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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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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思邈正是当世最负盛名的一位得道高人纵然是在豳州那种偏僻乡野,孙老神仙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更有许多关于他的奇异传闻。

    每当阿弦因为鬼神之事而受伤,老朱头无能为力之余,常常感叹:“倘若能有机缘遇上了老神仙倒是可以让他帮你诊看一看,虽说这并不是病但以老神仙那样的高人高修只怕也会看出症结、帮你治好了也未可知。”

    那时候阿弦还小,老朱头多说了几次,阿弦便记得十分牢靠在她满怀憧憬的想象里孙思邈便是个白须白发十分慈祥且又无所不能的老仙人的形象就犹如年画上那三星福禄寿里的寿星公一般可敬可爱。

    没想到进了京都后第一次听说孙老神仙的名头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糖人掉在地上越发添了几分惊心氛围,阿弦问道:“阿叔怎么了?”

    贺兰敏之见她急切想要知道,反而道:“我忽然不想说了。”

    故意又左顾右盼,敏之拂拂衣袖跺跺脚:“这儿实在污糟的很叫人无法落脚你就算留在长安也该选个高点儿的枝子才是。”

    敏之说着欲走,谁知才转身,只听得脚下咔嚓声响把先前那个无头的七仙女也踩得粉碎。

    阿弦看着地上两个碎了的糖人,这下子什么“意头”也没有了。

    玄影先前始终跟在阿弦身侧,此见糖人落在地上,玄影走过去舔了口,大概是不合口味,便又退了回来。

    敏之因也多看了玄影一眼,忽道:“咦,它的项圈呢?”

    一句话提醒了阿弦,她举手入怀中,将那黄金项圈掏出来。

    敏之的神情越发诧异,从阿弦手中将项圈接了过来,皱眉问:“是谁解开机关的?陈基?不对那小子没这样能耐,总不会是你自个儿吧?”

    阿弦道:“贺兰公子,我阿叔到底怎么样了?”

    敏之转动手中的项圈:“问你的话,你一句也不答,难道指望我好生回答你?”

    阿弦道:“若贺兰公子问的是项圈,是一个新认得的朋友帮我解开的。”

    敏之挑眉:“你才来长安多久,就能认得这样了得的朋友?”能解开京内御用巧匠的独门机括的,自然绝不会是寻常之人。

    阿弦谨慎道:“巧合而已。”

    敏之目光转动:“那我再问你,当初你跟崔晔相遇的时候,他是如何?”

    阿弦咬唇:“阿叔崔天官并不算很好。”

    敏之道:“如何一个不好法儿?”

    阿弦道:“他双目失明,且”踌躇不言。

    不防敏之轻声说:“他可是失去过往的记忆了?”

    阿弦本忌惮不肯透露,谁知他已知道。

    敏之看见她的神情,就明白自己说对了。

    敏之便道:“原来从那时候起他就是这样了,正跟老神仙说的一样。好,你既然乖乖回答了,我也不欺你,老神仙说,他不知为何伤了头,如今头颅里头似有个血团,所以才会导致目盲以及失忆之争,而且这血团有些凶险,现在虽好端端地,可倘若一个不适当,血团炸开的话,人就会死。”

    阿弦慢慢地后退了两步,一切跟她所知的俨然契合,却又有致命不同。

    玄影如有感知,喉咙里发出低低地呜鸣,不住地仰头看阿弦。

    敏之看着她面上难过的表情,本还想说几句调笑言语,可不知怎地竟有些无法出口,他沉默片刻,挥挥衣袖,转身仍往门口走去。

    敏之迈出门槛,将下台阶时候回头道:“小十八,以后你就住在长安了?”

    阿弦黯然:“我不知道。”

    敏之道:“你要是留下倒好,长安只怕不寂寞了。你可知道,这里太多面目可憎的人了,至于你”他的脸上透出一种似笑又似出神的表情,“你虽然也蛮讨人厌,不过不过倒是有趣的很。”

    敏之仰头笑笑,这才出门。

    他乘车一路离开平康坊,过春明大街,马车拐向朱雀大街,直直地往皇宫而去。

    而在平康坊的院内,阿弦望着空空的门口,站了半晌,方蹲下身子。

    她看看地上那两个粉身碎骨的糖人,端详了半晌,举手将糖人们拢在一块儿。

    从厢房里拿了个小铲子,在墙角挖了个洞,阿弦将糖人们撒了进去,这一会儿,也分不清哪个是七仙女,哪个又是董永了。

    阿弦又盯了半晌,方将土又填埋妥当。

    她做完了这一切,看看日色已经过了正午,陈基原本说中午得闲便会回来,可已经是这个时辰了,只怕他另有要事耽搁。

    阿弦本要回屋,却忽地想到贺兰敏之先前说的那句“也不知能不能回来”。

    心怦怦乱跳,阿弦推开门,领着玄影一路往京兆府的方向而去。

    从平康坊到京兆府也并不算太远,阿弦正赶路,听有人叫道:“十八弟!”

    阿弦只觉声音熟悉,回头看时,才见原来是宋牢头,带着两人从另一侧而来。

    阿弦忙止步,那边儿宋牢头已经撇下那两人走了过来:“十八弟这是去哪里?差点儿跟你错过。”

    阿弦道:“找我大哥。”

    宋牢头道:“你是去府衙么?不如别去,我才从府衙出来,并没看见张翼。”

    阿弦惊道:“大哥一大早儿就出门了,怎说不见人?”

    宋牢头也觉诧异:“你说什么?我特意找过了,见他不在,还当他的伤势有变,所以想去你家里看看呢。”

    贺兰敏之的那句话又在耳畔回响,阿弦的脑中轰隆隆作响。宋牢头的问话几乎都没听清。

    忽然手臂被人一握,是宋牢头见她脸色不对,便问道:“十八弟,你怎么了?难道是张翼有事?”

    阿弦道:“我、我担心大哥出事了。”

    宋牢头变了脸色,忽然把阿弦往路边儿拉了拉:“你跟张翼不畏权势,同李义府家里相抗之事,半个长安都知道了,又有谁敢对张翼不利?难道说是”

    他沉吟未说下去,阿弦却已知情:“哥哥说的,是李家的人?”

    宋牢头沉重地点了点头:“如果是李家的人豁出去借口为难,那可真是、棘手的很了。”忽然他又皱眉:“但是按理说李义府是个知道进退的人,不至于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重下手,这其中是不是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阿弦陡然想起昨夜所经历的鬼嫁女的遭遇,宋牢头叹道:“十八弟,我很敬重张翼兄弟的肝胆义气,我虽官职卑微,但幸而也认得几个兄弟,众人拾柴火焰高,上次跟你说的若有为难之处且一定要告知的话,并不是客套而已。”

    阿弦不知陈基现在境遇如何,心如油煎,又见宋牢头情真意切,且当初在牢房的时候,也多蒙他一直照料,阿弦道:“哥哥上次问我刘武周景城山庄的事可还记得么?”

    宋牢头道:“这个自然记得,难道跟此有关?十八弟快说详细,我们彼此参详。”

    阿弦便笼统将景城山庄嫁女,遇到强人袭击,将新娘子抢了去,以及昨夜所见那强盗将抢来的女子藏在斗室里行强奸之事。

    宋牢头脸色泛白:“十八弟是如何知道的?”

    阿弦道:“哥哥不必问,我虽知道这些,却也并不知到底几分真假。”

    宋牢头踌躇,并未追问:“当日你在府衙说了这句,我看那李洋并不似是个知道底细的模样,如今李府的举止有异,十八弟,我有个大胆的猜测,或许你说的这件事,跟李义府有关。”

    阿弦深吸一口气:“现在该如何行事,我怕怕他们害不了我,却去向大哥下手,倘若大哥有个万一,我岂非万死莫辞?”

    宋牢头闻听,忽道:“说来,我有个认得的兄弟,跟我讲起了一件异事。”

    阿弦不知他是何意思,宋牢头道:“听说数天前,周国公去了李府,古怪的是,向来听闻周国公跟李义府等人并不和睦,原来周国公去李府,是跟李义府大吵了一架。”

    阿弦惊诧:“吵架?”

    宋牢头道:“总之是大闹了一场,不欢而散,李义府还因此进宫告了周国公一状。”

    宋牢头的消息果然灵通,平康坊这样龙蛇混杂的地方,原本消息是最快的,但这些事阿弦丝毫都未听闻。

    阿弦不解宋牢头因何对自己提起这件,宋牢头道:“十八弟,那李府原本针对你,忽然这样偃旗息鼓,你不觉着奇怪吗?”

    阿弦这才明白:“哥哥是说,难道是周国公”

    宋牢头道:“周国公也算是个妙人,满朝文武没有敢招惹他的,我倒是听说他对十八弟也是另眼相看,若说他为了十八弟出头,李义府当然不敢再对十八弟如何了。转而对付张翼”

    说到这里,又道:“另外,不知你是否知道,你提到的刘武周景城山庄的案子,其实在十多年前,京城里也有人查问过,只可惜毫无线索,半途而废不说,连那主持追查的人也都被牵连。”

    阿弦道:“有这种事?不知是谁在追查此案,又有什么线索?”

    宋牢头摇头叹道:“就是因为线索少的可怜起因是一名景城山庄里逃了出来的下仆,当街拦住了一位朝中大官的轿子,竟是状告李义府杀了景城山庄满门等”

    阿弦问道:“这人如今何在?既然有了人证,怎么还不能定罪?”

    “你听我说,”宋牢头道:“就在李义府上奏了那份废后立武的折子后,这人就离奇暴毙,案子也无以为继,本来因有嫌疑要被贬官外地的李义府也由此而飞黄腾达是,这件事长安的老人都知道。”

    宋牢头说完后,叹息道:“这案子牵扯至今,仍旧不能真相大白,罪魁祸首自然是首恶未除,如果还因此而牵连十八弟跟张翼,就不知怎么说了。”

    两人正说着,就见宋牢头一名手下匆匆而来,道:“大事不好了,方才兄弟们追查到,先前有一辆李府的马车在平康坊载了一个人去了,看样貌像是张翼。”

    几乎与此同时,大明宫中。

    太平公主趴在桌上,眼睁睁地看着放在眼前的那枚黄金项圈。

    连武后带人走了进来都不曾发觉。

    直到武后在对面儿坐了,太平才看见:“母后!”

    她欲跳起来行礼,武后已经按住她的手:“这几天你是怎么了,人恹恹地,又总想着往外跑,可是哪里不适?”

    太平公主道:“母后,我很好。”

    武后扫过那枚项圈,笑道:“我怎么听说,你前儿还跟着你表哥跑去了平康坊呢?”

    太平道:“是谁这么多嘴?”

    武后脸上的笑收了几分:“这么说是真的了?你跑去平康坊做什么,难道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龙蛇混杂的,你是万金之躯,如何竟这样不知轻重?”

    太平道:“我又不是去玩耍的,母后,我只是去找阿黑罢了。”

    武后道:“你是说前几日你得了的那只狗么?你还特意让工匠打造了这个黄金项圈。”

    武后将项圈拿起来,在眼前细看了片刻:“实在是太奢费了。但据我所知,那狗儿不是已丢了么?你还想让我发诏令,让天下人帮着你找,实在异想天开地胡闹怎么,找到了?”

    太平点点头,继而又摇头。

    武后笑道:“这到底是怎么?”

    太平道:“虽然找到了,可、可并不是我的。原来阿黑早有主人了。”

    武后诧异:“已经有了主人?它的主人就是平康坊之人?”

    太平叹道:“是啊。”

    武后道:“如今阿黑并未回来,项圈却回来了,莫非,你去平康坊那次,只把项圈要回来了?”

    太平笑道:“我哪里有那个闲心思?当时听说崔天官回来了,我便急急跟表哥回宫,早忘了项圈了。”

    武后道:“方才你表哥来过,想必是他帮你要回来的。”

    太平拍掌笑道:“都说母后事事都知道,原来这个表哥没告诉你。都不是,表哥说,是阿黑的旧主人自个儿摘下来还给他的。”

    武后忖度道:“且不说这项圈等闲之人取不下来,以这项圈的名贵,足够寻常百姓一辈子的生计了,此人竟能主动交还?或许是他知道这项圈是宫中之物,所以不敢藏匿也是有的。”

    太平眼前顿时出现那个在雪中打扮的古里古怪手中提着扫帚的人,不由一笑:“我看他不是那样胆小谨慎的人。”

    武后见她乍然露出笑容,便问道:“哦?那又是怎么样?”

    太平道:“那人挺有趣的,大不了我几岁,对了,表哥还跟他是相识呢。就是上次打了李洋的那个人!”

    武后略略惊动:“你是说,阿黑的旧主人,就是打了李义府三子的那人?”

    太平点头,武后笑道:“这倒果然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物,只是你说他大不了几岁,如何就能打伤身为千牛备身的李洋?难道我朝中的将军就这样脓包,连个小小少年也敌不过?”

    太平道:“听表哥说起,他年纪虽小,人却厉害,看得出表哥很喜欢他。”

    武后眉头轻轻一皱:“让敏之也另眼相看的人物?”

    “是啊,表哥说他是个有趣的家伙,”太平随口说道,她又拿起那项圈,恋恋不舍地说:“阿黑啊阿黑,我真的很喜欢你,但你为什么要有主人呢?”

    武后本来正在沉思,闻听这话,又打量太平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笑道:“太平,难道母后没教导过你么?自己看中了的好东西,就要尽力去争取。当然,一只野狗,无足轻重也就罢了,你去御苑随便挑只”

    话未说完,太平道:“我不喜欢别的,只喜欢阿黑。”

    武后又皱眉,声里带了几分肃然:“若真的心心念念放不下,那就想法儿尽力去争去取就是了。堂堂的公主,连一个平康坊的百姓都争不过,却在这里自怨自艾,难道师傅没教你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太平愣怔,殿外却有个内侍匆匆走了进来,行礼后在武后耳畔低低说了句什么,武后道:“他竟敢如此?”

    内侍道:“千真万确,如今这几句已经都传开了。”

    武后脸上露出几分怒意。

    太平问道:“母后,怎么了?”

    武后敛了怒容,仍带笑道:“并没什么大事。”她正要出殿,又止步道:“是了,以后你不要总是跟你表哥厮混在一起。”

    太平叫道:“这是为什么?”

    武后道:“他有时候也太不像话了,平日里在自个儿家里闹一闹也就罢了,前儿还跑去李义府家里大吵大闹了一场,几乎引发朝臣殴斗。”

    太平捂嘴一笑:“昨日我看见李义府气急败坏地进宫,就是为了告表哥的状么?”

    武后叹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别再跟你表哥走的那么近。”

    太平道:“我就这几个亲戚,不跟表哥走的近,难道跟李义府走的近?谁是外人谁是自己人我还是分得清的。”

    武后斥责道:“不要胡说。”斥罢,面上露出宠溺的笑:“你好生歇会儿吧,也不许再为了那只狗长吁短叹了,得亏是一只狗,不然可如何了得”

    武后未曾说罢,便带人离去。

    身后太平望着母后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拿起桌上的黄金项圈,口中却道:“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母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我去抢么?”

    且说阿弦因听说陈基被李义府的人带走,便在宋牢头的带领下,往李府而来。

    正过春明大道的时候,便见一辆马车沿街驰来,阿弦因焦急要去李府,并未在意,倒是身旁的玄影“汪汪”叫了两声,歪头看着马车的方向。

    经此“提醒”,宋牢头身旁一个狱卒道:“是崔府的车马,难道里头乘坐的是崔天官?”

    阿弦依稀听清他说的什么,百忙中回头惊鸿一瞥,却见一辆马车正跟自己背道驰离,其实相隔并不很远。

    她先前还苦于不知道英俊的下落,后来又为此求问于贺兰敏之,可又如何能想到,就在这性命攸关的刹那,竟会跟他不期而遇?

    心底那个想要扭头追上这马车的念头,却在眨眼间转瞬即逝。

    阿弦回过身来,脚不点地地往前飞奔而去。

    玄影本斜向那马车方向,似要追过去,但看阿弦仍是选择了往前,玄影也只得扭头追上阿弦而已。

    但就在玄影大叫的那时,在飞驰的崔府车驾中,有人问道:“是什么声音?”

    赶车的车夫道:“您说的可是方才忽然叫起来的那只狗?”

    沉默,车中人猛地道:“停车!”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而这会儿阿弦等也都头也不回地拐过弯儿。

    车中人问道:“你可看见那狗了?他周围还有什么人?”

    车夫回头,只看见几道影子鸡飞狗跳地消失,车夫道:“仿佛是只黑狗,方才只隐约看见几个公差打扮的似有急事,匆匆跑了过去,爷是想要追过去么?”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那人道:“不必了,继续赶路。”

    眼见李义府的府邸在望,阿弦也逐渐冷静下来,她停下步子,拦住宋牢头等,道:“宋哥,李家势大,且这件事是我惹出来的,你们不要跟着过去,免得被牵连其中。”

    宋牢头跟身旁两个狱卒面面相觑,然后笑道:“十八弟,说实话,原先我们的确都不敢跟李府硬碰,但当初张翼连命都豁出去了,我宋某人如何还能当缩头乌龟?所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就算这李府是刀山火海,也定要陪你走一遭。”

    阿弦深为感动,但想到薛季昶的前车之鉴,便道:“宋哥的心意我领了,但若我们一同前去,而这李府当真是龙潭虎穴的话,岂不是所有人都陷在其中了?宋哥不如为我把风,若李府异动,我出不来的话,以后的所有倒要拜托”

    宋牢头目光闪烁:“十八弟”他皱眉想了片刻,“好,我答应你。若你有个不测,我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报仇。”口吻异乎寻常地严肃。

    阿弦别了三人,往李府门口而去。还未到跟前儿,就被人拦住喝问。

    也不知阿弦说了什么,有一名仆人转身回府,半晌出来,就领着阿弦入内了。

    目送阿弦进了李府,宋牢头身旁一人道:“当真看不出来,这少年竟是这样胆大义气之人。”

    宋牢头道:“现如今就算许多大人,都比不上这孩子的半分胆识。”

    手下忽然又问:“大哥,十八子初来长安,毫无根基,现在只身进李府简直如羊入虎口,假若当真有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宋牢头道:“你们只以为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乡野小子,可如果当真毫无根基,为何沛王殿下亲自为他出头?为什么周国公也有维护之意?更不必提那个”

    语声一停,却又换了一副口吻:“我有一种预感,让长安城翻天覆地,只怕都在十八子的身上!”

    阿弦被李府的下人引进宅邸,走了足足一刻钟,才进了堂中,所见种种,皆极尽奢侈华贵之能事。

    才在堂下站定,就听有人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十八子?”

    从偏厅进来一人,浓眉黑须,容貌有些偏阴郁,身着绛红袍子。这人正是李义府。

    阿弦拱手行礼。

    李义府笑道:“之前派人前去请你,你拒而不从,今日为何自己登门?”

    阿弦道:“请恕罪,听说我大哥张翼先前被贵府的马车接走,我有急事,故来寻他。”

    李义府道:“你是说陈基么?”

    阿弦心中微惊,李义府道:“你大概不知道我为何知道他的名字,是他自己告诉我的,我请了他来是真,但我们相谈甚欢,半个时辰前我已经派人送他出府了。”

    阿弦半信半疑。

    李义府道:“难道你不信?还是说怕我对他怎么样?”

    阿弦道:“我大哥什么也不知道,相爷不要选错了人。”

    李义府一怔,旋即笑道:“这话有趣,那么你说我要选谁,你么?”

    阿弦道:“相爷心知肚明。先前李府派人几次三番为难我,难道只是为了报复我得罪了令公子么?还是别有所图?”

    李义府看了阿弦半晌,才说道:“你说对了,我的确另有所图。我所图的,十八子你大概也猜得到,既然如此,你何不开门见山地当着我说出来?”

    两人对视之间,阿弦耳畔蓦地又听见粗重的喘息声,从模糊到清晰,仿佛贴近自己耳畔一样,那个声音道:“乖乖地不要动,否则的话就杀了你!”

    阿弦紧闭双唇,从幻境里定睛看向李义府。

    李义府正因她不语,上前一步低声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或者说从哪里听说了些什么?”

    这一把声音,跟方才在耳畔响起的那一声,一模一样。

    阿弦道:“你做了什么?”

    李义府一怔:“嗯?”

    阿弦道:“景城山庄的那个新娘子,你对她做了什么?”

    李义府猛然倒退一步,双眼透出几分凶戾之光,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你说什么?”

    阿弦对上那凶狠的眼神,昨儿晚上暗夜里所见的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也逐渐浮出水面,这是一张年青的,虽有些清秀但戾气更重的脸,却因为兽性大发而隐隐紫涨。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手攥着一把青丝,将底下的人猛地一拉。

    那人被迫无力仰头,露出一张惨遭蹂躏的雪色容颜,雪白的脖颈几乎要往后折断。

    阿弦无法控制自己的所见。

    而这种所见中的情绪也直接影响了她。

    阿弦无法克制,浑身战栗,指着李义府道:“你从景城山庄将她掳劫回来,你强暴了她!”

    虽然已经事先屏退了下人,但听见阿弦的话,李义府仍忍不住又扫向门口处。

    不为人知的隐秘陡然被揭破,就好像心底的尘垢被掀翻于太阳底下,让李义府有瞬间的窘迫恼怒。

    但毕竟是大风大浪里翻腾过来的权臣,李义府很快镇定下来:“你怎么知道?”

    阿弦道:“我当然知道,因为真相就是真相,不管过去多久,有没有人证物证,天知地知,神知鬼知,你知我知。”

    李义府的嘴角抽搐了数下:“告诉我,你是从谁哪里听来的?”

    阿弦道:“我说出来你也不会信。”

    李义府道:“你原先住在豳州桐县,从未离开过桐县,近来上京都,在途中才路过景城。你是在那时候听什么人妖言惑众了是不是?”

    阿弦道:“不错,你说的都对,只除了一点,并不是妖言惑众,而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个女子最后怎么样了,你把她杀了是不是?”

    周遭空空荡荡,并没有一个人。李义府索性笑笑,道:“好吧,你既然不说,我便不再追问就是了。只有一点儿,奉劝你不要再纠缠此事了,你只当我们是抢劫掳人,但是刘武周本就是李唐的罪人跟敌手,按照律例来说是要诛九族的,罪人而已,又何必在乎他们、她是怎么死?”

    阿弦道:“我头一次听人把滥杀说的这样理直气壮。”

    李义府道:“十八子,小心你的用词,既然你也算是半个知情者,我不妨再跟你透个信就是了,当年,我们是奉太宗皇帝的命令追杀罪人刘武周的亲族,我们的滥杀,是因为旨意在手,你若是指责,第一个该被指责的却是太宗皇帝。”

    大出意外,闻所未闻,阿弦睁大双眸。

    李义府道:“怎么,你不信么?你以为我对你说谎?你不如仔细想想,太宗皇帝连自己的手足都要斩草除根,刘武周的亲族,蝼蚁老鼠似的人,又怎能姑息?”

    阿弦眼前发黑,耳畔轰鸣。

    李义府笑道:“先前我派人几次三番请你过来,本是好意,并不愿你大声再叫嚷此事,免得你惹祸上身而已,你以为太宗的旨意,如今的皇帝陛下会不知情么?要知道当初我奉命的时候,可还是东宫太子舍人呢。”

    李义府笑里透着几许轻蔑:“小兄弟,我把所有都告诉了你,是死是活,你自己选就是了。”

    见阿弦不答,李义府有道:“对了,至于陈基,我本是想向他打听仔细而已,知道他对此一无所知,就已经让他走了。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对么?”

    阿弦攥紧双拳:“你满口太宗的旨意跟陛下也知情,但他们可知道你的禽兽行径?”

    李义府丝毫也不在乎,道:“何为禽兽?当初刘武周跟大唐争天下,战局之中,成王败寇,沦为战败囚奴的话,便是猪狗畜生一般的人,对待畜生自然要禽兽些了。不是么?”

    忽然有人在堂外道:“相爷,外头京兆府来人,说是找十八子。”

    李义府道:“京兆府的人近来倒是跳的颇高,难道是因为崔晔回来了,沛王殿下的底气便也足了么?”

    他笑了声,又对阿弦道:“你放心,我连你也不会为难,自更不会为难你的大哥,听说大理寺有意招新,你何不前去看看,你在这里心急如焚,人家那里春风得意,也未可知。”

    阿弦离开了李府。

    她回头看着这威武的丞相府邸,却仿佛能看出这府宅的顶上,隐隐地透出一股青黑之色,天际似有几个黑点儿,细看乃是寒鸦舞动。

    宋牢头见她好端端出来,忙迎过来道:“可无碍么?”又道:“刚才我接到底下送来的信,原来陈基现在人在大理寺,我得知之后生怕你在里头冲动出事,就只好贸然出面了。”

    阿弦勉强打起精神:“多谢宋哥。”

    宋牢头道:“总之没事就好,对了,你可见着李义府了?他为难你了么?”

    阿弦摇头:“并没有。”

    此刻天色又阴沉下来,不知是否又要下雪。阿弦身上阵阵发冷,道:“我想先回去了。”

    宋牢头不放心,仍是同两名部属陪着她往回,直到院门在望,才止步去了。

    阿弦双手抚着胳膊,从见了李义府开始,那股冷意始终围绕全身,就仿佛她也是浑身赤裸,不着寸缕地暴露在冰天雪地中,羞耻感,屈辱感,饥寒交迫,生不如死。

    那女子的声音仍在耳畔回荡:“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

    幽咽凄厉,如泣如诉,时高时低。

    阿弦举手捂住耳朵,那声音却总是无法消退,就好似在她脑中生了根一样。

    就仿佛她的魂魄已经分成了两半,一半是那被掳的新娘子,一半是她自己,阿弦所能做的只是竭力保持清醒,但那鬼嫁女的一半儿魂魄,却是如此冰冷,那股阴柔的冰冷慢慢侵蚀着她。

    脚步有些虚浮而踉跄,阿弦忙止步,手撑着墙壁站定,然后她举起右手,放进嘴里,拼尽全力咬下!

    十指连心,尖锐的刺痛感终于让她恢复过来。

    当阿弦终于熬着回到“家”的时候,推开小院的门,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站在里头。

    阿弦本能地知道那不是陈基,因先前贺兰敏之的阴影,加上此刻她有些昏昏沉沉,便以为敏之去而复返,阿弦便道:“您如何又来了,这样寒酸的地方,留神腌臜了您的贵脚。”

    那人不语,阿弦还未说完,就已经察觉异样。

    在她迈步进门的瞬间,身上的寒意正在慢慢地退散,就好像冰破雪融,春光将至。

    阿弦不敢相信,猛抬头见一人垂手而立:“是阿弦吗?”

    犹如飞蛾见火,阿弦本能地要向那处奔去,但才跑出三四步,便生生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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