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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粳米，主益气，止烦止泻。其赤则粒大而香，不禁水停，其黄绿即实中。
苏沉指着《食疗本草》上面粳米的一栏，将书本高高的举起，眼神控诉的瞪着面前的男子。
“嗯？”惯性的语气助词，尾音翘高一点点，淳于的眉头微微挑起。
“淳于，我能吃饭了么？粳米是好东西，我吃了说不定能好得快些呢。”她讨好的道。
男子一手用小推磨研磨着绿豆粉，一手接过那本书，扫了一眼，“喝粥喝腻了？”
“嗯。”她老实干脆的承认。
“想吃饭？”
“嗯。”
淳于放下了书，似乎思考了一下，“要过两天。”
……
清楚这家伙说一不二，苏沉苦着脸捧着面前的小碗，碗内是那万年不变的小米粥，本该是嫩黄的米粥色不知如何被煮成了粉红色，正一阵阵的冒着香气。
苏沉闻着直想吐……
没意识的时候不清楚，但是清醒过来之后，连着吃了两个月，餐餐如此，就是龙肝凤胆都会让人吃得嘴巴发苦，更何况是味道从没变过的小米粥……
虽说小米养胃，虽说自己身体还没恢复，又由于吃着药，很多东西要忌口，但也不至于凄惨到这地步吧……
其实小米粥煮得很赞，米粒软烂粘糯又不至于糊成一团，粥体稠浓却不太过厚重。煮粥的人应当研究过很久这个东西。
但是苏沉还是吃得想吐了。
胃里头早就没有了任何固状物，中午食用的小米粥想必消化得干干净净了，现在一阵一阵的酸水泛上来——她饿得慌……
她想吃肉……
即使面前摆的是素日里讨厌得无法用语言形容肥肉，她想自己都能吃得一点不剩……
“淳于……”可怜兮兮的声音……可怜巴巴的眼神……可惜面对的对象正眼都没瞅过来，头都没抬。
她没法子，死咽下去了。
不过因为真的不是故作娇气，而是实在身体无法接受，产生抵触情绪了。所以过了第二天午餐的时候她端着粥正要囫囵吞咽的时候，胃里一阵泛酸。
这次压不下去，直接涌到喉咙，然后恶心得呕了出来。
因为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事物，所以只呕出了酸水。
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自觉可悲……
当时淳于陪着她在吃饭，当场就皱了眉，苏沉见状忙用手帕捂住嘴巴，但是明白他肯定是没办法再有胃口了。
淳于果然速度的收拾了东西下去，就着桌子上半热的茶水让苏沉漱了口。
整理完毕，又猛喝了几口茶才缓过来。
呕吐好难过……酸水好恶心……
淳于却没有再说话，只是面色阴沉的站在一旁。苏沉以为是自己恶心到他了，让这人没胃口吃饭，但是一想，作为一个擅治外伤的世代军医之子，他见过的刀伤剑上应该无数才是，比自己这恶心无数倍的也不会没有，不至于这点承担力都没有吧……
记得以前听说过医学院法医方向的师兄师姐毕业前要去跟尸体睡几个晚上才能顺利拿到毕业证，法医界许多人都会训练得可以对着尸体的肠子内脏吃小吃，吃鸡鸭杂牛八宝。
当初听的时候只觉得恶心欲吐，又十分敬佩，由此推之，作为古代的医学从业人士，淳于也该有点职业道德和专业素养才是……
想到尸体的肠子内脏，苏沉又想吐了……
淳于方才端着没吃多少的饭菜下去了，她肚子饿，又不想躺着，就过去接着他头天研磨的小推磨继续磨着绿豆粉，书上说这东西清心解热，还可以解毒，不过淳于一个治外伤的偏僻小医生，弄解毒的东西干嘛？难道是要做清心丸……
她一边推着磨一边喝茶，想着以前别人骂人都说“你喝西北风去吧！”。自己虽然没沦落到喝西北风的地步，但是天天喝粥，现在连粥都没法喝了，凄惨得喝水饱……比起西北风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淳于进来的时候，她还在自怨自艾。
然后面前就摆了两小蝶点心。
每碟四枚。
一碟是棕褐色的梅花形状扁平小饼子，一碟是原形的绿豆饼，靠着味道就可以辨别出绿豆的香气——跟手里正研磨的绿豆粉淡香混在一起，食欲大开。
她不敢置信的闭上眼又睁开，重复这个动作数次，然后震惊无比的问道：“给我吃的？！”
淳于的口气里还有些不确定，“乌梅性凉内敛，不知道吃了会不会聚伤，你尝一小块就好。”
乌梅？乌梅饼么？
棕褐色的扁平小饼接近鼻端的时候香气就无法掩盖了，微酸，带甜，味道调得刚刚好，还没怎么察觉就吃掉了一个，正待要再拿一个的时候，碟子被取走了。
“说了只能吃一块。”
对上淳于认真的表情，苏沉心底里叹口气，将攻击对象转向了一旁的绿豆饼。
赞美……
“淳于，这点心是去哪里买的？”味道极淳极浓，又十分自然，真奇怪以前怎么没尝过……
吴氏也好，何子远也罢，都是极为享受生活的人，所用东西虽不追求最贵，但是都是上上之品。以前吃的点心觉得好，但是跟现在这两小碟比起来，真的什么都不算了。
“自己做的。”他顺手倒了两杯热茶，
“张婶真是好人……”她只差没星星眼外加四十五度角仰望。在这里也住了好几个月，帮忙做粗活洗衣服整理东西的张婶虽然看起来长得有些莽撞，手脚又长得稍嫌粗大，但是却是个极为温和细心的人，这些日子因为淳于不喜欢有太多人在他住的地方而把浣儿和小荷遣走，所以不论是擦拭身体还是每日的尴尬但是必须处理的“人身大事”，都是张婶帮着的。
不过怎么都没想到张婶手艺这么好呢。
又联想到每日吃的东西，那些小米粥，能让一向挑剔的自己吃同样的东西一两个月才无法忍受，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做的。”淳于见她误解，淡淡的又解释了一句。
……
……
五雷轰顶！！！
用一个俗套又恶心的比喻，苏沉的嘴巴大张，飞进一百只蚊子加苍蝇都不成问题……
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的回话是惊惧的，“淳于……会……会做点心么……”
修长白皙的手指将桌上的茶壶挪开，午间阳光正盛，视线光明而透彻，皮肤上的水润和力道都恰到好处，让人一点也不怀疑这双手的持有者对手指的控制能力和其灵巧程度。
这样一双手，用来做点心……
苏沉发誓，她绝对不是歧视从事饮食行业的服务人员，相反，作为一个将吃排在一切排行榜第一位（是第一，唯一，不是之一！）的享乐者，她最为崇拜的就是在与美食相关的岗位上工作的人。
但是还是忍不住觉得可惜了……
唇瓣淡漠的一翕一合，“我不喜欢其他人做的东西，所以家里吃的，都是我自己弄的。”
……
……
苏沉觉得自己遭遇到了传说中的九天神雷，但是因为自家道行太浅，跟天雷不是同一个级别的，甫一接触就快要渡劫失败羽化，不，不该用羽化，而是魂飞魄丧神识不清了……
君子远庖厨。
孔老二虽然念念不忘“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是更为遵守的一条准则却是——俺素君子，有道德滴银，俺要离厨房远远的。
听使君说，即便是柴房那个负责运柴木何跟府上的潲水的钱家老爹，也不肯在他老婆出门卖粥卖馒头卖饼的时候自己去弄暖做好的饭菜对付一顿饭，用他的话来说——“老子一个大男人，跑去厨房混，这日头还打不打东边出来啊！”
现在看来这日头真的不打东边出来了……
不管是对社会上约定俗成的规则也好，常人惯性的思维也罢，淳于貌似都一贯秉持着“坚持自己的世界观”原则——从不理会。
也亏得他通常都隐居在这间小屋子里，不然如果出去同人交往，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
低头默默的吃东西。绿豆饼浅香素味，沉寂了无数天的味蕾统统被激得一颗颗在舌头上跳舞。
赞叹。赞美。歌颂。
“喜欢？”
“喜欢！！！”星星眼仰望。
“下次再做吧，明天你可以吃饭了。”他嘴角勾笑，温和至极。
苏沉意料之中的看得怔了一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现在的淳于，比起刚刚认得的时候变了一些……
虽然不很明显……但是，她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多了一种“活人”的气息。
寒……也不是说他原来不是活人，而是原来的淳于，漠然的，浅淡的，做事为人都随性到极点。
现在虽然也还是很清浅，但是总觉得人性化了好多……
麻烦的是，散发的荷尔蒙也瞬间乘以N倍……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第二天无比期盼无比焦虑的等着吃午餐，然而真正等到东西端上来的时候，却有点下不了手了。
青菜汤碧绿青翠，上面撒着一层葱花——据说可以防感冒。清炒的西红柿——不过淳于说这个叫红果……管他红果黑果，能吃就是好果子！白汪汪的冬瓜排骨汤——自己只能吃冬瓜，排骨早被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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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沉指着《食疗本草》上面粳米的一栏，将书本高高的举起，眼神控诉的瞪着面前的男子。
“嗯？”惯性的语气助词，尾音翘高一点点，淳于的眉头微微挑起。
“淳于，我能吃饭了么？粳米是好东西，我吃了说不定能好得快些呢。”她讨好的道。
男子一手用小推磨研磨着绿豆粉，一手接过那本书，扫了一眼，“喝粥喝腻了？”
“嗯。”她老实干脆的承认。
“想吃饭？”
“嗯。”
淳于放下了书，似乎思考了一下，“要过两天。”
……
清楚这家伙说一不二，苏沉苦着脸捧着面前的小碗，碗内是那万年不变的小米粥，本该是嫩黄的米粥色不知如何被煮成了粉红色，正一阵阵的冒着香气。
苏沉闻着直想吐……
没意识的时候不清楚，但是清醒过来之后，连着吃了两个月，餐餐如此，就是龙肝凤胆都会让人吃得嘴巴发苦，更何况是味道从没变过的小米粥……
虽说小米养胃，虽说自己身体还没恢复，又由于吃着药，很多东西要忌口，但也不至于凄惨到这地步吧……
其实小米粥煮得很赞，米粒软烂粘糯又不至于糊成一团，粥体稠浓却不太过厚重。煮粥的人应当研究过很久这个东西。
但是苏沉还是吃得想吐了。
胃里头早就没有了任何固状物，中午食用的小米粥想必消化得干干净净了，现在一阵一阵的酸水泛上来——她饿得慌……
她想吃肉……
即使面前摆的是素日里讨厌得无法用语言形容肥肉，她想自己都能吃得一点不剩……
“淳于……”可怜兮兮的声音……可怜巴巴的眼神……可惜面对的对象正眼都没瞅过来，头都没抬。
她没法子，死咽下去了。
不过因为真的不是故作娇气，而是实在身体无法接受，产生抵触情绪了。所以过了第二天午餐的时候她端着粥正要囫囵吞咽的时候，胃里一阵泛酸。
这次压不下去，直接涌到喉咙，然后恶心得呕了出来。
因为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事物，所以只呕出了酸水。
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自觉可悲……
当时淳于陪着她在吃饭，当场就皱了眉，苏沉见状忙用手帕捂住嘴巴，但是明白他肯定是没办法再有胃口了。
淳于果然速度的收拾了东西下去，就着桌子上半热的茶水让苏沉漱了口。
整理完毕，又猛喝了几口茶才缓过来。
呕吐好难过……酸水好恶心……
淳于却没有再说话，只是面色阴沉的站在一旁。苏沉以为是自己恶心到他了，让这人没胃口吃饭，但是一想，作为一个擅治外伤的世代军医之子，他见过的刀伤剑上应该无数才是，比自己这恶心无数倍的也不会没有，不至于这点承担力都没有吧……
记得以前听说过医学院法医方向的师兄师姐毕业前要去跟尸体睡几个晚上才能顺利拿到毕业证，法医界许多人都会训练得可以对着尸体的肠子内脏吃小吃，吃鸡鸭杂牛八宝。
当初听的时候只觉得恶心欲吐，又十分敬佩，由此推之，作为古代的医学从业人士，淳于也该有点职业道德和专业素养才是……
想到尸体的肠子内脏，苏沉又想吐了……
淳于方才端着没吃多少的饭菜下去了，她肚子饿，又不想躺着，就过去接着他头天研磨的小推磨继续磨着绿豆粉，书上说这东西清心解热，还可以解毒，不过淳于一个治外伤的偏僻小医生，弄解毒的东西干嘛？难道是要做清心丸……
她一边推着磨一边喝茶，想着以前别人骂人都说“你喝西北风去吧！”。自己虽然没沦落到喝西北风的地步，但是天天喝粥，现在连粥都没法喝了，凄惨得喝水饱……比起西北风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淳于进来的时候，她还在自怨自艾。
然后面前就摆了两小蝶点心。
每碟四枚。
一碟是棕褐色的梅花形状扁平小饼子，一碟是原形的绿豆饼，靠着味道就可以辨别出绿豆的香气——跟手里正研磨的绿豆粉淡香混在一起，食欲大开。
她不敢置信的闭上眼又睁开，重复这个动作数次，然后震惊无比的问道：“给我吃的？！”
淳于的口气里还有些不确定，“乌梅性凉内敛，不知道吃了会不会聚伤，你尝一小块就好。”
乌梅？乌梅饼么？
棕褐色的扁平小饼接近鼻端的时候香气就无法掩盖了，微酸，带甜，味道调得刚刚好，还没怎么察觉就吃掉了一个，正待要再拿一个的时候，碟子被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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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也好，何子远也罢，都是极为享受生活的人，所用东西虽不追求最贵，但是都是上上之品。以前吃的点心觉得好，但是跟现在这两小碟比起来，真的什么都不算了。
“自己做的。”他顺手倒了两杯热茶，
“张婶真是好人……”她只差没星星眼外加四十五度角仰望。在这里也住了好几个月，帮忙做粗活洗衣服整理东西的张婶虽然看起来长得有些莽撞，手脚又长得稍嫌粗大，但是却是个极为温和细心的人，这些日子因为淳于不喜欢有太多人在他住的地方而把浣儿和小荷遣走，所以不论是擦拭身体还是每日的尴尬但是必须处理的“人身大事”，都是张婶帮着的。
不过怎么都没想到张婶手艺这么好呢。
又联想到每日吃的东西，那些小米粥，能让一向挑剔的自己吃同样的东西一两个月才无法忍受，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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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双手，用来做点心……
苏沉发誓，她绝对不是歧视从事饮食行业的服务人员，相反，作为一个将吃排在一切排行榜第一位（是第一，唯一，不是之一！）的享乐者，她最为崇拜的就是在与美食相关的岗位上工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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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老二虽然念念不忘“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是更为遵守的一条准则却是——俺素君子，有道德滴银，俺要离厨房远远的。
听使君说，即便是柴房那个负责运柴木何跟府上的潲水的钱家老爹，也不肯在他老婆出门卖粥卖馒头卖饼的时候自己去弄暖做好的饭菜对付一顿饭，用他的话来说——“老子一个大男人，跑去厨房混，这日头还打不打东边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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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亏得他通常都隐居在这间小屋子里，不然如果出去同人交往，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
低头默默的吃东西。绿豆饼浅香素味，沉寂了无数天的味蕾统统被激得一颗颗在舌头上跳舞。
赞叹。赞美。歌颂。
“喜欢？”
“喜欢！！！”星星眼仰望。
“下次再做吧，明天你可以吃饭了。”他嘴角勾笑，温和至极。
苏沉意料之中的看得怔了一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现在的淳于，比起刚刚认得的时候变了一些……
虽然不很明显……但是，她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多了一种“活人”的气息。
寒……也不是说他原来不是活人，而是原来的淳于，漠然的，浅淡的，做事为人都随性到极点。
现在虽然也还是很清浅，但是总觉得人性化了好多……
麻烦的是，散发的荷尔蒙也瞬间乘以N倍……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第二天无比期盼无比焦虑的等着吃午餐，然而真正等到东西端上来的时候，却有点下不了手了。
青菜汤碧绿青翠，上面撒着一层葱花——据说可以防感冒。清炒的西红柿——不过淳于说这个叫红果……管他红果黑果，能吃就是好果子！白汪汪的冬瓜排骨汤——自己只能吃冬瓜，排骨早被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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