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谷粒 > 神眼劫 > 第六章终南掌门

第六章终南掌门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新谷粒 www.xinguli.net,最快更新神眼劫最新章节!

    秦岭绝谷中。

    房英跟着丰恺进人龙虎坛山洞,顿感一阵慑人的险森之气。

    眼前是二条长长的甬道,两壁每隔五步,插着一根松枝火把,进进出出的龙虎坛弟子,除了少数几个头目舵主外,都脸涂油彩,象鬼魅一般,使本来幽黯的山洞,更增加了几分鬼气。

    刹那之间,已走完甬道,到了一间四面皆有门户的宽大石室,丰恺低声道:“这是本坛议事之处,少侠请稍候,待在下向坛主通报!”说完,手执牒文,向靠里门户,匆匆而入。

    石室中除了中间一条长案后放着一张太师椅外,并无多余桌椅,房英只有静静站着等候。这时,他惊奇这座山洞的深邃宽宏,不由暗暗忖道:“主持这龙虎坛的不知是谁?”

    猜测间,那靠里门户中,倏然响起一阵沓杂的步履声,一排走出八名鬼魅般的黑衣大汉,在长案前分列两排屹立,接着门内响起一阵娇喝声:“坛主升座!”

    随着喝声,鱼贯走出四名艳丽少妇,个个烟行媚视,一看就知道都是淫荡女子。

    房英暗自惊疑,正欲上前抱拳询问,那四名艳丽少妇已一排站于太师椅后,门房中倏走出一个身裁高大,穿着红色袈裟,容貌凶恶的肥胖和尚,大模大样地在太师椅上落座。

    那通报的丰恺恭谨地随立一旁,对胖和尚道:“启禀坛主,这位少侠,就是总院派来的终南分坛坛主!”

    房英暗忖道:“原来龙虎坛主竟是一名红衣喇嘛!”

    只见胖喇嘛目光向房英打量了片刻,道:“你是总院派来的陈志高么!”

    他说话不但声若宏钟,口气之大,更是狂妄无比。

    房英暗暗一哼,口中却忙道:“是,是,在下正是陈志高,拜见过大师。”说完拱手一礼。

    红衣喇嘛道:“洒家佛号广释,你虽选上终南坛坛主,但到本坛后,必需经过一番考验,是否能通过,还须洒家查核,你知道么?”

    房英道:“还望大师提携!”

    广释喇嘛鼻中一哼,道:“总院牒文指示,你必须在半年之内,完成准备功夫,包括修习洒家亲传的‘幻容’、‘变骨’无上奇功,及摹仿终南掌门生活起居习俗及所有终南剑法武功,你能如限完成么?”

    房英朗声道:“在下愿全力以赴!”

    广释喇嘛点点头道:“很好,终南掌门交你处理,以三个月为期,期满洒家再授奇功。若通不这这些考验,洒家再报请总院另选别人!”

    顿了一顿,接着道:“你饮食起居,由丰头目安排。希望你能不负洒家期望。”

    说完,在四名艳荡女子拥簇下,拂衣起身离去。

    这时,只见丰恺走近道:“陈坛主请到刑室一趟,那终南掌门受刑月余,尚不肯道出片言只字。现在嘻嘻,要看你的了!”

    房英暗自盘算着计划,忙拱手道:“一切尚请丰兄指示!”他极力伪装出谦虚亲善,果然博得丰恺好感,只见丰恺哈哈一笑道:“陈兄太客气了,将来陈兄独挡一面,丰恺还要仰仗大力!现在请跟丰某来!”

    说着,人已向左边门户走去。

    房英紧跟而入,目光一闪,又是一条甬道。就在这时,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声,从甬道远端遥遥传来。这声惨嚎犹如人在临死前绝望的惨呼,房英顿时一惊,毛骨悚然地道:“丰兄这是谁?”

    丰恺得意地一笑,道:“终南掌门。”脚步加疾向前奔去。

    房英心头一震,胸头顿时泛起一股怒火,倏见丰恺跨入一间石室门口。他紧跟而入,目光瞬处,心头一栗,血脉贲涨,几乎不能自制。

    一座木架上,绑着一位英武少年。此刻除了面目完整无损外,赤裸的周身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木架旁屹立着四名黑衣大汉,一个手执满是倒钩须的钢鞭,正向少年身上猛抽,血肉随着鞭势齐飞,惨嚎之声渐渐嘶哑,令人不忍卒睹。

    其余三名大汉,一个捧药盆,另两个捧着盐水及毛刷,木架前放着一椅一桌,坐着三名红衣冷沉汉子,正手执毛笔在一叠白纸上疾书。

    房英心中明白,木架上的少年,必是终南掌门人“玄灵飞剑”任可风,眼见他神色苍白,已奄奄一息,不由暗暗一叹,侠义之心,油然而生。

    这时,石室中的所有人见丰恺进来,俱都停手。丰恺一指房英对坐在椅中红衣汉子道:“终南分坛坛主陈少侠已到,奉本坛大师之命,此人完全由陈坛主处理。”

    接着一指红衣汉子,对房英道:“这是本坛司刑陆彪。”

    房英强按怒火,抱拳见礼,红衣汉子忙起立还礼,阴沉地笑道:“陈坛主即将成为终南掌门人,可喜可贺。只是那混蛋受刑月余,尚不肯吐露片言只字,陈少侠必需多下功夫,否则,功亏一篑,损了前途。”

    那绑在木架上的“玄灵飞剑”任可风一听这番话,无神的双目,突然射出两道凄厉的光芒,狠狠地盯着房英,嘶声厉笑道:“狗贼,你们阴谋重重,休想在本掌门口中套出一个字。我任某纵是死了,也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

    房英暗暗佩服,忖道:“果不愧是一派掌门,就凭这种威武不屈的骨气,我房英也得舍命相救!想着,不由对‘玄灵飞剑’任可风微微一笑。

    却见司刑陆彪阴沉地一哼,道:“我陆某施刑对付过六派掌门,倒不信你小子还能挺多久!”阴狠的目光一闪,喝道:“上药。”

    手执药盆的鬼脸汉子,立刻上前用棉花醮着盆中白色药水,在“玄灵飞剑”周身涂抹起来。

    房英关心望去,只见任可风此刻脸上痛苦的神色立刻轻了不少,浮起一阵舒畅的快意,而本来鲜血淋漓,破裂的皮肉,却立刻止血生出一片嫩红的新肉。他心中不禁大为奇怪,侧首向丰恺道:“这是什么药,竟具这等奇效?”

    丰恺嘿嘿一笑道:“这就是闻名天下的云南白药,任何皮肉之伤,一经涂抹,立刻痊愈。”

    房英诧然道:“既要他招供,何必再用这种名贵药物?”

    丰恺道:“哈哈!少侠就不知道,在他尚未供出生平生活行动习惯前,怎可令他死去。再说,上了药虽使他感到片刻舒服,后面却还有更大的痛苦要他尝试哩!”

    话声方落,果见司刑舵主陆彪喝道:“用盐水把他身上洗一洗!”

    另两名侍刑的鬼脸汉子立刻上前,一名把毛刷在盐水中醮了一醮,向终南掌门任可风身上刷去。

    又是一声令人心酸骨栗的惨嚎从任可风口中响起,那刚结痂的皮肉,怎能受盐水刺激,马上又鲜红地暴裂开来。

    房英暗骂道:“好毒辣的刑罚,这种非人惨刑,就是铁打金刚,也受不了,何况是皮肉之躯!”他每见刷子一落,混身不由也起了—阵颤动,心底不由冒起阵阵寒意。

    木架上的终南掌门此刻已叫得力竭声嘶,司刑舵主喝道:“再鞭他三十下,看他说不说?”

    刷盐水的鬼脸弟子立刻退让一旁。执鞭弟子,钢鞭凌空挥得呼呼作响,又一鞭一鞭向那“玄灵飞剑”抽去。

    于是他身上又是血肉飞溅,一片漠湖,惨厉的呼声,随着鞭影,时间时歇,房英再也不忍看下去,大喝道:“住手!”

    执鞭弟子闻言一愕,掂鞭转身望来。司刑舵主陆彪及丰恺也怔了一怔,陆彪道:“陈坛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房英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另有令这位终南掌门人招供的方法,现在就请陆舵主移交给区区如何?”

    陆彪神色大感不满,但他目光一转,终于冷笑道:“嘿嘿,兄弟早有脱手之意,陈坛主既这般说,兄弟实求之不得!”

    说着一指桌上一叠记录,接下去道:“这些是终南二十五代以乘的系谱,及门中现有弟子的辈份、姓名及容貌,兄弟就此一并移交,望陈兄能马到成功!”语完,离开座位与丰恺抱拳告别,退出刑堂。房英暗松一口气,立刻喝令上药,待涂药完毕,挥退四名鬼脸弟子,亲手解开“玄灵飞剑”任可风的绑缚绳索,扶他坐在地上,轻轻一叹,道:“任掌门人,现在可感到好一些么?”

    “玄灵飞剑”任可风目光迷惑地望了房英一眼,倏然冷笑道:“狗贼,任你用什么手段,休想套得本掌门一点口风!要杀要剐,就快动手,不必噜嗦!”

    房英又轻轻一叹道:“掌门人的心情,区区了解,侠骨英风,尤使区区佩服,掌门人一人生死不足惜,但终南一派已处于存亡关头,掌门人可曾顾虑到么?”

    “玄灵飞剑”任可风目光一闪,嘶吼道:“你敢情还有什么阴谋要挟?”

    房英脸色一整,倾耳听了片刻,才低声缓缓道:“区区之意,只想救你脱险!”

    “救我?”任可风讶然一怔。

    房英点点头,低声道:“掌门人现在可以凝气运功么?”

    “玄灵飞剑”任可风不由已地叹道:“我‘承灵’、‘百会’、‘通天’三穴被制,真气涣散,功力被制,已与普通人无异!”

    房英闻言,一提真元,双掌闪电而出,向“承灵”、“百会。、“通天”三穴拍去。

    “吭!”坐在地上的“玄灵飞剑”任可风,连翻两个滚,缓缓坐起,房英急急把他扶起,道:“掌门人,经穴解开了么?”

    “玄灵飞剑”叹道:“那鬼喇嘛的点穴手法,恐是天竺密宗独门异掌,兄台恐是枉费心力!”他不知不觉中,对房英观念渐渐改变过来。

    房英叹道:“既不能恢复你功力,区区一人之力,恐怕难以救你出险了!”

    “玄灵飞剑”任可风眉头一皱道:“你究竟是谁?”他突又感到眼前的少年,用意莫测。

    房英微微一笑道:“区区陈志高。”

    “玄灵飞剑”喃喃自语道:“陈志高陈志高江湖上似乎未曾听说有这么一个名字。”

    房英肃声轻轻道:“掌门人可曾知道‘神眼’房天义这人!”

    “玄灵飞剑”神色一振,点点头道:“房大侠名动天下,何人不识,在下尚未接任终南掌门时,曾见过这位前辈一面!”

    房英黯然低声道:“区区就是房天义之子,混入魔窟,就为了查明武当掌门人失踪真象而来!”

    语完,默运“幻容”“变骨”奇功口诀,全身骨骼一阵轻响,恢复了本来容貌。

    “玄灵飞剑”无神的目光,顿时怔怔望着,满脸讶异之色,道:“你真是房少侠?”

    房英整色道:“家父为发觉武当掌门人有伪冒而失踪,小可因查家父下落而同时卷入漩涡,岂有假的道理,在下机缘凑巧,幸蒙少林掌门人信任,得入藏经堂,习得天竺密宗‘幻容变骨’奇功,改变容貌混入魔窟,主旨就是为了揭发阴谋。”

    “玄灵飞剑”任可风长吁一口气道:“在下信任少侠,请问此来作何打算?”

    房英按奇功口诀,再变回陈志高的容貌,道:“区区本来想混过六个月,出去按计行事。现在眼见掌门人身受这等惨刑,只好变改原来计划,先救你出去再说!”

    “玄灵飞剑”任可风目光一转道:“不,房兄侠心可佩,任某心领,鄙意虽不知兄台计划情形,但仍劝兄台依原计划行事,挽救这场武林浩劫!”

    房英一怔道:“掌门人难道不想脱险?”

    任可风叹道:“经穴受制,功力全失,脱险又有何用。再说在下就是脱险,却破坏了兄台大计,非但使强敌惊觉,也害了其余掌门人?”

    房英心头一惊道:“任掌门人知道别派掌门人也困在此地?”

    任可风点点头道:“在下每受刑完毕,就被送入石牢,与各派掌门人相处一起,饱受刑虐之苦。”

    房英急急问道:“武当清虚真人可在其中?”

    任可风道:“武当清虚真人在此,尚有天山掌门梅花老人,昆仑地痴叟,华山神火先生,峨嵋宝印大师及长春派无垢师太。”

    房英听得心头大震:“武林九大派门中,除了少林被焚,镜清禅师存亡未卜,少林弟子不知之外,只剩下九华一派掌门人尚未遇险,其余七派掌门人俱已遭到厄运,看来‘天香院’的劫持复亡各派阴谋,已在旦夕之间了。”

    只听得这位年轻的终南掌门人又叹道:“想不到这些功力超绝的各派宗主,现在竟俱与在下一般,均在此暗无天日的石牢中受苦受难。若兄台救了我,岂不促使魔头立下毒手!”

    房英愁思重重,道:“他们都失去功力了么?”

    终南掌门任可风黯然点点头。

    房英忖道:“我纵有通天之能,孤身怎救得了这许多毫无武功的人?”

    蓦地,刑室外传来一阵步阶声,房英—惊,轻声疾道:“任掌门人请千万忍耐,区区日后出去,自当先设法救你及各派前辈脱险,现在咱们要假戏真做了!”

    说完,身形一恍,飘然坐在座椅中,目光—瞥桌上摊开的白纸,见上面写着生活起居,言语习惯等许多项目,立刻抓起桌上毛笔,厉声道:“任可风,希望你知趣—点,回答本座问话!”

    终南掌门任可风也装作愤然道:“好,本掌门说给你听就是,有什么话快问!”

    石室门口人影一闪而入,房英侧首一瞥,正是司刑舵主陆彪,只见他愕然道:“陈兄为什么放了他?”

    房英起立抱拳道:“在下只是施用怀柔手段,晓以厉害,嘻嘻!尚幸不辱使命!”

    司刑舵主陆彪点头阴笑道:“只要他说话,陈兄不妨多许一些诺言。哈哈!时刻不早,陈兄也该休息了,明天再继续问。”

    房英笑道:“陆舵主吩咐!”

    司刑舵主向门下—挥手:“来,把此人押回牢中!”两名鬼脸大汉,应声而入,房英望着任可风被押走,心中顿时下了无比坚毅的决心。

    于是第二天,房英继续与那位终南掌门人合作,一问一答,详细地记录着任可风的生活习俗,连一丝细小的地方都不放过,一切做得逼真。

    日复一日,在任可风的指导下,房英也学会终南剑法及终南派其他独门武功。而且他夜不休眠,少林绝学,更是日飞猛进。

    三个月过去了,他黯然与任可风分手,那最后见面的一天,二人相视很久,差点落下眼泪。因为三月相处,使他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知道虽同处于龙虎坛中,却已是咫尺天涯,再要相见,难如登天了,这是一种仿佛生离死别的感觉啊!

    以后三个月,广释喇嘛亲传了“幻容变骨”奇功的口诀。房英虽早已习会,仍是按三月之期,闭门不出,终日静修,只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在练“达摩先天罡气”罢了。

    时光易过,瞬眼半年期满,难得一见的广释喇嘛,在议事石室亲自考验过房英的心得,赞赏地道:“陈少侠果然不负洒家期望,现在起,你已是终南掌门身份。”

    房英忙道过谢,运气吐纳,全身骨骼一阵轻响,立刻变成了终南掌门人任可风的面目。广释喇嘛一挥手,立刻有两名鬼脸汉子奉上衣服长剑及零星之物,只听喇嘛道:“这些皆属终南掌门人的衣衫长剑,你即刻换上,洞外尚有人相侯。”

    房英暗暗一怔,忖道:“是谁?”但他并未问出口,接过衣衫长剑,套佩在身,装扮整理,拱手对广释喇嘛一礼道:“区区就此告别!”

    广释喇嘛粗犷地大笑道:“本座该相送一阵。”说完不等房英谦辞,已飘然向甬道走去。房英一旁相随,心中暗暗猜测着洞外等候的是什么人。

    步出石洞,只见两名十七八岁的标悍少年昂然屹立,一旁还停着一顶小轿。房英—出洞口,轿帘一恍,走出一名黄衣少女,瓜子脸,修眉风目,除了眉目间隐隐露出一股煞气外,可算是美艳庄重。

    只见她向广释喇嘛盈盈一福道:“奴家陆心影见过坛主!”

    一听陆心影三字,房英心头砰然一震,忖道:“这不是在前宫伪充梅凤飞的六梅香主么?”

    广释喇嘛哈哈一笑道:“姑娘免礼。”接着侧首对房英道:“这位陆姑娘自现在起,就是你的夫人了!”

    房英又是一惊,失色道:“夫人?这是从何说起?”

    广释喇嘛嘻嘻笑道:“这是总院谕令,陆姑娘与你同回终南,将来也是一个帮手。哈哈!再说。飞来艳福,要是洒家,真地求之不得哩!”

    房英心中警惕,觉得这完全是在监视自己,说不定毛病就出在前宫宫主身上。但他念头一转,并未点破,暗暗有了主意。

    广释喇嘛又指着屹立的两名标悍少年对房英道:“这是你收的弟子,左边的是秦世康,右边的是黎成,到终南后,这二人就是你亲信了。”

    两名少年齐齐向房英一礼,朗声道:“拜见掌门师尊。”

    房英暗暗一哼,挥手道:“抬轿上路。”转身向广释喇嘛告辞。但他望着幽深的“龙虎坛”心中却道:“三个月后,我会再来的,那时我将杀得你们鸡犬不留。”

    口口口

    天空一片晴朗,但冬天的寒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刮一般。

    终南山麓的终南山庄,大门洞启,五六十名终南弟子,左右鱼贯列队,威武屹立。在大门口站着三位白须长髯老者,正是终南三叟“残阳叟”、“睛魂叟“子午叟。”

    在三叟后面而有—排七名二十七八岁黄衣少年,他们是终南掌门任可风的师兄弟—辈,与任可风在武林中号称“终南八剑”俱是终南派年轻一辈的高手。

    这许多人在寒风中肃静而立,数百对目光俱直瞪瞪远眺着山道上,等候着掌门人“玄灵飞剑”任可风回庄。

    渐渐地,山道尽端出现了人影,这些终南门人脸上都浮起了兴奋的笑容。

    人影渐渐移近,出现了五人行列。“玄灵飞剑”任可风庄重地走在前面,后面是两名少年,再后面是二名轿夫扛着一顶青色小轿。

    终南门人一见掌门走近,立刻响起一阵震天高呼:“恭迎掌门人回庄!”

    终南三叟同时上前,抱举长揖,道:“老朽迎候掌门人!”

    “玄灵飞剑”忙上前三步,拜下去道:“三位师叔如此大礼,岂非折煞愚侄。”

    双方行礼完毕,三叟身后的终南七剑也趋前见礼,任可风一一回礼后,只听得“残阳叟”一指两名标悍少年诧然道:“这二人是谁?”

    任可风忙道:“是愚侄行道江湖,新收的弟子。”接着转首向秦世康及黎成喝道:“还不上前见过三位师叔祖及师叔?”

    秦世康及黎成立刻上前二步,向终南三叟下跪见礼。

    “子午叟”长须飘拂,呵呵—笑,指着青色小轿,又向任可风道:“那轿中的又是谁?”

    任可风脸色一红,正要回答,轿帘一闪,陆心影已缓步而出,盈盈一福,道:“可风贱妾陆心影,拜见各位师叔。”

    “子午叟”一愕,倏然高兴得大笑道:“可风贤侄。你行道江湖年余,竟已娶得贤妻,何以不早向终南通报—声。”

    任可风脸色酡红道:“路途遥远,报讯不便,失礼之罪,还望师叔们原谅。”

    这时,终南七剑等纷纷上前恭贺见礼,每个人都称赞陆心影美艳大方。

    蓦地,却见任可风身形一恍,出手如电,骈指如剑,首先向陆心影腰际“幽灵”“气舍”二穴点去。

    “吭!”陆心影娇容—变,发觉已迟,—声闷哼,萎顿地上。

    任可风脸色凝重,—点倒陆心影,身形不停,又向秦世康及黎成袭去。

    那二名标悍少年已经发觉不对,神色大变,呛地一声,已拔出腰际长剑,寒光—闪,向任可风反削而出,同声喝道:“掌门师尊,何事动怒?”

    “呛!”地一声“玄灵飞剑”任可风长剑出鞘,—招终南剑法绝学“落日余晖”洒出满天剑气,向秦世康及黎成周身罩去,口中大喝道:“所有终南弟子,即速包围这二人,生死不论,务必不能让他们逃脱!”

    说话之间,那秦世康三剑连攻。倏然退身,向倒在地上的陆心影纵去,意欲出手解救。任可风一声大喝,右剑把黎成圈入剑光之中,左手反甩,—缕指风,划空生啸,少林神功“无相禅指”已向秦世康点去。

    要知道这两名天香院弟了也是百中选一年轻高手,所以才派出来卧底。那秦世康—听指风袭身,拧腰旋身,依然向陆心影扑去

    情势突起变化,庄门口的这些终南门人都傻了。他们不知道这次出门游历江湖归来的终南掌门人,怎会突然发起疯来?

    刚才既称是新娶的妻子,新收的弟子,现在竟然拔剑相向,大起杀机,这是什么缘故?

    终南三老更是怔怔迷茫地望着“睛魂叟”讶然喝道:“贤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任可风剑势连绵而出。把黎成圈在剑光之中,目光瞥见秦世康已扑到陆心影身畔,而终南门人都愕然不动。一人难顾两面,心头不由大急,大喝道:“本掌门令谕,你们难道都没有听到?”

    一派掌门下的命令,岂能违背,愕立迷茫的终南门下闻这声怒喝,心中俱都一凛!

    “终南七剑”中的二剑白依山及三剑令狐衷双双大喝一声,身形齐出,向秦世康扑去,双掌一翻,遥击而出,二剑白依山道:“秦兄弟,先住手,把事情弄清楚,师叔向你赔不是!”口气是婉和的。这是看着秦世康是掌门人亲收的弟子份上,事情未明朗前,留下余地。

    秦世康刚想挟起陆心影先逃,陡觉掌风山涌而至,话也不回,一声怒哼,长剑寒虹飞射,刷刷刷连攻出三剑。这三剑诡奇奥妙,招招都是煞着。

    二剑三剑因系迎候掌门人,都未带兵器,迫得倒纵退身。这刹那,他二人已看出暗有蹊跷,心想:不论怎样,弟子岂有向长辈连出煞手的道理。

    三剑首先向尚在观赏的终南弟子大喝道:“掌门令谕,你们还不听从?速将此人围住!”

    二剑却眉头一挑,掌势翻云,刷刷攻出二掌。他发觉秦世康的剑势,寒蕾朵朵,虚实莫辨,身手竟然不俗,是以两掌中已提足十成掌力,但见狂飚飘舞,劲力怒涌。

    迫得秦世康无暇顾及陆心影,目珠连转,倏然虚恍一剑,向山下掠去。蓦地一道灰影,凌空泻落,挡住他去路,大喝道:“你既身为终南弟子,还不弃剑听候发落!”

    秦世康目光一瞬,见正是终南三老中的“子午叟”知道要逃已难,狂笑一声道:“谁是你们终南门下,看剑!”

    一招“万花迎春”就向“子午叟”攻去。

    寒蕾重重,剑气飚然中“子午叟”脸色不禁一变,身形一矮,双掌弧飞,嘿的一声,不倒反进,攻入剑影之中,拍向秦世康前胸“章门”重穴。

    这边打得紧张激烈,四周的终南弟子俱都展开包围。他们虽心头一片迷茫,但是掌门下令,却不得不遵从。

    二剑三剑一见师叔出手,鉴于名门宗派,不能依多为胜,只能旁立观战。那边四剑五剑却扶陆心影,正想问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蓦地场中响起一声凄厉长号,只见与任可风动手的黎成,前胸鲜血狂涌,仆倒地上,双腿一蹬,气绝身亡。

    任可风击毙一人,目中神光四射,眼见秦世康在“子午叟”空手抢攻下,已呈败像,心头大定,却见陆心影张口娇叱道:“你们都住手!”

    “子午叟”微微一怔,掌势略顿,立被秦世康刷刷刷三剑,扳回均势。任可风一声冷哼,飘近陆心影,冷冷道:“现在不是你开口的时候,等下本掌门自有话问你!”

    伸手又点了陆心影的哑穴。

    这时,场中响起一声闷哼,秦世康中了“子午叟”一掌,跄踉退了三步。倏见任可风,身形电起,长剑向秦世康侧面刺去。

    这一剑可说是迅若电光,秦世康已受掌伤,倏见剑光袭到,大惊之下,长剑奋力一挡,呛!地一声,他手中长剑如长虹一般,脱手飞起,虎口震裂,鲜血涔涔而下。

    任可风冷笑一声道:“秦世康,你生不逢辰,休怪本掌门心狠!”

    剑势逆漩,电掣而下,寒光—飞涌中,嘶地一声,秦世康身躯已被拦腰斩断,洒得一地血雨。

    要知道名门宗派讲究动手过节,以“子午叟”在江湖上的声望及派中辈份,被任可风横里插入,感觉上有被这位掌门师侄轻视之意,那有不火之理。

    这些,任可风心中非常明了,忙抱拳一礼道:“晚辈唯恐迟则多变,故抢手速决,万望你老宽恕。”

    接着神色凝重地道:“今日之事,谅各位多有疑惑,在下稍等自会向各位说明。”

    “残阳叟”皱眉道:“可风,老朽实不知你在搞什么玄虚,既是亲收弟子,何以遽下煞手,还有”

    任可风截口道:“庄外尚非讲活之处,事关重大,本掌门不得不下煞手!”

    目光一扫,接着沉声吩咐道:“庄外尸体及鲜血务必清理,不许留下痕迹。此女派人押入庄后看守,任何人非得本掌门许可,不准接近。从现在起加派弟广轮流在本庄四周防守。”

    他接连下了三道命令,然后对迷茫愕然的三叟七剑道:“各位师叔及师弟请到大厅集合,本掌门还有要事相告!”

    本来喜事冲冲的终南弟子在听完这些话后,顿时神色紧张,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气氛为之一沉。

    于是三代之下的弟子忙着搬埋尸体,打门血迹,任可风在三叟七剑簇拥之下,急急奔向大厅。

    大厅中早有弟子侍候,安放了一张长桌,三叟在左,七剑在右,静候着这位举动高深莫测的掌门人对刚才突变事情开口解释。

    “玄灵飞剑”任可风目光一扫,向两旁侍候的终南弟子一挥手道:“紧闭厅门,其余人一律退出厅外!”

    于是四五名侍候弟子恭身而退,大厅门户呀然关上。可是三叟七剑脸上的疑云,更加深重起来。

    这时,只见任可风才长吐—口气,目光缓缓一扫,道:“事情经过,说来话长,千头万绪,也不知从何说起好,各位前辈及兄台谅必对在下刚才举动,深有可疑!”

    “残阳叟”首先道:“不错,掌门贤侄不妨先把何以要杀那二少年及何以扣押新婚夫人解释清楚。”

    任可风长叹一声,道:“不瞒诸位说,那二少年既非新收徒弟,那女子更非掌门夫人!”

    此言一出,满堂皆怔“睛魂叟”目射疑光,沉声道:“那么这一女二男是谁?”

    任可风沉重的道:“天香院高手,派来终南卧底的奸细!”

    三叟七剑神色—愕“子午叟”皱眉道:“天香院?奇怪,这是那一派帮会,江湖上似乎未有传开!”

    任可风叹道:“这帮会组织严密,除非看准下手对象,羽党极少在江湖上露面,而以区区混入魔窟年余,仍未能见到其主脑面目一节来说,已可知其神秘严密,各位自然不会听到。”

    七剑中的五剑王威讶然接口道:“掌门师兄下山后就已混入天香院了么?。

    任可风微微—笑,道:“就以区区来说,也并非贵派掌门人‘玄灵飞剑’任可风!”

    此言一出,三叟七剑神色同时大震,二十道目光俱集中在任可风脸上扫视。片刻后,他们更是神色迷惘。因为他们觉得眼前的少年,脸上并无易容伪装痕迹“子午叟”首先冷冷道:“可风,你莫非有点疯了!”

    “小可并未疯,各位请看区区‘幻容’之术!”说完,强纳一口真元,按“变骨”奇功口诀吐纳,骨骼立刻起了—阵格格轻响,脸容倏变成—位双目神光四射,俊美飘逸,鹅蛋脸形的威武少年。

    三叟七剑此刻惊讶交集,呼的—声,同时离座而起“残阳叟”厉声喝道:“那么你是谁?”

    英武少年微微一笑,平静的道:“小可就是‘神眼’房天义之子房英,伪充贵派掌门,情非得已,尚请各位原谅!”说完起身抱拳—揖。

    那知二剑白依山冷笑道:“房大侠固然名重天下,但阁下既会这种邪异奇功,是否真是房少侠实有查证必要!”

    房英点点头:“白二侠之言,不为无理,小可尚有贵派掌门亲笔手谕在此,恭请查验。”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素笺,住桌上一放。

    众目瞬处,只见上面写道:“武林浩劫即起,唯房少侠得悉内情,自即日起,终南—派委房少侠调度,三位师叔辅助之。房少侠之命令,即是本掌门之命令,望终南弟子,勿违门规,特此宣谕。”

    下面署名“任可风亲笔”

    三叟七剑仔细凝视,见果是掌门人笔迹,神色益发凝重起来。

    “残阳叟”首先问道:“请问少侠,本派掌门现在何处?”

    房英黯然一叹道:“任兄现下身陷魔窟,生死两难”

    三叟七剑神色一变,房英长叹一声,就把自己离家后,武当亡命,少林苦修,混入天香院至今,一切经过情形,详细叙述一番。只听得十位终南高手神色连变。接着,房英长叹一声道:“天香院阴谋即将完成。其计划之周密,令人无法想像。当今武林九大门派中,除贵派外,仅有少林、九华二派,尚未受害,但少林掌门及门下弟子自少林寺被焚后,存亡未卜。九华一派尚蒙在鼓中。终南一派,独力相抗,实非天香院之敌。小可认为当务之急,莫若连络九华,共谋对策。”

    大厅中气氛顿时凝重低沉,终南三叟听了房英之言,个个点头,三叟老大“残阳叟”首先道:“连络九华后,又当如何?”

    房英沉思片刻道:“路有两条,孰先孰后,小可一时委决不下,尚请各位公决。”

    “睛魂叟”问道:“那两条?”

    房英道:“第一条路先救人。第二条路先由小可以天香院终南分坛坛主身份,分函七派假掌门人来此,设计一鼓成擒,再向七派公布真象,共谋对付天香院。”

    话声一顿,接着叹道:“但这两条路相互冲突,天香院消息灵通,眼线密布,无论先救人抑是先擒七派假掌门,必难逃其耳目。因此若先救人,日后必遭强敌围攻之险。如是走第二条路,七派掌门人生命恐难保全,孰轻孰重,实令人难以决断!”

    “子午叟”接口道:“少侠之言不错,若有差错,后果不堪设想。况区区无法分身,去秦岭救人无熟路向导,又难收效!”

    说到这里,沉思片刻道:“现在事尚不急,先通知九华掌门,待其到来,再细细商量不迟!”

    七剑尚思明接口道:“通知九华掌门,在下愿走一趟!”

    房英欣然道:“尚七侠任劳,再好不过,请即启程。”

    七剑尚思明抱拳而退,房英对终南一派,早巳熟悉非常,此刻对三叟道:“现在形势俱已明了,三位前辈不妨问一下魔女,或可增加了解。”

    三叟同时点点头“残阳叟”举手击掌,随着掌声,厅门半启,一名年轻弟子应声而入,躬身道:“长老吩咐!”

    “残阳叟”挥手道:“速将那女子押来!”

    那弟子应诺而退。不片刻,二名弟子挟着陆心影进入大厅。房英身形—晃,拍活陆心影哑,麻二穴,复点了她“气舍”、“冲门”、“玄阴”三穴,使他真气难凝,才退立冷笑道:“陆姑娘,还认识区区么?”

    陆心影这时娇容—片冷削,目光讶然地望了房英片刻,倏然冷笑道:“宫主疑心得果然不错,你就是房英!”

    房英冷冷道:“既知区区是谁,你就在终南各位大侠面前,将天香院阴谋布署情形,从实招供!”

    陆心影秀眸一转,淡淡道:“假如我不招呢?”

    房英猛然跨上一步,厉声道:“除非你想死!”

    陆心影樱唇—张,蓦地响起—声狂笑,道:“房英,谅你也不敢杀我!”

    房英冷冷反诘:“为什么?”

    陆心影虽然功力被制,但四肢仍可活动,只见她轻移莲步,缓缓走到门边,启开门户。手指厅外道:“你看看天上是什么东西?”

    厅中终南高手循指望去,只见一只白鸽,拖着叮叮铃声,在空中回旋飞翔,不由—怔。房英却神色一变,身形—晃,跃出厅外,向空中—招手。白鸽呼的落于他掌心之中。

    他晃身返回厅中,手指白鸽道:“这莫非就是前宫通讯之鸽。”

    陆心影冷冷一笑道:“不错,只要此鸽没有带回我亲笔回讯,你行藏立刻败露,终南履亡指日可待!”

    终南高手闻言神色—震“子午叟”大怒道:“你以为终南一派是纸扎的不成?”

    陆心影冷笑道:“奴家并无恫吓之意,你子午叟若不相信,尽可等着瞧。”

    “子午叟”一声怒哼道:“老夫就不信邪,看杀了你会有什么后果!”

    房英见状大惊,忙道:“使不得!”举掌横里截去,但“子午叟”的子午神功岂同等闲。房英这一掌虽横撞而出,劲力接实,却像碰在石墙上一般,心头不由—震!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陆心影一声惨呼,娇躯巳像断线风筝—样,撞出厅外,落在院中,叭哒—声,仰卧在地上已经不动。

    这时,那停在房英手中的白鸽倏然冲霄而起,瞬眼高入云空,渐渐而没。房英急忙掠落院中,一看陆心影已经气绝,不由跌足长叹!

    他虽从“玄灵飞剑”任可风口中,得悉这位终南长老“子午叟”的个性火爆激烈,却想不到激烈到这种程度。

    他忧虑重重的回到厅中,只见“子午叟”仍气呼呼的样子,不由叹道:“前辈一时意气,可知消息已经泄露,后患无穷么?”

    “子午叟”狂笑道:“少侠把‘天香院’形容得举世无双,实力无穷,莫非轻视终南无人么?”

    房英沉重地道:“小可岂敢存此想法。但前辈忘了贵派掌门的安全么?”

    此言一出,三叟同时失色“子午叟”一愕,颓然无言。

    “残阳叟”摇摇头道:“老三,你不该不听房少侠之言,莽撞动手,现在该怎么办好?”

    房英道:“通讯灵鸽已经飞去,并未带回信讯。那前宫宫主必会起疑,但她情况不明,尚不至于向总院通报。小可认为唯有趁她疑心查探时间中,迅速行动。”

    “睛魂叟”接口道:“但该走那一条路呢?”

    房英目光一扫,道:“活擒七派假掌门人之计,恐路途遥远,时不我与。小可认为秦岭近在眼前?只有尽速抢救各派掌门人。”

    “子午叟”立刻起身道:“老朽愿听从少侠吩咐!事不宜迟,要干就干。”

    他眼见房英分析入理,调度有方,心中大为佩服。但依然是火爆性子,说动就动。

    房英忙抱拳道:“前辈言重了,吩咐不敢,只要认为小可建议尚对,勿再莽撞就是。”

    “子午叟”脸色—红“残阳叟”已道:“房少侠不必过谦,现在人手该如何调度?”

    房英沉思片刻道:“派两名弟子准备四辆敞篷马车,停在秦岭山麓听用。此处请留一位长老,速赴九华山连络,希望九华掌门派遣高手前往会合!其余各位即刻与小可往秦岭救人!”

    他话声—顿,接下去道:“终南山庄弟子,不能再留,尽行改装在长安相会,地点请三老决定。”

    于是—阵紧急商议下,决定“残阳叟”再赶往九华,其余三代以下弟子分批前往长安,在华清池畔太真庙聚集昕候消息。

    天色已是过午,但终南山庄内,人影纷纷,一片忙碌。在紧张的气氛下,房英与二叟六剑带着二十名武功高强的弟子,急奔秦岭龙虎坛。

    于是满天风云,展开了肃煞的序幕。

    门口口

    点点疏星。

    呼呼寒风。

    深夜的秦岭,—片黑

    黑色的峰峦,黑色的叶林,黑色的天空,黑色的深谷,夜之神使宇宙万物都染上了漆黑的颜色。然而在这漆黑的深夜中,蓦地出现了二十余条黑影自秦岭山麓向第三座峻峰飞掠而去。

    这些黑影身形轻灵快速,似燕子腾云,青蜓点水,毫无声息地翻过第一座峰头,顺着山势,疾泻而下,作扇形散开涌进。

    当滑上第二座峻峰时,为首一条黑影倏然向其余人一挥手,示意伏下隐身,作蛇鼠钻行上了峰腰。那条黑影倏然挺立,昂首向峰头扑去。

    “是谁?”

    阴暗的幽林中,蓦地响起一声喝问,接着两条高大的黑影,从林中掠出,拦住扑向峰头的人影。

    疏落的星光下,可以看清那掠出林中的人是一名脸涂油彩,形若鬼怪的黑衣汉子及一名容貌狰狞的红衣汉子。手中各握着一柄弧形长刀,映着星光,散出缕缕寒光。

    但当红衣汉子看清那欲扑入禁区的人面目时,啊的讶叫一声,道:“陈坛主!你赴终南上任,怎地又回来了?”

    这条黑影,原来正是房英。他此刻依旧靠着终南掌门任可风的面日,双目灿若星辰闪烁。一见现身的是龙虎坛巡山丰恺,立刻抱拳趋前几步道:“丰舵主,小弟耳闻一件机密消息,对本院总坛大是不利”

    语声故意—顿,丰恺一怔,急急道:“什么消息?”

    房英目光一扫四周,神色凝重的道:“丰兄值夜带着几名弟兄?”

    丰恺不懂他倏又问起伏椿的用意,怔怔道:“附近共有四名。陈坛主,究竟是什么事?”

    房英倏然进出一声冷笑,右臂倏扬,指出如电,已点向丰恺“软腰”“志堂”二穴,口中冷笑道:“一网打尽,就是这意思!”

    丰恺神色大变,他想不到眼前的“终南坛坛主”竟会出手,一声惊呼,身形暴退。

    一旁的鬼脸大汉见状一声怪吼,虎扑而上,手中弧刀方自扬起又是一条黑影,幽灵般的冒出,指风一扫,已点中他麻穴“吭!”的一声闷哼,鬼脸汉子身躯立刻摔倒。

    这边丰恺身形刚退,房英岂能任他逃出手掌“无相禅指”凝聚指端,又凌空一划,戳出一指。

    “喔!”丰恺只哼出半声,终于木立当场,血穴被制,动弹不得。此刻他丑恶的脸容,惊怒形诸于色,正想仰颈长啸,放出示警暗号,房英身形已电掣扑到,掌影一花,已拍住了他的“哑”穴。

    制住鬼脸大汉的黑影晃身飘近,嘿!正是终南三叟之一的“子午叟”只见他满脸煞气,长须飘拂,一把抓起地上的鬼脸汉子,对房英道:“现在该怎么办?”

    房英沉思道:“附近尚有两名伏椿未除,前辈请暂隐身一旁,这名‘龙虎坛弟子’,请前辈处置。”

    “子午叟”道:“鬼域之徒,饶他不得。”指锋一出,已点了鬼脸大汉死穴,挟着尸体隐入暗中。

    这情形看得丰恺心胆俱裂,苦于口不能言,眼睛望着房英,闪烁着哀惧的光芒。

    房英暗纳一口真无,骨骼突起轻响,恢复本来面目,对丰恺冷笑道:“丰舵土,求生死,全在你—念之间,在下希望你合作!”

    语完,伸手活了他哑穴。

    丰恺禀声道:“少侠究竟是谁?”

    “区区就是房英!”

    “啊!”丰恺愕然。

    房英冷笑—声道:“时间不多,丰舵主是否愿合作?”丰恺道:“请少侠吩咐!”

    房英道:“把另两名伏椿招呼出来。”

    此刻的三花舵主丰恺为了求生,怎敢违背,撮口发出一声怪啸。

    啸声落处,左方十余丈远处,突然冒出两条黑影,疾泻而至,果是两名鬼脸弟子。

    二人泻落停身,向丰恺抱拳施礼,倏然咕咚两声,皆倒落地上。“子午叟”微微一笑地又冒了起来。一挥手,两名终南弟子掠身而出,把两具尸体拉了下去。

    房英嘿嘿一笑,对丰恺道:“龙虎坛中石牢所在,你该知道?”

    丰恺忙应声不迭地点点头。房英伸手先点了他“冲门”、“丹田”、“气舍”三穴,再活了他麻穴,道:“你带到地头,自会放你逃生!决不食言。”

    转首—挥手轻喝道:“终南六剑何在?”

    随着喝声,冒出六条人影,正是终南六剑,齐声道:“少侠吩咐!”

    房英抱拳道:“这位‘龙虎坛’巡山丰恺交给六位了。到了‘龙虎坛’,六位带一半人速救各派掌门人脱险。现在速走,事不宜迟!”

    说完,即迟速掠起,向峰腰绕去。仗着路途熟悉,众人拥着丰恺,直奔绝谷“龙虎坛。”

    万籁俱寂的深夜中,每个人心底都紧张地奔驰着。半个时辰后,绝谷山洞已在眼前。房英隐身林中,向山洞望去,只见一片火光映出洞外,两名丑脸大汉对面站立。他倏然一挥手,身形电掣而起,直向洞口左边的丑脸大汉扑去。几乎同时“子午叟”也随着房英手势,扑向右边一人。

    疾如电光袭击下,那两名大汉哼还未及哼出一声,已双双倒地。房英向洞中静听片刻,向外挥手示意,终南高手蜂涌而下。

    进了甬道,房英一路疾驰,已到了议事石室。“终南六剑”随着丰恺指示,带着十名年轻高手,疾向右边门房奔去。

    只留下房英及“子午叟”、“睛魂叟”带着十名终南弟子,把守着这间石室,防止“龙虎坛”中高手发觉,以备阻截。

    因为房英知道这间石室是各条甬道的交通要道,在此阻敌,使对方无法施救。

    时值深夜“龙虎坛”一干高手俱己安寝。因此石室中毫无人影,房英缓缓抽出长剑,紧张的戒备着。

    他明白自己所以能不费吹灰之力,一举而入,完全是仗着对方毫无防范及行动迅速之故。但是“龙虎坛”中实力却尚未相遇,这场胜负,未可预料。

    时间在心跳之下,很快溜去,一切像是非常平静。房英暗自设想,若能把七派掌门救出,在不惊动强敌原则下,不妨先退。

    那知念头未落,四周倏然响起一阵阵铃声。那叮叮当当的铃声如骤雨一般,在四道门户中不断响着,在宁静的山洞中,显得分外刺耳惊心。

    房英脸色一变,轻喝道:“他们已触动消息!”

    “睛魂叟”及“子午叟”同时长剑出鞘,望着房英,沉声道:“该当如何?”

    房英目光—扫道:“除右边门户是通往石牢刑室以外,其余尚有两道门户,贵派十位弟子准备火把接应。两位前辈与我合挡住—道门户,绝不让对方越雷池—步。”

    说完,首先掠向靠里—座门户,伏剑屹立。就在这时,二道门户中,响起一阵杂乱的步随声及喝问声。他心中微紧,凝目望去,只见这条甬道中每五步嵌着各色明珠,使宽仅五尺的甬道反映出—片柔和的光辉。

    往昔,他在“龙虎坛”中,知道这是那“龙虎坛主”广释喇嘛的寝居禁地,中藏无数淫娃,春色无边,但他却从未进去过。

    此刻,一股雄心壮志,使他决心挡住这最要紧的一道门户,想斗斗那西天竺的番佛。

    甬道中脚步渐近,一条红影,向房英疾奔而来,后面尚响着杂乱的叱喝声。那条红影看到房英站立在门口,立刻在大远处顿住身形,厉喝道:“是谁?”

    房英目光凝视下,看清对方并不是广释喇嘛,竟是一名山羊胡子,脸色发青的枯瘦老者,不由长笑道:“侯方域!本座终南分坛坛主,你难道不认识了么?”

    这枯瘦老者,昔日在江湖中,号称“青面怪叟”是黑道中以毒辣著名高手。现在服职“龙虎坛”中祭司舵主,地位颇为不低。此刻闻言不禁—愕,阴沉地喝道:“是陈坛主么?此来干什么?”

    房英哈哈长笑道:“昔日的陈志高,只是假名而已。区区房英,希望侯舵主能安心在温柔乡中享福,区区救了七派掌门人,决毫发不动地离开!”

    “青面怪叟”脸色一变,厉喝道:“好小子,原来你吃里扒外,是卧底奸细,打!”

    伸手一探腰际,一根奇突的蛇形短鞭,呼地一声,向房英点来。这根短鞭,看去不过尺余长,但在真力贯注下,宛如活的一般,伸缩自如。房英只见鞭形—花,对方人未动,鞭稍蛇口似的钢钩已袭到衣衫。心头一惊,大喝—声,振长剑,向软鞭挡去。

    “拍!”地一声轻响,软鞭一卷。“青面怪叟”回手一抽,厉笑道:“小子,你还不躺下!”

    那知活声才落,房英哼道:“老匹夫,你就吃我—指试试!”

    左手迅扬,骈指如戟,凌空向“青面怪叟”前胸点去,施的正是少林神功“无相弹指”

    “嘘!”指风划空响起一缕轻啸“青面怪叟”防不到有这么一着,惊呼一声,侧身跃避,右手短鞭,倏觉一松,跄踉倒退了三步。

    原来房英已趁这刹那,抽出长剑。他旨在阻敌。望着“青面怪叟”狼狈情形,哈哈—笑:“侯方域,甬道仅容二人并肩而行,在下当门死守,谅你无法前进—步,何不回去养养精神!”

    “青面怪叟”为之气结,厉笑道:“逆子,你忘了服下本院的‘神仙丸’了么”

    房英接口道:“区区非常清楚,在离开此地时,曾服一包解药,屈指计算,尚有一月之期,要死也在一个月后,你不必代区区担忧!”

    这时,左边门户口,也响起长剑相击之声,房英偷空一瞥,只见“晴魂叟”、“子午叟。长剑圈起阵阵光幕,挡住门户,阻止住那条甬道中“龙虎坛”高手冲出,心中微定。蓦地,甬道尽端响起一声大喝:“谁敢到洒家梵地捣乱?”

    喝声方落,一条昂大的红影,疾如电掣,已飘到“青面怪叟”身后,现出一个高大的胖和尚,—脸横肉,正是“龙虎坛主”广释喇嘛。

    “青面怪叟”忙闪身一旁,恭声道:“启禀坛主,终南分坛倒戈相向,现在已在救石牢中囚犯,敝职无法冲出。”

    广释喇嘛神色一震,目光如炬,盯着房英凝视片刻,厉声道:“你就是总院派来的终南分坛坛主陈志高?”

    房英双目一触喇嘛双目中似寒电般的光芒,心头不由一凛,暗道:“好亮的眼神!”

    他与这位喇嘛相处半年,但因接触极少,始终不知对方的功力,深浅到什么程度。此刻已鼓足身内真元,迅速绕体一周,渐渐散出体外,口中平静地道:“不错,在下真正身份,就是‘神眼’房天义之子。”

    广释喇嘛脸上横纹颤动,怒哼道:“这么说,你早已知道了洒家西竺独门的‘幻容变骨’奇功?”

    房英微微一笑,平静地道:“正是如此!”

    广释喇嘛神色微微震动,喝道:“中原向无人会,你何处得窥奇功秘诀?”

    房英长声道:“就在少林藏经堂中!”

    广释喇嘛倏然沉思起来,半晌才暴出一阵狂笑,道:“哦!原来百年前,洒家师祖在少林输去的奇功竹简,被你窥得”

    房英听得—怔。他想不到“幻容变骨”奇功在少林武库中,原来有这一点缘故。

    倏然广释喇嘛狞笑一声,又道:“纵你学得这段奇功,洒家偶犯疏漏,你要叛逆作乱,还差得远。小子,先吃洒家一记‘密宗雷手印’!”

    话声一落,双掌猛然抬起,只见掌心红光流转,烟雾隐隐透出,犹如烧红的烙铁一般。

    这刹那,房英心头骇然,提足练成仅三四成的“达摩先天罡气”运功右臂,透至剑身,那柄精钢长剑突如灵蛇一般,轻颤起来,寒芒吞吐,恍若蛇信。

    说时慢,那时快,只见广释喇嘛蓦地一声暴吼,双掌飞快推出,—股其重无比,如烈火似的狂飚,呼地向房英撞到。

    房英凛然沉气,剑势划出一个大弧,丝丝剑气,挥成一层白芒芒的薄幕,轰然一声,接着吱吱连响。房英手中长剑在布出剑幕,一碰那股烈焰般的罡劲时,剑身倏变得通红。房英只觉得掌心如火绕—般,不由大骇,左掌一圈。大喝一声“达摩先天罡气”随掌发出。

    他觉得凭一剑,难以抵挡,迫不得已,发掌补助。那知掌势才发,目光一瞥间,右手中长剑,竟已变成烙铁。转动间,一滴滴溶铁,向地上滴落,掌心剑柄已冒出了阵阵烟气。

    这时,他不由脸色大变,心中震惊了!

    他似乎曾听人说过“密宗雷手印”这门武功,却料不到竟具有这般威力。这刹那,已不容他再多作考虑,左掌狂推而出,右手—甩,长剑已脱手,向广释射去,溶铁穿过掌劲,磨擦得更热。

    接着,双方罡气—按实,房英只觉到心头一窒,跄踉倒退五六步,脑中已感到迷迷糊糊,似乎在腾云驾雾。

    这刹那,他倏然想起自己不能离开甬道口,七派掌门尚未救出。若被这鬼喇嘛闯出来,大功尽弃,后果不堪收拾。

    他已隐隐觉得,若真以功力来说,终南这些高手,恐怕没有一个是龙虎坛主的敌手。于是一种“不论生死非要支持下去不可”的潜在意识,使他又迷迷糊糊地一返复进,再度屹立门口。

    但是,他此刻脸上的颜色,却变成了红脸关公,如仔细看去,可以发觉他有种茫然的神色。

    本来神色得意的广释喇嘛,想冲出甬道口,一见房英退而复回,双掌摆出架式站在门口,不由得也是一惊,呵呵狂笑道:“想不到你已练有几成‘达摩先天气功’,能挡住洒家‘密宗雷手印’一击,好,再来一掌试试!”

    房英脸色毫无惧色,屹立在门户口,动也不动。他此刻耳中根本听不到广释喇嘛在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精神力量,使他在沉重的内伤下屹立不倒。

    广释喇嘛话一落,双掌一翻,猛推而出,又是二道炽烈的罡劲,山涌而至。房英下意识的感觉下,也举掌相迎。

    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掌上已根本发不出一丝力量。此刻不要说那“龙虎坛主”已用上十成功力,就以一根手指,也能使房英倒地而亡。

    跟见危机一发刹那,广释喇嘛掌力倏然一收,神色间浮起一层怀疑。房英那种仿佛丝毫不惧,镇定的神色,使这位“龙虎坛主”心中起了一层戒意。因为甬道中珠光,五颜六色,他一时没有发觉房英异样。

    一旁的“青面怪叟”见状倒反而一怔,只见广释喇嘛大喝道:“小子,你毫无惧意,果真不怕死么?”

    房英双目依然呆呆睁着,不言不语,—动不动。

    这次,广释喇嘛看出了蹊跷,狂笑—声道:“洒家以为你真的不怕死,要与洒家一比高下,原来你已伤得失去知觉。哈哈,让洒家送你上西天。”

    双掌只以一成功力,轻轻向房英一挥,身形已飘然冲至。那知他话说到最后几个字,房英倏觉背心“命门”穴中,一股热流,急速渗入,混沌的头脑,倏然—清,只觉得周身潜力如山洪一般涌起,眼见广释喇嘛冲来,怨气怒生,他狂笑一声道:“不见得,你就再试试少爷这一掌!”

    双掌一推,呼地一声,反击而出。

    轰然一声巨响广释喇嘛身形倒反退一丈。哇!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变生意外,这次却使这位大意中的“龙虎坛主”吃了大亏!他怎么也想不到重伤失去知觉的房英,倏又生出无穷潜力。

    原来,在房英身后,已多了终南二叟。他们刚才的门户,已由终南七剑中的五、六二剑代替,七派掌门早巳救出洞外。现在只等房英发出撤退的号令,那知过来—看,已发觉不对,就在危急刹那,二叟各以手抵背心,施用“引渡真元”大法,使房英重伤之下清醒,抵抗反击。

    但受伤中房英,却禁不住两位高手真力—冲,内伤立刻迸发,也同时喷出一道血箭。

    这时“子午叟”已急急轻声道:“房少侠,事情已毕。是战,先让老朽来挡一阵,否则,即速撤退!”

    房英伤势虽重,灵智反而恢复清醒了过来,转首道:“准备火把枯枝了么?”

    “睛魂叟”道:“老朽早已想到!”

    房英道:“好,速退!”强提真力,疾速倒纵。

    那五剑六剑闻声也飞快退向出口。此时堵塞一开“龙虎坛”的高手,如潮水一般涌出。广释喇嘛红影一闪,衔尾急追,厉喝道:“佛爷今夜要让你们逃走,枉为‘龙虎坛主’!”

    退在最后的房英冷笑道:“嘿嘿,你就看看,终南二位前辈,再给他们一掌!”

    终南二叟闻声,并肩推掌,两道狂飚,就向甬道里急追而来的喇嘛击去。

    广释喇嘛一声暴喝,身随掌走,飚然反击而出。

    甬道中响起轰然巨响,终南二叟被震得倒退五步。房英这时已出洞外,喝道:“再发掌!”

    二叟再度提足毕生修为,亡命劈出。一道混厚威猛无比的掌劲再度向甬道中涌去。

    这次,广释喇嘛在已经受伤之下,不愿硬拼,身形—晃,倒退五尺。就在这时,只听得房英在洞外大喝道:“放火!”

    随着喝声,终南二叟电掣而退,顺手把两旁松脂火把皆抓起握在手中,洞外顿时塞进一捆捆的干柴衰草。二叟火把一丢,一股浓烟冒起,无数干柴冒起烈火,把洞口封死。

    在烟雾火光中,二十名终南高手,扶着房英,向秦岭山麓疾泻离去。

    夜色更浓,而“龙虎坛”洞口的火势也更猛烈起来。

    口口口

    曙光晨曦,使山岭披上一层朦胧的外衣。

    在秦岭通往长安的山道上—阵马蹄声,像擂鼓—般响着,四辆牛皮篷车,冲破晨曦,向长安方向急奔。

    四辆马车车辕上驾车的御老,竟都是身穿黄衣的终南弟子。在第三辆马车的牛皮篷车中挤着十个人。因为车帘密封,车篷中的光线是幽暗的。只有从车辕的漏缝中,射入一丝光线。

    这些人赫然是七派掌门及终南二老和房英。

    面目清癯的天山掌门梅花老人,身裁微胖的昆仑掌门地痴叟,脸泛红色的华山掌门神火先生,双目无神的睁着,神态间疲乏不堪。他们昔日都是武林中绝顶高手,一派宗主掌门,可是现在,却像日暮的老人,那么佝偻而萎顿。

    武当掌门清虚真人的神态,已不如以住那么飘逸。峨嵋宝印大师的僧衣,一片紫血凝结,污秽不堪。长春派的天垢师太两鬓已凭添了许多白发。只有终南掌门“玄灵飞剑”任可风,仍年青地显露出一丝生气。他们一双双眼睛俱凝视着房英脸上,看他痛苦地默默运气疗伤。

    终南二叟却神色焦灼地注视着虏英。这两位终南长老俱都知道房英受的内伤,定已超出他们想像之外。

    气氛是低沉的,除了车声隆隆之外,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心中都有一份感激,但是谁都知道,空言无补于实际,有—种爱莫能助的感觉。

    垂帘阖目中的房英倏然吐出一口气,口角又流出一丝鲜血。他虽以本身功力,略制住伤势加重,却知道并非短期内能够治疗痊愈的。

    这时,他睁开眼睛望了望车中的各派掌门,就坐姿抱拳道:“房英拜见各位前辈。”

    车中人多拥挤,无法站立,他只能恭谨地勉为一礼。

    武当掌门清虚真人首道:“贤侄,你伤势好一些了么?”

    房英微微一笑,恭谨地道:“晚辈尚可支持,前辈请勿忧急。”

    他力持镇定地保持一份雍容,避免自己的伤势,影响了别人的情绪。

    “玄灵飞剑”任可风叹道:“少侠已无疑是各派的恩人。但在下等此刻功力俱失,无以为助,目前虽脱离魔窟。但前途仍危机重重,强敌说不定会立刻出现,令人不知该如何应付。”

    房英沉重地道:“情势确实如此。天香院有灵鸽传讯,消息瞬眼即得。咱们此刻人手虽不少,却非对方之敌。所以区区觉得原来在长安与终南弟子会合之举,必须要改变了。”

    昆仑地痴叟忧虑地道:“那么应该往那一处去呢?”

    房英沉思片刻道:“若以安全来说,莫如前往九华。但是在秦岭‘残阳叟’前辈竟未与九华派前往驰援,情况不明,令人不安,现在确实不能确定何去安全。”

    车中所有人都有一层惘然的感觉,似乎天下虽大,却无容身之处。

    华山神火先生愤然叹道:“这些魔头也确实心计深沉,老朽等虽是一派掌门,此刻却无法再返回号令门上弟子,变成了荒野孤魂。”

    房英接口道:“当前急务,但如何使各位前辈恢复功力,能有自卫之力,晚辈年轻识浅,还望各位前辈深思熟虑。”

    车中所有掌门一闻此言,立刻沉思起来!

    倏见长春派无垢师太开口道:“贫尼等功力皆失,除非以金针过穴手法,打通被制的全身经脉,将永无恢复功力希望。然武林中善此医道者,耳闻只有少林达摩五老,如今不如前往少林”

    房英接口叹道:“少林早巳成了颓垣败寺,少林掌门及—干弟子下落不明,师太所言,现已无法办到了!”

    无垢师太一怔,房英接下去道:“但是各位前辈想想当世之中,还有别的医道通神的人么?”

    清虚真人倏然道:“贫道昔年采药途中曾在五行山遇见—位医道奇人!”

    房英急急道:“是谁?”

    清虚真人道:“草药散人。”

    宝印禅师叹道:“这位草药散人不懂武功,却终年埋首药物之中。贫道曾与探讨医术之秘,相聚三日,感到其对医药知识,无穷无尽。唉!只是他个性怪僻,是否肯伸手施救,也毫无把握。”

    房英大喜道:“清虚前辈既然知道有此人,就即刻前往五行山不妨试试。”

    接着转首对“子午叟”道:“烦请前辈吩咐下去,第一辆马车中的弟子,完全撤出。第二辆所有弟子由潼关转道而往。三四辆车随同直奔五行山。”

    “子午叟”愕然道:“这么一来,实力岂非分散了么?”

    房英道:“天香院高手如云,邪道八高手,据晚辈所知,已罗网六人,人多并不足以拒抗。如晚辈推测无误,天香院闻讯后,必派高手全力阻拦。现在只有布出疑兵,让他们猜不出咱们行动路线,或可避过强敌阻截”

    说到这里,胸口一疼,倏又张口吐出一堆瘀血。

    “子午叟”忙应诺,一掀车帘,飘身而出。一旁的“睛魂叟”道:“少侠还是快运功调息,勿再旁骛杂思。”

    房英知道再不压制住伤势,必再难支持下去,立刻点点头,再度阖目静坐起来。

    山道上奔驰的马车,倏在岔道口,一分为三,各奔前程,这当然是“子午叟”下达命令的缘故。

    而车中的“玄灵飞剑”任可风,此刻倏对武当掌门轻声道:“晚辈听说武当有一种‘再生大法’秘诀,未知前辈是否能够传授?”

    清虚真人怔了一怔,低声道:“敝派中确有这种秘诀。但这种‘再生大法’系一种引元渡功秘诀,施者将功力尽失,受者固然得益,稍一不慎,却将走火入魔,完全残废,掌门问此恁地?”

    任可风凝重地道:“此行危机莫测,车中各位前辈功力尽失,如一遇警,毫无抵抗能力。若无一绝顶高手保护,凶吉难卜。而本门长老及六位师弟功力虽堪称一流之选,要挡天香院魔头,恐力有未遂。故而晚辈之意,属意于房少侠,以本门两位长老功力,合计修为不下百年。若能输成,各派将有长城为倚”

    清虚真人凝重道:“贵派长老能同意么?”

    任可风凛然道:“子午叟与睛魂叟虽是晚辈师叔,但少侠有恩各派。晚辈再以掌门吩咐,谅不至拒绝。”

    清虚真人犹疑地道:“掌门此举是为了报恩?”任可风叹息一声,道:“与其说是报恩,不如说为了吾等安危!”

    清虚真人点点头道:“贫道愧已无能,若此情形下,任何人也会这般做的。任掌门人,只要贵派长老同意,贫道岂能吞密!”

    任可风欣然道谢,抬目向车中的睛魂叟招手示意。“睛魂叟”忙拥进去,到任可风身边,低声道:“掌门人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任可风摇摇头,脸色沉重地喃喃低语。

    “睛魂叟”听完,凛然沉思片刻,道:“掌门人吩咐,敢不遵重。只要有益于安危,老朽万死也不辞,待老朽去唤老三商量。”

    语完,身形飘然穿出车帘,去找“子午叟”

    车中各派掌门听到这番耳语,默默然心灵浮起一阵激动。而房英却仍空灵地按着少林“达摩罡气”口诀疗伤。

    但他感到提聚的残余真气在运行中极度艰困。每行经胸口“章门”、“将台”“期门”诸穴时,立刻遭瘀血淤阻,凝滞不通,反而疼痛难忍。他额上汗水滚滚,但真气始终在丹田中欲腾又沉。

    其实也难怪“龙虎坛主”广释喇嘛的“密宗手掌印”何等霸道,尤其以他年龄,至少也有一甲子以上修为,房英若不是修习的是少林神功“达摩先天罡气”早已尸横当场了。

    此刻他疗伤无功,一方面固是伤得太重,另一方面却是因忧心重重,处于危机四伏中,无法完全静下思绪,进入天人交会,人我两空的境地,以至事倍功半的缘故。

    这时,奔驰的篷车外,两条人影,飘然掀帘而入,正是终南两叟。

    两人向任可风微一点头,立刻盘坐在房英身旁,阖目行功起来。车中各位掌门皆尽量里挤,让出宽舒的地方。

    倏然子午叟的右掌,贴住睛魂叟的背心,睛魂叟五指扣住房英的右腕“寸关”脉穴。车中的武当掌门立刻朗声喝道:“静必生慧天”

    两叟的紧张神色,渐渐趋于庄严平静,尽管车声轳轳,车身颠簸,但是两叟的身躯却如山一般稳重,随着车身起伏,毫不颠动武当清虚真人望着两叟神色,微微颔首接着喝道:“真气聚阳关”

    两叟额顶倏然冒出一层白雾

    “引渡天地桥”

    房英身躯一震,脸上浮起一幅讶然之色,双目骤然睁开。

    武当清虚真人倏然大喝道:“导源心为舵,房英,还不快阖目运功,百年难得一人,你不想找你父亲么?”

    房英心头一凛,两叟以本身真元为他疗伤,慌忙依言再度闭目,将本身真元与源源渗入的真气融而为一,向伤处运去。

    渐渐地,也感到那从脉门渗入的真元愈强,周身如被火焚一般,有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轰!”他脑中似有一声巨响,胸口窒息的感觉一畅,张口吐出一堆紫血。

    倏听得清虚真人又喝道:“天桥循九转,灵元入黄庭,若要竟事功,黄龙吸长虹。”

    房英是练武的人,那有不知这几句似诗非诗的口诀,包括着一些练气神髓,立刻依言将那源源而入的真元以本身真气引导入“天地之桥”连转九匝,立刻循阳经三脉而注入黄庭

    渐渐地那种被火焚似的感觉消失了。灵台澄空,进入天人交泰的境地,身躯有飘浮的感觉,而那渗入的真元,仍像泉水一般源源而入。

    但是再看终南两叟,却头顶雾气迷朦,汗水如注,脸色愈来愈苍白。

    他两人半百修为,此刻皆分成一道细流流向房英体中,源源而出。

    时间在众人紧张的等待下慢慢过去。

    而武当清虚真人却吁出一口气,欣慰地向终南掌门任可风点点头。

    任可风轻声道:“前辈,大功告成了幺?”

    清虚真人也低声答道:“差不多了,若无外扰,两个时辰后,一切妥当。”

    任可风伤感地叹道:“可怜两位师叔”

    清虚真人安慰道:“那草药散人医道通神入化,此去或可尽复功力,掌门人慧眼独具,终南自有天佑。”

    任可风默默点首,心情依然紧张地望着两叟及房英。

    就在这时,一声怪啸自远处响起,遥遥传来。啸声响起时似乎极为遥远,但尾声却已离此不远。

    车中所有人脸色不禁一变!正静心吐纳的房英,颓然垂手,瘫痪地依靠着车篷。

    这刹那,武当掌门大喝道:“少侠,你想走火入魔,前功尽弃吗?”

    房英神色一震,复又运气做功,静心吐纳,额上隐隐冒出一片白气,精神大增。

    显然,两叟的真气贯入房英体中才有这样神效。

    接着车帘一掀,白依山趋前报道:“看来遇上强手了。”

    任可风道:“来的有多少人?”

    白依山道:“除那个鬼和尚还有两个老者。”

    任可风眉头一皱,那两名老者是谁?

    白依山道:“似乎是‘邛崃双色魔’。”

    车中所有掌门人神色皆骇然一变!

    任可风叹道:“二弟,现在车中所有人都无功力,只有请你抵挡一阵。我们生死与共,若能拖延时间,尽量拖延,能过一个半时辰,即可无误。”

    二剑白依山因不知刚才车中“输功渡元”之事,心中不知一个时辰后,从哪儿找救兵来,脸上一片诧然之色,却仍应诺退身。

    此刻,在车外,终南八剑的二、三、四、五、六,七剑,个个仗剑屹立,在车前排成半弧形,紧张地面对着道中屹立的人。

    这两人不用说,正是天香院中绝顶高手,一个是红衣喇嘛,正是“龙虎坛主”

    另两个是老者,水泡眼,秃头匏牙,不是“邛崃双色魔”还会有谁。

    于是荒凉的山道上顿时暗暗涌起层层紧张的杀机。

本站推荐:诛仙合体双修武道神尊驭鲛记阎王神武至尊宦妃天下修罗刀帝不嫁总裁嫁男仆九阳神王

神眼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谷粒只为原作者曹若冰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曹若冰并收藏神眼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