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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恶/鬼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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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纠准备亲自去灾区走一趟虽然斗祁不想让他去毕竟如今还在闹洪灾南方正在下大雨,吴纠乃是千金之躯,就这么过去实在太危险了。

    然而斗祁根本劝不住吴纠吴纠并非贵族出身因此他的行事风格并不是贵族脾气他只知道灾区若是死伤了这么多孩子,而自己这个做楚王的仍然坐在朝堂之中遥遥指挥官员们忙前忙后简直令人心寒都说不上是个人了。

    吴纠很快就回了小寝宫,让公子白去准备物资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赶赴灾区。

    齐侯虽然在小寝宫,不过也听说了事情毕竟这事情纸里包不住火,学堂被洪水冲塌,死伤了不少孩子在这种战乱的年代除了壮丁,就数孩子最为重要,毕竟孩子代表着国家的人口,国家想要强大起来一方面需要钱财,另外一方面就需要人口,只有人口才能换算成兵力。

    死伤了很多孩子,再加上贵族士大夫们都极力反对吴纠建造学堂,这样一来,这消息自然不胫而走,传播的十分快,很快就传到了子清耳朵里,子清自然要过来禀报一下齐侯。

    齐侯听了,脸色十分难看,很快就看到吴纠从外面走近来。

    吴纠见到齐侯,就说:“寡人可能要出门一些日子”

    吴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侯打断了,齐侯听他这么说,似乎不想带自己,齐侯心里也明白,那里是灾区,自己身为齐国的前国君,若是在楚国有个好歹,那么齐楚两国的关系势必急转而下,因此吴纠不想带着自己。

    齐侯却说:“二哥,你自己出门,孤不放心,要么带着孤,要么孤拖着不让你走。”

    吴纠一听,竟然给他气笑了,说:“你这个人,好大的胆子,还敢威胁寡人了?”

    齐侯挑了挑眉,说:“孤可不只是敢威胁二哥,孤还可以让二哥哭鼻子。”

    一瞬间吴纠就脑补了在缁车上哭鼻子的作为,那也是自作自受,都是吃了药,自己和齐侯的反应那真是天差地别,事情之后吴纠也抓住棠巫质问了一遍,问他是不是给错了药。

    棠巫身为一个医师,对天发誓说自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吴纠委婉的问了问,那为什么自己的反应和齐侯不一样。

    棠巫听了一脸了然,这不是明摆着么,体力就不一样,吴纠的体力,怎么能和齐侯相提并论,虽然那种药的确能让人好生兴奋,但是血行加速势必让体力流失更快,吴纠还没提枪上阵,就已经化成了绕指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吴纠没有办法,说:“这趟是去灾区,路上只能带着舍饭的粮食,可能很艰苦,到了灾区也不会有什么好吃的”

    吴纠的话又被齐侯打断了,齐侯无奈的走过来,一把搂住吴纠,说:“二哥,难道孤在二哥心中只会吃么?”

    吴纠一笑,虽然没肯定,不过也和肯定差不多了,齐侯气的低下头来,咬了吴纠的耳朵一下,说:“二哥等着,等这事儿完了之后,孤就吃了你,孤吃二哥也是一绝。”

    吴纠脸上有些不自然,推了推齐侯,这个时候正好有士大夫前来求见,齐侯就将吴纠放开了。

    工正屈重在外面求见,吴纠正好想要找他,屈重反而自己来了,吴纠便说:“快请屈大夫进来。”

    屈重很快从外面走进来,作礼说:“重拜见我王,拜见齐公。”

    吴纠说:“不必多礼了,屈大夫想必也听说了洪灾的事情。”

    屈重点头说:“重正是为此事而来,重听说我王准备前往灾区,请我王将重带上,重身为工正,也想赶赴灾区,查看一下当地情况。”

    吴纠点了点头,说:“寡人也有此意,明日一早便出发,工正也准备准备。”

    屈重连忙拱手说:“是,重领诏!”

    吴纠说:“先去罢,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出发了,之后可能没什么清闲日子。”

    屈重答应之后很快就退出去了,之后潘崇来禀报了一下调兵遣将的问题,已经传令下去,调遣了当地的驻兵,还有旁边小邑的兵马,准备过去临时抢险救灾。

    潘崇本也想跟着队伍前去的,但是奈何他是大司马,郧国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算着这几天出使郧国的使臣就要回来了,这样一来,潘崇还要在朝中坐镇,等着消息再禀报给吴纠。

    潘崇不能去灾区,就将权利交给了右司马偃鸠,让右司马带着兵节,到时候随机应变,若是人手不够,就让他调遣周边兵马,另外一方面也是让偃鸠保护队伍安全,毕竟这个队伍里,还有楚王本人。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很快队伍就要出发了,吴纠今日也不敢懒床了,赶紧自己起来,子清和棠巫帮他洗漱,穿上方便的衣裳,齐侯早就做好了准备,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吴纠起来了。

    吴纠一脸迷糊的样子,眼睛眯着,让子清和棠巫给他穿衣裳,明明眼睛都要黏起来了,不过还是硬撑着,那样子真是可爱到了极点。

    齐侯走过去,趁着吴纠没睡醒,在他嘴唇上啃了两下,吴纠醒过神来是好半天之后了,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说:“寡人寡人还没洗漱。”

    齐侯一笑,说:“二哥总是香喷喷的。”

    众人匆忙整理好,外面的队伍也准备妥当,偃鸠调遣了一队兵马,正在等候吴纠出发,吴纠在宫门口登上缁车,公子白、屈重同行,还有护卫吴刀。

    吴纠传令之后,队伍很快就出发了。

    一路快马加鞭,根本不需要几日就能到闹洪灾的小邑。

    当地官员得到了消息,说是楚王准备亲自前来赈灾,这样一来,当地官员很快就准备起来,准备着迎驾。

    不过当地官员算着有些失误,他们没算到吴纠这么快就到了灾区,还以为再有两日才会到,毕竟大家都觉得楚王乃是千金之躯,应该不会这么没日没夜的赶路。

    但是吴纠心里都是灾区的事情,还有那些受灾的孩子们,不知道洪涝之后,孩子们如何安顿的,学堂成什么样子了,这些事情若不是亲眼看看,根本不知道被下级官员美化成了什么样子。

    吴纠以前在齐国的时候,随着齐侯赈灾过一次,因此见识过洪水的威力,他不能想象学堂被冲垮的模样。

    吴纠的队伍与后面的辎重很快分开赶路,辎重因为带着粮食和抢险的物资,因此没办法行进太快,吴纠心中又着急,因此干脆分开走了。

    当地官员算的其实没错,辎重队伍在两日后才能赶到,不过吴纠的队伍则是风驰电掣已经到了灾区附近。

    因为早到,当地官员根本没有迎接,一切都静悄悄的,城门口荒芜一片,城门上根本没有人守城,士兵们都不见踪影。

    吴纠让人去打听,偃鸠很快就打听回来了,说:“禀王上,百姓说这些守城的士兵,全都被派去抢险了,关口好几日都没人看守了。”

    虽然是去抢险,但是城门口没有人看管,若是有心人不就能长驱直入了么?

    吴纠脸色阴沉,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进城。

    队伍进了城,城中一片荒凉,不知是不是为了应景,老天爷竟然下起了雨,起初只是两个小点儿,滴答滴答的落下来,落在缁车的顶盖上,随即就是“哗啦!!!”一下,狂风暴雨,瞬间席卷而来,缁车的顶盖发出“噼噼啪啪!噼啪噼啪”的声音,青铜的顶盖似乎都要给瞬间敲漏了。

    众人准备先去当地官员的府上下榻,毕竟这雨水也太大了。

    因为突然下起大暴雨,马匹都有些撑不住,缁车行进的非常慢非常慢。

    吴纠掀开缁车帘子,向外看去,城中一片萧条,有的地方垒着高高的沙包,看起来洪水大的时候,一直将城中都淹了,不过此时洪水从城中退却,只剩下一片残垣断戟。

    吴纠看着这一片慌乱,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就在这个时候,行进缓慢的缁车突然停了下来,吴纠说:“怎么回事儿?”

    吴刀冒着雨,他虽然穿了避雨的衣裳,但是所有的衣裳还是湿透了,发冠都被雨水冲散了,长发散下来贴在身上,看起来有些狼狈,湿哒哒的衣裳衬托着他挺拔的细腰。

    吴刀一张嘴,雨水就冲刷进了嘴里,因为外面的雨声太大,吴刀嘶哑的声音大声禀报说:“王上,前面有断裂的大树拦住了去路,侍卫们正在将断树移开,请王上稍等片刻。”

    吴纠点了点头,这也没有办法,只好坐在缁车中等待着。

    吴纠等待着,就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一片瓢泼大雨,雨水从点连成线,从线连面,不断的冲刷下来,击打着整个落败的小城。

    四周荒凉,因为突然下雨,连个难民也看不到,这仿佛成了一座空城,一座鬼城

    就在这个时候,吴纠却听到大雨之中,大雨的肆虐声中,有些轻微的声音。

    吴纠立刻探头看去,齐侯见他的头发都被雨水冲刷湿了,连忙抓住他,说:“二哥,要着凉的,快放下帘子。”

    不过吴纠却没有放下车帘子,连忙说:“快看!那有个孩子!”

    众人立刻看过去,顺着吴纠的指的方向,也是吴纠眼神儿好,不然这瓢泼大雨,好像一张雨帘子,迷住了众人的眼睛,根本看不清楚那地方有个小孩子。

    小孩子年纪应该只有三岁的样子,坐在地上,他坐在一处摇摇欲坠的屋檐下面,好像在避雨,啜着自己的手指头。

    孩童又黑又大的眼睛,呆呆的看着他们,与他们的缁车遥遥相对。

    雨水冲刷着破败的房舍,吴纠连忙从缁车中下来,说:“那房子不结实,马上要塌了,孩子怎么一个人?”

    吴纠说着从缁车上跳下来,一瞬间他的衣裳也湿透了,头上的玉冠“啪!”一声就被雨水冲了下来,直接滚在地上,齐侯连忙也跳下马车,说:“二哥,孤过去。”

    齐侯不让他动,自己则是快速跑过去,那孩子就坐在地上,隔着瓢泼的大雨看着他们,头顶上破败的房檐禁不住冲刷,似乎要倒塌,发出“咔嚓!咔”的声音,齐侯快速冲过去,与此同时就听到“咔!”一声脆响,紧跟着是“轰隆!!!!”一声巨响。

    吴纠吓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一瞬间,齐侯猛地纵出去,快速冲入即将倒塌的房舍下面,一把抱住孩子,将那孩子护在怀中,房舍就像是野兽的大嘴,猛地闭合起它的獠牙。

    吴纠大喊了一声,众人的心脏都要蹦出嗓子眼,快速冲过去。

    吴纠也不顾那么多,连忙伸手就去刨地上的碎石头碎木头,好像要疯了一样,雨水从他的脸上冲下来,将吴纠的眼珠子都冲刷红了,吴纠连忙抬起手臂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继续用双手在地上挖着。

    众人快速的挖着地上的残垣断戟,就听到“喀拉”一声,似乎是有动静,随即是“呜呜呜”的哭声,众人一惊,连忙全都朝着哭声挖过去,有一条巨大的断木压在上面,似乎是承重用的,众人连忙全都过去抬住断木。

    就听到“轰隆”一声,断木一下被抬着向着侧面砸出去,随即那残垣断戟又发出“喀拉”的声音,石块纷纷掉下来,一抹黑色的身影猛地从里面钻出来。

    是齐侯!

    齐侯手臂和脸颊都被擦破了,他怀里抱着那孩子,孩子非常小,又瘦又可怜,被齐侯搂在怀里,和齐侯那高大的身躯对比起来,小到几乎要看不到,因此被保护的一个头发都没少。

    齐侯抹了一把脸上血迹和污泥,吴纠连忙冲过来,说:“哪里受伤了?!”

    齐侯看到吴纠披头散发,一脸都是雨水的样子,衣裳也湿透了,可能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当然,除了在榻上。

    齐侯连忙将孩子交给旁边的棠巫,说:“快先给孩子看看。”

    棠巫也没抱过孩子,赶紧手脚僵硬的将孩子夹在怀中,那孩子呜呜的哭着,似乎受了惊吓,瘪着嘴巴,两颊都往下凹陷,眼睛就显得更大,特别可怜的样子。

    棠巫见他哭,更是不知所措,这时候屈重连忙过来,接过孩子抱在怀中,那抱孩子的姿势倒是挺专业,温柔的哄着怀里的孩子,低声说:“好孩子,别哭、别哭,没事儿了。”

    偃鸠一看屈重这哄孩子的模样,不知怎么的,似乎隐约从自己的记忆中,挖掘到了小时候的情景,那年他才五岁,本该记不住什么事儿的,但是那年他开始流亡,已经让他不得不记住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情。

    他隐约记得有一个年轻的叔叔,将自己抱在怀中,也是这般温柔的轻轻安抚着。

    齐侯将孩子交出去之后,这才将自己满是泥污和血水的双手在衣裳上蹭了蹭,连忙搂过吴纠,说:“二哥,怎么了?孤没事儿,瞧你眼珠子都红了,哭了?”

    吴纠这才注意到自己眼睛酸疼,连忙蹭了蹭,齐侯笑着说:“原来二哥这么心疼孤,嗯?”

    吴纠见他还能开顽笑,这才松了口气,说:“你流血了,快让棠巫给你看看。”

    众人赶紧回到马车上,也顾不得身上又是土又是泥,棠巫给齐侯包扎了一下伤口,其实都是擦伤,没有太严重的。

    屈重哄着那孩子,孩子因为虚弱,哭的也很弱气,说话吭吭唧唧的,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屈重连忙说:“王上,这孩子在发热。”

    棠巫赶紧过来给孩子看看,的确在发热,而且发热还不轻,连忙打开小药箱,喝着水给孩子弄了个临时的汤药,让孩子喝下去。

    屈重本以为要哄着小孩子才能让他将汤药喝下去,毕竟谁家小孩儿喜欢喝药呢,还是没有调味儿,完全苦涩的药汤子。

    然而那小孩子却一反常态,他似乎渴的厉害,饿的也厉害,两只干瘪的小手,抓住药碗,咕噜噜就往肚子里喝,褐色的药汤子顺着短短的小脖子往下流,恨不得扒着药碗再添一圈儿。

    吴纠看到这场面,心中好生难受,连忙说:“快给这孩子拿些吃的来。”

    子清赶紧去取吃的,他们一路着急往前赶路,因此车上没什么好吃的,都是一些放的住不会坏的饼子。

    子清将一个饼子拿出来,那小孩子见到大饼子,立刻睁大了黑溜溜的眼睛,伸手去抓。

    小孩子一脸渴望的将大饼子抱在怀中,众人都看着那孩子,就等着他吃饼子,只是那孩子抱着饼子,突然却不吃了,方才喝药汤子都喝的那么起劲儿,现在明明干咽口水,却不吃那饼子,只是抱在怀中。

    饼子对于小孩子来说很大很大,那孩子抱着,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来,磕磕绊绊的说:“娘娘”

    小孩子说话奶声奶气的,吴纠以为他烧糊涂了,毕竟他在高烧,连忙说:“快吃一些,来,吃点儿,你不是饿了么?为何不吃?”

    小孩子听着吴纠温柔的话,憋着嘴巴,抱进怀中的大饼子,说:“不不次不次、想给娘亲次”

    吴纠一听,心里顿时更是心酸了,连忙说:“你娘亲在哪里?”

    小孩子似乎还有些表达不出来,小手指了指外面,吴纠说:“带我们去找你的娘亲,好不好?”

    小孩子立刻点了点头,仍然将大饼子紧紧抱着,但是不肯吃一口,即使饿得不行,也不吃一口,打定主意要给自己娘亲吃。

    吴纠赶紧让缁车开动,众人准备让小孩子带领着,去找这孩子的母亲。

    车子在城中走了一阵,随即就出了城,出了城之后更是荒凉,郊区的地方是重灾区,地上到处都是泥,被连根拔起的大树处处可见,横在地上,横七竖八的。

    偃鸠连忙说:“王上,前面缁车似乎行不动了。”

    吴纠掀开车帘子一看,前面都是断树,洪水席卷了这一片,看起来十分狼藉,缁车没办法压过去,吴纠就吩咐大家下车,准备走过去。

    屈重抱着小孩子,大雨还在瓢泼似的下,偃鸠从后面跑过来,连忙将自己避雨的衣裳撑起来,护在屈重和那孩子头顶。

    屈重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偃鸠,偃鸠身材高大,就好像将屈重和那孩子都揽在怀里似的,动作竟然温柔又仔细,看的屈重久久不能回神。

    偃鸠低头一看,就看屈重正盯着自己,不由一笑,说:“屈叔叔,我这么好看么?”

    屈重听他这么一喊,吓了一跳,因为当年屈重救下舒国小公子的时候,那小公子就是这么叫自己,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突然听到偃鸠这么叫自己,尤其他们还曾经发生了奇怪的关系,顿时有些面红耳赤。

    众人赶忙向前走去,果然没有走多远,就看到一个破房子,坍塌了一半,另外一半也没有了顶棚,雨水哗哗的冲刷着破房子。

    吴纠怕那房子坍塌,连忙说:“快走,去接了孩子的母亲,咱们去府上下榻了。”

    众人连忙点头,全都跟上,小孩子在门前就自己出溜下地,冒着大雨,怀中抱着湿透了的大饼子,一路快速的“哒哒哒”往前跑,他跑的很踉跄,因为没有力气,饿得跑不动,却很高兴。

    小孩子一路跑一路奶声奶气的大喊:“娘!娘大饼饼来了,娘快次,不会饿肚肚了好大、好大的大饼饼!”

    众人随着小孩子走进破败的不成样子的房舍,一进去,顿时闻到一股臭味儿,是腐烂发霉的味道,就看到一个女子倒在地上,那女子饿得骨瘦如柴,双眼紧闭,脸色发青,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小孩子高兴的跑过去,蹲下来摇了摇那女子,那女子当然不可能睁开眼睛,也不可能回应孩子,因为那女子早就已经没气儿了,此时因为环境潮湿,尸体上竟然撒发出腐败的气味儿。

    吴纠心里“咯噔”一声,众人也都吃惊的看着这一幕,小孩子蹲下来,拿着怀中的大饼饼,摇着女子,说:“娘亲娘亲,你快起来哇,有大饼饼次了!好大好大,娘亲肯定能次饱!”

    他说着,不见女子动晃,顿时皱起淡淡的小眉头,憋着小嘴巴,呜咽说:“娘亲,你怎么不理兹儿,呜呜娘亲,给你次饼饼,你不要生兹儿的气,兹儿去给你找吃的了,外面下了好大好大的雨,所以才回来的这么慢。”

    小孩子说着,将饼子凑到女子面前,往她嘴里塞,一边塞一边说:“娘请你次啊,次嘛。”

    吴纠脑子里“轰隆”一声,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上辈子,也是这般看着自己的母亲,吴纠身子一晃,“嘭!”一声险些倒在地上,齐侯一把接住他,说:“二哥?!”

    吴纠脑子里一片黑,短暂的昏晕了一下,很快找回了意识,那孩子仍然在哭泣着,将饼子给他的娘亲吃,吴纠实在看不下去了,闭了闭眼睛,说:“把孩子带走罢,将这母亲葬了罢。”

    众人都有些沉默,点了点头,屈重过去,将小孩子抱起来,说:“乖,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子搂着屈重的脖颈,看着地上的女子,说:“我叫兹儿,我想找娘亲”

    屈重十分不落忍,但是不敢将小孩子放下来,只好带着小孩子往外走,那小孩子瞬间就哭了出来,手中的大饼子“啪!”一声就掉在了地上,呜咽的说:“兹儿要找娘亲,娘亲,娘亲为什么不理兹儿,是在生气么?”

    屈重不知怎么回答他,只管抱着孩子往外走,吴纠这个时候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那女子手中握着东西,蹲下来打开她的手掌,里面竟然是一个玉佩。

    说玉佩不太对,应该是一个破石头的吊坠,因为那根本算不上是玉。

    上面雕刻着两个字兹甫。

    吴纠看到那石头坠,又想到刚才孩子的自称,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兹甫?

    这不是宋襄公的名讳么?宋公御说的次子就叫做兹甫,不过如今御说只有一个儿子小子鱼,因为御说和展雄的关系,因此御说到如今还没有娶亲,所以更别说是次子了,连个次女也没有。

    吴纠看了看那石头坠子,将坠子放在怀中,这才转头走出了破败的房舍。

    小兹甫还在哭,呜呜的,呛了好多雨水,屈重无论怎么哄他都不行,众人轮番哄他,都不管用,大家也十分苦恼。

    吴纠走出来之后,就将小兹甫抱在怀中,小兹甫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被雨水冲下来,抽噎的说:“找找娘亲兹儿要、要找娘亲。”

    吴纠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小兹甫上车,然后将那玉坠子套在小兹甫的脖颈上。

    小兹甫低头一看,说:“娘亲的。”

    吴纠说:“从今天开始,是你的,带着你娘亲的念想。”

    小兹甫似乎听不懂,眨着大眼睛,却慢慢不哭了,趴在吴纠怀中,还有些抽噎,抽噎的直打嗝,慢慢睡了过去。

    吴纠摸了一下小兹甫的额头,说:“他发热很厉害,先去下榻,事不宜迟。”

    众人立刻赶车往下榻的府邸而去,当地官员根本不只今日吴纠就已经到了,还没有准备,缁车开到府邸门口,敲了半天门,没有人来应门。

    站了良久,小兹甫已经烧的昏迷过去,吴纠也冷的不行,齐侯恨不得将门一脚踹开,吴刀又狠狠的拍了好几下门,里面这才有人应门,是府上的管家。

    管家打开大门,自然不认识他们,吴刀连忙亮出腰佩,不过那管家见识不多,这里不过是个穷乡僻壤,管家仍然不认识,不让他们进门,说楚王的队伍两天之后才回到,他们不是。

    偃鸠忍无可忍的走过去,从怀中拿出兵节,那管家就算见识少,也知道兵节这东西,因为前些日子,旁边小邑的驻军过来援助他们抢险,就拿着这么一个兵节。

    管家吓得魂儿都飞了,连忙请他们进来,作礼说:“我王勿怪!我王勿怪!小人有眼无珠!”

    齐侯冷冷的说:“你们大人何在?”

    管家连忙说:“大人去重灾区抢险了,早上天没亮就走了,现在还没回来,小人这就去把大人请回来。”

    吴纠抱着昏迷的小兹甫,听到当地的官员在抢险,心中稍微还舒坦了一些,说:“不必,先给寡人几间房舍。”

    “是是是!”

    那管家何曾见过这样的仗势,连忙让人准备房舍。

    当地最高的官员姓曹,名叫曹孝,这片小邑十分贫瘠,可没有什么驻军,也不算是个地头蛇,混的惨莫过于曹孝了。

    曹府也不大,整个曹府只有一个院子,也没什么三进三出,看起来十分简陋。

    管家将他们安排在院子里,准备了几间最好的房舍,当然也是相对的,动作挺麻利,很快就请他们进入房舍。

    吴纠走进去,将小兹甫放在榻上,赶紧让棠巫给他医治,棠巫身上带着的药也算是齐全,毕竟他们要来这边抢险,一般洪涝灾害都会伴随着疾病,因此棠巫带了不少药来。

    棠巫连忙配了药,子清拿去煎药,其他人则是忙碌的换衣裳,以免自己发烧感冒的误事儿。

    吴纠方才昏厥了一下,齐侯不知道吴纠是触景伤情,还以为他身子不好,连忙给吴纠换衣裳,将湿透的衣裳换下来,换上干松的,又给吴纠擦头发,给吴纠一切都弄妥当了,齐侯还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

    吴纠连忙说:“你也快去洗漱,洗完寡人给你脸上的伤口重新上药。”

    齐侯点了点去,就去洗漱了,小兹甫还在昏迷,棠巫守着,观察着病情,吴纠也帮不上忙,就管棠巫要了药膏,回了房舍。

    齐侯很麻利的梳洗完毕,头发湿漉漉的直接披散下来,就看到吴纠回来了,吴纠让他坐在席上,给他脸上手臂上的伤口重新上药。

    虽然是皮外伤,但是脸上的伤口是挫伤,看起来一大片,血糊糊的,十分触目惊心,吴纠怕他留疤,留在脸上对齐侯不好。

    齐侯见他这么温柔仔细的给自己上药,抓住吴纠的手臂,亲了亲吴纠的嘴唇,说:“二哥,没事儿,这点儿小伤,过几日就好了。”

    吴纠给他上好了药,将药膏方才一边儿,说:“真不该带你来。”

    齐侯楼着他,说:“让二哥受惊了,是孤不好。”

    吴纠叹了口气,齐侯见他这幅模样,低声说:“二哥,怎么了?”

    吴纠说:“寡人在想兹甫的事情。”

    说起兹甫,齐侯自然也是知道的,毕竟兹甫也算是晚辈,不过上辈子那是宋公御说的儿子,仿佛是个彬彬有礼的晚辈,不过其实野心不小,想要接替齐侯的春秋霸业。

    不过这个小兹甫年纪也太小了,因此齐侯还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那个兹甫。

    齐侯说:“这没什么可想的,把他留在身边就好了。”

    吴纠说:“外面的雨似乎要停了,一会儿寡人还要出去看看,去看看关于学堂的事情。”

    齐侯点头说:“孤与二哥一起去。”

    暴雨来得快,走得也快,看起来暂时停歇了,不过很快又要下雨似的,天色阴沉的好像锅底。

    吴纠打算出去问问,把棠巫留下来守着小兹甫,公子白吴刀,还有屈重偃鸠跟着他们,很快众人从曹府走了出去。

    因为外面雨水停了,渐渐有些难民走出来,吴纠他们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走在破败的街道上,那些难民们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们,吴纠觉得自己仿佛是动物园里野生的动物,而游客们则用一双双麻木的眼神看着他们。

    吴纠不知学堂具体建在什么地方,只能让人去打听,公子白赶紧走过去,找到一拨难民,那些难民根本不看他,对于公子白干净整齐的衣裳也不看一眼。

    公子白将干粮拿出来,分给那些难民,那些难民的眼睛里突然闪烁起光芒,一拥而上纷纷哄抢,公子白手中的干粮有限,其实一人分一点还是够的,偏偏那些难民好些日子没吃过东西了,都十分疯狂。

    吴刀见状,赶紧上前去拦阻,公子白的手腕虽然好了一些,但是仍然十分“娇气”,吴刀怕难民哄抢,伤了公子白的手。

    吴刀赶紧拦着那些难民,吴刀手背上被挠了几条血道子,分明身材并不高大,却把身材高大的公子白拦在身后,公子白皱了皱眉头,低头看向吴刀,说:“你不必如此。”

    吴刀全身一僵,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这是卑将想做的,不管公子同不同意。”

    公子白似乎有些吃惊,看了一眼吴刀。

    难民得到了粮食,哄抢之后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吴纠走过去,说:“我想向你们打听点事情。”

    那些难民吃着东西,方才哄抢的光芒也没有了,眼睛里又恢复了一片混沌,吴纠问话,他们也没个反应。

    吴纠继续说:“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学堂?专门提供孩子们读书的。”

    他这么一说,哪知道那些难民突然暴躁起来,吴纠离得近,险些被那些难民冲撞了,齐侯连忙伸手拦住吴纠,将他往后拦了拦。

    那些难民突然激动起来,眼睛里也不混沌了,有人嘶吼着:“什么学堂?!狗屁!”

    吴纠一听,说:“我想向你们打听打听学堂遭洪灾的事情,看来你们是知道的,能把你们知道的告诉我么?”

    那些难民很激动,有人嚎哭起来,似乎学堂里有他们的孩子。

    “什么学堂?!那些毛坯棚子么?!根本不需要洪灾,下了场大雨就倒了。”

    “死了好多人”

    “都是孩子,造孽啊!”

    “还有师傅!”

    “对对,那些师傅也是可怜。”

    吴纠一听,心中顿时震怒起来,怒火噌就冲了上来,毛坯房子?这里并非是吴纠用私房钱试点的学堂,是拨国库的钱统一建造的,吴纠愣是不知道,竟然会有毛坯房子。

    吴纠拨了很多钱下来,不过这里的难民说,学堂建的就是毛坯棚子,只是一个破棚子而已,洪灾之前下了好几场大雨,大雨引发了灾祸,只不过在洪灾来临之前,那毛坯棚子就被大雨给冲塌了,不只是学生,还有老师也糟了难。

    吴纠震怒不已,显然是有人贪赃,这些钱款不知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以至于学堂变成毛坯棚子。

    他们才出来没多久,就这个时候,倾盆大雨又从天而降将,齐侯连忙用衣裳给吴纠顶着雨,说:“二哥,先回去罢,你身子不好,不可淋雨啊。”

    公子白拱手说:“王上,齐公所言甚是,学堂的事情,就由白代为打听,定然给王上查个水落石出。”

    吴纠也知道自己身子弱,淋不得雨,若是身子垮了,不知谁来整治这些贪官,便点了点头。

    吴刀连忙说:“王上,卑将请命!”

    吴纠说:“你去罢。”

    吴刀脸上露出一阵欣喜的表情,连忙跟着公子白走了。

    吴纠一行人又回到了曹府,再次换下湿掉的衣裳,吴纠准备去先去看看小兹甫。

    棠巫正在照顾小兹甫,小兹甫喝了药,效果不错,也是小孩子恢复力好,已经恢复了意识,正在吃饭。

    小兹甫抱着一只大碗,不用筷箸,也不用勺子,狼吞虎咽的吃着,瘦瘦的腮帮子都塞得鼓鼓的,吃的十分凶猛,吃的还噎着了,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使劲往下咽。

    吴纠赶紧弄了杯水来,喂给小兹甫喝,小兹甫喝了水之后,又抱着大碗开始吃饭。

    吴纠就坐在一边,看着小兹甫吃饭,那模样十分让人心酸,小兹甫吃的飞快,狼吞虎咽的吃完,用瘦瘦的小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巴,然后将那只大碗轻轻放在一边儿,怯生生的看着吴纠。

    奶声奶气的说:“兹儿兹儿会干活儿,兹儿可以干活儿。”

    吴纠将他搂过来,放在腿上,小兹甫就端端正正的坐着,本该是肉嘟嘟的小娃娃,此时却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说:“兹儿很乖,你现在病着,叔叔不需要你干活儿。”

    小兹甫抬起头来,怯生生的说:“那那苏苏、苏苏会赶兹儿走么?”

    吴纠说:“自然不会,兹儿好好养病,多吃一点儿,叔叔才更高兴,知道了么?”

    小兹甫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说:“多多次一点儿?可是、可是兹儿次不下太多了。”

    吴纠险些被他逗笑了,又觉得十分心酸,搂着他轻轻揉了揉,说:“乖孩子,去歇息罢,睡会儿觉,你累不累?”

    小兹甫乖巧的点了点头,乖乖躺在榻上,躺得笔杆条直,还盖上了小被子,两只小手捏着被子的边缘,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吴纠,说:“苏苏,兹儿还能见到娘亲么?”

    吴纠一时有些回答不上来,低声叹了口气,说:“等兹儿长大了,好么?”

    小兹甫又乖巧的点了点头,一直营养不良,如今吃饱了,还发着热,自然也就困乏了,打了个小哈欠,两只大眼睛泛着迷茫的水光,很快就支撑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粉嘟嘟的嘴巴里还发出梦呓的声音,说:“娘苏苏是好人,苏苏给兹儿次了好大一碗饭饱、饱的”

    吴纠越听越是心酸,在榻边上坐了一会儿,齐侯也坐在一边,拍了拍吴纠的肩膀,想要安慰他一下。

    他们一路赶路过来,如今已经过了黄昏,小兹甫吃了东西,其他人都没有吃东西,齐侯怕吴纠身子撑不下去,说:“二哥,去吃些东西罢?”

    他们正说话,子清突然跑进来,说:“王上,曹大夫回来了,说是已经摆下宴席,想给王上接风。”

    吴纠听了,接风?宴席?不由眯着眼睛,说:“走,随寡人去会一会这个曹大夫。”

    吴纠留下棠巫照顾小兹甫,就带着众人往前厅走去。

    曹家不大,看起来很简陋,根本没有花园这东西,只是院子里种了些花草,此时也被砸烂了,前厅就在不远的地方。

    吴纠一行人走过去,就看到前厅灯火通明,地上铺着毯子,一行人立刻从前厅迎出来。

    打头的是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额头上深深的皱纹,留着山羊胡须,额头上都是汗,连忙跑出来,那管家就跟在后面,身后还有几个下人和侍女。

    那领头的男子定然是就是地方官曹孝了。

    曹孝连忙迎出来,跪在地上,说:“孝恭迎我王,恭迎齐公。”

    吴纠看了一眼曹孝,说:“曹大夫不必多礼,请起罢。”

    曹孝站起来,引着吴纠往里走,说:“我王请,我王一路奔波,孝已经为我王准备好接风宴,还请我王不要嫌弃。”

    吴纠随着曹孝走进去,就看到桌案上摆放着各种山珍海味,珍馐美味,虽然不至于十分珍贵,但是对比外面的饥荒和洪灾来说,已经无比奢侈了。

    吴纠看着那些奢侈的美味,眼神有些阴沉,曹孝连忙拱手说:“我王请坐。”

    随即曹孝挥手,管家立刻去叫舞女和女酒,一些穿着打扮十分美艳奢华的女子从外面娉婷而入。

    吴纠看到这场面,脸色终于寒了下来,冷冷的笑了一声,曹孝在一边侍奉,吓了一跳。

    吴纠淡淡的说:“曹大夫,外面洪灾饥荒,百姓吃不上东西,活活饿死在街头,而你却用这些奢侈的东西给寡人接风,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话一出,曹孝和管家都愣住了,连忙“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磕头说:“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吴纠冷冷一笑,说:“寡人看你却不知道,来人!”

    他说着,偃鸠赶紧走上来,拱手说:“王上。”

    吴纠眯着眼睛说:“将这些吃食,全都撤下去,分给外面的难民。”

    曹孝一瞬间有些怔愣,随即满脸的惋惜,偃鸠丝毫不客气,立刻让人进来,将这些山珍海味全都撤下去,吩咐发给难民们吃。

    吴纠站起来,说:“曹大夫,如今门外的难民们在正饱受疾苦,曹大夫身为地方官,应当知道做些什么罢?”

    曹孝连忙磕头说:“是是,小人知道。”

    吴纠说:“知道就好,知道下次便不要搞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了。”

    他说着,抬起不来,直接越过曹孝,走了出去,齐侯也起身,跟在后面,低声说火:“二哥,别生气,气坏了身子。”

    吴纠一路回了房舍,走进去,坐下来,这才稍微缓过了一些脾气,毕竟今日吴纠看的太多了,先是看到了破败疮痍,随即又看到了饿死病死的难民,还得知他下令修建的学堂是个毛坯棚子,只是下雨就砸死了不少孩子,哪有不生气的道理,再一看曹孝准备的那些山珍海味,那怒气顿时就像是火上浇油,瞬间燃烧起来。

    吴纠缓了口气,齐侯说:“如今当务之急是查清楚学堂的事情,不知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让人有机可趁,贪赃了建设学堂的钱款。”

    吴纠点了点头,说:“赵白还没回来,等他回来再说。”

    两个人正说着话,子清进来说:“王上,管家来为王上和齐公送晚膳来了。”

    吴纠本不想吃,不过齐侯一定要管家进来,因为吴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齐侯怕他生气,又饿坏了身子。

    管家很快走进来,手中端着膳食,这会相当简单了,一个青铜盘子,里面托着两个大碗,是类似于盖浇饭一类的东西。

    管家先将膳食放在案子上,随即“咕咚”跪下来,磕头说:“王上,王上齐公,开恩啊,我家老爷,并非有意冒犯王上和齐公。”

    吴纠淡淡的看了一眼管家,管家连忙说:“王上,曹大人是好官呢,您也看到了,这府上,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但是院子只有这么小,因为大人根本没钱扩建,这些日子,自从发洪水开始,大人就第一个到重灾区去,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走了,天黑都不回来,若不是因为今日王上和齐公大驾,小人派了下人去寻大人,大人还在灾区组织抗灾呢!”

    吴纠听那管家说着,似信非信,那管家继续说:“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当真不敢撒谎欺瞒王上和齐公,大人家中一贫如洗,这是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若是我王不信,可以遣人去问,一问便知,大人本没有什么银钱,只是听说王上要亲自来灾区,这才咬牙狠心,将整年的粮俸都拿出来,去换了鱼肉,给王上准备了这一场接风宴,真的没有挥霍之意,请我王明鉴。”

    吴纠眯着眼睛,说:“既然你们大人没钱,为何还要这么做?”

    管家嗫嚅了一阵,低声说:“因着因着这里洪灾比较严重,二来也是因为大人没见过什么大仗势,不知如何应对,听说听说郢都的士大夫们,一顿饭要吃一百道美味佳肴,因此大人惶恐怠慢冲撞了王上和齐公。”

    吴纠听管家这么说,又想了想府上的布置,的确相当简陋,房舍也没有太奢华,和那宴席确实相差甚远,便说:“你先起来罢,曹大夫的事情,寡人会彻查清楚的。”

    “是是。”

    管家连忙起来,送了晚膳,很快就出去了。

    天色本就阴沉,不过没有再下雨,天色完全黑透之后,公子白和吴刀可算是从外面回来了。

    公子白连忙前来禀报,说:“王上,白打听到了很多关于学堂的事情。”

    公子白这趟出去,收获颇丰,打听到了很多关于学堂的事情,因为这是个鸟不生蛋的小地方,十分穷苦,因此突然弄了个乡学在这里,一下就非常有名。

    因为吴纠设定了很多学堂补助在里面,因此学堂一建立起来,很多人趋之若鹜的把孩子送过来,尤其是女孩子,为什么?因为管饭啊。

    这年代的百姓不喜欢女孩子,重男轻女的理念虽然不是太成形,但是女孩子体力不好,根本无法劳作,最多织布,不能怎么分担家务,因此平头百姓还是喜欢生男孩儿,生出女孩来都觉二十分亏得慌。

    学堂招收学员,竟然男女不限,因此很多百姓都把自家的闺女,送到学堂来,虽然目的不是为了读书,是为了少分家中的粮食。

    不过学堂很快也招收满员了,学生十分的多。

    只是不知道哪一层开始贪赃,拨下来的建设学堂的钱财却少之又少,最后只能建出一个豆腐渣子的毛棚子。

    那毛棚子风吹就晃悠,下雨还漏雨,最后几场大雨一下,整个都坍塌了,将孩子压了不少,而且远远不止如此

    公子白说:“王上,白还打听到了,这所学堂,因为没有钱财运转,给孩子们吃的午膳,竟然是馊掉的泔水,孩子们根本吃不饱。”

    吴纠一听,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怒火又冲了上来,竟然是馊掉的食物,而且还是泔水。

    吴纠说:“学堂的事情,都是谁经手的,可查清楚了?”

    公子白拱手说:“最后一步经手就是这位曹孝大夫,不过之前还有很多人经手,还未能查清楚。”

    吴纠冷声说:“查!这件事情一定要查清楚,这所学堂是这样,保不齐旁的学堂不是这样,一定要给孤查到底,将这帮子蛀虫,给孤连根拽出来!”

    “是!”

    公子白连忙拱手,齐侯皱眉说:“二哥,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声张的好,二哥已经从郢都而来,想必贪赃的大夫们早有准备,若是公然去查,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恐慌,说不定会抹掉罪证。”

    吴纠点了点头,齐侯说:“赵卿,你先暗中调查一下,顺着最后经手的曹孝往上一层层排查。”

    公子白说:“是,白明白。”

    公子白与吴刀禀报之后,还要继续去纠察这件事情,很快就离开了。

    齐侯见吴纠气的脸红脖子粗,连忙说:“二哥,看你气的,快喝杯水。”

    吴纠喝了一口水,感觉自己要喷火了,说:“这些贪官,简直泯灭人性。”

    齐侯说:“先吃晚膳罢,吃过了早些休息,明日咱们还要去找重灾区勘察勘察,二哥可别累坏了自己的身子。”

    吴纠虽然生气,但是目前还没查明白,自然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管家送来了晚膳,吴纠和齐侯准备吃晚膳,齐侯一看那晚膳,顿时没什么兴趣了,肉渣少的可怜,自然了,也没有青菜,这年头青菜比肉还要可贵,再加上闹洪水,早就给冲没了,因此只有大量的饭,还是糙米。

    吴纠见齐侯一脸苦相,便说:“说了不让你跟来的,现在要吃苦了。”

    齐侯立刻说:“二哥,孤不怕吃苦,孤虽然是贵族出身,可小时候一刻也没有享受过贵族的待遇,孤并非怕吃苦,只是怕二哥不在孤的身边。”

    吴纠听着的确有些感动,只不过吃糠咽菜竟然都能说出情话来,弄得吴纠很不好意思。

    两个人匆匆吃了晚饭,刚想要歇下来,就听到“砰砰砰”的声音,棠巫的声音传来,说:“王上,齐公!”

    吴纠赶紧起身,齐侯批了衣裳过去开门,棠巫焦急的说:“王上,齐公,兹甫不见了。”

    吴纠吃了一惊,棠巫说小兹甫方才还在屋子里,吃过晚膳就睡觉了,一直好好儿的,刚才棠巫准备去倒壶热水回来,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回来一看,小兹甫竟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榻上空了,被子也掀开了,人却没了!

    吴纠和齐侯赶紧套上衣裳,准备出去找小兹甫,天色很黑,透露着阴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暴雨,小兹甫还在发烧,身子也没大好,不知能跑到哪里去。

    小兹甫像个小豆包,地出溜儿一样,他睡醒了一觉,感觉精神好了一些,房舍里也没有人,房门开着一个缝隙,小兹甫有些好奇,就从榻上爬下来,滴溜溜的就跑出了房门。

    外面的环境很陌生,对于府邸来说,看起来十分简陋,但是对于小兹甫来说,简直是天上人间,草丛里还有没被雨水砸烂的小花花。

    小兹甫好奇的跑过去,蹲下来闻了闻那小花花,旁边还有个小花花被砸的倒了,小兹甫伸出瘦瘦的小手,将那小花扶起来,低声说:“发发你怎么了?是累了么?”

    小兹甫正在小花花顽耍,这个时候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很小,不知道在说什么,小兹甫就站起来,好奇的顺着声音往前走。

    一直走出了院子,来到了偏房,很偏僻的地方,旁边就是堆放柴火和杂物的地方,那里竟然有个房舍开着门,一个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坐在房舍前面的台阶上,正在一个人自言自语。

    那少年身材纤细,长相竟然十分精致,看起来便像是个精致的娃娃一样,只是脸色苍白,被暗淡的月色照耀下,脸白的几乎透明,一脸不足之状。

    小兹甫走过去,看到那自言自语的少年,好奇的咬着自己的手指,说:“锅锅,你在做什么呢?”

    那少年抬起头来,看着小兹甫,他眼睫很长,抬头的时候,大眼睛眨了眨,透露着灵动,还有那股脆弱的让人窒息的病态美,轻轻笑了一声,说:“讲故事,你要听么?”

    吴纠和齐侯听说兹甫不见了,赶紧让人去找,自己也出去找,结果找了半天,突听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咯咯”笑的声音,那笑声好像就是小兹甫发出来的。

    吴纠和齐侯连忙往前走,他们走出院子,就看到类似于柴房的地方,有个房舍门打开,小兹甫坐在一个年轻人怀中,那年轻的少年抱着小兹甫,坐在台阶上,两个人正在说话,笑眯眯的不知谈论了什么。

    吴纠见到小兹甫没事儿,赶紧松了口气,说:“兹儿。”

    小兹甫一听,立刻抬起头来,欢快的说:“是苏苏,锅锅,苏苏来了!”

    那少年人也抬起头来,一瞬间众人都有些吃惊,因为少年人长相太漂亮了,也过于精致,好像是个娃娃,身材纤细,脸上露出一股病态的苍白,嘴唇是浅浅的粉色。

    不止如此,不只是少年精致的面容让众人吃惊,少年的脚腕上,竟然还锁着一条铁链,就挂在门上,限制了少年人的行动。

    吴纠一愣,小兹甫已经欢快的蹦过来,扑倒吴纠怀中,指着那少年说:“苏苏,锅锅给兹儿讲故事,锅锅知道好多好顽的事情,锅锅好厉害。”

    吴纠顺着小兹甫指着,看了看那少年,少年似乎有些胆怯,慢慢站起来,他一站起来,脚腕上的锁链就更是明显,那少年往后缩了缩,伸手扒住门框,要缩进门里。

    府上的下人也听说王上捡到的小男孩不见了,都出动去找,曹孝也被惊动了,带人来找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们,连忙跑过来,说:“孝该死,孝万死,冲撞了王上。”

    吴纠皱着眉看了看那被锁住的少年,说:“这是何人?”

    曹孝迟疑了一下,说:“这这是犬子。”

    吴纠有些吃惊,齐侯则是说:“谁会把自己儿子锁起来?”

    小兹甫方才没注意那个,也不知道锁链是干什么用的,此时咬着手指,低着头看着少年脚脖子上的黑锁。

    那锁链对于少年来说,实在太大了,十分累赘,锁在他纤细的脚脖子上。

    曹孝连忙说:“王上,齐公,这这是真的,小儿名叫孙宿,只是只是生下来便有病患,一直不见起色,发病起来十分痛苦,甚至无法喘息,五年前,有个巫医路过此地,孝就用积蓄,请那巫医来看,巫医竟然说说小儿是恶鬼附身,不能见人,若是见外人,恐怕会会连累外人,因此孝也是不得已不得已这般。”

    吴纠一听,仿佛抓到了重点,惊讶的说:“五年前?”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竟然关在这里五年了?怪不得皮肤如此白,这是常年不见天日的模样,因为不晒日光,因此才变成这个模样。

    而齐侯抓到的重点,则是这个长相精致漂亮的少年人姓曹,名叫孙宿!

    曹孙宿这三个字,听得齐侯直发愣,再仔细一看那少年的面容,虽然月色十分暗淡,而且还有些阴天,四周也没什么灯火,但是仔细这么一打量,还真是有些模样影子。

    曹孙宿可是齐国名士,不过他并非是齐国人,而是在齐桓公鼎盛时期,大约十几二十年之后,在齐国崭露头角,当时管仲曾说过,鲍叔牙为人耿直,宾胥无为人善良,甯戚为人有才干,而曹孙宿则有大辩才,这四个人,齐桓公能得到其中一个,就能称霸天下,而齐桓公一下得到了四个人。

    管仲对曹孙宿的评价非常高,曹孙宿本人也的确非常有才华。

    齐侯完全没有料到,曹孙宿竟然在这种小地方,没有入齐之前,还是楚国人。

    吴纠和齐侯都是一阵震惊,虽然震惊的内容不一样,曹孝也是一脸为难。

    曹孙宿躲在门板后面,有些怯懦的看着他们,似乎一下没见过这么多陌生人,但是眼神又有些好奇和渴望,突然抬起手来,纤瘦的手指捂住自己的嘴巴,轻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还一边喘气。

    曹孝一见,连忙对下人说:“快快,请少爷进屋去,不要冲撞了王上和齐公。”

    下人连忙就要冲过去,曹孙宿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这个时候吴纠便说:“住手。”

    那些下人连忙停住,吴纠说:“那巫医显然是危言耸听,骗你钱财的,哪有什么恶鬼附身的事情。”

    他说着,挥手让棠巫过来,说:“棠儿,你去给他看看。”

    曹孝一听,连忙跪下来谢恩,棠巫是出了名的名医,又跟在吴纠身边,自然医术高超,他们这个小地方,从来没有这种医师,要么就是巫医,要么就干脆只是一些云游的医师,一年到头见不到正经的医师,从西周开始,医师就已经开始有考核了,规模也相当正规,不过医疗这种事情,在穷苦的地方还是够奢侈的。

    棠巫赶紧走进房舍,哪知道那曹孙宿十分怕人,连忙向后躲去,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棠巫这身材都比他还要高出一些,看起来竟然比曹孙宿还要壮一些,可见那少年有多瘦弱,充斥着一股病态的苍白和脆弱。

    棠巫赶紧低声说:“不用害怕,小臣是医师。”

    吴纠抱着小兹甫,小兹甫从他怀中出溜下来,跑进房舍中,仰着头说:“锅锅,棠巫锅锅是好人,锅锅你快让棠巫锅锅给你看看。”

    曹孙宿还是有些害怕,不过没有再躲,因为吴纠怕他恐慌,因此没有让大家都进来,吴纠和齐侯走进去看看情况。

    房舍很简陋,几乎没什么东西,曹孙宿的锁链足够在房间中走动,但是不能走出房舍门口的台阶。

    棠巫坐下来,给曹孙宿把脉,然后看了他的面相,又做了一些检查。

    吴纠听他频频咳嗽,似乎因为有人在场,因此曹孙宿不敢使劲咳嗽,还带喘气,嗓子里有痰,但是力气太弱,怎么也咳不出来。

    棠巫皱着眉,看起来表情相当严肃,吴纠说:“具体是什么情况?”

    棠巫说:“王上,这是喘喝之症。”

    喘就是气喘咳嗽,喝并不是喝水的喝,而是噎塞、嘶哑,说白了,喘喝之症其实就是哮喘。

    在元明的时候,喘喝和喘鸣被定义为哮喘,“喘以气息言,哮以声响名”,但凡有“七情之犯,饮食之伤,或外有时令之风寒”,这些重重的诱因,都会引发哮喘。

    在现代哮喘都是不可以根治的病症,更别说是古代了,古代哮喘就是绝症,毕竟诱因太多,而且当时的医疗水平,基本没办法抢救,急性发作只能等死。

    又因为巫医的一句话,曹孝当了真,就把曹孙宿关在房中,不让他出门,这样一来时间长了,曹孙宿就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抵抗能力,身体素质也跟着变差,哮喘的发病几率就会更高,而且发病之后,根本不好抢救,如果想要挽救曹孙宿的命,一定要从基本做好,绝对不能有“七情之犯,饮食之伤,时令之风寒”,这些小小不言的事情,别人只是头疼脑热,却能要了曹孙宿的命。

    吴纠听棠巫这么一说,也知道哮喘在古时候的可怕,而且这还是个富贵病,以后必然需要养尊处优。

    齐侯一听,立刻皱起眉来,曹孙宿可是有大才的人,说:“有什么办法调养么?”

    棠巫说:“回齐公,调养是可以,只是时日漫长,且用药名贵,而且切忌七情之犯,尤其不能大喜大悲。”

    他这么一说,齐侯立刻说:“不管多名贵的药,一定要用。”

    他这么说着,吴纠奇怪的看了一眼齐侯,齐侯算起来也该是第一次见到曹孙宿,不过竟然表露的仿佛很关心似的,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说到底,吴纠上辈子其实是个理科生,读的历史很多大程度是课本学的,要么就是学管理的时候看的,再加上齐国的人才当真太多了,还都是管夷吾鲍叔牙这种段位的人,因此像曹孙宿这种人才反而屈居在后面,不被人熟知了。

    吴纠也不知曹孙宿是之后辅佐齐桓公登上霸主之位的主要功臣之一,也不知齐侯是重活了一辈子的人,因此自然就十分奇怪齐侯的态度。

    齐侯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咳嗽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这个时候曹孝正好归来谢恩,连忙跪在地上,一直磕头。

    曹孝似乎还挺宠爱自己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小地方根本没有医师,这样一来,巫医说曹孙宿是恶鬼附身,大家都给吓怕了,远近的百姓也听说了,因此曹孝根本不敢让自己儿子出门,如今竟然能得到王宫中的医师治疗,曹孝自然千恩万谢。

    吴纠说:“谢就不必了,快将你儿子脚上的锁链打开罢。”

    曹孝连忙命人去拿钥匙过来,立刻将曹孙宿脚踝上的锁链打开,曹孙宿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脚踝,平日里都要拖着沉重的锁头,如今却没有任何锁头,简直要高兴坏了,脸上露出笑容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他年纪本身不大,看起来就显得十分可爱腼腆。

    吴纠给曹孙宿开了药,先吃几幅,等看效果再调药方,因为时辰也晚了,小兹甫跑出来玩耍了一阵,还有些风寒,很快就困得睡着了。

    吴纠抱着小兹甫准备回去,让曹孝给曹孙宿安排一个房舍,别再住在柴房,既然已经搞清楚曹孙宿并非是什么恶鬼附身,也就能回到院落里住着。

    齐侯怕吴纠抱着小兹甫太累,连忙接过来小兹甫,小兹甫睡得很熟,再加上齐侯之前已经有几次抱孩子的经验,因此抱起来还有几分模样。

    吴纠和齐侯先送小兹甫去房舍休息,曹孝又来跪谢,吴纠淡淡的说:“谢就不必了,曹大夫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开始舍饭罢。”

    “是!是!孝立刻就去准备!”

    曹孝很快就离开了,吴纠和齐侯本就准备就寝,如今闹了一趟回来,吴纠也困了,准备睡觉,不过想起方才齐侯的态度,又狐疑的看了两眼齐侯。

    齐侯被他看的有些发毛,打了一个哈哈,说:“二哥,快休息罢。”

    吴纠又看了齐侯一眼,不过并没有说什么,两个人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竟然出了一些太阳,曹府一大早上就准备舍饭,膳夫们做了很多大锅饭,放在巨大的青铜食具里,推到曹府的门口,准备给难民舍饭。

    吴纠一早也醒了,就怕第一次舍饭,难民会有哄抢的现象,因此让偃鸠调一队人马过去,准备维持舍饭的秩序,自己一会儿也会过去看一看。

    吴纠洗漱之后,先去看了看小兹甫,小兹甫还在睡觉,昨天晚上闹够了,又发烧,一直以来也没有一个暖和的住所,如今一睡下来,睡得十分之香,吴纠没有吵醒小兹甫,让他继续睡觉,很快退了出来。

    吴纠和齐侯准备上午先去配合舍饭,下午去重灾区看一看,一方面疏通洪水,另外一方面让屈重研究一下怎么灾后重建。

    吴纠和齐侯很快来到了曹府门口,一走出来,就看到了一条长长的大队,无数难民排在曹府门口,昨日刚下了大暴雨,难民根本没有地方找吃的,如今听说曹府舍饭,立刻全都蜂拥过来。

    吴纠和齐侯过来的时候,看到的还是已经井然有序的现场,偃鸠费了半天力气,才让难民排起队来,否则就是一片混乱,曹府上的那点官兵,根本就拦不住难民。

    吴纠走过去,就听到吵嚷的声音,一个曹府的官兵推搡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年轻人穿着一身麻袍,看起来十分穷酸,然而衣裳却十分干净。

    因为离得远,看不清楚那年轻人的容貌,就听到曹府的官兵说,要撵他走,旁边很多难民都看着,但是没人说话,用麻木的眼神注视着。

    吴纠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说:“怎么回事儿?”

    楚王昨天到了曹府,这件事是曹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那曹府的官兵一看到吴纠,立刻恭敬的作礼,说:“回禀王上,这刁民伪装成难民,反复过来讨要饭食,若是小人没有记错,这个刁民已经来了四五次还有余。”

    那年轻男人听他到官兵的话,立刻说:“告敖并非刁民。”

    他说着,拱起手来,彬彬有礼的给吴纠作礼。

    吴纠不由打量起这个年轻人来,大约二十几岁的年纪,差不多二十五六岁,看起来是个文人,但是身材高大,肩膀和后背很宽,掩藏在麻袍之下,虽然穿的简陋,但是仪容一丝不苟,作礼行礼也是有条不紊。

    那年轻人说:“告敖拜见我王,拜见齐公。”

    吴纠不认识这年轻人,但是也能看得出来,这年轻人说话做事,谈吐有礼,而且不急躁,似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起来极为不俗。

    齐侯一看,感觉这一趟跟着吴纠过来赈灾,还真是不虚此行,因为眼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齐侯也认识,自然,是上辈子认识

    男子复姓皇子,名告敖,是齐国有名的名士,也是在齐桓公鼎盛时期辅佐齐桓公的士大夫之一。

    而如今皇子告敖竟然穿的如此穷酸,还在小邑之中排队等着舍饭。

    那官兵立刻说:“你这刁民还想狡辩,长得人高马大不去抢险,反而在这里排了四五次队吃白饭,你都吃了旁的难民吃什么?!”

    皇子告敖也不急忙,说:“告敖所拿的粮食,并非是给自己吃,城郊有一破屋,那里有十几名在学堂受灾的孩子,告敖也没有旁的办法,求了粮食想给那些孩子吃。”

    他这么说,官兵仍然不信他,笃定了皇子告敖就是想要多吃多占,就在这个时候,突听一个很微弱的声音说:“是师傅?”

    他这么一说,众人立刻回顾头去,全都往曹府的大门里看,就看到一个少年有些害怕的站在大门后面,正是曹府的少爷曹孙宿。

    棠巫还跟着曹孙宿,曹孙宿这身体素质太差,按照棠巫的话来说,就是比吴纠还差出一个吴纠来,除了吃药,还要锻炼身体来改善体质,因此这一早上,棠巫就扶着曹孙宿准备转两圈,先从最简单的散步走路开始。

    两个人转到曹府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外面有争吵的声音,曹孙宿往外看了一眼,便看到了皇子告敖。

    曹孙宿的声音不大,还有些怯生生的,看到众人都看着自己,缩了缩脖子,虽然有些害怕,不过还是说:“王上,齐公,皇子师傅是学堂的师傅,师傅没有骗人,之前还教过孙宿读书。”

    大约五年前,曹孙宿还没有被关在府中,那时候曹孙宿正好是上学的年纪,一般有钱人家都会请私学师傅过来授课,曹孙宿十分好学,曹孝就请了师傅交他读书认字。

    曹孙宿实在聪明,学的很快,皇子告敖对这个学生印象很深,还曾经表扬过曹孙宿,说他是自己最得意的门生了。

    只不过曹孙宿只跟着皇子告敖学了不到半年光景,那巫医就来了,曹孙宿被关进柴房中,读书的事情自然也就作罢了。

    皇子告敖一直是私学师傅,后来听说楚王要扶持乡学,因此辞掉了自己的私学,打算去学堂授课。

    吴纠一听,曹孙宿竟然是学堂的师傅,那么他肯定知道学堂的具体情况,便说:“你说这郊区有学堂的受灾学生?”

    皇子告敖拱手说:“正是。”

    吴纠立刻说:“现在就引路,寡人要看看那些孩子们。”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槿琛的手榴弹

    谢谢19010774、子茹、就爱凉壮壮、紫钰兰珊、白素能猫、远方有云月舞朝夕、安安安安的地雷

    亲亲3

    昨天的20个500点红包已经掉落啦,今天仍旧20个500点,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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