说:“是是是,大司徒说的极是,极是。”

    吴纠又说:“天灾已至,我们能做的便是将损失降到最低,并且帮助当地尽快重建,让百姓吃饱穿暖。”

    吴纠说着,那些大夫们立刻又应和说:“是是是,大司徒说的极是。”

    吴纠坐下来,便说:“废话咱们就不提了,关于这次天灾地震的事情,文书全都呈上来。”

    士大夫们没想到吴纠这么开门见山的说,一句废话也不说,有些出乎所料,不过不敢怠慢,还是快速将文书全都呈上来,拿给吴纠看。

    吴纠就坐在大司徒的位置上,一展宽大的袖袍,然后开始翻阅简牍,先看了看边邑送来的各种急报。

    齐国临近的莒国乃是地震高发区,而齐国又和莒国接壤,其中几个边邑也是地震高发区,以前并非没有地震,而是因为地震都很小,没有到非要上报的程度,大家自然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能压一压,就压一压。

    不过这次的地震不同,地震之前,其实也是有些征兆的,例如天气反常,虽然边邑的雨水在秋季很充沛,但是今年已经有发洪水的势头了,不止如此,气温也十分反常,骤然变冷,一堆秋季晚熟的粮食正准备收割,没想到竟然给冻死了一大片。

    但是当时的人只是以为老天爷不高兴,所以天气反常,根本没想到会地震,当地的官员只是组织了一次祭祀,从祭祀中捞了不少百姓上贡的钱财,也没当回事。

    于是这场有征兆的天灾就被大家忽略了,突然开始地震,伴随着地震,还下起了大暴雨,将山上的泥石冲刷的崩裂,雪崩一样滚下来,先是将近郊洗劫一空,随即冲进了城中,农田淹没,房屋摧毁,官员治理又不及时,没有预防暴雨可能带来的洪涝,紧跟着河床被震裂,再加上暴雨,又引发了洪灾,这样一系列的灾祸降临,当地的官员再也顶不住了,只好上报上级,这年代交通不发达,也没电话电脑,全都靠人工送信,闹灾祸路又不好走,急报到了临淄城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吴纠看了急报,顿时脸色便不好看了:“司农那边的对策已经报上来了,其他部门呢?司马司空那边呢?”

    大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拱手说:“禀大司徒,司马那边,因着大司马此时正在遂国驻守,因此乃是大司马的儿子周甫大人管理,昨日已经派人来,说是可以调兵两千,若是不够,请大司徒派人再去协调。”

    吴纠点了点头,说:“两千兵马,虽然打仗是万万不够的,但是帮助救灾重建还是足够充足了。这件事儿便有你来负责,去谢谢周甫,尽快调足兵马,赶赴边邑救灾,务必先将困住的百姓救出来,这事儿十万火急,一刻都不能耽误,你现在就去。”

    那人本身在司徒部门里面,其实就是个杂役一般的人,因为年轻,经常被排挤去,有什么活儿都是他做起,但是功劳一个没有,如今大司徒一上任,竟然就让他主管司马这边的事宜,那人自然是高兴的,并且是干劲儿十足,立刻拱手说:“是,小人这就去!”

    他说着便大踏步的走了,其他人一见,分分侧目,那人官级很低,但是因为很多人闲着不管事儿,都丢给他做,所以突然被问起来,竟然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此刻大家见一个小吏竟然得了宠,心里那滋味,当真酸的不能忍。

    吴纠又说:“司空那边呢?”

    吴纠说完,愣是没人出声了,支支吾吾的,你看我我看你的。

    吴纠扫了一眼众人,过了好久,才有一个官级不小的人:“司空那边似是还没有什么表示呢。”

    吴纠一听,有些了然,司空和前任司徒乃是死党,别看在路寝宫的时候,司空答应的好,什么但凭调遣,其实都是说给齐侯听的,面前一套,背地一套,转身就不是那样恭敬了。

    吴纠冷冷一笑,说:“司空倒是不急,去找人和司空协调,若是两天之内给不出一个完整的重建方案,这事儿恐怕只有君上出马才行了。”

    吴纠说着,还拱了一下手,以示恭敬,长耳朵的人都听出来了,其实就是威胁,而且满满都是威胁,那人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唯唯诺诺的应声,然后走出房舍,去找司空部门的人了。

    吴纠第一天上任,没有任何废话,也没有什么寒暄,便开始干活儿了。

    第二天一大早,齐侯那边就收到了文书,看都不用看,肯定是给吴纠告状的,写文书的人则是大司空。

    大司空告吴纠仗势欺人,仗着君上宠爱,便要求自己两日之内完成重建方案,分明就是赶鸭子上架。

    齐侯看了,却笑了起来,旁边的寺人被齐侯这么一笑,看得后背直发麻,觉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赶紧低下头来,心说君上怎么一点儿也不像是看告状的文书,反而像是看报喜的文书

    大司空第二天便把告状的文书交上去了,但是一直等到第二天晚上,也没有任何答复,大司空还跑来问了问小寝宫的寺人,寺人则是很不好意思的说:“小臣的确看到君上看了文书,还笑了,但是没有批示,要不然大司空您再等一等?”

    大司空一听,顿时心里“咯噔”一声,就知道肯定是完了,齐侯这态度很明显了,必然是不准备管了。

    于是大司空没有办法,还平白耽误了一天时间,赶紧回去呵斥自己部门的人,赶出重建的方案来。

    吴纠一连忙碌了好几天,自从吴纠上任之后,齐侯愣是就没有再见到吴纠了,因为也没有早朝,没机会在朝议见面,吴纠中午也不过来送吃食了,齐侯顿时感觉自己就跟家养的被抛弃了一般。

    每天中午没有吴纠做的膳食吃,齐侯只好吃膳房做的饭,其实那也是精细中的精细,毕竟谁敢给国君吃大锅饭呢?但是齐侯吃着就觉得不香,还没吴纠做的炸馒头片儿香呢。

    这天晚上,齐侯批阅了奏章,正好卫姬遣身边儿的宫女送来夜宵给齐侯吃,齐侯闻到了一股清香的味道,还以为是吴纠来了呢,满心欢喜的让寺人请进来,结果发现是卫姬身边儿的宫女。

    那宫女走进来,温柔的低声说:“君上,卫姬娘娘亲手做了小点,又怕打扰君上公务,便遣婢子将小点送过来。”

    宫女说着,将小点放在桌案上,精致的小豆,一掀开精致的盖子,里面的小点量十分小,但是精致漂亮,竟然是一碗双皮奶!

    齐侯看到这双皮奶,顿时就想到了吴纠,双皮奶可是吴纠最先做出来的,吃起来甜蜜又顺滑,而且十分醇香,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奶甜味儿。

    齐侯忍不住拿起小匕尝了一口,心中顿时了然,这味道,绝不是卫姬亲手做出的,应该是膳房里的膳夫们做的,因为是吴纠亲手教出来的,调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而且双皮奶没什么难度,因此口味十分相似。

    宫女见齐侯吃了一口双皮奶,起初明明露出惊艳的表情,不过很快,那表情就变样儿了,沉吟了一声,说:“帮孤谢谢卫姬的好意。”

    齐侯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下文了,宫女只好应声,然后退了出去。

    齐侯等宫女退出去,就盯着案上的双皮奶,看了一会儿,看的寺人觉得齐侯可能是公务繁忙太累了,忙低声说:“君上,时辰不早了,君上歇息罢?”

    齐侯这才回过神来,摆了摆袖子,竟然站了起来,说:“不,孤还要去个地方。”

    他说着,立刻绕开案子,就往小寝宫外面走。

    寺人不知齐侯要去哪里,毕竟这大黑天的,别说是入夜,其实已经很晚了,夜宵都吃了,却不就寝,还要出门,也不知干什么去。

    齐侯走的很匆忙,寺人连忙给齐侯披了一件披风,一行人往吴纠住的房舍去了。

    吴纠住的地方不远,齐侯走过去,寺人就了然了,恐怕是这些天大司徒新官上任比较忙,所以没来得及过来看齐侯,因此齐侯竟然自己过来了。

    不过齐侯走过去,就看到了晏娥从房舍走出来,里面的灯却灭了。

    齐侯说:“大司徒歇下了么?”

    晏娥看到齐侯很惊讶,连忙行礼,随即说:“君上,大司徒不在啊。”

    齐侯一阵吃惊,说:“出宫回府了么?”

    晏娥说:“回君上,并不是,大司徒新上任这些天,都没回来歇息过,全都在政事堂歇的,这会儿恐怕还在政事堂呢。”

    齐侯一听,更是惊讶,吴纠身子本就不好,棠巫总是贴身伺候着,其实就是给吴纠调养身子,结果吴纠竟然天天睡在政事堂,而且一连睡了好几天?

    齐侯哪能忍得了,赶紧改道,就去了政事堂。

    齐侯急匆匆的赶到政事堂,一进去,果然看到紧里面儿的司徒房舍还亮着灯,不过静悄悄的,其他司农司马司空司理部门都已经人去楼空,没有一点儿声息了。

    齐侯大步走进去,就看到火光摇曳,深秋的天气,政事堂里的火盆子灭了,也没有寺人伺候,凉的厉害,齐侯一进去就看到了吴纠,吴纠坐在大司徒的位置上,不过却是趴在案上,手上捏着一卷简牍,竟然睡着了。

    吴纠虽然睡着了,但是似乎冷得厉害,蜷缩在一起,缩着肩膀子,还在瑟瑟发抖,睡得十分不安稳。

    齐侯连忙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快速披在吴纠的背上,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吴纠突然就醒了,似乎没有睡瓷实,“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眼睛里都是迷茫。

    吴纠看到了齐侯,还以为自己做梦,眨了眨眼睛,伸手揉了两下,这才发现真的是齐侯,连忙拱手说:“纠拜见君上。”

    齐侯伸手握住吴纠的手,大掌心将吴纠冰凉的手捂着,说:“二哥,你怎么这般不爱惜身体,竟然睡在这里,孤看了要心疼的。”

    吴纠听齐侯一过来就说肉麻话,好几天没听到了,竟然有点不适应,不过齐侯的掌心很暖和,包裹着吴纠的掌心,吴纠有些舍不得抽出来,就当是个大暖炉了。

    吴纠见到齐侯,连忙说:“对了君上,纠本想明日一早去禀呈君上,这是赈灾的方案,有些紧急。”

    他说着,将旁边的几个文书交给齐侯,齐侯大体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字儿,吴纠这些天当真是累着了,有些紧急的方案已经开始施行,另外一些还需要齐侯的批阅,毕竟涉及到大量的钱财和粮食。

    齐侯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低声说:“有劳二哥了。”

    吴纠说:“这是纠的分内事,君上将这件事情交给纠,说明对纠信任,纠自然要做好,不是么?”

    齐侯笑了笑,说:“是,二哥最懂孤的心思。”

    吴纠想了想,有些迟疑的又说:“君上纠想请命,到发生地震和灾祸的边邑去看一看。”

    齐侯一听,立刻说:“不行,孤不同意。”

    吴纠似乎早就料到,说:“可是,君上想一想,不管是纠,还是司空司农他们,谁也没去过边邑,亲眼看一看灾祸到底是什么情况,若是地方官员瞒报轻报,以至于临淄城中坐镇的各位卿大夫根本无法对症下药,岂不是害了受灾的百姓?况且不瞒君上说,大司空对纠有些成见,汇总上来的重建,纠都不甚是满意,因此纠是一定要去边邑走一趟。”

    齐侯想要反驳,吴纠立刻又说:“当时君上将大司徒的位置交给纠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大司徒这个位置不只是荣耀,还有负担,君上既然已经决定了,何不让纠做得好,做得对?纠心中无愧,也不辜负君上的厚爱。”

    齐侯几次想要说话,都被吴纠给堵住了,堵得十分严实,最后无奈的一笑,说:“二哥啊二哥,你说,你让孤拿你怎么办?”

    吴纠只是淡然一下,说:“还请君上定夺。”

    齐侯脸上均是无奈,叹气说:“好,孤准了。”

    齐侯这么一说,吴纠顿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齐侯这头倔牛,可能要再和自己犟半天,那样自己还要废很多口舌,结果没想到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说服了齐侯。

    吴纠心中虽然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拱手说:“谢君上。”

    齐侯说:“不,应该是孤谢二哥。”

    吴纠外出公干的事情很快就定夺下来了,很多人觉得吴纠能做大司徒,心中很酸,听到齐侯派他去考察灾祸,顿时都开始幸灾乐祸,毕竟这可是苦差事,累差事,而且谁知道余震还会不会发生,万一又来了地震,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但是这些人根本没想到,这苦差事乃是吴纠自己求来的

    吴纠为了外出公干,临走之前,还特意给自己做了绿茶饼和奶茶,因为没有红茶,只好做了奶绿,虽然茶味不是那么醇厚,但是胜在原料纯粹,而且味道小清新。

    如此一来,吴纠这天就要启程了,辎车已经在宫门口等待了,随行的队伍也已经准备好了,这次随行的配置是代理大司马的周甫,还有身为公子的石速,两个人现在都在司马供职,因此准备随行去看看救灾情况如何,还需不需要再派兵马。

    吴纠走出来,准备登车,棠巫扶着吴纠踏上车辕,“哗啦”一声掀开车帘子,一霎那,吴纠就看到了缁车里竟然有人!

    齐侯一身黑色的袍子,头发全都束起来,向后背起,袒露出立体深刻的五官,整个人看起来英俊又硬朗,充斥着成熟男人的迷人气息,甚至是散发着浓郁的荷尔蒙,尤其是那双温柔又深邃的眼睛,简直撩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齐侯,竟然用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每个指缝里捏着一块绿茶饼,急匆匆的往嘴里送,吃的特别豪爽,另外一手端着一杯奶绿正在喝。

    齐侯那英俊的脸上,嘴边上挂着绿茶饼的碎屑,还有一圈奶茶的白胡子!

    吴纠一见到齐侯,顿时整个人都懵了,随即才了然的想着,怪不得那天齐侯这么轻松就答应下来了,原来齐侯心里早想着要偷渡了。

    齐侯见到吴纠,欣赏着他惊讶的目光,笑着说:“二哥,这茶好喝得紧,叫什么名堂?”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齐侯大白:二哥二哥,你说孤萌不萌,萌不萌?你就说孤萌不萌!

    熊啾啾:萌你大爷。

    另外,蠢作者的大纲已经用了六万两千九百多字啦,蠢作者基本是大纲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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