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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在潮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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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汤里调有山药极易入喉且滋补。

    小典的精神总算又恢复了几分却仍未完全脱离险境。

    阿弦想到他方才所说的梦话心里也仍有许多疑惑却不知该不该在这时候开口询问。

    小典却好像不记得了自己方才的梦话歪头望了她一会儿忽然问:“那位大人真的是个好官吗?”

    阿弦沉默了会儿:“我觉着他跟别的官不一样。”

    小典轻声说:“我相信你。”

    他说相信阿弦却并未说相信袁恕己。阿弦道:“你是如何落入井内的?”

    小典目光晃乱了一下,道:“我不知道,我记得的,只是被他们捉回去。”

    随着这句话阿弦看见受伤的小典被粗鲁地拖曳过草丛,枯草上留下零星鲜血。

    阿弦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典:“你自寻死路,去了地下,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有法子。”

    下一刻,眼前天晕地旋,阿弦被那种极真的坠落感所迷惑摇摇欲坠,伸手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身形。

    手好似也折了无法动弹她看见少年试图呼救他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却无法出声,好像是她只身来到一个被天上地下,神魔鬼怪都抛弃的地方。

    小典道:“我不知道自己在井里,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饿了我会胡乱啃咬周围,有些奇怪的可吃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其实,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少年的声音轻弱而颤抖。

    阿弦凝眸,看见黑暗中少年倚靠在井壁边儿上,艰难地啃食那滑腻的青苔,忽然间,从井口纷纷扬扬飘落许多细碎如雪之物,落在少年头顶,肩上,他颤抖着衔住一朵,缓慢地吞咽。

    井下的暗色里,那小小地粲金之色仍清晰可见。

    那是

    连翘。

    那在初春料峭的寒风里最先盛开,能清热驱毒的连翘!

    阿弦暗怀战栗,无法言语。

    小典喘了片刻,忽然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我该告诉你。”

    有道是: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春寒漫袭的辽东之夜。

    有人被困在牢狱中,满腹惶恐,生死难测有人于暗夜中冷笑,欲只手遮天,故技重施。

    有人宝剑出鞘欲杀人,嗜血方能回有人在不见天日处,等待一线光明的救赎。

    还有的人不惧寒冷,在小小地县城一隅,四面透风的小食摊上,捧着一碗热热地汤面,暖暖地一口入喉,舒心地展开双眉。

    或许贫者富者,高尚者卑微者,所有尘世间奔走忙碌的人,说到底,最可贵的无非是“平安喜乐”四字。

    曹廉年毫无疑问是桐县数得上名号的财主老爷,在大多人看来,做人做到曹廉年的份上,应该是再无什么遗憾苦难了。曹员外家财万贯,衣食无忧,三四妻妾,开枝散叶,应该是做人的极至了。

    曾几何时曹廉年也这样想过,直到老来得子,那小婴孩儿玉奴却三灾八难,却仿佛将曹廉年的劫数也带来,熬得他气短神消。

    今日多亏了十八子来府内,说来也怪,自打救起那少年后,玉奴从昏睡中苏醒,饱饱地吃了奶,眼看着像是光景大好了,今夜也未似往常一样起来夜哭,着实让曹廉年心安,但是,很快伺候的乳母们便发现了不妥,小公子的确是不曾夜哭了,但竟又昏睡了过去。

    三房姨太太都围在桌子边儿,大太太因年纪大了熬不住,便扶着丫头歇息去了,曹廉年靠在床边,恨不得大哭一场。

    老三是玉奴的生母,压抑着哭了会儿,含泪求道:“老爷,今日多亏请了十八子过来,玉奴才有起色,如今还是要再请他来一趟才是。”

    曹廉年还未答话,二姨娘道:“趁早不要提十八子,还不是因为他才连累老爷差点吃了官司?幸亏这刺史大人还不是个糊涂的,也是才来鲜嫩,还不知道诈财的本事,所以竟只是问话后放了回来,不曾如何为难。若换个当官儿的,还不要立刻借机敲诈起来?照我说这十八子也是个祸头,趁早别去招惹,免得再生出别的什么事端,到时候小的保不住,连老爷也”

    曹廉年听说的刺心,含怒喝止。

    当即唤了个家人,让去请十八子立刻前来。

    不料那家仆才出门不久,即刻窜了回来,慌里慌张道:“老爷,不好了,满街都是些带兵器穿盔甲的士兵,像是要打仗了。”

    曹廉年身上一凉:“胡说,如今战事已平,如何打仗,又怎么会这么快打进城中?”

    话音刚落,来至厅门口侧耳听去,果然隐隐地有马蹄声声,凌乱急促。

    曹廉年着实是个人物,虽知道事有蹊跷,却因挂心孩子,竟将生死置之度外,也不顾府内众人的的劝阻,立刻命底下备马,他要亲自去寻十八子。

    谁知还未出府门,忽然门口又有家奴飞奔进来,跪地道:“老爷,十八子来了!”

    曹廉年蓦地抬头,果然见那道独一无二的身影从门口的火光中徐徐走来,这刹那,什么神仙菩萨,都抛在脑后。

    曹廉年疾步上前,心潮起伏:“不料十八弟这会儿前来,我正要前去”

    还未说完,阿弦抬手制止:“我来是有一件要紧事,要亲自向曹老爷说明。”

    曹廉年虽有心先叫她去看看孩子,但见说的郑重,只得问:“不知是何事?”

    阿弦上前一步,在曹廉年耳畔低低说了两句。

    曹廉年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阿弦道:“我只是转述。究竟如何,曹员外去查过就知道。”

    曹廉年死死地盯着她,片刻后退两步,然后转过身,竟飞快地往内宅奔去。

    阿弦站在原地,半刻钟不到,就听见里头隐隐地传来一声惨叫,以及曹廉年的痛骂怒喝声响,阿弦身后两个府衙的公差上前,往内而去。

    不多时,公差押了个妖娆的女子出来,这女子身着锦衣,嘴角带血,脸颊高高肿起,却正是曹廉年的二房妾室。

    那小妾被公差拽了出来,眼神仓皇,惊魂未定,直到看见阿弦站在前方,才厉声叫道:“是你?又是你?”

    阿弦不言语,二姨娘被拽着经过她身边,仍是不忿挣扎,尖声叫问:“你怎么知道?”

    阿弦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又何必问?”

    曹廉年踉跄从厅内奔出来,将一样物事狠狠地扔在二姨娘的脸上,却是个布偶做的小人儿,身上贴着生辰八字,头上跟心口都扎着针。

    曹廉年怒不可遏,浑身颤抖骂道:“你这狼心狗肺的贼贱人,这孩子犯了你什么,你要用这种下作法子害他死?”

    方才若不是府衙的公差将二姨娘抢了出来,只怕曹廉年要将她活活打死。

    二姨娘却并不怕曹廉年的冲天怒火,反而冷笑道:“死就死了,谁还能长命百岁不成?”

    曹廉年难压怒意,阿弦道:“曹老爷,王甯安一案中还要她的口供,如今小公子无碍,你且不要冲动行事。”

    曹廉年气急红了眼,但阿弦的话却比圣旨还管用,竟生生克制住满腔怒火,道:“好,我不杀她,就把这贱人送到府衙,刺史大人若是秉公处置倒也罢了,若不然,我拼了身家性命也算不得!”

    两个公差先将二姨娘带回府衙,阿弦本要回去看着小典,却见街口处火光人影,马声嘶鸣,似还有兵器响动。

    阿弦忽地想到先前出府衙之时公差的话,当即变了主意,便往那士兵们聚集的地方而去。

    之前派了公差前去秦张两家拿人却无功而返,袁恕己面上笑嘻嘻地,实则早就成竹在胸。

    一则让吴成看守王甯安不容有失,二来便派了左永溟拿了令牌印信,前去城外兵屯紧急借调了一队士兵。

    今夜行事,如虎添翼。

    阿弦来到之时,袁恕己已经解决了张家,此刻正在秦学士府中。

    这秦学士因在长安有做官儿的亲戚,自己也曾做过官,自有底气,也不十分惧怕袁恕己。

    可被屯兵包围了府邸,又见袁恕己跟身边几个士兵身上都有血迹,秦学士道:“袁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夜晚带兵强入良民宅邸,是想杀人放火么?”

    袁恕己道:“杀人放火不敢当,只是如果有人敢抗法不从,那么本大人少不得就成全他。”

    闪烁的火把光芒中,英俊的脸上那笑容带有几分嗜血的邪意。

    因桐县乃是边境偏僻地方,先前历经战乱,所以当地的这些大户家里多数都自备有护院家丁,都是些操练出来的能武之辈,以做自保之用。

    先前袁恕己带兵前往,张家的人不识厉害,还想负隅顽抗,谁知却偏遇上了袁恕己这种人,二话不说手提刀落,劈瓜切菜般先杀了两个,血溅当场之时,也似杀鸡儆猴,群小伏首。

    秦学士见他这般嚣狂无忌,暗自惴惴然:“袁大人,你不要以为天高皇帝远,你今日任意妄杀,将王法置于何地”

    秦学士色厉内荏,尚未说完,就被一阵大笑声打断。

    袁恕己提着滴血的剑,笑道:“原来你们还知道什么叫王法?这小小地县城早已经黑透了,我看不见王,也瞧不见法,只有你们这些渣滓中的渣滓,就如旧沉塘的烂淤泥!你们的眼中何尝有过王法,若真的有王法,那些无辜的孩童就不会惨死,也不会容许你们逍遥至今,若是本官弱上半分,迟早晚喋血当场的,就是我袁恕己!先前派来的官吏大概都是从王法行事的,只可惜王法连他们都护不住,如今破例让我这武将来代刺史,这是你们求仁得仁,我袁恕己便来教导你们什么叫做王法,都听好了!我就是王法,我所做的就是王法!先前的王法奈何不了你们,本官就用自己的王法,教你们彻底地重新做人!”

    倘若教化无用,送其投胎转世,便是最直接快捷的一种法子。

    火光中这人双眼闪着慑人的凶光,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话,也没有人敢以身挑战,众人仿佛有一种预感,谁敢踏前一步,这位刺史大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人撕的粉碎。

    阿弦站在秦府的门口,火光迎着袁恕己的身影,在地上闪闪烁烁,幻化出一种奇特的形状,那是

    耳畔响起袁恕己的话:“你可知道我在军中的时候,他们怎么称呼我?等你猜到了再来告诉我。”

    此时此刻,阿弦已经知道。

    袁恕己见她神色坦然,慢慢敛了笑:“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早知道阿弦跟连翘略有交情,此刻见她前来,自然便以为是为连翘开脱的。

    袁恕己道:“连翘亲口承认是她嫁祸王甯安,若不是想找替罪羊,她何必大费周章如此。是了最重要的是,凶器还在她的房里被妥善保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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