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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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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瑟瑟,冬日冻容,而巅峰之风,更显其彻骨之冷。

    随着浓雾逐渐散去,巫金科心头一颤,已然知道阵法被破,而同时,感到两道有如实质的眼光盯向自己,一者惊讶,一者愤懑。巫金科心中知道是哪两个人,却不敢瞥眼望去,只好细细瞧着神秘的来人。

    来人面容清雅,虽是皱纹轻绽,发色生霜,却依旧是风采不减。两只袖袍一直负于身后,一股睥睨群雄的气概油然而生,使之众人心神俱震。

    忽闻苏中川一声低喝,双掌怒飞,身形伸展,已对来人欺身而上。掌风肆虐,气流暴旋,竟在数丈之内形成了风屏,逼得众人连连后退。

    来人却是轻嗤一笑,手不抬,脚未动,只是吐出一句:“三十年前的败绩,你可是想再尝一次?”

    苏中川脸色终于变了,掌风倏地弱了下来,随即身姿倒腾空中,顿时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玉济翔,你竟然还没死?!”

    苏中川一席话,惊煞了自己,也惊煞了当场的所有人。

    众人顿时喧嚣起来。

    “什么,玉……济……翔!竟然是祖师,祖师竟然还活着?!”

    “他不是三十年前独闯雪龙潭,一去不复返了么?”

    “可我听到的版本可不是这样的啊,他三十年前是喜欢上皇帝的妃子,被皇帝处以极刑了啊!”

    “你们都错啦,他是修炼一部绝世神功,后来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之下一刀把他那个……给切了,一时想不开投江自尽了,你说是不是,陆仁甲?”

    “我管他什么版本的!陆仁乙,他不是三十年前失踪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问我我问谁啊,再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请你把脚挪开,你踩到我的鞋了!”

    “……”

    巫展月不理会在场众人的喧闹,只是心头涟漪阵阵,心念急转,本来他还在怀疑来人的身份,但既然苏中川当众吼出,就已是确定了来人的身份。面对着江湖上三十年前的一代天骄,他倒真是没什么办法可以在玉济翔的介入中完成大哥交代的任务。

    苏中川话语甫落,巫金科便是眼睛一亮,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听闻了这个传奇人物很多的故事。可以说,他是听着剑帝和玉济翔的故事而长大的,而有时候更是恨不能早生三十年,能与玉济翔或是剑帝谱写一段江湖可歌可泣的兄弟情义。

    如今见到自己心中崇拜已久的人物,内心激动异常,竟是忘了自己的处境,脚下展步上前,欲与玉济翔说上一番话,而凤阁楼那方人马亦是同时有人向前走去,欲与这开派祖师道明自己这方的身份。

    巫展月眼光一瞥,脸色顿时大变,随即一声大喝:“臭小子,危险!”

    巫金科听闻喝声,脚步刹那停住,却是晚了,一股杀气无声无息已经将自己遮罩其中。同时,又闻一声淡漠之极的声音:“擅自近身者,杀无赦!”

    巫金科心中一震,只觉得相比这声音,二叔平日对自己的责骂简直就是天籁之音。但危险临近,巫金科脑中登时清明,丹田内力骤然散向百骸,轻吐出一口气,也不见巫金科有什么动作,身畔霍得缠绕出数道青紫之气,裹向周身的杀气瞬时消弭。但凤阁楼那边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杀气袭来的瞬间,走出的那几个人还没什么反应,便是身首异处,魂断黄泉。

    众人见此,心中一凉,一时间竟没有人再有胆量上前,包括由玉济翔所创的凤阁楼。

    玉济翔见巫金科安然无恙,眼中神采一变,却是轻嗤一声:“阵法?”说完,低喝一声,威压暴涨,热度顿升,气流如同麦田中的风浪渐渐荡开,将满地雪块融为雪水。

    原来巫金科刚刚在感应到玉济翔的到来时,就匆忙布下了一个阵法。因为巫金科相信玉济翔肯定有能力破开这山峰之巅的阵法,而自己再布下一个小阵法,只是为了防止意外之事发生。

    而让巫金科没想到的是,意外之事这么快就发生了。

    随着雪土的消融与雪水的浸足,巫金科布下的阵法根基顿时大乱,阵势也更是形同虚设。玉济翔冷声一笑,眼中杀气一现,袖袍随之一鼓,一丝碧芒骤然乍现,在众人尚未反应的瞬间,直划巫金科的脖颈。

    巫金科虽是清清楚楚的瞧在眼下,但是功力悬殊,反应的同时根本无法采取任何的措施。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眼见巫金科就要去地府去和鬼卒们称兄道弟了,霍得一声大喝顿时传来,随之竟是两道迥然不同的掌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阻住了碧芒,与其一起消散在了山风之中。

    这发生在一眨眼的同时,巫金科忽觉手肘一疼,随之周边风景急速飞退。巫金科心头一惊,双眼一瞥,原是一道人影抓住了自己并拖行了数丈,而有另一道身影从自己的身边反向飞掠,再明目一瞧,原来是自己的三叔巫展月与苏中川。

    苏中川在巫展月救下巫金科的刹那,也是起步踏在了巫金科与玉济翔的中间之地,隔绝了玉济翔的再次袭击。

    一个是朝廷书院的院主,一个是江湖帮派的舵主,本是立场身份完全不相同的人,在仅有几刻的相见时分,竟会心声互通,不用言语,就已经做出了默契无间的动作。两人相互一望,虽都是没有表情言语,眼中却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意味。

    巫展月再低头一瞧手中的这个侄子,巫金科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显然是心底波澜巨涌,惊甫未定,以致内息紊乱,双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巫展月瞧见自己的侄子并无大碍,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苏中川的一声闷哼。急忙抬头一瞧,苏中川的身形已经倒飞出去,同时在空中溅出一道凄厉的血芒。

    血芒的背后,传来玉济翔冷冷的声音:“救我想杀之人,杀无赦!”

    苏中川的瞬间败北,刹那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喧腾,而玉济翔的冷声话语,更是平添众人心中惧意。

    霍得,人群中猛的跃出四个人,轻功卓越,显是武功不弱。其中一人好像是首脑,只见他朝其余三个人大声一喝:“你们去接住舵主!”说着,自己一个人已经冲向玉济翔。

    巫展月脸色一变,腔调一高:“不要莽撞,回来!”

    但是话语已迟,只见玉济翔浑身杀机一现,单掌霍得平举,滂沱内气乍现,气流顿时不安的暴乱起来。随即猛的单掌斜划一刀,暴虐气流顿成风势,化成夺命利刃,刀刀斩在了来人的身上。

    鲜血溅向了高空,重重落下,染红了足下的土壤。

    但来人却是硬气的很,身上蓦地被斩出了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竭力一吼:“三江龙腾舵的众人听令,就算是……死,也要把舵主安全带回去!”吼到最后,声音倏地一高,虽是气息渐弱,却是依旧豪气沛然,直贯长空。

    在场众人皆是被这股豪情所感染,竟有不少人眼眶一红,难抑悲凉。三江龙腾舵的人猛地一跪,长声嚎哭:“副舵主……呜呜……”

    副舵主眼光一淡,却是强撑着吼道:“只问你们听到没!?”

    三江龙腾舵的众人哽咽地喊道:“属下……接令……”

    副舵主听罢,面露欣慰的笑容,霍得嘴角一抽,鲜血刹那喷涌而出,不一会便成了一个血人。但副舵主却像似得到了巨大的力量,竟哈哈大笑着唱道:“三江的男儿不跪天不跪地,豪情走四方……”

    在场的众人都听出来了,这是三江龙腾舵的壮行歌!

    就让我为自己行一首壮行歌,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三江龙腾舵的男儿悲伤不已,涕泗已然横流,却依旧跟着副舵主的歌声一齐唱道,只是越唱,越是难抑颤音:“三江的男儿不输天不输地,侠义盖八荒。一朝巨龙栖江海,只为腾飞向更高……”

    山峰回音激荡,歌声传向四方,直有一种冲破云霄,回转大地的豪情气概,只是其中悲伤哀戚之味,又有谁能够明了?

    世间百苦千伤,离别最苦,生死最伤。生死离别,已是定局。

    歌声渐渐消弭,随着一曲罢了,三江龙腾舵的人已经泣不成声,而苏中川好似只是重伤昏迷,但是眉头紧锁,眉宇间隐有一丝伤感,不知是否知晓了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副舵主眼中神采渐渐黯淡,嘴角嚅动一下,仿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再也没有力气开口。身姿却依旧伫立在那,没有软倒,直挺挺地挡着玉济翔前进的道路。

    这是最后的力量与信念!

    玉济翔将一切看在眼里,神色丝毫未变,只是吐出了几个字:“无聊的情谊。”话甫落,掌立起,于众人思绪未收之时刻,将身前碍眼的那道孱弱的身躯斩成了数段。

    这只是发生在一刹那的微秒时间,在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随即血色绽开,殷红渐染,再次回过神来,发现原本伫立在那的伟大身姿,就只剩下几块血肉!

    在场的人何时见过如此血腥残忍的死法,不少人皆是神色巨变,胃肠不禁一阵翻动,竟弯腰作呕起来。

    三江龙腾舵的人却是神色激愤,双目焚火,几次想要冲上去,却被生香书院的人拦住了。

    三江龙腾舵的人此刻已是怒火填膺,早已不存理智,一回头就是对着生香书院的人叫骂道:“你们为什么拦住我?滚开!让我们为副舵主报仇!”

    生香书院的人听此顿时心里不爽,我不让你去送死你骂我,难道让你去送死你还得把我们当你祖宗一样供着?

    眼看双方人马剑拔弩张,看似又要打起来了,霍得一阵清喝传来,顿时平息了这场躁动:“如果你们不想你们的副舵主白死,还想带着你们的舵主回去,那你们就给我住手!”

    巫展月冷眼瞧了瞧数十丈开外的玉济翔,随即偏头又继续说道,但是目光始终锁定着那道身影:“你们的舵主因我侄子而受伤,虽然朝廷与草寇帮派素有隔阂,但是我依旧很感谢你们舵主。现在,你们舵主和我的侄子都在玉济翔的必杀名单里,如果齐心协力,尚有一丝机会活命回去,但若是此刻操戈相对,那是必死无疑,包括你们的苏舵主,你们可是想好?”

    三江龙腾舵的人闻此,心中愤懑稍减,理智恢复了少许,但是听到巫展月称呼为草寇帮派时,众人眼中闪过道道森冷的目光,虽是询问,却是重重的“哼”了一声:“那你想怎样做?”

    巫展月不理会三江龙腾舵的不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们人马分成两股,一股与我相互协作,拖住玉济翔。另外一股在这段时间尽全力护送你们的舵主和我的侄子出去,我书院的人马也将从中协助你们。”

    众人心底明白,留下来的人最终大部分是难逃一死,书院的众位太傅一齐急声道:“院主不可,不如让吾等留下来……”

    还未等话语说完,巫展月便一挥手打断了接下来的一切,同时冷声道:“我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便不会再更改。你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竭力护送二公子回书院,即使送掉性命,也要办到!”

    众位太傅和一干学子还想劝服,但望向巫展月坚决的眼瞳,又不敢再提出来,只能低头叹道:“吾等谨遵院主之命!”

    在场的原本还有史籍楼和凤阁楼的人马,史籍楼与生香书院虽同隶属朝廷管辖,但是多年来一直暗潮汹涌,斗争不断,此时倒是乐看此番情景,袖手在旁。凤阁楼乃江湖势力,原本与朝廷就是势如水火,而凤阁楼最初本就是由玉济翔所创立,此刻面对开派宗师,更是对生香书院与三江龙腾舵的存亡无动于衷,所以在巫展月的想法里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两个强大助力。

    巫展月一点头,还待说些什么,却把话停留在了嘴边,没有说出口。只是目光一转,在巫金科身上巡游了一圈,眼中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臭小子,三叔以后恐怕不能再看着你了,你要快快长大,看尽这世间繁华的一切。那时,你就会知道,繁华的背后,也会有苍凉。所以,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没有书院的庇护,你也要顶天立地的,好好的活下去!”心中念此,纵是千般难舍与牵挂,也将是最后一次的感慨。随即,巫展月内心一阵波澜不惊。

    云涛飘蓬,带来一阵寒风徐徐,刹那吹凉了满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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