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谷粒 > 翡翠船 > 第九章殷勤勉檀郎

第九章殷勤勉檀郎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新谷粒 www.xinguli.net,最快更新翡翠船最新章节!

    林志强说道:“不会吧!我今年十八。”

    梅小民笑道:“那你刚好比我大一岁,该我叫你林兄才对。”

    林志强不由轻轻一叹道:“想来,我真惭愧得很,痴长无用。”

    梅小民自然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是认为自己年纪徒然比人家大,而武功与人家比起来,却有天壤之别,因而立即以安慰的语气说道:“林兄别想得太多,一个人的际遇,是没法预测的,以林兄的资质禀赋之佳和现有的根基,只要能有明师指点,将来成就,必然远胜小弟多多。”

    林志强凄凉地笑道:“多谢梅兄谬奖”

    梅小民截口笑道:“怎么又是‘梅兄’的?”

    林志强正容接道:“这是出于我内心最真诚的敬意”

    梅小民再度截口笑道:“不!我坚决反对!”

    林志强只好苦笑道:“那我只好托大,称你梅老弟了。”

    梅小民含笑接道:“这才乖!”

    林志强不禁笑道:“你,这像是一个做弟弟的口吻吗!”

    接着,又目光深注地接问道:“梅兄弟,你脸上戴有人皮面具?”

    梅小民点点头道:“是的,而且,我恩师也戴有人皮面具。”

    林志强不禁脱口问道:“为什么?”

    梅小民轻轻一说道:“这就是江湖生涯,林兄也算半个老江湖了,似乎不该有此一问。”

    林志强讪然一笑道:“那么,能否让我一瞻老弟的庐山真面目?”

    梅小民笑了笑道:“自然可以,但不是目前:”

    不等对方开口,立即岔开话题道:“林兄此行,目的地是何处?”

    提起此行目的,林志强不禁前尘旧梦,齐涌心头,深深一叹道:“此行谈不上目的,不过是奉家叔之命,往川境拜访一位父执辈罢了。”

    当然,在他的前尘旧梦中,也免不了了有周幼梅和柳如眉的影子。

    这两位绝代红妆,一个是他的未婚妻,一个是敌意多于善意的柳伯伦的女儿,两人身份虽然不同,但助他逃脱上官玄的魔掌,却各有其不可埋没的功劳。

    尤其是周幼梅,尽管他那位准岳父周一民,因他的家道中落而存心悔婚,也尽管在他与幼梅之间,仅仅是逃亡途中,在监利城外匆匆一晤,交谈未及数语,更谈不上儿女私情,但周幼梅那脉脉含情的目光和那娇甜无比的语声,却时常萦回在他的脑际。

    这时,梅小民正在俯首沉思着。

    林志强不自禁地,伸手摸摸怀中那由周幼梅所赠送的半块玉佩,扭头接着问道:“梅兄弟,你两天之前,见到那位周幼梅姑娘时,她是否对你说过,要到什么地方去?”

    梅小民俯首沉思如故地道:“周幼梅?我可不认识这么一位姑娘呀!”

    林志强苦笑道:“周幼梅姑娘,就是周一民大侠的女儿啊!”哦!梅小民不禁哑然失笑道:“原来那位周姑娘,芳名幼梅。”

    接着,又注目问道:“林兄,你认识那位周幼梅姑娘?”

    林志强轻轻一叹道:“认识还谈不上,但严格说来,渊源却甚深。”

    梅小民笑道:“这话可使我更糊涂啦!”

    林志强正容接道:“她,应该算是我的未婚妻。”

    梅小民苦笑说道:“林兄怎么尽说些使人费解的话,未婚妻就是未婚妻,哪有什么‘应该’‘算是’等的说法?”

    林志强也苦笑道:“梅兄弟有所不知”

    “我正听着。”

    “周幼梅姑娘,本来是我的未婚妻。”

    “这一句,我听懂了。”梅小民含笑接道:“不过,那‘应该算是’四字,还未有加以说明。”

    林志强苦笑如故地接道:“不瞒梅老弟说,周幼梅姑娘虽然本来是我的未婚妻,但因寒家已只剩下我孑然一身,和一位生死不明的二叔,周一民大侠已萌悔婚之意他虽然尚未正式表示悔婚,却已绝口不谈往事”

    梅小民“哦”了一声笑道:“怪不得周姑娘曾说出‘以有这样一位父亲为傲,同时也以有这样的一位父亲为耻’的话,原来关键就在这里。”

    林志强接问道:“周姑娘没向梅兄弟说明原因?”

    “没有。”梅小民轻轻一叹道:“真想不到,‘云梦钓叟’周一民,侠名满江湖,却也有此种世俗的势利眼光。”

    林志强苦笑着接道:“说来,也怪不得他,谁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没落的世家子弟哩!何况,我又是如此没出息。”

    梅小民笑道:“林兄也不必如此自暴自弃,一个人的际遇,是难以预料的,一旦林兄时来运转,说不定那位本已有悔婚之意的周大侠,反而会来恳求你哩!”

    林志强笑了笑道:“梅兄弟真会说笑话”

    小民正容截口道:“林兄,俗语说得好: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林兄是武林世家子弟,虎父虎子,谁能断定你将来不能扬眉吐气,重振林家堡昔日雄风哩!”

    林志强一挑剑眉,也正容说道:“多谢梅兄弟的开导和鼓励!如果天佑林家,林志强真有那么一天,则重建林家堡的喜筵中,梅兄弟当为首席贵宾。”

    梅小民听得星目异彩连闪,呵呵大笑道:“看来,我这‘首席贵宾’是当定了!”

    这时,旭日初升,艳阳普照,两人不知不觉间,已走出城郊十里之外了。

    林志强扭头一笑问道:“梅兄弟,咱们还要走多远?”

    “快了”梅小民遥指里许外一座竹林道:“那座竹林便是。”

    林志强朝那座竹林投过深深的一瞥,忽然又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梅小民神色一整道:“林兄,我能体会出你心头感触,因而有几句肤浅的话,有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之感,但愿林兄莫以交浅言深而见怪。”

    林志强愣了愣,才正容接道:“梅兄弟有话,请尽管说。”

    梅小民笑道:“那我就‘直言相谈’了。”

    一顿话锋,才声容俱庄地接道:“林兄,我看你不时长吁短叹,是否因自己遭逢不幸,才有此种情形?”

    林志强微微点着道:“可以这么说。”

    梅小民接道:“林兄,人生旅途坷坎,能在茫茫人海中,一帆风顺,平步青云的幸运儿,固然不少,但大多数人都是经过无数挫折,备尝艰辛,才获得功成名就的光荣成果,林兄认为我这话对不对?”

    林志强连连点首道:“对!对!对极了!”

    梅小民接道:“同时,我也认为,惟有从艰苦奋斗中所获得的光荣成果,才弥足珍贵。”

    林志强点了点头,没接腔。

    这时,正好一片浮云掠过初升的旭日,使大地暂成一片昏暗。

    梅小民一指那被浮云所掩蔽的红日,意味深长地接道:“林兄,浮云虽能掩蔽太阳的光彩,但那是极短暂的,你我年纪都轻,恰如这初升的旭日,希望你千万别为了一时的不幸遭遇,而消沉自己的凌云壮志!”

    林志强不由悚然动容地住步扭身,抱拳长揖说道:“梅兄弟金玉良言,愚兄当永铭心底,将来如有寸进,皆梅兄弟所赐也!”

    梅小民避不受礼,一面呵呵大笑道:“林兄这冲天酸气,我可受不了啦!”

    林志强讪然一笑,两人继续前行间,梅小民忽然岔开话题笑问道:“林兄,你那位未婚妻,对你的态度如何?”

    林志强沉思着接道:“我们之间,不过仅是匆匆一晤,还谈不上深刻的认识,所以,她对我的态度如何,无从知道。”

    梅小民笑了笑道:“年轻男女,都是很敏感的,尽管你们不过是于逃亡途中匆匆一晤”

    林志强截口一“咦”道:“梅兄弟怎会知道我是在逃亡途中,与她匆匆一晤的?”

    梅小民漫应道:“是周姑娘告诉我的。”

    “她同你说过很多话?”

    “没有,也仅仅是这些而已。”

    林志强微一沉思着道:“梅兄弟说得不错,年轻男女,都是敏感的,如非我当时判断有误,她对我的态度,是颇为友善的。”

    梅小民笑问道:“仅仅是友善而已,没有牵涉儿女私情?”

    林志强苦笑说道:“这个,我可不敢胡说,但这次逃亡途中,她委实帮了我很大很大的忙。”

    梅小民接口言道:“如此说来,周姑娘对你很不错嘛!”

    林志强点着接道:“可以这么说。”

    “那么,”梅小民接问道:“你是否因周大侠的过于势利,因而对周姑娘也连带有了成见呢?”

    林志强神色一整道:“梅兄弟,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不能相提并论的。”

    梅小民含笑注目问道:“那么,林兄是非常感激那位周姑娘的了?”

    “不错。”

    “也很想念她?”

    林志强苦笑道:“想念她有什么用呢?”

    “是的。”梅小民正容接道:“既然她的父亲不同意,也就算了,天下美女多的是,只要林兄能重振林家堡昔日雄威,到时候,还怕娶不到如花似玉的老婆。”

    林志强也正容说道:“话不是这么说,梅兄弟,如果皇天暗中保佑,真有那么一天,我林志强也决不辜负她于患难中大力鼎助的恩情,除非她本人不愿意。”

    梅小民星目中异彩一闪道:“这算是感恩?还是酬情?”

    林志强笑了笑道:“可以说两者都是。”

    梅小民笑了笑道:“据我所知,‘赤城山庄’那位柳如眉姑娘,对你也是一往情深”

    林志强剑眉一蹙地,截口接道:“梅兄弟,请别谈这些,好吗?”

    梅小民笑道:“提起爱情烦恼多,是也不是?”

    林志强苦笑道:“梅兄弟,请替我想想,目前,哪还有心情去谈情说爱。”

    “话是不错。”梅小民笑道:“但那位柳姑娘,对你一往情深和帮过你的忙,也都是事实,何况,那位柳姑娘,长得又那么美。”

    林志强蹙眉苦笑说道:“梅兄弟既然如此欣赏那位柳姑娘,就该快马加鞭。

    穷追到底才是。”

    梅小民看他一眼,扬眉笑道:“你不吃醋?”

    林志强皱眉说道:“笑话!”

    “那我先谢了!”梅小民也蹙了蹙眉峰说道:“怕只怕,那位柳姑娘,对林兄你情有独钟,并将我当成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那就惨了。”

    林志强笑道:“不会的,我与柳姑娘之间,并未建立感情,梅兄弟你武功强过我多多,人又长得比我英俊”

    “够啦!”梅小民笑道:“林兄,我生平最怕戴高帽了。”

    林志强正容接道:“我的话,可是言出由衷。”

    梅小民笑了笑,又注目问道:“林兄,你再说句‘言出由衷’的话,周姑娘与柳姑娘之间,你认为哪一个美?”

    林志强不加思考地答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说到这里,两人已进入竹林之中,一阵清晰的木鱼声,适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林志强讶然转过话锋道:“梅兄弟,这儿并无庵庙,又怎会有木鱼声?”

    不错,这一片竹林,虽然占地数亩,却能一目了然,其中除了有一幢木造平房之外,可并无尼庵或庙宇。

    但梅小民却笑了笑道:“那是我师父在做晨课。”

    林志强截口接道:“原来令师是佛门中人。”

    梅小民道:“他老人家可并未剃度,只是带发修行而已。”

    这时,两人距离那幢平房,已不过丈许距离,林志强方自“哦”了一声,梅小民却停步回身,制止林志强前行,并歉笑道:“林兄,很抱歉,你得在这儿等一下,容我先向家师禀告一声。”

    林志强正容说道:“那是应有的礼数,梅兄弟只管请便。”

    梅小民再度报以歉意的一笑之后,转身向木屋走去,林志强趁机打量四周的环境。

    木屋外表虽然很古老,但周围却打扫得很干净,兼以四周都是茂密的竹林,显得非常清幽。

    就当他呆立门外,游目四顾间,木屋中传来梅小民的语声道:“师父,我回来了”

    木鱼声随之中止,传来一个娇甜女人语声道:“你”但那娇甜语音的人,只说出个“你”字,就没下文,这情形,显然是梅小民以真气传音,在向乃师说些什么。

    半晌,那女人的语声才接道:“小民,你简直是胡闹!”

    梅小民的语声,近乎撒娇地道:“师父,他们太欺负人啦”

    林志强不由心头纳罕着:“他的师父,竟然是女人”

    只听那娇甜语声,显然含有叱责的意味道:“我平常怎么吩咐你的!”

    梅小民的语声道:“师父,我并没出手伤人,也没泄露本门武功。”

    那娇甜语声道:“话是不错,但你表现的那几手,绝对瞒不过内行人。”

    梅小民的语声道:“不会那么巧吧!偏偏就有那些人也在那儿?而且,来此途中,我也注意过,并没察觉有人跟踪。”

    “但愿如此。”那娇甜语声的人似乎是苦笑着接道:“如果那些人真的来了,凭你这点道行,又怎能察觉得出?”

    梅小民忽然“哦”了-声道:“师父,,江湖三大中人,都说这位林少侠,与‘翡翠船’有关。”

    那娇甜语声的人似乎一惊道:“真的?”

    梅小民的语声道:“真假我是不知道,他们这么说嘛!”

    那娇甜语声的人,显然是沉思少顷之后,才幽幽地一叹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微顿话锋,才沉声接道:“好!你去请那位林少侠进来。”

    “是。”

    随着这一声“是”梅小民已出现门口,含笑向林志强招招手道:“林兄,家师有请。”

    林志强整了整衣衫,缓步进入正厅,触目所及,只见这木屋的正厅虽小,却是-个清静雅淡,庄严肃穆的佛堂。

    神龛前的蒲团上,一位青衣美妇,正盘坐着,脸色凝重地向他注视着。

    这位青衣美妇,看面容,约在四旬上下,但由她那大半业已花白的头发判断,则至少该是五旬以上的了。

    而且,她的面貌虽美,却不带丝血色,显然。她是戴有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

    这些,不过是林志强人门时目光一瞥之间的印象。

    他进人大门之后,立即向着青衣美妇深深一躬,并正容说道:“小可林志强,参见前辈。”

    青衣美妇微微点首,目光深注地问道:“你,就是已故林家堡堡主林大年林大侠的令郎?”

    林志强垂手正容答道:“是的。”

    青衣美妇接问道:“人家都说你跟‘翡翠船’有关,这消息是否真实?”

    林志强心头暗忖着道:“此人语气,神情之冷漠,似乎比那‘宝相夫人’冷无双犹有过之”

    但他口中却苦笑道:“不瞒前辈说,小可对‘翡翠船’这三个字,还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青衣美妇一蹙黛眉,目光移注梅小民问道:“小小民,你这是搞什么名堂?”

    梅小民笑道:“师父,您也该叫他坐下来,才好说话呀。”

    青衣美妇佯嗔地叱道:“你算是教训师父!”

    梅小民一伸舌头道:“小民怎敢”

    青衣美妇截口接道:“那你自己不会搬张椅子过来,难道还要为师我亲自动手不成?”

    梅小民又向乃师伸了一下舌头之后,才搬过一张椅子,放在林志强身边说道:“林兄请坐。”

    林志强道谢就座之后,梅小民才向乃师说明,林志强本人委实是不知道有关“翡翠船”的一切,并顺便将此行入川的经过,也简略地说了一遍。

    青衣美妇听完之后,才目注林志强问道:“令叔要你往四川投靠的,是什么人?”

    林志强黯然苦笑道:“不瞒前辈说,小可自己也不知道”

    青衣美妇忍不住笑道:“真是一个浑小子!你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又如何一个投奔法?”

    林志强正容答道:“前辈,小可虽然不知道要投奔的那人是谁,但家叔却另有指示,也给有信物。”

    青衣美妇接问道:“是怎样的指示?那信物又是什么?”

    林志强道:“他老人家要我去巫山县城,去找一家当铺的朝奉,交出信物,并说明暗语之后,即可见到那人。”

    “能否再说详细一点?”

    “这个”

    青衣美妇脸色一沉道:“是不相信我?”

    她的面容本来就是冷漠得很,这一沉下来,更有如罩上一层严霜,使得林志强更加木讷地答不上话了。

    他怔了半晌之后,才讷讷地道:“前辈请原谅,不是小可不相信您,只因家叔曾严格交待过,在见到那位朝奉之前,任何人面前,都不许泄漏。”

    青衣美妇面色略霁地道:“好,我不勉强你,但那信物,是否可以给我瞧瞧?”

    “可以。”林志强点着点,探怀取出那半枚古钱,双手递与青衣美妇说道:

    “前辈请过目。”

    青衣美妇接过那半枚占钱,仔细端详之下,只见她黛眉连动,美目中异彩连闪,口中喃喃自语道:“是他,果然是他”

    林志强不由心中一喜道:“前辈认识这半枚钱币的主人?”

    青衣美妇双手摩挲着那半枚古钱,目光呆滞地幽幽一叹道:“岂只是认识而已。”

    接着,目光向林志强周身一扫道:“你所受外伤还没好?”

    林志强点点头道:“是的,因不曾好好休养,所以好得比较慢。”

    青衣美妇目光移注梅小民说道:“小民,将我的金创药,替你的‘林兄’包扎好,今天好好休息,明晨就可痊愈。”

    梅小民不禁星目一亮地笑道:“师父,您万金难买的灵药,居然肯用在林少侠这种皮肉之伤亡,您不心疼?”

    青衣美妇美日一瞪道:“少油嘴滑舌!”

    她的语气,虽然有叱责的意味,但却难掩她那浮现于眉宇之间的愉悦之情。

    由此,也足见她虽然神情冷漠,但对这位“油嘴滑舌”

    的爱徒,平常必然是非常溺爱的。

    林志强闻言之下,连忙正容接道:“前辈盛情,小可衷心铭感,小可这点伤,休养个三五天也就好了,请不必糟蹋那名贵的灵药。”

    青衣美妇接道:“我并不仅仅是为了你,明白吗?”

    林志强不由一愣道:“难道前辈还另有用意?”

    青衣美妇点首接道:“不错!记好,上药以后,一直到明晨除药之前,不许再说话,一切明天再谈。”

    一顿话锋,目光移注梅小民,挥手接道:“好了,你们都下去。”

    梅小民由乃师手中,取回那半枚古钱,递还林志强,笑了笑道:“林兄,清随我来。”

    林志强随着梅小民进入右厢一间客房之后,低声说道:“林兄,家师是生成这么一副冷漠面孔,怠慢之处,你可莫怪。”

    林志强笑道:“你想我会吗?”

    “那就好了。”梅小民含笑接道:“其实,她老人家面冷心热,心地最是仁慈不过。”

    林志强笑了笑道:“这点,我还能看得出来”

    佛堂中,传来那青衣美妇的冷漠语声说道:“小民,少说废话,我出去走走,午后才回来。”

    梅小民恭应道:“徒儿知道了。”接着,向林志强笑道:“林兄,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弄点吃的来,咱们填饱肚皮之后,即行替你换药”

    吃过早点之后,梅小民立即开始替林志强洗净伤口,着手上药。

    这当口,林志强嘴唇翕张,欲言又止。

    梅小民眉峰一蹙,道:“林兄,你好像有什么活要说?”

    “是的,”林志强笑了笑道:“如果我问得太冒昧时,你可莫见怪。”

    梅小民怔了怔道:“好,你问吧!”

    林志强神色一整道:“梅兄弟,令师不会武功的话,恐怕不太确实吧?”

    梅小民讶问道:“何以见得?”

    林志强道:“方才,她老人家察看我这半枚占钱时,双目中曾出现异样的光彩,那决不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所会有的现象。”

    梅小民点点头道:“不错,我也有点奇怪。”

    林志强接道:“由她老人家方才双目中所显示的神光,不但证明她老人家非但会武功,而且武功必然非常高明。”

    梅小民蹙眉接道:“可是,她老人家确曾如此说过,而且,像方才那种情形,以往,我也不曾发现过。”

    林志强接问道:“梅兄弟随令师已有多久了?”

    梅小民微一沉思道:“已有十年了。”

    接着,又忽有所忆地“哦”了一声道:“对了,我记得很清楚,十年以前,她老人家就是这模样,事隔十年,她老人家的外表,并未显出半点苍老,这情形,委实有点稀奇。”

    林志强道:“十年来,你们都相聚在一起?”

    梅小民说道:“不!我们相处的时间,从未超过三个月以上,平常,不是我来看她老人家,就是她老人家来看我。”

    林志强注目问道:“梅兄弟府上是”

    梅小民微微一怔道:“寒家离这儿不算近,计一百二十里。”

    他答话时的神情,颇为不自然,但林志强心有所思,并未注意到,只是“哦”

    了-声道:“这就不会错了,梅兄弟试想,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跑上一百多里路去看你,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呀!”

    梅小民笑了笑道:“话是不错,当时我也问过,但她老人家说是坐轿子去的,那时候,我年纪还小,未加深思,但最近这三年来,却总是我跑来看她老人家。”

    林志强注目接问道:“她老人家,没说过自己的来历?”

    梅小民道:“说过,但那仅仅是含含糊糊的,语焉不详,也不许我追问。”

    林志强接问道:“她是怎么说的?”

    梅小民沉思着接道:“她老人家说,她的武功,系出于一个武功很奇特的组织,但因某种原因,被追回武功,并被迫出走,所以,她老人家虽然懂得很神奇的武功,自己却不能使用。”

    林志强接问道:“那她老人家隐居在这儿,又是为了什么?”

    梅小民道:“那是为了暗中查访一个人。”

    话锋微微一顿,苦笑道:“她老人家,不许我多问,所以我所知道的,也仅仅是这些而已。”

    说到这里,已将林志强身上所有的外伤,上好药,并包扎好了,接着,他正容说道:“林兄,现在不许再说话,你躺下去,我要点你的‘黑甜穴’。”

    林志强笑着向床上一仰,但觉得自己的“黑甜穴”一麻,便告沉沉睡去。

    约莫是未申之交,那青衣美妇才回到这木屋中。

    她一进门,就脸色肃穆地,向闻声迎出的梅小民间道:“那位林公子呢?”

    梅小民笑了笑,道:“他正在‘周公’府上做客哩!”

    “你点了他的睡穴?”

    “是的。”

    青衣美妇肃容如故地接道:“小小民,你跟我来。”

    说着,反身出室,向竹林中走去。

    梅小民虽然心中有点纳闷,却只好默然相随。

    一直到一处视界较为开阔之处,青衣美妇才就地坐下来,并摆摆手道:“你也坐下。”

    梅小民遵命坐下之后,才惴惴不安地问道:“师父出了什么事吗?”

    青衣美妇正容说道:“不错,今宵,可能有强敌进犯。”

    梅小民一挑剑眉道:“是否那江湖三大中人?”

    青衣美妇傲然一笑道:“江湖三大,算什么东西,也配称为强敌。”

    梅小民一怔道:“那么,那是些什么人呢?”

    青衣美妇美目中神光一闪道:“梅儿,事到如今,我不能不将我的真实来历告诉你了。”

    梅小民目睹乃师双目中的慑人神光,不禁心头一喜,脱口问道:“师父,您的武功,并没失去?”

    “是的。”

    “那您为什么一直要瞒着我呢?”

    青衣美妇轻轻一叹道:“梅儿,你听完我的来历之后,就不会有此一问了。”

    梅小民笑了笑道:“师父,您又忘记了,该叫我民儿呀!”

    青衣美妇不禁绽颜一笑道:“在这儿,有甚要紧,只要在你那个浑小子未婚夫面前,不泄底就行啦!”

    听这语气,原来这位梅小民,就是易装改扮的周幼梅哩!怪不得他对林志强如此关心,也怪不得他在柳伯伦住宅中时,有那么些奇特的行为,以及来此途中,向林志强说那么些特异的话。

    周幼梅不由“俊”脸一红道:“师父,您取笑人家,我不来了”

    青衣美妇截口笑道:“师父取笑人家,与你何干呀!”接着,又莞尔一笑道:“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一身男装,却偏要在师父面前撒娇,羞也不羞!”

    周幼梅低垂至首,语声低得像蚊蚋似地道:“师父,我要听正经的。”

    青衣美妇笑了笑道:“好,你抬起头来。好好听着。”微顿话锋,才一整神色接道:“梅儿,今天你对于好些事情,都处置不当,知不知道?”

    周幼梅歉然一笑道:“是否囚徒儿不小心,将强敌引来,增加您的麻烦?”

    青衣美妇道:“强敌迟早都要来的,这个,我不怪你。”

    周幼梅一蹙眉峰,道:“此外,我就想不起什么来了。”

    “好,我告诉你!”青衣美妇正容接道:“第一,你不该暗中以言语激使令尊,重行卷入扛湖漩涡,试想,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不单你自己抱恨终身,连我这作师父的,也问心难安的!”

    周幼梅不由悚然一惊地道:“师父,我知错了。”

    青衣美妇正容接道:“知错就行。记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令尊对林公子的态度,固然令人非议,但那是为了你好,别人可以不耻他的行为,但你这做女儿的,却不能出以此种态度,而只能暗地婉言规劝。”

    周幼梅目含痛泪,微微点首道:“师父,我我该怎么办?”

    青衣美妇沉声说道:“梅儿冷静一点,听我说正经事,说完之后,我们还有很多的紧要事,要分头去办。”

    周幼梅正容点首道:“师父请吩咐。”

    青衣美妇笑了笑说道:“你听说过‘翡翠船’,却不知‘翡翠船’究竟是什么玩艺儿,是吗?”

    周幼梅点点头道:“是师父不肯告诉我嘛!”

    “现在我就说到它的来历了。”青衣美妇微一沉思,才正容说道:“记不清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武林中有三位绝顶奇人,分别将儒、释、道三种武功,互相切磋,去芜存菁地融为一体,成为一种空前绝后的绝代武学,然后将那武功心诀,刻于一只用翡翠制成的小船上,藏于一个秘密所在,以待有缘”

    周幼梅禁不住目光一亮地截口接问道:“那是说,谁要是获得那只‘翡翠船’,他的武功,就可无敌于天下了?”

    “那还用说。”青衣美妇说道:“事实上,为师所传给你的武功,就是源出于‘翡翠船’,只是,为师未获全豹,而你我又都是女儿身,都限于女子天赋,不能大成。”

    周幼梅接问道:“师父,那‘翡翠船’,现在是在谁手中?”

    青衣美妇道:“就在我方才所说的强敌手中。”

    周幼梅方自一声惊“啊”青衣美妇又正容接道:“‘翡翠船’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至宝,但迄今未经任何人获得过。一直到五十年之前,才被一位武功并不高强,也籍籍无名的普通武师所发现,那就是你师祖。”

    周幼梅忍不住又“啊”了一声。

    青衣美妇轻轻一叹道:“你师祖虽获得了旷代奇缘,却并未向人炫耀,对门人弟子,也是量才施教,也从不说出这武功是出自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翡翠船’中。”

    周幼梅接问道:“那么,您又是怎样知道的?”

    青衣美妇轻叹一声道:“那还是以后的事。”

    接着又岔开话题,注目问道:“梅儿,你注意到你未婚夫手中,那半枚古钱上的奇异记号吗?”

    周幼梅点点头,道:“我注意过,那是半朵梅花的图形。”

    青衣美妇幽幽地道:“那半朵梅花,就是你师公所做的暗号。”

    周幼梅不由张目讶问道:“我还有师公?师父您怎么从来不曾说过?”

    青衣美妇却答非所问地转入原来的话题道:“本门武功,源出于‘翡翠船’,也就是你这位师公说出来的。”

    周幼梅若有所悟地道:“您老人家所要查访的人,就是师公?”

    青衣美妇点点头,道:“是的,你师祖一共有八个得意弟子,我与你师公,是最受宠爱的两个,论资质、禀赋,以及所获传武功之多和成就之高,你师公是八人中,首屈一指的,也就因此,在平常即受其余同门的嫉妒,并暗地对你师公不满,不幸你师公无意中漏出了本门武功源出于‘翡翠船’的话,以致造成今天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周幼梅接问道:“师父,你与师公的名号,还没说哩。”

    青衣美妇笑了笑道:“好,先说我自己的,我姓古,名若梅”

    周幼梅截口笑道:“原来您的名字中,也有梅字,怪不得您要将我的名字改为幼梅。”

    原来这一对师徒之结识,系古若梅于易容探访乃夫途中,看中幼梅的资质禀赋,乃商请周一民,收为徒弟,并为之改名幼梅,当时,周幼梅才不过七岁。

    周一民是老江湖,自然看得出古若梅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奇侠,也自然乐得答应,并同意古若梅那一套“不会武功”

    的说法,在幼梅面前,并未透露乃师系一位仍然保有武功的奇人,同时,周一民虽知古若梅是一位武林奇人,却不知其武功究竟高到何种程度,甚至于连乃女已练成一身远高于他的惊世骇俗武功,也懵无所知

    “丫头,你师公的名字中,也有‘梅’字哩!”

    周幼梅笑问道:“真的?”

    “难道师父还会骗你!”古若梅含笑接道:“你师公姓邵。

    名友梅”

    周幼梅不禁脱口赞道:“好雅的名字!”

    古若梅接道:“你师公不但名字中有‘梅’字,而且也有林和靖的遗风,对梅花有特别的爱好。”

    周幼梅笑道:“这可能和您名字中的‘梅’字,也有关连吧?”

    古若梅笑了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那么,”周幼梅接问道:“您和师公,又是怎样分手的?”

    古若梅沉思着接道:“方才我已说过,我与你师公还有六位同门,那六位中,有一对是未婚夫妇,我们这八人中,以他们这一对,资质最差,成就最低,但心术却最坏。”

    周幼梅问道:“那一对,算是我的师伯?还是”

    古若梅苦笑道:“该算是师叔。”

    顿了顿话锋,才一整神色说道:“这一对,男的复姓百里,单一个源字,女的复姓公冶,名如玉。”

    接着,又笑了笑道:“这已经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了,当时,我们都还年轻,公冶如玉才不过十八岁,十八姑娘一枝花,这是女人的黄金时代,而这位公冶如玉,更是天生尤物,年纪虽轻,却已懂得各种取媚男人的秘诀”

    说到这里又“哦”了一声,道:“现在,我该先说明一下你师祖的为人,你师祖虽然表面上淡于名利,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名利心极重的人,他之所以有那种旷代奇遇,且秘而不宣,无非是想将八个徒弟,都教成绝顶高手之后,才正式宣布,以收一鸣惊人的效果而已。”

    周幼梅笑了笑,道:“这也不算坏呀!”

    古若梅点点头,道:“不错,这不能算坏,但他老人家,却还有几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多疑,独裁,喜爱奉承和有寡人之疾。”

    微顿话锋,长叹一声道:“你年纪还轻,也许还不明白这些道理,一个人好色,不算大毛病,但热衷于名利者,必然好大喜功,好大喜功,再加上多疑,独裁,喜爱奉承,就构成‘亲小人,远贤人’的条件,这情形,如果是一国之君,就够他亡国丧身的了,你师祖大小也是一门之主,他一身兼具上述的五个大毛病,这后果还能设想吗?”

    周幼梅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喟叹道:“后果?毛病就出在百里源与公冶如玉这一对未婚夫妻身上?”

    “是的,”古若梅沉思着接道:“百里源是标准小人,公冶如玉是天生祸水,当你师公无意间透出本门武功源出于‘翡翠船’的消息之后,这一对儿,就在你师祖身上特别下工夫。”

    “于是,不久之后,公冶如玉成了你师祖有实无名的如夫人,而百里源也趾高气扬地,俨然以本门继承人自居了。”

    周幼梅忍不住抿唇一哂,道:“这简直是作孽!”

    古若梅笑道:“作孽的,还在后头哩!”

    她顿住话锋,没再接下去。

    周幼梅问道:“师父,怎么不说下去?”

    古若梅冷笑-声,道:“这批鼠辈,来得可真是够早!”

    不错,此时才不过刚刚天黑,如果有敌人进犯,可委实太早了一点。

    周幼梅方自若有所悟地一轩剑眉间,古若梅又沉声接道:“这竹林四周,已被强敌包围,你快回室内去,记着,对付任何进犯者都格杀无论!”

    周幼梅恭应着,起身奔向室内,古若梅传音说道:“小梅,将灯点上。”

本站推荐:诛仙合体双修武道神尊驭鲛记阎王神武至尊宦妃天下修罗刀帝不嫁总裁嫁男仆九阳神王

翡翠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谷粒只为原作者诸葛青云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诸葛青云并收藏翡翠船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