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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再放肆我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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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弦着急往府衙去所以竟未曾仔细留意英俊的言行。

    她之所以这般着急,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清晨时候所得的那个梦境。

    就如同上回在岳府门口所见那一幕的后续,阿弦又看见少夫人跟那名“奸夫”颠鸾倒凤的场景。

    只是这一次,她终于看见了那奸夫的脸。

    虽然相信自己并未看错但却也因此开始怀疑这梦境的真假。

    但是这所见实在太过真实,不管是两人的行为还是言语醒来后都清清楚楚,宛若一切都亲身经历过。

    袁恕己曾特意叮嘱过也不知这位大人是不是天生有一种莫名感应能力,居然便歪打正着说中了因此阿弦得了梦中所见后犹豫半晌终于决定全数告知袁大人且不管梦境真伪就让袁恕己自行判断就是了。

    如此阿弦心中喜忧参半,庆幸的是可以跟袁恕己有所交代,但是另一方面,却又因得见这般人伦惨事心头不安。

    来至府衙袁大人已经练了拳,正吃了早饭,见阿弦进来便笑道:“今日怎么这样早?”

    阿弦上前行礼,道:“我有件事想跟大人说,只是不知道真伪几何,但请大人处置。”

    袁恕己放下茶盏:“何事?”

    阿弦上前,将昨夜梦见场景一一告知。

    袁恕己侧耳听着,也难掩满面诧异:“是他?”

    阿弦道:“我见到的是他。”停了停,阿弦道:“大人,若真的是他,这件事越发棘手了,大人还要谨慎行事才好,万一我我说错了,那岂不是坏了两个人的名声?岳家更是因此毁了。”

    袁恕己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太阳初起,两名差人带了一名美貌女子步入府衙。

    这女子正当妙龄,身着素服,正是岳青的遗孀夫人,因忽然被传来此间,不知所措,略有些花容忐忑。

    正边走边打量,头前有个人来到:“大人让我来接。”那领路的差人道:“那就交给十八子了。”

    少妇闻听,定睛细看,认出面前的正是之前在岳家门口一面之缘的十八子。

    阿弦见她打量,向着她点一点头。少妇壮着胆子问道:“这位小兄弟。”

    阿弦回头道:“少夫人也叫我十八子就是了。”

    严氏道:“是,十八子,不知大人为何忽然传我来衙门?”

    阿弦道:“应该是为了尊夫的案子。”

    严氏道:“我亡夫之事,先前你们不是去府里查问过了么,怎地还要特意叫我过来询问?”

    阿弦道:“多半是刺史大人另有用意,我们底下人也不敢妄自揣测,横竖夫人去了就知了。”

    严氏听如此回答,便只垂头随她而行,不多时便到了花厅,公差入内禀报,请了严氏入内。

    这厅内却并无别人,只有袁恕己一人坐在桌后,严氏见并无其他差人,略松了口气,上前见礼。

    阿弦本要退出,袁恕己抬手向她一招,阿弦会意,上前立在旁侧。

    袁恕己扫一眼严氏,果然见是有几分姿色,将手中卷则放在一边儿,道:“严氏,你可知今日本官为何特意叫你前来?”

    严氏道:“妾身实在不知。”

    袁恕己冷笑:“本官是想保存你的颜面才如此,不然,这会儿就是在公堂上了。”

    严氏不安,垂头说道:“大人这是何意我竟不明白。”

    袁恕己又笑了两声,瞥着她道:“你不明白我的话不要紧,只要你明白什么叫恨不相逢卿未嫁是什么就成了。”

    话音刚落,就听严氏惊呼一声,粉脸陡然变作雪白,她抬头瞪向袁恕己:“大人、你说什么?”

    袁恕己笑的冷峭而讥讽:“怎么,听到体己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有些不敢信对么?”

    严氏颤声道:“不,这不可能”

    袁恕己轻描淡写说道:“有什么不可能?是本官不可能知道这种私密体己的话,还是那个人不可能对本官供认你跟他的苟且?!”说到最后,口吻却陡然严厉。

    严氏原本还双膝跪地,如今已经瘫跌在地上,浑身颤抖不休。

    “啪!”是袁恕己一拍桌子,他怒视底下严氏,喝道:“严氏!休要不识抬举!你想隐瞒的那个人早就对本官招供了,怎么,你还想维护他不成?是本官念你是个弱女子,恐怕其中另有隐情,所以不肯听他一面之词,特地开恩在花厅私下询问,不然早就在公堂上大刑伺候了,那时候可就玉石俱焚,你也再无活路!如今你不速速招供实情,还要等到几时!”

    严氏早就神惊魂荡,被袁恕己恩威并施地一番喝问,便双手掩面,痛哭起来。

    阿弦在旁,不由看向袁大人,心中倒是有些钦佩他的演戏之能。

    袁恕己虽从她口中得知内情,却并未轻举妄动,因他知道那位“奸夫”一定不会轻易招认,反会打草惊蛇,故而先从严氏下手。

    又假称奸夫已经供称了,且说出了那句极私密的“体己话”,果然一诈便得。

    严氏呜呜咽咽,哭着将事情供认。

    你道这严氏的奸夫是何人?也怪不得阿弦不敢确信,这人并非别个,却正是岳青的父亲,岳老先生岳冧。

    这位先生跟儿媳苟且、喃喃密语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不似先前所见般道貌岸然。

    那一句“恨不相逢卿未嫁”,也是这位老先生跟严氏苟且之时所说的话。

    据严氏招供,自从她嫁进岳家后,同岳青也算是情投意合,夫妻恩爱,只是好景不长,岳青之父虽看似是个正人君子,实则是个好色之徒,因严氏生得姿色过人,竟把心思打在她的身上。

    严氏哭诉道:“我知道不妥,百般哀求他放过我,可他却一心强迫,终于有一日他将我我本欲寻死,又怕伤及岳青,且舍不得跟他的种种恩爱,只得委曲求全,又不敢将此事透露半分。”嘤嘤地哭了起来。

    袁恕己道:“那么岳青又是如何身亡的?”

    严氏道:“那日公爹又行那不轨之事,不知如何竟给岳青发现了,他一怒之下晕厥倒地,居然、居然就那样去了。”

    袁恕己道:“事情发生之时,岳先生可也在场?”

    严氏道:“他原本不在。听丫鬟报信才赶了来的。”

    袁恕己忖度了会儿:“你可告诉他岳青因何而死的?”

    严氏哭道:“我都说了,我想随着岳青而去,公爹却百般劝慰,又叫人看着我不许自尽是我对不住岳青”说着又泣不成声。

    袁恕己同阿弦对视一眼,便命人先将严氏带下。

    袁恕己道:“你觉着严氏供述的如何?”

    阿弦道:“听着倒是合乎情理。”

    主簿从后出来,将供状递上,袁恕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道:“这下有了证供,可以再传老岳了。”

    审问岳冧却并非在花厅中,而是在大堂之上。

    传了岳先生上堂后,袁恕己便叫人将严氏的那份供状递过去给他看,岳先生从头看完,皱眉沉吟不语。

    袁恕己道:“岳冧,你觉着这份证供如何?”

    岳冧垂首默然,袁恕己道:“岳先生,你如何不答?”

    岳冧思来想去,匍匐在地道:“求大人恕罪,老朽有话说。”

    袁恕己握着桌上的镇纸,淡淡道:“老先生不必疑虑,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岳冧伏身道:“这老朽惭愧之极,儿媳所说,有些的确是真。”

    袁恕己道:“你说有些?”

    岳冧道:“儿媳所说,跟她苟且之事,却是真的,只不过并非是老朽强迫,而是跟她互有意思”

    袁恕己挑眉:“说下去。”

    岳冧道:“她说,慕我的才学同人品,才跟我有了而非上头所说的强行逼奸。另外,青儿发现且逼问她的这一节,我也并不知情,我原先还当青儿是是因为旧伤复发才亡故的,所以心里不忿,还想着给他讨个公道,才壮胆来府衙鸣冤的。”

    袁恕己略觉意外:“据严氏所说,她已告知于你。”

    岳冧道:“也许是她惊吓之下,忘了究竟如何了,她实未曾告知。”岳冧顿了顿,叹息道:“若她告知我青儿是因此事而亡,我也未必肯出头来替他鸣冤”

    袁恕己哼道:“你也算是无耻之极了,居然强占儿妇,如此不伦之举,简直禽兽。”

    “这”岳冧脸皮微微涨红,却忽然说道:“大人,其实倒也不是这般说的。”

    袁恕己诧异:“你说什么?”

    岳冧道:“我同严氏也算是志趣相投而已,并不只是什么勾搭成奸,其实这样的事,原本也是有的”

    袁恕己简直不敢相信:“哦?照你说来,此事竟遍地都是了?你以为世人都如你一样不知廉耻?”

    岳冧咳嗽了声,道:“大人别的不说,就说如今的皇上跟天后当初天后可也是太宗的后宫妃嫔,现在还不是一样的成为”

    “住口!”袁恕己色变,大怒:“你这混账畜生,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胡言乱语说些大不敬的话!再敢胡吣出一个字,不用判案,立刻当场打死!”

    这一句,才吓得岳冧不敢吱声。

    将岳冧带下之后,袁恕己怒极反笑,想骂几句,但细想岳冧的话,居然有些无法反驳。

    阿弦在旁听得真切,见袁恕己脸色不对,便道:“大人,现在该如何处置?他们两个又各执一词。”

    袁恕己道:“又怎么样,不管如何这两人乃是通奸,按照法典处置就是!”

    阿弦瞥他一眼,噤声不言。

    袁恕己心念转动,让堂上差人散去,他才道:“小弦子,你觉着方才岳冧所说的话”

    阿弦道:“什么话?”

    袁恕己喝道:“不要装傻!自然是皇上跟皇后”

    对于当今的圣上跟圣后的传说,阿弦自然也耳闻目染了,叹了口气道:“上行下效,二圣都这样的话”

    “打住!”袁恕己不等她说完,便喝止。

    阿弦无奈道:“问我的是大人,我要说又不许我说,到底是想怎么样?”

    袁恕己不由失笑,想了半晌:“罢了,这种事只当没听见就是了,横竖他再敢攀扯一个字,我立刻就当做大不敬之罪先砍了他。再退一万步,就算是皇上跟皇后之间咳,他们也没有因为两人之事而害死人命,可不管如何,岳青是因为这两人而死。”

    阿弦点头称是:“还是大人英明,二圣可并没因为私情而害死太宗皇帝。”

    袁恕己啼笑皆非,斥道:“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心里知道就行了,不必说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阿弦又道:“还有一件事,如果岳冧说的是真,那也罢了。但如果严氏真的是被他胁迫的,那么也随之被法办,是不是有些可怜?”

    袁恕己道:“这严氏所说的话,几分真假尚且不知,你想,如果岳青是因得知两人的奸情而亡故,岳冧当然心虚,哪里还肯上蹿下跳地要给儿子讨什么公道,我看,必然是那妇人在扯谎!”

    本来以为是无法侦破的疑难悬案,居然这般柳暗花明,袁恕己忍不住有些得意。

    他并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只负责断明黑白,其他的绝不多想。

    想到是阿弦发现了重大线索,正要嘉许两句,定睛看时,却不见了阿弦的身影。

    阿弦出了府衙,望着缩在府衙对面街角的那道影子。

    那“人”正仰头往府衙里头看,碍于官府神威,无法闯入,忽然若有所觉,也看见了阿弦。

    阿弦迈步走了过去:“岳公子。”

    这自然正是岳青,他神情颓然,郁郁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袁大人是不是已经”

    阿弦道:“是,袁大人已经知道了岳先生跟少夫人的事。”

    岳青张了张口,复又颓丧低头。阿弦道:“你之前拦着我,是怕家门名声败坏,还是担心其他?”

    岳青沉默了会儿,终于缓缓矮下身子,蹲坐在墙角,喃喃:“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羞愤或者是害怕。”

    阿弦问道:“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岳青举手抱着头,低声道:“我明明那样喜欢她,想不通她为什么竟是这样水性杨花我又明明甚是敬重父亲,却想不到他居然,居然”

    他的头忽然又巨痛起来,从两年前被陈大打伤后,阴雨天或者情绪起伏之时都会疼痛难忍,就算做了鬼也是一样。

    阿弦看着他忍痛之态,忍不住也蹲下身子,抬手抚向他的头上:“没事了,你不用再多想了。”

    岳青缓缓抬头,眼里仍是重重迷惘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十八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当他目睹那一幕的时候,所有的认知都在那一刻被推翻,岳青无法承受,他却不敢立刻闹出来,因为那是他钟爱的娇妻跟向来敬重的父亲。

    后来,他在房中质问严氏,严氏却并不惧怕,反而讥笑道:“这有什么?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岳青被她这种不知廉耻的模样惊呆了:“你、你怎么能”

    严氏道:“我怎么不能,远的不说,就算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上皇后,又干净到哪里去了,皇后娘娘还是太宗的妃嫔呢,也同样是儿子占了老子的女人,你何必计较太多。”

    岳青只觉的头疼如裂:“可是、可是我们”

    “恩爱对么?”严氏冷冷地瞥他一眼,眼神里却带着鄙夷跟嘲弄:“你自己的本事你难道不清楚?还敢跟我说呸!”

    他本以为自己的妻子纵然不是什么“贞妇贵殉夫”那一类刚烈女子,也绝对不可能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妇,没想到非但是荡妇,且是寻常的娼妓都望尘莫及的贱人。

    岳青眼前发黑,再也难以自控,只觉得头嗡地一声,便“晕”了过去。

    其实,在此后挺长一段时间里,他几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他游荡于府内,憎恨这所有,同时悲愤难当,却又无处宣泄。

    后来,看到来查案的阿弦的时候,他忽然又羞愤起来,生恐自己的遭遇被世人知道,所以对阿弦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抵触感,还试图阻止。

    按着岳青手背之时,鬼魂心中所念念不忘的,阿弦也看的清清楚楚。

    定了定神,阿弦道:“你当然想不明白,其实我也想不明白。”

    岳青不解。

    阿弦同他对视片刻,忽问:“招县的那件事你可知道了?”

    岳青道:“我听他们说起过。”

    “他们”,自然不会是人类了。

    岳青犹豫了一下:“他们说,那老夫人如今正在底下受苦。”

    阿弦点头:“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有的人就算看见一只猫狗挨饿受冻,都会忍不住伸出援手,当然很难想象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心肠歹毒的人。严氏跟岳冧的所作所为你不懂,其实也不需要去懂,因为你跟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他们虽然看着像是人,实则阴暗歹毒,丧失人性,早就不能称之为人。”

    岳青苦笑:“或许,但是,我曾那么喜欢、敬重”

    阿弦道:“你并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恶的也是他们。”

    岳青忽然欲哭:“十八子我、我气不过,她竟不觉着自己有丝毫错”

    阿弦道:“他们会付出代价,活着的时候,是袁大人这样的人去惩罚他们,死了之后,就会像是欧老夫人那样而你不必理会,你会有自己的路,跟他们全然不一样的路。”

    岳青是鬼,鬼本没有泪,但是他的眼中却有些亮闪闪地。

    许久,岳青缓缓地吁了口气,他摸摸头道:“我觉着好生轻快,我的头终于不疼了。”他慢慢站起身来,显得十分惊喜。

    阿弦知道他心结已去,却也是时候该去他的路了。

    阿弦轻声道:“希望你下辈子不会再遇见那些恶人,也望你的真心会有所归。”

    岳青点头:“多谢你,十八子,我记住了。”他向着阿弦一笑,越过她往前而行,就像是前方有什么在指引他一样。

    他的身上泛起淡淡的白光,慢慢地消失在阿弦眼前。

    阿弦回头凝望,眼睛微红,唇边却有一抹欣慰的笑意。

    然后她目光下移,脸上的笑仿佛腊月里的水滴,陡然凝结成冰。

    就在正前方的阴影中,赫然站着的,却是那个曾跟阿弦照面过多次的残缺不全的恶鬼。

    阿弦正是心神放松的时候,猛地受惊,下意识后退一步,便想离开。

    可就在这一刻,那鬼魂却以极快地速度冲了上来,阿弦叫道:“你干什么”

    还未说完,阴风扑面,身上骤然冷却。

    且说袁恕己因这一宗公案眼见将顺利完结,颇为得意,又看阿弦一声不吭就不见了,他本不想理会,低头看了会儿文书,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便索性放下公文,走出来透一口气。

    正在闲看府衙景致,忽然间两个差人经过,且走且说道:“这十八子兴许是真的有些能为,不然大人如何把他调到身边儿呢?”

    另一个道:“那招县的事儿闹得如此骇异,我未曾亲眼见到,不知如何,但是方才的情形我却是看的极清楚,那墙根儿下明明并没有什么,他却蹲在那里,对着那边喃喃说话,竟好似真的有那什么一样,咦,怪吓人的。

    袁恕己因站在树荫底下,那两人并未发现,且说且去了,袁恕己见他们走后,心念一动,便往外而去。

    待出了府衙大门,果然看见斜对面的墙根下,阿弦对着“虚空”不知说些什么,顷刻她回头,似乎在目送人离开。

    袁恕己本能地想笑,却又忍住,正心情复杂地凝视,却见阿弦脸色大变,好像看到什么极可怕的东西,往后退了出去。

    袁恕己到底跟她相处的有段日子了,见状便往前几步,下了台阶:“小弦子!”拔腿往那边儿而去。

    他的身形极快,瞬间便来至阿弦身旁,却见她已经站住双脚,立在原地,竟未动弹。

    袁恕己松了口气:“你方才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你是”

    还未说完,袁恕己忽然感觉不对。

    他垂眸细看阿弦:“小弦子”

    阿弦不答,只是低着头,双手垂在腰间,手指无序乱动,然后,她往前挪出一步。

    袁恕己喉头一动,举手捉住她的肩头:“我跟你说话呢”

    阿弦才抬起头来,袁恕己发现她的目光呆滞,直直地盯着他,这种眼神,就仿佛是在看着一个不折不扣的陌生人。

    袁恕己浑身冷彻,他猛地松开手:“你不是小弦子?!”这一句话脱口而出,他才彻底醒悟,厉声道:“你是谁?”

    阿弦一声不吭,转身便走,走路的姿势也大非平常。

    袁恕己一把攥住她的手,她却反手一掌拍来,出招竟极凌厉。

    袁恕己大吃一惊,正要打起精神再上,却见一匹马远远奔来,正是一名递送公文的差人,因看见刺史大人在此,便打马而来,相隔十几步便翻身下马,行礼道:“大人,豳州大营的公文”

    袁恕己哪里来得及理会这个:“走开!”

    阿弦却低低道:“豳州大营”一错眼的功夫,竟纵身往那来人扑了过去。

    袁恕己不知她要如何,忙追了过去,只听她叫道:“苏柄临!”

    袁恕己吓了一跳,阿弦的身法居然极快,越过那公差,奔到马儿跟前,手握缰绳,一个翻身便跳了上去,继而抖落缰绳,拨转马头。

    这动作一气呵成,袁恕己亦看呆了。

    他瞧过很多次阿弦上马下马,却没有一次如这样熟练,那种训练有素之态,就仿佛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中之人。

    忽然想到那句“苏柄临”,袁恕己虽不知到底发生什么,却也知道大事不妙,跟着往那处追了两步,毕竟人家骑马,哪里追的上,忙道:“备马,快些备马!”

    “阿弦”骑马飞奔过府衙长街,拐了个弯,闯向前方的闹市大街。

    食街上,老朱头正张好了摊子,忽然听人说:“那不是十八子么?”老朱头只当阿弦来了,喜滋滋回头看时,却见阿弦骑着一匹马,风也似地从前方奔来。

    因将正午,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但是阿弦竟全然不顾,也没有任何避让之意,马儿狂奔之时,一路上行人躲闪不及,有人惊声尖叫。

    有人道:“这是在干什么?有什么急事不成?”

    也有的说道:“十八子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忽然“汪汪”一阵乱叫,是玄影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急急地向着马儿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老朱头正在发呆,不知道阿弦是为了何事如此匆忙,猛然听见路人说“脸色难看”,又听见玄影躁动不安的叫声,老朱头一个激灵,忽然把手中的勺子扔的老远,一拍大腿道:“糟了糟了!”

    食客们吓得看去,见老朱头撒腿就跑,有人道:“朱伯伯,你干什么!”

    老朱头也不回答,头也不回跑的极快,那略显肥胖的身影在眼前晃了两晃,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剩下摊子上的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良久,有人道:“这是怎么了,小的发疯,老的也发了疯了”

    老朱头因发现阿弦的异状,急急忙忙追了上去,才拐过弯,却恰好又看见袁恕己骑着一匹马,同样疾风闪电似的追了出来。

    两人陡然相遇,老朱头叫道:“袁大人,我们弦子”

    袁恕己马速不减,道:“我知道,我正是要去追!”说话间,那马儿已经嗖地往前急奔去了。

    老朱头本能地跟着追出十几步,却陡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刹住脚:“不对,这会儿只怕拦不住是了是了,英俊!”

    到底是跟阿弦打小儿一块生活的,老朱头很了解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但是想到方才那个“阿弦”的气势,老朱头心里打怵。

    且幸好有袁恕己跟着追过去,但是到底怎么样且还不知道呢。幸而在这千难万难里,老朱头想到了一个法宝。

    他立刻转身,竟往家中方向狂奔而去,心中想道:“你啊你,阿弦常说你管用,这个要人命的节骨眼儿上,你可一定要真管用才好。”

    老朱头一番夺命狂奔,以超常的速度跑回家中,猛地推开门,扯着沙哑的嗓子叫道:“英俊!快来救命!”踉踉跄跄跑进东间,撩起帘子定睛一看,心陡然凉了大半截。

    眼前的炕上,空空如也,老朱头目光慌乱四顾,屋里哪儿有英俊的影子,他忙退回来,一边儿大叫一边儿四处找寻,却都是一无所获。

    心里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其实,从昨儿晚上偶然听见英俊跟阿弦的对话,以及今早上英俊的举止,老朱头已经猜到了那个可能,但是他并没有将这种可能放在心上。

    谁知道这么快,就给了他迎头一击!报应似的。

    先前他百般丧谤,绞尽脑汁想要“朱英俊”离开,这倒好,他果然离开了,而且是选择在这样一个急需要他救命的时候!

    袁恕己打马急追,眼见将到城门处了,他急着大叫:“拦住,别让他出去!”

    然而那些守门的士兵们都认得阿弦,又且知道阿弦已经是府衙的人了,见她飞马而来,只当有什么紧急差使,哪里敢拦住?偏袁恕己离的远,众人只听见刺史大人厉声大叫,还在竖起耳朵听叫的什么之时,阿弦已经冲出城门!

    袁恕己咬紧牙关,如今什么也不说了,马蹄声如同惊雷,也急过城门。

    与此同时,听见“汪汪”乱叫,袁恕己侧目一看,却见是玄影,几乎跟他一块儿,双双出了城。

    这种紧急时刻,袁恕己仍忍不住笑道:“好狗儿,你果然有灵性,知道你主子遭了难了?”

    一人一马一狗飞奔出城,袁恕己骑术高明,同前方阿弦之间距离逐渐缩短,正急急追赶,前方已到了分岔路口,一条是往豳州大营,另一条却是往临县,穿过临县便是长安的方向。

    “阿弦”自然选择了豳州大营方向,袁恕己想到那句“苏柄临”,不寒而栗,马蹄踏过地面,泥土四溅。

    可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袁恕己当然是追着“阿弦”而去,可是玄影却奇异地选择了往临县的那条路。

    袁恕己人在马上,只当那狗儿失心疯认错路,连叫了几声“喂”,那边玄影却报以“汪汪”几声,仍是头也不回地狂奔去了。

    袁恕己气极又笑起来:“好畜生,我才夸你有灵性,你就发了疯了,你主子明明在这条路上,你是眼瞎了呢还是故意要自个儿逃走?”

    袁大人只得感叹“畜生到底是畜生”,一边咬牙直追。

    很快地,两匹马间的距离越来越短,袁恕己喝道:“给我停下!”

    那边儿却理也不理,置若罔闻。

    袁恕己见这样僵持不是解决之道,何况如何强上前拦住的话,还怕惊了马,伤了阿弦就不好了。

    幸而他是个机变之人,心中很快有了主意。

    就在两匹马并辔而行之时,袁恕己大喝一声,整个人自马背上跃了过来,不顾一切地往旁边的马儿身上扑去。

    那边儿的“阿弦”也没料到他会如此,猝不及防,便给他抱了个正着!

    袁恕己将人抱在怀里,忽然突发奇想:他先前两次邀请阿弦同乘一骑,都遭到拒绝,没想到却是在这种特殊情形之下,“如愿以偿”。

    虽知道如今不是说笑的时候,袁大人心里仍禁不住有啼笑皆非之感。

    可他却一时大意,忽略了这个“阿弦”的战斗力。

    虽然被困在怀中,阿弦却陡然提肘,用力往后撞去。

    袁恕己毕竟还当是阿弦在怀,哪里提防如此,肋下顿时生疼,几乎怀疑被撞断了一根肋骨。

    他却也强悍,硬是不肯撒手,“阿弦”却兀自拼命挣扎不休。

    袁恕己忍疼笑道:“你还想逃到哪里去?老子是死也不会撒手的,听好了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赶紧给我滚出去!”

    前方渐渐拐弯。

    身下的马儿长嘶一声,大概是觉着两人在身上不胜负荷,且这两人又还在乱闹,马儿在拐弯之时,略一趔趄袁恕己暗念一声“不好”,本可以稳住身形,奈何怀中的人并不配合,两人扭打之中,双双从马上落了下来!

    将落地的时候,袁恕己还不忘将阿弦死死地困在怀中,尽量用身子护着她,免得在跌落之时,折手折脚,岂非罪过。

    背部落地,不知硌到什么,袁恕己疼地“嘶”的一声。

    “放开我!”怀中的人尖声大叫。

    袁恕己听着这声儿中气十足,便知道并未受伤,可是这鬼赖着不走,挣扎的又如此坚韧持久,却叫人无计可施,袁恕己咬牙道:“你到底是谁,找苏老将军做什么?”

    “阿弦”大声叫道:“我要报仇!你不要多管闲事!”

    她趁着袁恕己负伤吃痛的功夫,奋力一挣,居然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袁恕己上前拉住,阿弦回身,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袁恕己眼前发黑,本能地挥拳也要打回去,拳头尚未落在阿弦脸上,便已经醒悟。

    但他虽然手下留情,“阿弦”却管不得这么多,复一拳打来,袁恕己不敢跟她硬碰,只得后退:“你再放肆,我就不客气了!”

    正在僵持之时,袁恕己耳畔听见“汪汪”地乱叫声,他苦笑:“这野畜生终于发现追错方向了么?”

    忽然他一怔,转头看向玄影叫声传来的方向,原来在狗叫声之外,他还听见了骨碌碌地车轮转声,仿佛有一辆马车,正也风驰电掣般往此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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