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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深夜圆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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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深夜圆舞曲——

    近石刚弘同北本先生述说了自己的过去。

    似乎是所有的成功者都会忍不住向他人炫耀自己的成功,即使那么做会点燃暗红色的动劫火。

    近石刚弘原本出生在很平凡的家庭,当时还是日本没有完全从战败的伤痛中站起来的时代。以镇上屈指可数的秀才身份考进了大学,靠当家庭教师跟通译维持,渡过了大学生活。在进入大藏省前,他只是一个很兢兢业业的优秀青年。进入大藏省的前三年,也不是特别醒目的存在。他虽然是个秀才,但是周围也有好几个跟他一样的秀才,还有很多名门出身;或是跟政治家有关的人。

    后来地位急遽攀升是因为跟东海地方的名门小田切家结了姻缘。当时,小田切家是拥有数百亿资产的大山森地主,也是大规模地方银行的老板,上一代还当过贵族的议名。但是任何名门都会有一、两件不能如愿的事,像小田切家的当家就一直盼不到儿子。只有三个女儿,他打算让长女招赘,继承家业。

    想要入赘当小田切家女婿的人多不胜数。在众多的候选人中,最后只剩下五个实力者。外务省的年轻官员跟旧华族身份的国会议员秘书是最有希望的两名候选人,近石是第三个。但是最后钓到“金龟新娘”的是他。第一候选人得了急性白血病;第二个候选人得了急性肝炎,两个人都相继去世。

    近石结婚后,有一段时间改姓小田切。就社会面来说,这是一场皆大欢喜的婚姻。小田切家得到了一个前途无量的女婿,近石也得到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后援。等官员生活告一段落后,就可以回小田切家的所在地竞选,当个国会议员,说不定还会当上县知事或市长,或是继承岳父的家业当银行的总经理也行。所谓“光辉的未来”应该就是这样吧。同事们都窃窃私语的谈论着他的事。

    “近石真是太幸运了。”

    “就是嘛,两个竞争对手都突然去世,简直就是不战而胜。真是个没话讲的幸运儿。”

    “不会是近石那家伙为了招来幸运,自己下的毒手。”

    “喂喂,你是电视看太多了吧,近石怎么可能让他们得到白血病跟肝炎啊?”

    “说的也是,如果是意外死亡还有可能,但是两个都是病死的啊。”

    “我了解你们的心情,可是大家还是小心说话吧,被将来的小田切次官盯上的话就吃不完兜着走啦。”

    有关近石刚弘的流言流语就是这样告一段落了。再次燃起是因为近石的妻子、双亲、甚至于妹妹,都相继去世。继承了小田切家所有的资产后,近石又恢复了旧姓。现在他的双手掌握了亿万财富跟行动的自由。

    “再怎么说,都太便宜近石了。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无以言喻的犯罪。”

    “先是两个妹妹突然去世,接着是母亲,然后是父亲,最后则是妻子。这个顺序只要出点差错,就会付出庞大的遗产税。”

    “近石一定是有一瓶叫偶然的毒药,不然怎么可能每件事都对他有利?”

    人们的窃窃私语带着比以前更强烈的疑惑,连警察都出动搜查了。

    “当时警察在我四周绕来绕去搜寻,结果呢,哼,当然找不出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证据。”

    近石无声的笑了起来。北本先生很明白那个笑容的含意--虽然没有证据,但的确有犯罪事实。近石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方法把自己和权势之间的阻碍者一个个排除掉了。等一无所获的警察撤离后,他极尽能事的游荡了一段时间,经过几年后,终于决定再婚了。这次换他选择对象了,在议员的女儿、社长的千金小姐等众多的候选人中,他选中了才色兼备的宗方礼子。

    “我需要一个继承者,一个优秀的继承者。所以一定要慎重选择将成为母亲的女人。这是理所当然的。”

    “简直就像中代中国的帝王;或是江户幕府的将军。在你的计划下出生的继承人就是亚弓小姐啰?”

    对于近石利已的遁词,北本先生尖酸刻薄的讽刺说:“她一定会成为伟大的女帝吧。你的再婚可说是很成功呢。”

    “你太高估她了。”

    近石嘲笑的说。这句话似乎更加伤害了亚弓,近石不顾女儿痉挛的表情,改变了话题继续说下去。

    “我给了妻子一家店。”

    “什么店?”

    “银座精美堂。”

    “哦,那家啊。”

    北本先生觉得满惊讶的。那是位于银座四丁目的店,卖一些高级家具、感性绘画、雕刻、地毯、窗帘等等。客人当然都是同时拥有社会地位和资产的人。近石却说他把那家店给了妻子。

    “礼子跟我结婚已拿到了足够的报酬。”

    “的确是很丰富的报酬,比第一任太太幸福多了。”

    这当然是讽刺,可是近石没有听出来,或是假装没听出来。北本先生又继续说:“不过,听您的语气,好像给了她赡养费似的。莫非你的意思是宗方礼子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要跟她离婚了?”

    “要怎么解释是你的自由。”

    近石推开盘问,北本先生紧咬不放。

    “或是现在的你变得比篡夺小田切家的家产时绅士多了?”

    “我想这是谁也无论证明的事吧。”

    “我也不想去证明啊。”

    北本先生只是这么说说而已,近石的双眼却湛泛出油亮的光芒。上嘴唇微微掀起,衔着敌意和嘲弄。

    “呵呵,原来如此,你打算以自己的力量来解决事情吗?很有趣,那就试试看吧。”

    “我想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

    电话铃声响焦躁地响起,像是有意打断北本先生的话。亚弓拿起听筒,说了一两句话后,交给了父亲。近石对着电话,几乎没有开口,但是放下电话后,就带着淡淡的笑容对北本先生说,新宿新都心的有名旅馆出现了某种很恶心的生物,周边区域都陷入了大混乱中。

    “真是的,这样就陷入大混乱中,东京也太没用了。”

    “没办法,自古以来东京就怕大雪跟怪兽。”

    近石用傲然的笑容响应北本先生的话,并且对着女儿动了动下颚。小田切亚弓--用父亲前妻的姓做为艺名的美人面无表情的拿起电视遥控器。

    民间电视台正在播放深夜新闻,报导关于新宿新都心旅馆的房客全数避难的大骚动。但是因为有妇之夫的政治评论家跟有夫之妇的一流女歌手这一对畸恋情侣正好也在那家旅馆,整个报导的焦点就转向了他们。

    “真是泰平之世啊,不过这种日子也不多啦。”

    近石讽刺无法掌握事态,也无法体认事态的媒体,然后关掉电视,再面对北本先生。

    “你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如何,要不要听听看?”

    “是不是要我们加入你们?”

    北本先生的猜测正中靶心,其实,那个靶也实在太大了,大的北本先生无意去仔细瞄准。

    “没错,就是这样。如果你肯效忠我,我就让那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过得比其他同年代的人都丰富。也可以给你老弟名誉和实质的利益,譬如当个地方商工会议的会长等等的。”

    老弟这个词都出来了啊,北本先生压抑住他的不快说:“我有条件”

    “条件?”

    “我要你让来梦和耕平平安无事的回到这个世界来,然后我们三个一起考虑你所提出来的要求。”

    北本先生最担心的是近石没有提到来梦的事。为什么对耕平和北本先生做了世俗利益的承诺,却绝口不提来梦?正当北本先生想不出结论的时候,小田切亚弓有了动作。浓眉和其充满挑逗性的美貌,更加强了攻击的色彩。她用几乎无不屑的语气丢了一句话过来。

    “如果连自己脱离那个世界的能力都没有的话,就没有当同志的价值啦。反正那里又不是很难生存的世界,他们不妨就长住在那里吧。”

    “下次见到他们时,我会转告他们。”

    北本先生边说边把视线投向近石刚弘的脸上,厌恶的感觉在他的胸怀油然而生。近石刚弘的态度原来就很容易让人产生厌恶感,但是北本先生没有比这时候更厌恶他的时候了。最糟的是,北本先生这时候的厌恶感很明显的参杂着不安。近石正在策划着不是野心一句话可以形容的阴谋--北本先生很确信这个想法。他当然很想知道近石的阴谋,但是近石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像近石先生这么有自信的人居然会在意耕平他们的存在,一定有你的道理吧?”

    “你说呢?”

    “如果世界的命运就托付在一个平凡的大学生跟无依无靠的小女孩肩上,简直就像怪异小说中的剧情嘛。”

    “现实很少比小说优秀的。好了,已经很晚了,您也该告辞了。”

    近石的态度已经毫无商谈的余地,北本先生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收获。虽然不明白的地方还是不明白,但是可以确定小田切亚弓是在父亲的指示下行动的。光是这一点,今晚这一趟就很有价值了。

    “亚弓,开车送北本先生。”

    “我?可是,爸爸--”

    亚弓沉默下来,行了一个礼,不是对北本先生,而是对她父亲。北本先生看着这一幕,默默的从椅子站起来。

    深夜,怪物出现的地方不只新宿新都心。

    翅膀长五公尺的大蝙蝠在赤板的夜空里盘旋,吓坏了不少夜城的居民和客人。南青山的高级服饰橱窗玻璃也发出高八度的碎裂声,像青蛙又像猿猴的怪物从橱窗奔向街头。到处是惨叫声,夜都这么深了,警察局和消防队的电话铃声还是不断响起。刚开始以为恶意捣蛋的警察也觉得不对劲,展开了行动。但是同时发生了太多骚动事件,根本来不及应付。深夜巡逻中的警车正在紧急赶往某个地方的途中,又收到其他地方发生事件的通知,就这样一下左、一下右的开来开去。

    这时候,耕平和来梦正全身湿答答的走在旅馆水也边。警铃的金属性波浪打在旅馆的每一个贪睡的人们身上。深夜工作的人当然也都看呆了。这栋旅馆的警备室在地下室,但是三十楼也有值班室。值班室里的两名警卫飞奔出来,赶到游泳池。就要到游泳池室门外时,遇到了两个人。

    “游泳池出现了怪物,有警卫遭到袭击,你们最好赶快去救他。”

    这么告诉他们的是带着像妹妹般的少女的大学生年纪的年轻人。警卫中的其中一个发现他们两个人全身都湿答答的。

    “你们到底是”

    “听,是惨叫声呢!不赶快就来不及啦。”

    那个大学生,也就是能户耕平那么一指,两个警卫立刻慌慌张张的跑了起来。他们可能会成为可怜的牺牲者,但是耕平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两个人赶紧冲进电梯往下走,可是电梯到了十四楼就停止了。不得已,只好开始走楼梯。

    “冷吗,来梦?”

    “嗯,有点冷。”

    来梦的嘴唇看起来很苍白。穿着衣服长时间待在水里当然会这样。就这样走出室外的话,吹到十一月的夜风一定对身体不好,耕平思索着该怎么做才好。楼梯上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开始避难的房客。房客们惊慌失措,有人穿着睡衣;还有人只穿着内衣。

    耕平不得不狠下心来,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了。他冯进其中一间敞开的房间,当然不是要偷东西,只是想借用一下浴室而已。

    一一四o室是豪华的双人房,种种迹象显示,这个房间曾经有不是夫妇关系的一对男女因某种原因使用过。一刹那间,他觉得对教育有很不好的影响,因为耕平的心理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来梦,你支冲个澡暖暖身子。大哥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又仔细的给了她一些指示后,耕平走出了一一四o室。不管那些吵闹喧嚷的人们,耕平冲下了楼梯。

    二楼的购物商店已经关门了,耕平对着无人的店说声“对不起”就跨过横挂的链子,走进了店里。把新的汗衫、t恤、感冒药放进纸袋里,抱在胸前。在口袋里摸一摸,抽出两张湿答答皱成一团的千元大钞扔在收款机上。在高级旅馆里贩卖的商品很贵,那些大概不够,但是心意到了就好了。

    冲回一一四o室后,耕平把更换的衣服放在浴室门外,对来梦说了一声,自已就在一一四o室的门外等着。五分钟内,起码有一千人以上经过。来梦穿好衣服出来后,换耕平使用浴室。

    在怪物出现造成大混乱的高级旅馆里,能在紧急警报声中,入浴甚至换好干净的衣服的大概只有耕平和来梦了。

    服务生敲打每个房间的房门,一间一间催促房客们避难。看到耕平和来梦从豪华双人房走出来,服务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这种时候还去解释误会就太愚蠢了,耕平赶忙离开现场,一边下楼一边看着手表。

    十一月二日,礼拜天,凌晨一点十五分。手表上显示的时刻让耕平皱起了眉头。从不可思议游乐园被拖进异世界是在前一天的下午九点左右。从那时候到现在,难道只经过了四个小时吗?

    耕平重新组合在异世界时,光是在沙漠就走了五、六个小时,在兽人都市里大概竺了四个小时,逃脱大约花了三小时的时间。在样东加西加的,起码也要半天的时间。难道时间的速度果然不一样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耕平先说服了自己后,再询问一个有点苍白的服务生。这时候已经走到二楼了。

    “没什么,客人不必担心。”

    一流的旅馆工作人员都受过严格的训练。这个服务生一定也很惶恐,却很努力的让客人不陷入恐慌中。把他这份努力毁于一旦的是一个批着浴巾从客房冲出来的中年男子。这个中年男子激动的说出现了一只巨大蜗牛,一定是有人企图征服世界。

    “少呆了,一个蜗牛哪能征服世界?”

    耕平这么想,不过征服世界这样的想法原本就很可爱,配上蜗牛这玩意儿可能还满适合的。耕平心里这么想,但没有说出口。但是其他人听到是蜗牛,都露出很跌破眼镜的表情说:“什么?蜗牛?旅馆里出现蜗牛的确不象样,可是为了那种东西就要按警铃,叫醒所有的客人吗?”

    有人愤怒的逼向服务生,这件事真的是带给旅馆很大的困扰。耕平移动视线寻找某样东西。

    找到后,他用指尖摸索零钱走向电话亭。

    深夜,衫并区西荻北的北本先生家响起了惶恐万分的电话铃声。

    “对不起,在更半夜打搅您。我是能户耕平,请问北本先生在吗?”

    “还没回来呢,他好像完全沈迷在不良老年生活中了,真是伤脑筋。”

    “请问他上哪去了?”

    “说是去什么成城还是园调步的住宅,不过他有交代我转告你,马上带着来梦来这里。所以请马上回来,我还可以准备个茶泡饭等你。”

    “是,这么晚了,真是很抱歉。”

    耕平挂断电话,对北本先生的度量非常的钦佩。旅馆里,警察们还在苦战中。

    “这只蜗牛,给我停下来!”警察很认真的喊着,可是有些客人和年轻的警察都觉得笑了出来。蜗牛当然不会听警察亲切的警告,恐怖的张着大嘴,径自向人群走去。

    如果是从动物园跑出来的老虎或狮子,一定是杀无赦。可是现在只是一只蜗牛,上面的指示当然是“不要射杀,要活捉。”可是要怎样活捉呢?

    “用网子吧。”

    “哪里有网子?”

    大概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吧,日本国内发生所谓学园绉争或学生运动时,为了捕捉四处奔窜的学生,警察们特地制作了一种网子。因为曾经有过这样一网打尽的经验,机动队很慎重的准备了网子。但是今晚的网中物却不肯等到网子整理好送来。

    “蜗牛移动了!好快的速度!没想到蜗牛跑起来这么快,已经十公尺了。”

    曾几何时变成了实况转播,播报的人当然也很投入。巨大蜗牛留下滑溜溜的痕迹,顺着旅馆的楼梯爬下去。已经有十几个人受伤了,尤其是被蜗牛咬到手臂的倒霉警察,因为大量出血跟肉体的惊惧,已经到了濒死的严重状态。

    “请准许开枪,再这样下去会出现更多的牺牲者,请允许开枪!”

    来自现场的报告已经几近于哀号了,警察总部却还下不了决心。他们就是想不通,如果是老虎、狮子也就罢了,对方不过是一只蜗牛,居然不开枪就捉不了它,这样未免有失警察的面子。而且他们也不想在几天后,被生物学家指责说“你们杀了贵重的生物”于是下了一个“总之,别把它放了旅馆”的指示。这么一来,旅馆的总经理马上苍白着一张脸,哀求他们说“请赶快把它赶出旅馆吧。”

    看来事情是越来越难收拾了,耕平和来梦夹杂在避难的房客中走出旅馆。深夜里带着一个小孩子走在街上,难免会引起怀疑的,可是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人闲情管他们两人了。

    他很想出租车,可是在东京平时就很难叫得到车子了,更何况是深夜。只好认份的走路到北本先生家。延着中央铁路走,以耕平的脚程大概两个多小时就可以到北本先生家了,配合来梦的脚步,大概要三个小时。

    不过,总觉得跟来梦经常夜晚的道路上跑步或行走。要就这样的夜路散步是一种情趣的话,障碍物也未免多了一点。不过一路排除那些障碍,也不能说不是一种乐趣。

    才走了一百公尺左右,两个人背后的摩天大楼群突然所有的灯都一起熄灭了。不,不只是新宿,这一瞬间,东京全体的灯都熄灭了,巨大都市被围困在黑暗的厚实手掌中。

    附近响起紧急的煞车声,随后传来连续的冲撞声。好像是因为街灯突然熄灭,紧张的驾驶人做了错误的操作。这时候,耕平和来梦正走在新都心到新宿中央公园的天桥上,脚下车灯凌乱,还不时响起煞车声跟冲撞声。

    “耕平大哥,星星!”

    被来梦这么一说,耕平抬头起来看。应该早已被东京的夜空驱逐的星星占据了天空的百分之七十的辽阔区域闪烁着。仿佛人工灯光一消息,地面就直接和宇宙相连接了。耕平知道现在不是欣赏星星的时候,可是视线还是被缭乱的星光深深吸引住。

    耕平心想,人家都说大都市没有夜晚,其实也不见得吧。灯火越明亮,黑暗不是正好反比的更深沈吗?

    黑暗所到之处,大小怪物涌现,在大都市的街道上走来走去。星空也有某种拍着翅膀盘旋飞翔的异形动物,还不停的响起惨叫和各种声音。

    来梦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些怪物们都是从镜子里出来的吗?”

    “嗯,可能吧。”

    东京究竟有多少面镜子呢?平均每一个人有一面镜子的话,就有一千万面以上。如果从一面镜子跑出一只怪物的话

    “这样的话,东京一定被占据的。”

    最后不得不下这样的结论。而且说不定还不只东京呢。

    仿佛是隔开这个世界跟异世界的透明壁垒崩倒,异形生物跟无生物都开始冒出来。不过更恰当的形容是,就像拉开了封住魔鬼的袋子的拉链,异形掉落了满地。

    不能一直看着星空,耕平提醒来梦注意脚下走过了天桥。两个人沿着高架的中央铁路走,来梦一边走,一边用担心的声音说:“会变成这样是不是来梦害的?”

    “开玩笑,别想那么多,来梦。”

    耕平对她摇摇头。那些异世界的怪物不是耕平和来梦创造出来的。耕平他们是被别人推进去的,他们只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尽他们最大的努力去解决事情而已。

    只是,把拉开的拉链再拉回去的任务,可能必须由耕平他们来完成--如果这项任务是其他人都无法办到的话。

    因为大停电,东京陷入一片黑暗中。但是,大半数的东京居民都不是很在乎,因为凌晨两点,大多数的家庭都在沈睡中。最伤脑筋的是在深夜工作或玩乐的人,尤其是电视公司,不能报导这么轰动的事件,懊恼的捶胸顿足,自备的发电机根本无法供应必须的电量。

    耕平和来梦走了一个小时,决定不再走下去,而选择别的方式。中野车站的车棚里停放着一辆脚踏车,他决定先借用一下。耕平推测原来的车主不太可能这么粗鲁的对竺自己的车子,恐怕是喝醉了或是有人偷了别人的车,随便找个地方扔了。

    这么做是没道德的事,可是耕平不得不采取这样的紧急措施。他让来梦坐在后座抱住自己的腰,卯足劲地转动着两脚。比走路的效率好太多了,才骑了三十分钟,就到了环状八号线附近。在这里被警察拦住了,在黑暗中只有脚踏车的车灯亮着,警察当然很容易发现他们。

    “两个人骑车很危险喔,不要骑了。”

    从警车的麦克风传出来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等下下,骑脚踏车的,快停下来!看有话问你,把车子停在路边!”

    看样子不是把耕平想成绑架少女的犯人,就是把他想成了什么嫌疑犯。现在这个时代,伤害小孩子的犯罪率节节升高,在深夜里带着一个小孩难免会被怀疑的。虽然觉得很麻烦,但耕平还是停了焉为。耕平想解释清楚就好了。不过看样子不必花那么多时间跟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警察解释了。因为慢慢接近的警车突然升到了半空中。

    讶异的耕平看到警车车顶上覆盖着一个黑色的异形物体。那是翅膀长达五公尺的巨大蝙蝠,可是头部好像是人的形状。警车的麦克风里传出狼狈的叫喊声,警笛声响彻云霄,车灯划开了东京的夜空。

    耕平知道再待下去也没用,叫来梦“紧紧捉住”就赶紧踩动了脚踏车。背后挟住警车的巨大蝙蝠,把猎物提升到离地面五公尺左右的高度后,就松开了两只脚。

    巨大蝙蝠看都不看落下的警车一眼,就冲着耕平他们头上飞了过来。就在尖锐的钩爪差点抓到来梦衣领的那一刹那,耕平改变了方向。钩爪扑了个空,巨大蝙蝠撞上了墙上的侦探社招牌。招牌被撞落了,巨大蝙蝠的脸部也受到了严重的撞击,在空中摇晃着。

    “太棒了!”

    回头看去的来梦发出欢呼声。可是就在这一个瞬间,脚踏车快速往下滑,车身承受不了负荷,发出刺激听觉神经的尖锐声响翻倒滑出路面。在那之前的紧急一刻,耕平就已跳离脚踏车,抱着来梦滚在路面。转了六圈后,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来梦躺在耕平腕中喘着气。

    “耕平大哥,你没什么大碍吧!”

    “小碍而已吧。”

    “干脆以后就当日本第一个拥有图书馆管员资格的武打替身吧。”

    说完这句话,耕平就马上跳起来摆好架式,因为巨大蝙蝠又展开了攻击。把来梦掩护在后面的耕平,眼前浮现出自己没有武器,被怪物锐利的钩爪撕裂脸部的样子。反射地举起手,正要把身体向旁边倾卧时,巨大蝙蝠发出了怪声。

    强烈的黄灯在整个视界炸开来,巨大蝙蝠失去了视力。如果是真的蝙蝠,是靠生物雷达飞行,即使失去视力也不会有任何阻碍。这也许就是模拟生物的悲哀吧,巨大蝙蝠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才刚高高飞起,就又像失速了般一回转降低了高度,摇摇摆摆的跌落在环状八号线的路面。

    管他是深夜还是停电,只顾着奔驰的大卡车的前方突然出现一只巨大蝙蝠。几台卡车赶紧停了下来,就在驾驶员破口大骂跳下车来时,一辆像是在人行道中抛锚的保时捷车门打开来,走出一个人招呼着他们。

    “耕平、来梦!”

    “啊,是北本叔叔!”

    来梦激动的喊着。因为在这世上自己第二信赖的人出现了。对耕平而言,也是来了一个值得信赖的长者。松了一口气后,缓和下来的表情突然又紧绷了起来,因为看到了站在北本先生的后面的人。

    “哎呀,好可怕的表情。”

    如果耕平的朋友藤崎在现场的话,可能会失去神智。站在车灯光轮中的人,是小田切亚弓。

    “刚才如果不是我操作灯光的话,你早被那个怪物撕破脸啦,多少感谢我一下吧。”

    “谢谢。”

    耕平用没有热情,也没有诚意的语气来回应,形式上的点了点头。北本先生迅速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们他正在亚弓从住宅送他回家的途中。北本先生用他惯用的表现法说“我们正打算互换攻守位置(换手开车)呢”说明了现状。

    “不过,你”

    亚弓压低声音,看着耕平的脸说:“我打算改天找个时间跟你好好谈谈,你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投靠我父亲,一起分享成功。”

    经过深深长长的五秒钟后,耕平缓缓摇摇头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为什么?”

    亚弓想装出不为那句话所动,却失败了。耕平说明了谢绝邀请的理由,只是,这样的现由是否成立则是个疑问。

    “跟来梦在一起,我觉得连天空都飞的上去。跟你在一起就不行了,当然,这绝对不是你的错。”

    亚弓一动也不动的直视着耕平,耕平沉着的站立着。不像在圣路加斯大学时,被亚弓的气势给压倒。

    “不会改变心意吗?”

    “我想不会吧。”

    “有得看啦。”

    亚弓转换成恶意的笑容,直直看穿了耕平。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双亲讨厌;朋友稀少;跟同年纪的女孩无话可说的变童症学生能做出什么事来?”

    “嗯”

    耕平露出苦笑。这些话说的够狠了,不过一句一句拿出来看,还真的都是事实。说到恋童症这个精神医学名词,最近经常被滥用,用在不正确的地方。用在现在这个场合也只是单纯的恶言谩骂。不过,不管怎么样耕平都没有把这句“那你这个被我拒绝的人又有什么了不起?”说出来。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是个一无可取的人呢。北本先生居然会那么信赖我,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耕平没生气,亚弓好像觉得很意外,没有进一步攻击,就呆呆地站在那里。跟北本先生站在一起,稍微离开一点距离的来梦发出急促的脚步声靠了过来。拉拉耕平的袖子说:“耕平大哥,走吧。”

    “嗯,走吧。”

    这时候,强烈的憎恨从亚弓的双眼投射出来,刺向来梦,来梦全身都感受到了那股憎恨。

    阵阵战栗贯穿全身,害得来梦差点蹒跚失衡。幸亏抓住了“耕平大哥”的袖子,才站稳了脚步,但是心脏和肺部的跳跃却非常的激烈。来梦不懂为什么双方如此的憎恨自己?

    “北本先生,这里离西荻也不远,我们走路回去吧。”

    耕平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发自亚弓双眼的强烈光芒消失了。亚弓丢了一句“那我告辞了”就转身走了。她的保时捷飞快的冲向前去,留下老弱三人。

    耕平发现来梦还用力的抓着自己的袖子,就把手放在她那一只手背上。

    “就快到了,早已过了灰姑娘该回家的时间啦。”

    对耕平来说,眼前最重要的不是东京或世界的命运,而是让疲惫的来梦好好的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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