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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最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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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弦怒火攻心忍不住踢打了崔晔两脚,却仍是被他拉走。

    崔升在身后目瞪口呆他再想不到向来不苟言笑的兄长竟然会这样强横地对待一个少年同时也再想不到竟敢有人对他这位向来“高高在上”的兄长“动手动脚”乱踢乱打,毫无礼数。

    “这小子竟如此冒失无礼。”

    如果不是崔晔把阿弦拽走崔升一定要代替兄长过去教训这个“冒失的毛头小子”。

    “怪极了,兄长如何竟能跟他相交?”崔升喃喃“想不通,想不通。”目送两人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崔升只得先去请那名医。

    且说崔晔拉着阿弦,走到廊下拐角崔升看不到的地方,才将她松开。

    阿弦立即后跳握着有些发疼的手腕冷笑地看着崔晔。

    崔晔本满面肃然但看着她炸毛似的模样,反笑了声。

    阿弦见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越发震惊,双眼瞪得圆圆的:“你笑什么?你还笑?”

    崔晔道:“我怎么不能笑?”

    阿弦只觉匪夷所思:“你、你你给夫人的水里面下的什么东西?!”

    极好看的眉形微微一挑,他并不显得很惊讶更加毫无什么“羞愧心虚”之类的情绪:“哦?你在说什么?”

    “我都看见了!”阿弦几乎跳了起来,“你给她下药了是不是!是是不是!”

    崔晔见她暴跳如雷,微微转头。

    阿弦却看见他的嘴角一扬,明显又是在笑。

    “你!”阿弦失语,“我”瞬间竟有些语无伦次。

    崔晔见她实在气急了,才道:“你还看见了什么?”

    阿弦道:“我还这些还不够么?”

    阿弦倒也不笨,忽然发现崔晔好似是在引她自己说她都知道了些什么。

    崔晔道:“当然不够。”

    阿弦道:“那你说怎么才算够?”

    崔晔道:“断章取义,容易离题万里。必须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才能做出正确判断。所以我问你知道了多少。”

    这一句话,却把阿弦说怔了。

    原本阿弦也知道,她所看见的那些场景,虽十有是真实的,但到底意思如何,还须进一步探究,否则很有可能南辕北辙。

    但是方才所见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过令人惊骇悚然,也让人想不到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阿弦道:“那你、你是承认了你曾做过?”

    崔晔不动声色:“我又不知你到底看见了些什么,要我回答也是难的。”

    阿弦道:“你太狡猾了!你无非是想让我说看见了什么是不是?”

    崔晔目光平静,阿弦深吸一口气,转开头去。

    崔晔轻轻一叹:“还记得上次在城郊,我叫你不要管我的家事么?”

    阿弦紧张起来,慢慢地往后挪了一步那件事至今也还是阿弦的心病,所以上次崔晔主动前往户部,她还赌气不理。

    可今日因听说夫人重病,居然把这茬给忘在脑后了。

    她在户部的时候揶揄崔晔的话,现在还记得很清楚,谁知这么快便自打脸,一时很不自在。

    崔晔道:“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

    阿弦一愣,这才又敢看他。

    崔晔也正望着阿弦,道:“你可以管我的家事,你也可以知道我的任何事,但是不许只知道一个片面,不许断章取义,要知道就知道全部。那时候你再骂我打我,都由得你,如何?”

    阿弦呆呆地看着他:“我不懂阿叔的意思。”

    崔晔道:“至少是现在,不要急着指责我。”

    “可是”阿弦咬住下唇。

    崔晔看着她犹豫的模样,上前一步,沉声道:“我答应阿弦,你一定会知道真相。”

    崔晔说到这里,慢慢后退出去,与此同时,前方有个丫头走了出来,且走且东张西望,看见两人的时候便忙跑过来,行礼道:“大爷,老太太那边儿听说十八子来了,便请过去见面呢。”

    崔晔道:“知道了。”

    那丫头便先回去复命。崔晔道:“我陪你过去。”

    阿弦还未从方才所见的那一幕缓醒过来:“我、我不想见人。”

    崔晔道:“不用担心,老夫人是很容易相处的,又很真心疼人,族中的几个晚辈,都被她当亲孙子孙女儿般疼爱,自也会同样对待阿弦。”

    “未必,”阿弦忍不住嘀咕道:“我可并没有那样讨人爱。”

    崔晔道:“是吗,那可奇了。”

    “怎么奇了?”

    “在我眼里,阿弦从来都是最可爱的。”

    阿弦大吃一惊,猛地看向崔晔,却见他竟然仍是一本正经地认真之态来说这句话。

    阿弦叹道:“阿叔,你在我眼里,却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崔晔又笑了笑:“深不可测?”

    “我总想不到你会做什么,也猜不透你的所做,”阿弦长叹了声,无奈地看他一眼:“不管怎么样,阿叔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崔晔道:“何事,你说。”

    阿弦寻思道:“不要、不要去害人至少,不要害好人。”

    崔晔道:“你很在意这个?”

    阿弦默默地点了点头。

    崔晔问道:“为什么?”

    阿弦思忖着说道:“那样的阿叔、就太可怕了,如果真的是那样或许就不是我的阿叔了。”

    崔晔望着她一笑:“傻孩子。”

    很快来到了老夫人的上房,阿弦见廊下挂着几个笼子,里头养着羽毛鲜亮的鸟儿,不时跳来跳去,发出啾啾之声。

    里头有人道:“大爷陪着客人来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请两人入内。崔晔在前,阿弦在后,且走且东张西望,却见屋子甚是宽敞,家具摆设等十分简朴,但是能看出处处皆透着不凡。

    崔老夫人满头银发,果然如崔晔所说,面相里透着和蔼,双眼却又有洞察世情的豁然。

    阿弦因是小辈儿,上前跪地磕头。

    崔老夫人忙不迭地叫人把她扶起来,又含笑望着,赞道:“真是个清秀伶俐的孩子,怪道晔儿对你很是不同,我也一见就喜欢呢。”又命人拿见面礼上来,阿弦本不想要,但毕竟是长者好意,只得收了。

    老夫人又问她先前在桐县时候的情形,家里有什么人,如今在哪里当差,在长安可适应等等。

    阿弦不慌不忙,一一作答。

    老夫人见她口齿清晰,模样可爱,又知道她乃是孤儿,生来不易,却仍是这般自强明朗,老人家心里着实喜欢。

    老夫人满面笑容,对崔晔道:“我只当你所结交的,都是些如你一般无趣,又如我一样老迈的,没想到竟认得这样的好孩子,很该早一些带回家里来才是。当初他到长安人生地不熟的,你竟忍心让他自个儿在外搏命呢,唉。”

    崔晔道:“是孙儿的疏忽。”

    卢氏也在旁坐着,闻言替崔晔解释道:“那会儿他还半病不醒呢,应该不是不想人来家里,而是泥菩萨过江。”

    老夫人才笑道:“我一时竟忘了这大事了,倒也罢了。”因又问阿弦道:“你如今住在平康坊?”

    阿弦道:“是。”

    老夫人道:“你不如搬来府里头,你既然没别的亲人了,你又叫晔儿阿叔,好歹就当时个亲戚,让我们照应着你才好。”

    阿弦又吓了一跳,忙找了个借口回绝了。

    卢氏在旁笑看,心知老夫人着实真心喜欢阿弦,不然的话,以老夫人谨慎的性情,是不会贸然提起让阿弦住在崔府的,其中微妙的纠葛跟顾忌甚多,老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对阿弦的喜爱盖过了那些理智的考量而已。

    离开崔府的时候,崔晔亲自送了出门,又问起她陪着贺兰敏之进宫之事。

    阿弦便把敏之思念贺兰氏,想借她得偿心愿的话说了。又顺便将在宫中撞见贺兰氏之事也一并说明,只是也并没有提贺兰氏控诉武后之事。

    阿弦迟疑问道:“阿叔,魏国夫人当真是被武惟良武怀运所害么?”

    崔晔道:“你想说什么?”

    阿弦低头,嗫嚅道:“没什么。”

    崔晔道:“你在桐县也是捕快出身,有些事其实不必问我。”

    阿弦一震,听出他弦外之意:她曾是捕快,案情有无蹊跷,不至于一无所知。

    崔晔又道:“但是有些事已经超出了你能管的范畴,所以你不必理会这件事以后若周国公还是要求你如此做,一定要想法儿推掉。”

    阿弦正想武后跟贺兰氏之事,听到最后:“啊?”

    崔晔肃然喝道:“一定推掉,记得了么?”

    阿弦最受不了他冷肃的模样,只好乖乖道:“记得了。”

    崔晔才道:“那好,家去吧。”他叫了崔府自家的马车,让载阿弦回平康坊。

    阿弦临上车道:“阿叔,我求你的事儿你还没答应我呢。”

    崔晔向着她笑了笑:“我没答应么?”

    阿弦道:“没有呀。”

    他的眼里透着笑意,崔晔道:“我自然是你的阿叔,从不想成为你的陌路之人。这个还不算是回答么?”

    阿弦起初懵懂,细细一想,原来他是照应她最后那句“太可怕就不是我阿叔”的话而来,阿弦笑道:“好了,这算是回答,阿叔!”

    她纵身上车,又掀起车帘,向外头的崔晔扮了个鬼脸。

    在返回的路上,阿弦想通了一件事。

    原来她发现,在跟别人相处的时候,她总谁时常会发现对方身上的秘密、内情之类,但是跟崔晔一起,却极少会有如此情形出现。

    就算当初才救了他,在桐县家中,唯一所见,不过是他在沙漠里奔逃的情形,有时候阿弦故意想知道些有关他的事,却屡试屡败,无能为力。

    而关于他的“家事”,也是因为见过了烟年之后,才会有感应,也仍不是从崔晔身上获知的。

    阿弦心想:“这样的话,如果想知道真相,是不是只能靠去见少夫人了?”

    这个念头才成形,还未付诸行动,有个消息晴天霹雳般传来。

    卢烟年竟“病逝”了。

    对于崔府以及长安内众人来说,“崔少夫人”的病逝,其实不足为奇。

    毕竟她已经缠绵病榻许久,并传出“不治”的说法。

    对此,大多数人都叹息遗憾而已,纪王李慎更亲自设祭悼念,许多才子们亦作诗追悼。

    据说,按照烟年的遗愿,葬礼办的极为简单,棺木便存于城郊的伽蓝寺中,不日将行“荼毗”之礼,这是佛家之法,为焚却肉身,立地成佛之意。

    阿弦听说这噩耗后,魂飞魄散,若在以前,她自然要飞奔过去,查问究竟,安抚亲人。

    可是自从上次看见崔晔在水中“下毒”,阿弦又一直无法解开这个心结,正苦思冥想寻找真相,谁知道真相戛然而止卢烟年“死了”?

    怎么身死?是病故?还是另有她所知道的可怕原因。

    阿弦暗中心惊,竟无法坦然直接前往崔府。

    黄书吏身为一只只能在户部库房里盘旋的鬼,并不知外头的世情如何。

    只听小书吏们说了这个消息,因对阿弦道:“这卢家的人,身负大才,自然无话可说,但是竟都一般的身体虚弱,那只能用天妒英才、天妒红颜来解释了。”

    阿弦道:“您在说什么?”

    黄书吏道:“说的是实话,你想,先前的卢照邻先生,何等的绝世之才,如今竟苟延残喘地濒死,再比如他同族的这位崔家少夫人,也同样的才名远扬,却这般薄命可惜,可叹。”

    卢照邻,卢烟年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阿弦呆呆出神,直到灵光乍现,倒吸一口冷气。

    忽然,又有白纸黑字,于心底跃出

    关山客子路,花柳帝王城。

    此中一分手,相顾怜无声。

    最近一次所见这首诗,却是在崔府,于烟年的幻象之中,她对诗垂泪。

    当时阿弦只觉着极为眼熟耳熟,并未多想,但是现在猛然想起来这个,岂不正是卢照邻离开长安的时候赠给自己的?

    这一首诗是卢照邻现写的,当初那些围观的鬼们便说过,乃是新诗现世。

    知道这首诗的,除了阿弦,便是崔晔了。

    那卢烟年又是怎么知道的?

    阿弦愣了愣,心里有一道微光隐隐闪烁,仿佛有个惊悚的真相,随着那道光在指引着她。

    飞雪楼上,卢照邻吟诵那首长安古意的情形历历在目。

    许府门口,敏之道:“听说卢照邻是少夫人的远房亲戚”

    在城郊,阿弦对崔晔道:“卢先生是那样的惊世文采,夫人也同样是卢家的人只是先生的身体这样不好,不知夫人”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起,崔晔才“翻脸无情”。

    但以阿弦对崔晔的了解,如果是单纯不想阿弦插手崔府“家事”,他未必会那样愠怒。

    阿弦的心嗵嗵乱跳。

    最后,是烟年望着那张纸垂泪默然的缠绵之情。

    阿弦伸出双手捂着嘴,生怕一不小心冲口而出。

    黄书吏歪头打量她:“你怎么了?好似白日见鬼。”

    阿弦对于鬼已经习以为常,吓到她的是尘世的真相,以及真相背后可能隐藏的。

    如坐针毡,直到坐不住从座上跳起来。

    谁知才跑出门,就跟迎面来人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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