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新谷粒 www.xinguli.net,最快更新英雄长剑女儿情最新章节!

    原来班小平曾参与“水月大会”故而知晓司马白贺号成名之事。

    鲍恩仁起初因司马白被“赤钩天蝎”所伤,心中着实耽忧,但一再目注司马白,发现他虽右肘见血,神情却始终自若,方想起他受柳东池、葛心仁格外成全,体质已变,既不惧“天蝎秀才”的“白钩毒蝎”则“天蝎神君”的“赤钩毒蝎”可能也不会对于司马白起了太严厉的致命作用!。

    故而,这位盖代神偷的心中早宽,闭言之下,故意“呀”了一声,目注班小平道:

    “班兄说我这司马老弟即将无救之语,是从何来?莫非指他适才被箱中毒蝎,螫中手肘之事?”

    班小平哼了一声,冷冷说道:

    “鲍恩仁,你久走江湖,眼皮子不会太薄,你认不认得,刚才那只蝎子?”

    鲍恩仁道:

    “那蝎子不过长约六七寸,相当巨大,腹下红点,可能是张‘天牌’?”

    说至此处,故意回顾一眼,佯佯吃惊地,失声叫道:

    “哎呀!这只蝎子,尾钩色作暗红,有些特别,难道竟是‘天蝎四凶’中的‘天蝎神君’,所豢之物?”

    班小平目中电闪厉芒,相当得意地,狞笑连声,扬眉说道:

    “赤钩天蝎,螫人化血!若过了一盏热茶时分,再服独门解药,亦必无救,你若不顾这位刚刚成名的‘圣剑书生’性命,便赶紧说出把我‘追魂绝命鲁班筒’,藏在何处了吧?”

    鲍恩仁也知“赤钩天蝎”的蝎毒,委实厉害,方自仍有点不十分放心地,向司马白看了一眼,司马白己剑眉双扬,含笑说道:

    “鲍兄,江湖人物,往往过份夸大,一只小小蝎子,赤钩也好,白钩也好,只不过蕞尔毒虫,这位班朋友,怎么说得它好似阎王帖子一般,能要得了我的命呢?”

    班小平先见司马白被蝎钩螯中,未曾立即昏倒,已觉有点诧异,如今听他更能开口说话,语音神色,又复这等轻松自若,不禁更觉惊奇!

    他静待司马白话了,向对方打量两眼,嘴角微披冷笑说道:

    “少年人刚刚成名,莫要不知天高地厚,你不晓得那只‘赤钩天蝎’,是谁豢养之物?”

    司马白笑道:

    “刚刚鲍恩仁兄已然说过,是‘天蝎四凶’中的‘天蝎神君’。”

    班小平似乎相当得意地,狞笑一声,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天蝎四尊’的所豢神蝎,各有不同,是从尾钩色泽上,加以区别,‘赤钩天蝎’正是‘天蝎神君’所豢之物,你知不知道‘天蝎神君’的忌讳规戒?”

    司马白冷然不屑地,摇了摇头。

    班小平道:

    “神君对于不知其来厉身份之人,有时尚可宽大,但若知其名号,便只有唯命是从,否则,神蝎一现,便死无葬身之地的了!”

    话音才了,司马白便报之以一阵极具哂薄意味的“哼哼”冷笑!

    班小平笑道:

    “你笑些甚么?问问鲍恩仁看,我说的可全是实话?”

    司马白道:

    “何必去问鲍兄,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要腆颜无耻,狂捧‘天蝎神君’的甚么臭脚?”

    班小平怒道:

    “此话怎讲?”

    司马白接口笑道:

    “你说神蝎一现,我们便将死无葬身之地,我却要请你睁大眼睛看看,那木箱之中,死的是否一只半点不动,一掌就死,空自染红尾巴,却螫人无效,吓人不到的蕞尔小虫”

    他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向那藏放“赤钩天蝎”已被鲍恩仁掌力击碎的木箱,指了一指。

    班小平目光微注,又看看司马白,脸上现出惊讶难信神色?

    司马白哂道:

    “你说‘天蝎神君’忌人知他名号,我却知道他号称‘天蝎神君’,名叫蔡昌”

    话方至此,班小平厉声叱道:

    “司马小儿,你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直呼神君名讳,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转瞬间,便有大大小小,上百只‘赤钩天蝎’”

    司马白连连推手,截断班小平的话头,双轩剑眉,含笑说道:

    “班小平,‘天蝎神君’蔡昌比你聪明,一蝎无功,百蝎何效?他决不会再像吓唬一般武林人物那样,放出甚么蝎子来了!”

    班小平久久未见自己倚为靠山的“天蝎神君”有甚动静,不禁心中也略觉惊疑,但仍厉声喝道:

    “司马小儿休狂,纵令蔡神君不屑对你施放神蝎,凭他‘赤尸神功’,暨其他精粹绝学,也非你这等乳臭未干之辈,所能抵敌抗拒!”

    司马白点头道:

    “你这次说得到还有点道理,常言道:‘生姜毕竟老的辣,甘蔗还让老头甜!’,‘天蝎神君’蔡昌是成名人物,位列当代‘十大奇人’之中,若论功力火侯,司马白自然难免弱上一筹,不敢过份狂妄”

    鲍恩仁深究司马白近来江湖经验大进,今夜与班小平所作对答,也不亢不卑,相当得体,心中颇为佳许!

    但他深知“天蝎四凶”中,向有“神君最辣,童子最损,尼姑最阴,秀才之狠”之语,那“天蝎神君”蔡昌,毒辣狂暴无比,万一怒极发难,凭自己和司马白的武学修为,真未必抵挡得住!

    由于鲍恩仁深有戒意,故而他未怎插口答话,只是全神提防分明尚伏在暗中,未曾出面的“天蝎神君”蔡昌,有甚突如其来的暴袭举动!?

    司马白说至“不敢过份狂妄”时,语音微顿,侧顾鲍恩仁道:

    “鲍兄,‘天蝎神君’蔡昌一向妄自为大,功力方面,也着实要比我们老辣,今夜他所豢毒蝎,被你一掌震死,又听我故意犯忌,对他直呼名号,却直到如今,隐身未动,似乎大大反常,你这老江湖,可猜得出原因何在么?”

    鲍恩仁也已隐隐感觉司马白似有仗持,但仍不敢有所懈怠,一面仍多戒备,一面皱眉答道:

    “我正为此事奇怪,‘四凶’之中,天君最辣,除非蔡昌本身,遭遇到甚有困难以外,他似乎绝无再默默忍耐,不下毒手之理”

    班小平听至此处,以眼角余光,向供桌之后,偷偷一瞟。

    这动作,并不明显,却已被司马白发现,哑然一笑叫道:

    “班小平不必看了,我鲍恩仁兄,老谋深算,猜得丝毫不错,‘天蝎神君’蔡昌遇到了大对头,本身发生严重困难,性命危险,那里顾得了你?你以为他如今还会仍藏在神像之后么?”

    班小平悚然一惊,觉得既然被对方看破,无须再作隐瞒,遂索性对大殿中央的神像之后,高声叫道:

    “蔡神君蔡神君”

    连叫两声,神像之后,那里有人答应,班小平不禁心中一寒,急出一头冷汗!

    鲍恩仁的心中,也大觉惊奇,暗忖司马白怎会宛如目睹,料事如神?难道有甚高人,暗中对司马白作了甚么传音指点?

    司马白见班小平神色大变,不禁哑然失笑地,轩眉叫道:

    “班小平,你写在门上的‘追物还本,索命为利’的两句话儿,写得虽狠,但‘追物’未获脏证,‘索命’失了靠山,凭你手底下那点功夫,恐怕比‘阴阳无常’刁小二都有点不如,想对我和鲍兄逞凶,简直痴人说梦,这个台阶,可怎么下呢?”

    这番话儿,相当挖苦,真比掴他一记耳光,还要使班小平觉得难过!

    但倚为靠山的“天蝎神君”蔡昌,不知何故地,突然失了踪迹,仅剩自己一人,委实声势太孤,遂只得忍气吞声,冷冷说道:

    “司马小儿休狂,无需蔡神君鼎力为助,凭班某一人,照样”

    司马白不等他往下再说,便“哼”了一声,哂然不屑接道:

    “班小平,我看你这副色厉内荏,口中虽作狂言,心中却在发抖的模样,委实太以可怜,且替你找个台阶,我们于月圆之夕,在‘芙蓉园’中一会何如?”

    班小平如获佳音,丝毫不敢再作狂妄地连连点头说到:

    “好,好,不是十五,便是十六,我们‘芙蓉园’见”

    边自答话,边自转过身形,闪出祠堂大殿。

    司马白意在套他口气,高声叫道:

    “班小平不要怕嘛,我已给你台阶,何必急于逃走?你知不知道‘芙蓉园’在何处?”

    班小平生恐有变,连片刻都不肯停留,边行边自答道:

    “知道,知道,‘芙蓉园’是在‘落雁坳内’”

    尾音落处,人已闪出了祠堂大殿。

    鲍恩仁默不作声,静听班小平确已去远,方目注司马白,含笑说道:

    “司马老弟这次的处事应变,十分老练稳重,足见江湖精进,你与班小平定约月圆之夕一举,是否想试行向他套问,看看知不知我们费了多少心机,均打听不出的‘芙蓉园’在何处?”

    司马白道:

    “我确实原作此想,也总算有点收获,详细地点,虽尚未悉,也总算又知道一个‘落雁坳’了。”

    鲍恩仁颔首道:

    “既然称‘坳’,定在山中,园以‘芙蓉’为名,又必有大片池塘,我们只向有山有水之处找寻,总比较毫无范围,盲目乱闯,来得有效多了!”

    司马白见鲍恩仁始终不曾问他为何知晓“天蝎神君”蔡昌业已离开这“蔡家词堂”之故,不禁微觉诧异,扬眉叫道:

    “鲍兄,你不对小弟推测,天蝎神君蔡昌踪迹之事,觉得有点奇怪?”

    鲍恩仁笑道:

    “当然奇怪,但却无须询问,显然是那位把‘天蝎神君’蔡昌弄走、惊走、或是气走的隐形武林高人,曾以‘蚁语传声’功力,使第三人无法与闻地,向老弟耳边,作了嘱咐!”

    司马白好生佩服地,向鲍恩仁看了一眼,微笑说道:

    “鲍兄真高,你委实料事如神,宛如目睹一般”

    鲍恩仁因心中,有个大大疑团,遂截断司马白的话微笑道:

    “但有椿事儿,我却料不出来,非向老弟请教不可,‘天蝎四凶’威震海宇,每人功力,均极老辣,并各有专长独到之处,能把‘天蝎神君’蔡昌,不动声色逼走,此人太不寻常,是那一个呢?”

    这一问,可把司马白问得满脸尴尬地,苦笑一声摇头答道:

    “这位高人,未曾见示姓名身份,耳边传音,又低若蚊哼,无从辨听,鲍兄能不能试加猜测?”

    鲍恩仁想了一想,也自连连摇头地,面带苦笑说道:

    “山泽之间,虽多异人,但知名之士之中,功力能高过‘天蝎神君’蔡昌者,似乎只有两人,他们一个大去,一个远去均不可能在这蔡家祠堂悄然出现,为我们度厄消灾,委实费思量了”

    司马白愕然道:

    “鲍兄所谓的大去之人,和远去之人,却是那两位呢?”

    鲍恩仁道:

    “大去之人,是虽未怀壁,却已沉江的‘陆地游仙’霍出尘,远去之人,是如今正皆葛心仁前往‘青海积石山’的‘七海游龙’柳东池。”

    司马白“呀”了一声,表示同意地,点头笑道:

    “他们两位确有惊走‘天蝎神君’蔡昌的威名功力,但这两位前辈,也确实一远一逝,均不可能在此出现。”

    鲍恩仁正色道:

    “推断隐形奇人身份,还在其次,老弟曾被毒蝎螫过,应该调气行功,细搜脏腑经脉”

    司马白接口笑道:

    “小弟适才试过,虽被‘赤钩天蝎’螫中,却无甚大碍,已把那点毒质,凝功逼出伤口之外!”

    鲍恩仁见司马白满面得意之状,不禁眉峰深蹙,缓缓说道:

    “司马老弟,我想作椿你不大愿意听的大胆假设!”

    司马白发现鲍恩仁神色郑重,急忙一抱双拳,陪笑说道:

    “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鲍兄尽管教训,小弟绝无不愿意听之语!”

    鲍恩二道:

    “葛心仁虽是当世第一神医,柳东池也以灵药神功,双管齐下,为老弟尽了心力,但宇宙之大,何毒不有?老弟敢不敢说你有万全把握,不惧任何毒质,并永远能保持这种奇异体能,不失时效?”

    司怪白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

    “我绝无把握,更绝对相信会有某种奇异毒质,不是我能抗拒!”

    鲍恩仁点头道:

    “好,如今我便作椿大胆假设,假设‘赤钩天蝎’毒力,大异寻常,非老弟侥幸获得的奇妙体质,所能抗拒,而‘天蝎神君’蔡昌又被人逼走,无从取得独门解药,则这‘蔡家祠堂’之中,将是何等局面?”

    司马白想了一想,额间微现冷汗地,神情悚惧答道:

    “局面太可怕了!大概是我毒发不支,仆倒在地,化作一洒血水!”

    鲍恩仁嘴角掀一掀,淡淡说道:

    “人生至古谁无死,青山到处可埋人。司马白一死,并不十分可怕,但你父母惨死的不共戴天之仇未雪,柳还珠、江小秋、花寒玉,温柔等几位红颜知已”

    话犹未了,司马白已满面通红,知道鲍恩仁词婉而讽,是责怪自己伸手开箱,致遭蝎螫之举,太过莽撞!

    鲍恩仁见了他的愧怍神情,微徽一叹正色又道:

    “那只木箱之内,显有特殊凶险,老弟内五行功力,已到三花聚顶地步,只消稍凝功劲,不难化腕成钢,小小毒蝎,又怎能伤得了你?”

    司马白认错道:

    “鲍兄教训得是,嗣后定当力戒骄矜,事事小心”

    鲍恩仁道:

    “江湖之恶,无奇不有,蜂蝎微豸,往往竟毒于胜蛇?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总而言之,一个‘慎’字,四海去得,一个‘骄’字寸步难行,老弟莫要怪我倚老卖老,对你唠叨才好!”司马白听了鲍恩仁的规劝之语,口中虽在唯唯,但心内仍有点觉得自己“生死玄关”已破“督任二脉”已通,纵令在毒物方面,尚有不能抗拒之物,但功力方面,却大概业已足与“天蝎四凶”等成名老魅,互相颉颃

    就在他这一点心中傲念才起之际,眼神中居然也掩饰不住地,有了自然流露!

    鲍恩仁何等江湖经验?自可做到“聆音察理、监貌辨色”地步,他从司马白眼神之中,看出言教不如身教,若有机缘,自己不妨听任这位司马老弟,好好地吃点苦头,受些折磨,方可使他棱角稍平,成为大器!

    常言说得好:“诚于中者,必形于外”鲍恩仁由于曾受司马长苍深恩,对于司马白,委实悉心爱助,故在发现他福缘太好,于短期内所获太多,进境太快,以及矜念骄心,尚难尽释之际,不由自主地,低低叹息一声。

    司马白有点奇怪,他不知自己心中意念,竟能被鲍恩仁从目光中看破,正待询问鲍恩仁为何叹息?居然又有奇事发生!

    那是一阵既似哂薄,又似示威,更似挑战,总而言之,绝对是不怀好意的阴森冷笑!

    冷笑不足为奇,奇的是它的来处!

    初起时,是在这蔡家祠堂的大殿之右,但一瞬之后,突又起于左方,跟着忽前,忽后,忽而又如地底透出。

    司马白与鲍恩仁正惊奇四顾,那阴森森笑声,突从四面八方,一齐发出,威势委实令人震慑!

    司马白见识究浅,厉低语音,向鲍恩仁一皱双眉,悄悄问道:

    “鲍兄,来人究有多少?”

    鲍恩仁的答复,居然大出司马白的意料之外,他是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

    “只有一个。”

    司马白微微一怔,又复问道:

    “只有一个,人在何处发笑?难道竟是江湖罕见,非有极上乘玄功修为,无法施展的‘六合传声’,这种玄功,当世中能者无多,看来可能是‘天蝎神君’蔡昌,去而复转,老弟要收敛矜念,小心一点!”

    少年人总是少年人,鲍恩仁要他收敛矜念,司马白反而双眉一挑“哈哈”大笑说道:

    “好,蔡昌来得正好,敌必当王,射先中王,这位‘天蝎神君’虽非我不共戴天的杀家血海深仇,司马白也颇愿会会他这等威震寰宇的一流高手,以作我对‘天蝎尼姑’暨‘天蝎秀才’的寻仇参考!”

    司马白话方说完,那用“六合传声”功力施展,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阴笑忽停,换了个相当尖锐的奇异语声说道:

    “少年人不可太狂,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功永无止境,经验必须累积,凭你那点侥幸所得,在茫茫尘寰中,算得甚么?‘敌必当王’,你不是王者之敌,‘射先中马’,你恐怕连马影子都射不中!”

    这阵相当尖锐的奇异语声,并未施展令人迷惑心神的“六合传声”故使司马白,鲍恩仁一听便知,发话人是在祠堂大殿以外的院落之中。

    由于对方语意太以挖苦轻视,司马白忍耐不住,身形一闪,便出大殿,鲍恩仁自然也紧随着跟了出去。

    院落中,果然只有一人。

    这人身着赤红长衣,脸上却戴着一个金色面具,以致除了觉得他语音尖锐外,年龄、貌相,全看不出来。

    司马白是初生之犊,不畏猛虎,一直走到这金面人的四尺之前,方始止步。

    但他总算还懂“江湖叙礼,年长为尊”之礼,一抱双拳,发话问道:

    “尊驾何人?”

    金面人伸手一指脸上所戴的金色面具,大迈迈地答道:

    “金为尊色,我是王者。”

    司马白有先人之见,又觉“神君”便是“王者”更应对方身上,穿的是赤红长衫,遂冷笑一声道:

    “不必多掩饰了,我知道你是‘天蝎四凶’中的‘天蝎神君’蔡昌——”

    金面人道:

    “你不必管我是谁!总而言之,狂妄绝非好事,尤其是少年人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忌之在狂!我看你外和内刚,口谦心狂,有点不大顺眼!想让你受点教训,以后行走江湖,便会戒惧谨慎,不再以管窥豹,以蠡测海!”

    司马白尽管心中业已气极,表面上仍竭力忍耐,向正与自己并肩而立的鲍恩仁,微施眼色,抱拳笑道:

    “小弟要受教训了,鲍兄请退后一步如何?”

    鲍恩仁点头道:

    “好,我作壁上观,老弟请尽量大展神威,倒看是‘生姜究竟老的辣’?抑或‘尘世新人换旧人’?”

    司马白静等鲍恩仁退到西廊之下,方转身面对那金面人道:

    “好了,放蝎子吧!”

    金面人愕道:

    “放甚蝎子?”

    司马白傲气腾眉,冷然说道:

    “既称‘天蝎神君’,自然是倚靠那些赤红尾钩的蝎子看家,若不施展你最拿手的本领,又怎能使我司马白接受教训,见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金面人又发出一阵极尖锐的怪异笑声,连摇双手说道:

    “不必,不必,较量甚么功力都可,就是不放蝎子,一来,你曾被蝎螫,安然无事,我知道你可能有奇异抗毒体质,二来,我今天只想要你受点教训,不想要你的这条小命!”

    司马白气得俊脸通红,身躯有点发抖

    但他如今已略有江湖经验,知道既逢强敌,不宜气燥心浮,遂吸了一口长气,勉强镇定下来,点头说道:

    “尊驾既能施展‘六合传声’,其他功力,必也不凡,司马白由你挑选,或是一阵分胜负,或是斗尽兵刃、暗器、软硬轻功,均无不可!”

    金面人笑道:

    “既要使你受点教训,自然必须把你打服,也就是要让你把你的看家本领,完全施展,才会输得甘心,输得服贴,为此理由,一阵不够,我们斗三阵吧!”

    司马白猜想对方是故意刺激自己,气机失调,功力自减,遂乘着金面人发话之际,暗地调匀呼吸,平心静气!

    等到对方话完,他果然业已释燥静矜,脸上毫无怒色的,微笑点头说道:

    “好,我们就斗三阵,第一阵,斗甚么呢?”

    金面人对司马白盯了两眼,似乎微觉意外地,怪笑说道:

    “想不到以你这等年轻气盛之人,居然还忍得下已矜之气?好,忍一时方足以振千秋,我要看看你能忍到几时,第一阵,我们斗剑!”

    司马白几乎疑心自己听错地,剑眉双皱,又向金面人问道:

    “你说,第一阵要斗甚么?”

    金面人怪笑答道:

    “斗剑!因为你司马家的剑法,在当世武林中,允称翘楚,而你在‘水月大会’上,也是剑斩‘阴阳无常’刁小二,才获得‘圣剑书生’之号,第一阵若用别的功力胜你,你未必肯服,唯有以‘斗剑’胜你,你才知道天上有天,人上有人,以及剑上有剑!”

    司马白刚刚平静下去的一口恶气,几乎又被对方气得腾了起来,不由向这金面人恶狠狠的看了几眼!

    金面人笑道:

    “你在看些甚么?”

    司马白道:

    “你想与我斗剑,你的剑呢?”

    金面人忽然捧腹大笑

    司马白简直被他笑得胡涂起来,摇了摇手,皱眉问道:

    “别再笑了,我问你的剑呢,你却笑得如此怪声怪气则甚?”

    金面人道:

    “我笑你虽是剑道世家,又以剑成名,却对剑的精义,还不了解?!剑有‘有形之剑’,和‘无形之剑’”

    司马白以为他是指自己练而未成的“无形剑法(气)、剑外飞罡”遂骇然问道:

    “你所谓的‘无形剑’何指?”

    金面人道:

    “一、无形之剑,就是可以指物代剑,武功到了火候,朵花片叶,何异三尺青锋?譬如说,我的眼,可以看透你的口‘秦穆观天’,我的头,可以撞胜你的‘共工触天’,我的手,可以巧于你的‘盘古分天’,我的气,可以强越你的‘屈原问天’”

    司马白听得静,听得呆,他仿佛有那么一刹那的木然

    他不是害怕,也不是怒恼,构成他那一刹那的木然,是为了奇诧?!

    他奇诧这金面赤衣之人,究竟是谁?怎会对自己的家传绝艺“天罡六大剑式”熟悉得如数家珍?

    不单六大基本招名,丝毫不错,并似把招式中所函精义,也一齐看破说出!

    一刹那的木然,转瞬即过,司马白目射金面人,加重戒心地,点头说道:

    “虽然仅仅数语,业已足证尊驾是高人了,但司马白不斗‘无形之剑’,我先亮剑,你赶紧取兵刃吧。”

    话完,伸手,撤出了青钢长剑!

    金面人笑了一声,伸手到脑后发髻上,拔下一根短小之物。

    这根短小之物,不是小剑,也不是匕首,是根发簪——长约七寸不到的骨质发簪。

    司马白几乎盛气又动,目注金面人,剑眉双挑,冷然问道:

    “这根又短又小的骨质发簪,就是你的兵刃么?”

    金面人笑道:

    “足够的了,若非你是司马长苍之子,‘天罡六式’妙绝当今,我可能不用此簪,只用一柄纸剑。”

    司马白又从这金面人的谈吐神情之上,隐隐觉得对方自称“王者”虽属戏言,却谈笑间不失尊严,着实有点王者气象!

    他有此感觉,赶紧再平盛气,双手捧剑,向金面人摆出了一个架式!

    金面人看得“咦”了一声道:

    “这是‘五岳朝天’,我们门户不同,没有辈分之别,你何必又这样客气?”

    司马白正容朗声道:

    “你是‘王者’,我是武林中末学后进,江湖论礼,除了行辈以外,总推年长为尊,只要尊驾不是我不共戴天深仇,司马白便对你恭敬一些,也决不会低了身分!”

    掌声几响,鲍恩仁站在西廊之下,低低叫了一个“好”字!

    就在这鲍恩仁低声叫好,对司马白的应敌态度,赞许间,司马白献剑已毕,右臂斜挑,已向金面人攻出“天罡六大剑式”中,一招绝学!

    他知遇罕见劲敌,那敢丝毫怠慢?第一招便是极为精微,极具变化的“盘古分天”!

    除了“盘古分天”的基本剑式以外,并含蕴着“鸿钧调元”、“寰宇大化”、“三悬扎极”、“九抱苍穹”、“日月山河”、“两仪上下”等六种精微变化!

    每一招都是费尽司马长苍心血的的妙绝奇招

    每种变化都是精中有精,微外生微的穷极灵奥。

    像千条剑影,从天洒落,像万朵剑花,从地涌起,像一片剑墙,山飞海立般,横空横卷而来,不论威势气势,均慑人已极!

    金面人喝了声:

    “剑招真好,可惜施用人的修为尚弱,你用‘盘古分天剑’,我就用能开阴阳,善书八卦的‘盘古分天手’吧!”

    在司马白攻得如此之奇,如此之妙,如此之快,如此之狠以下,那位金面人居然仍有悠闲发话?

    发话声中,手内骨簪微摆,赤衣飘处,旋身而舞

    他这舞蹈的身法步法,真是妙到毫巅,司马白把“盘古分天”的六种精微变化,一齐用完,也未沾上对方半丝衣角,只发生“叮,叮,叮,叮,叮,叮”的六声脆响!

    第六声脆响过后,司马白咬牙变式!

    常言道得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自己的“盘古分天”在“天罡六式”中,业已极具威力,金面人居然能应付得如此从容,则除了威力最强的“屈原问天”以外,根本绝无胜机!

    故而,司马白咬牙之举,是提足真气,聚尽全力,施展“屈原问天”向金面人拚命搏击!

    长剑才舞,极为美妙动听的龙吟虎啸之声随起!

    司马白长叹一声,顿足收剑

    在旁观阵的鲍恩仁,到有点莫名奇妙起来“咦”了一声问道:

    “这场比斗,绝世罕睹,我正正待好好欣赏,司马老弟却突然收剑则甚?”

    司马白那张雪白俊脸,如今更从苍白之中,浮起了一片羞红,郝郝然苦笑说道:

    “屈大夫孤怀寂寞,抱忠自沉‘汩罗’,他的‘问天’,应该是‘无声之问’,我怎么长剑才舞,剑啸大作,这算是甚么‘屈原问天’呢?”

    这句话儿,把鲍恩仁反问得也觉然,双眉一蹙说道:

    “这是何故?剑啸何来?司马老弟难道自己也不明白么?”

    司马白苦笑道:

    “小弟当然明白,所以我才认输收剑!”

    语音顿处,一举手中青钢长剑,以极尴尬的神色,继续说道:

    “因为我手中这三尺青锋,已不是剑,在人家骨簪六触之下,变成了一根笛子!”

    原来,刚才那“叮,叮”六声脆响,便是金面人用骨簪在司马白剑柄之上,刺穿了六个透明小洞。

    剑一穿孔,舞动起来,自然带起了一片“嘘嘘”乱响的袭吟虎啸声息!

    司马白举剑说明,知耻认败之后,仍向鲍恩仁叫道:

    “鲍兄莫为小弟担心,第一阵虽已认败,我还有两阵机会”

    说至此处,忽似觉得面前业已无人,赶紧注目看时,那金面赤衣之人,果已退出数丈,站在这“蔡家祠堂”的大门门楼之上向司马白笑道:

    “我有要事,不能不走,前途尽可相逢,三阵之约,也必践诺斗完,司马老弟不妨准备一下,下一次,我再见你时,要斗你‘生死玄机’已破,‘督任二脉’已通,自诩不弱的玄功内力!”

    说完,赤红长衣一闪,人已消失不见。

    司马白不是痴呆之人,知道人家那等功夫,既然要走,追也无用,不禁长叹一声,满面渐愧地,便待弹指断剑!

    鲍恩仁急急叫道:

    “老弟不要毁剑,这柄上有六个小孔的青钢长剑,可以,留作纪念,激励你刻苦用功,我倒有个希望,希望你和那金面赤衣人第二阵比斗完内力玄功后,第三阵再由你出题,向他挑战剑法!”

    司马白深觉鲍恩仁说得有理,不禁豪气勃发,俊目闪光地,收起长剑,点头说道:

    “小弟谨遵鲍兄教训,我若能激励上进,练成本门剑术中,最上乘的‘天外飞罡’,第三阵定必仍以剑法,向他找回场面!但但这金面赤衣的高手,究竟是甚么人呢?”

    鲍恩仁道:

    “老弟莫非觉得他功力太高,有甚可疑?”

    司马白道:

    “我知道山泽之中每多异人,功力太高,并不可疑,可疑的是此人不单对我家传剑法的招式变化,均极精熟,又知我‘生死玄关’已破,‘督任二脉’已通,在内力玄功方面,颇会自恃,他他他对我太熟悉了!”

    说至此处,满面苦笑地,目注鲍恩仁,剑眉深蹙说道:

    “鲍兄一向江湖老到,料事如神,你能不能猜出这金面赤衣人的一些蛛丝马迹?”

    鲍恩仁道:

    “这人身份,太以难猜,因为我几乎想不出任何人能对老弟家传剑法,暨内功火候,了解到这等清楚地步”

    语音至此微顿,双眉微轩又道:

    “这金面赤衣人是谁,我虽猜不出来,但他不是‘天蝎神君’蔡昌,到是可以确定!”

    司马白表示同意地,点头说:

    “小弟也觉得不是蔡昌,因为‘天蝎四凶’凶名久着,天蝎神君尤以手辣见称,倘若果是蔡昌,在今日比剑,占了上风之下,必然不会这等好说话的,放过我了!”

    鲍恩仁向司马白深深看了两眼把语音尽量放得委婉地缓缓说道:

    “对方是谁,似乎并不重要,一时也无法大海捞针,加以揣度,最重要的是老弟要奋发自强,尽力砥砺本身所学,勿存骄矜,自满之心”

    司马白俊脸通红地,接口说道:

    “小弟这次所受教训颇大,决不忘却,鲍兄请放宽心,从今以后,我不敢再存任何矜满之心,并把握任何上进机会。”

    鲍恩仁满面欣慰神色,连连点头说道:

    “老弟能有如此体认,获益不小,我们这趟‘蔡家祠堂’不算白来,如今可以找找从‘辣手鲁班’班小平口中所套出来的‘落雁坳’了!”

    司马白举起手中青钢长剑,向剑身上被金面赤衣人用骨质发簪所刺穿极为匀称的六个透明小洞,看了一眼,苦笑摇头,果然极为郑重地,收了起来。

    天下事奇妙无伦,就在鲍恩仁与司马白刚刚离开约莫一盏热茶的时分以后,这“蔡家祠堂”便受了包围。

    不是受了人的包围,是受了蝎子包围!

    为数上百,甚至上千的蝎子,每一只都是尾钩赤红的异种毒蝎,大大小小的包围了“蔡家祠堂”

    但蝎影乱飞中,也有人影

    那是一个头戴金色面具,身穿赤红长衣之人,他从无数毒蝎的包围圈中,走进“蔡家祠堂”但“蔡家祠堂”中,已无人影!

    金面赤衣人细搜一遍,毫无人迹,似乎暴怒起来巨掌连挥,把这座本已颓败不堪的“蔡家祠堂”完全震塌毁去。

    司马白与鲍恩仁,正往西行。

    他们“洞庭”有约,自太湖起身,自然往西,何况,鲍恩仁又已问出,约在百余里之外,有处水木清华的风景胜地,正是名叫“落雁坳”

    虽然,日期还早,未到十五十六的月圆之夜,但鲍恩仁与司马白略一计议,觉得不妨早去,先看看这“落雁坳”中,是否有座“芙蓉园”?假如地点不错,便无须再复跋涉,司马白可以就在“芙蓉园”中,用上几日苦功,等待“小气鲁班”吴大器,留书“温柔乡”中所定的那场约会!

    不错,那“辣手鲁班”班小平说得不错,在这“落雁坳”果然有座“芙蓉园”

    以“芙蓉园”的规模气势看来,定然是一座名园,但也居然像那曾以到过的“蔡家祠堂”一样,毫无人迹,十分荒芜!

    司马白自然曾向附近居民探听,据说荒芜的原因,由于闹鬼“芙蓉园”内,时常鬼影憧憧,更有两三次,园中彻夜传出凄厉嚎哭之声,次日便在园中“芙蓉池”畔,发现了七八具狰狞白骨!

    由此一来,游园者立少,即令有二三胆大者,进入园中,但归去后,也非病即死!

    渐渐,不单“芙蓉园”无人敢去,连“落雁坳”也成了极荒凉的所在。

    司马白问清情况,向鲍恩仁含笑说道:

    “鲍兄,那‘芙蓉园’内,越清静无人越好,金面赤衣人业已声明第二次约会,要与我较量玄功内力,我应该尽力准备,在这方面,下上几日苦功!”

    鲍恩仁笑道:

    “对,老弟在‘芙蓉园’内,下点苦功,我也可趁此机会,替你寻宝!”

    司马白诧然道:

    “替我寻宝?鲍兄此话”

    鲍恩仁笑道:

    “世间事,旁观者清,我看出江小秋姑娘在‘水月大会’上,已对老弟,一见倾心,她所送给你的‘秋水芙蓉图’,决非凡物,定有特别价值!假如‘芙蓉园’地点不错,正是图中所指,或许有些罕世宝物,可以被我找到?”

    司马白道:

    “小弟对于身外宝物,倒毫不在念,我着实应该清静一下,澄心息虑,把家传剑法,暨各种内外功行,好好下点功夫,免得有所疏失!”

    鲍恩仁颔首道:

    “这种想法,当然正确,我们可以分道而行,老弟修炼你身内之宝,我则帮你寻觅身外之宝”

    司马白“咦”了一声,似乎略觉诧异地,目注鲍恩仁道:

    “咦!鲍兄不是贪得之人,怎会突对身外之物,如此重视?”

    鲍恩仁叹道:

    “这也是由于那金面赤衣人的刺激,我认为‘蔡家祠堂’的论剑一战中,老弟手内若是柄前古神物,便不致于被对方用根骨簪,刺出六个透明小孔,似乎变成笛子的了!”

    提起此事,司马白不觉便有点面红耳热,剑眉扬处,傲然说道:

    “关于此点,我与鲍兄看法,微有不同,我不想倚仗甚么宝器神兵之力,假如有第二次向那金面赤衣人比剑机会,我仍然会用身畔这柄留为知耻纪念的六孔残剑!”

    说至此处,已入“落雁坳”中“芙蓉园”的园门在望。

    鲍恩仁听了司马白不打算倚仗神物利器之力,只打算用那六孔残剑,痛下功夫,以向金面赤衣找回场面之语,不禁暗暗点头,深觉这位老弟颇有骨气,本质又好,将来必成大器!

    一进这“芙蓉园”的园门,鲍恩仁突然面呈喜色,吹了一声口哨!

    司马白道:

    “咦!鲍兄为何眉飞色舞地,如此高兴,你难道”

    鲍恩仁不等司马白往下再问,便高轩双眉,含笑说道:

    “我如今方知‘小气鲁班’吴大器约我们到‘芙蓉园’相见之举,含有深意!”

    司马白想了一想,却想不出所以然来,不禁目注鲍恩仁,愕然问道:

    “鲍兄,小弟怎么灵机蔽塞,想不出吴大器的深意何在?”

    鲍恩仁笑道:

    “老弟记得江小秋送你的传家至宝,也就是被吴大器在旅店中偷走的那副‘秋水芙蓉图’么?我当初便认为图上所画,可能乃是实景,如今果然证明就是这‘芙蓉园’呢!”

    司马白皱眉道:

    “鲍兄的灵机何来?”

    鲍恩仁失笑道:

    “老弟可能是被那金面赤衣人气胡涂了,你顺着我的手儿,注意园内河池的东南角上!”

    他边自说话,边自伸手一指。

    司马白顺着鲍恩仁的手指看去,见在一大排秋柳掩拂之后,有只建在河池之中,与岸边用拱桥连接的奇形石舫。

    看见这只石舫,司马白自然想起“秋水芙蓉图”上所画之物,不禁颇以为然地,向鲍恩仁点头说道:

    “鲍兄心思真快,那石舫看来真似‘秋水芙蓉图’上所画,丝毫不错”

    但语音至此忽停,立又皱眉叫道:

    “不对,不对,根本不对”

    这回鲍恩仁倒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起来,看着司马白道:

    “老弟,你为何既说不错,又叫不对?”

    司马白苦笑道:

    “石舫形状,委实与‘秋水芙蓉图’上所画的,一般无二,但鲍兄应该记得,图上芙蓉,共是几朵?”

    鲍恩仁道:

    “那副‘秋水芙蓉图’虽已被窃,但图上的要紧之物,却怎会不记得呢?我们细细数过,池内芙蓉共是七十二朵,空中鸿雁也是七十二只,才参悟出可能便是江渔秋仗以成名的七十二式,‘寒月芙蓉’剑法!”

    司马白颔首道:

    “鲍兄记得不错,但请你再看看,这满池芙蓉,怕没有两三百朵,与画上根本不相同了!”

    鲍恩仁举目四眺,果见亭亭荷叶,满池都是芙蓉,不禁在微愕之后,接着“噗嗤”一笑。

    司马白道:

    “鲍兄笑些甚么?”

    鲍恩仁道:

    “我是笑以老弟如此聪明之人,居然笨得自行钻进了牛角尖内!”

    司马白被他调侃得俊脸一红,皱眉问道:

    “小弟笨在何处?”

    “图上所画,乃是死物,池内芙蓉,乃是活物,当初依景绘图时,或许恰似七十二朵,时移事毕,生生不息,如今变成数百朵还算多么?”

    司马白听得也不禁哑然失笑,鲍恩仁双眉扬处,又复说道:

    “何况,那幅‘秋水芙蓉图’之与‘寒月芙蓉’有关,全在画上一花一雁之相互动情身法,与这实际上的池内芙蓉多寡,根本就毫无关系!”

    司马白道:

    “既与实际芙蓉,无甚关系,鲍兄怎又喜于到了地头,要在此寻宝?”

    鲍恩仁道:

    “我所谓‘寻宝’之意,与这满池芙蓉的朵数无关,反正任它弱水三千,我也只取千瓢而已!”

    司马白一时之间,未能悟出鲍恩仁的语意,不禁向他看了一眼。

    鲍恩仁笑道:

    “司马老弟,像你这等青年才俊,必然天悟神聪,资禀特异,可以走马观碑,也可以过目不忘!”

    司马白皱眉道:

    “鲍兄,你怎么突然有点道学唠叨起来,说的都是些题外之语?”

    鲍恩仁摇头道:

    “我这人决不道学,更不会唠叨,说的也正是题内之话。”

    司马白苦笑道:

    “鲍兄直接讲吧,我被你的玄机哑谜,弄胡涂了。”

    鲍恩仁道:

    “我说老弟应该有过目不忘之才,是认为那幅‘秋水芙蓉图’,虽然不在手边,但你可能还清清楚楚记得图上一切。”

    司马白略一回想,点头答道:

    “大致上有点轮廓,但太精细的所在,或许难免有所忽略?”

    鲍恩仁道:

    “我记得老弟当初在赏鉴‘秋水芙蓉图’时,曾眼光独到地,发现了不少特点”

    司马白对于此事,确实尚记忆如新地,接口扬眉笑道:

    “我发现了三大特点,但不知鲍兄如今要特别提出的,是那一点呢?”

    鲍恩仁对当时情况,也记得相当清楚,微微一笑说道:

    “是第二点,老弟当时发现图上只有一朵赤红苞蕾,其余七十一朵或系盛开,或系含苞的花儿,则全是白色。”

    司马白似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目注鲍恩仁道:

    “鲍兄认为此事与宝物有关,如今想在池中寻找这朵红色苞蕾?”

    鲍恩仁方一点头,司马白却扫他之兴,摇头一叹说道:

    “鲍兄这种想法,虽或不无道理,但却行不通了”

    说至此处,伸手一指四外又道:

    “鲍兄请看,满池芙蓉,既因时移事毕,由七十二朵有限之数,增为数百朵之多,自然红白相间,不像当初众白一红,目标显著,可以一索即得”

    鲍恩仁不等司马白话完便满面含笑地,接口说道:

    “怎么行不通呢?我们大可放弃白花,把满地红色芙蓉,都一朵一朵的仔细勘察一遍。”

    司马白道:

    “花在河池中央,四外又都是些亭亭翠叶”

    鲍恩仁大笑道:

    “司马老弟怎么突然如此偷懒起来,慢说以你那身高绝修为,就是我老偷儿这点轻功,也可以踏叶行波,甚至登萍渡水,不曾溺身在这河池之内”

    语音顿处,目光一扫,又指着那片荷池,扬眉说道:

    “池虽不小,花数也多,但若你我二人,分头勘察,也要不了太久时间,便可把每朵红花,看一遍了。”

    司马白听他这样说法,遂点了点头,向鲍恩仁含笑说道:

    “好,鲍兄既有此意我们便一东一西,分头察看也好”司马白说至此,突然发现面前地上的一片枯黄落叶,略微动了一动。

    他“咦”了一声,向鲍恩仁问道:

    “鲍兄,此时有风无风?”

    鲍恩仁虽不懂司马白何以突有此问?仍指着河池,应声答道:

    “老弟请看,满池亭亭翠叶,无一摇摆,那里有甚风来?”

    司马白道:

    “我也觉得无风,但地上这片枯黄落叶,却怎会突然动了一下?”

    他一面说话,一面便弯腰伸手,准备把那片枯黄落叶拾起。

    鲍恩仁老于江湖,对于各种事物的警戒性,自然稍高,见状摇手止住司马白道:

    “老弟慢点”

    司马白方自一怔,鲍恩仁已折了一段竹枝,挑起地上落叶。

    司马白笑道:

    “鲍兄这样小心则甚?难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一片小小枯叶之下,也会有甚”

    他的语音到“也会有甚”而断,因为枯叶被鲍恩仁用竹枝挑起之后,叶下果然有件既在鲍恩仁意料之中,却也出他意料之外的小小东西。

    那是一只长才寸许,但却尾钩高竖,神态狞恶的小小蝎子!

    鲍恩仁既如此慎重,则叶下有蝎,当然是在他意料之中,为何又说出他意料之外呢?

    奥秘在于尾钩!

    鲍恩仁认为既然叶下藏蝎,则这只蝎子尾钩,应该与“蔡家祠堂”中,曾螫了司马白一下的毒蝎相同,定是赤红色泽!

    但枯叶一去,小蝎竖起尾钩,满地团团乱转,使人可以看清,尾钩竟属墨黑?!

    这一下,鲍恩仁傻了眼了,目注黑钩小蝎,口中喃喃自语道:

    “红钩是‘天蝎神君’,黄钩是‘天蝎童子’,蓝钩是‘天蝎尼姑’,白钩是‘天蝎秀才’,如今又出了黑钩毒蝎,这这是何人所养之物?”

    司马白一旁答道:

    “是柳明珠!”

    鲍恩仁一时未听清,便“呀”了一声,接口笑道:

    “就是老弟朝思暮念,把她想煞,对她爱煞的那位柳姑娘么?”

    司马白苦笑道:

    “我所想念的,是柳还珠,这只黑钩毒蝎的主人,是柳明珠!”

    他因火焚“无怀小筑”之事,对柳明珠十分痛恨,故而提起这三个字儿,火气便来,觑准地上那只正在竖起尾钩,发威乱转的小小毒蝎,扬手便是一掌,隔空劈出!

    司马白怒恨之下,虽然杀鸡不必牛刀,这一掌未出全力,但也凝聚了七八成功劲!

    罡风锐啸“呼”的一声,地上草叶四飞,连土地都被击出了个小坑!

    鲍恩仁认为那只黑钩小蝎,必已为罡风动气撞压得成为蝎酱!

    谁知事太奇怪,那只小蝎居然承受得起如此沉重一击,毫无所伤,只不过吓得六足如飞,赶紧逃入大堆枯叶落枝之中,藏匿不见!

    司马白钢牙一咬,向鲍恩仁压低语音悄然说道:

    “鲍兄,少时倘若柳明珠在此出现,你要尽力设法,助我把她生擒”

    鲍恩仁有点奇怪,正待问故,司马白已把其中一切,向他详述一遍,苦笑又道:

    “鲍兄请想,葛心仁老人家青海归来,‘无怀小筑’竟化劫灰,我若不设法生擒柳明珠,却怎样向葛老人家交代?”

    鲍恩仁双眉微蹙,一面向司马白连连点头,一面却心中暗忖

    他所忖度是江湖之大,真无奇不有“红黄蓝白”以外,居然又出了“黑钩毒蝎”?

    呼!

    忖度未毕,这“芙蓉园”内,起了一阵飕飕的阴风!

    唐代诗人杜牧所咏:“秋尽江南草未凋”之句,可见江南地气之灵,得天之厚!

    尤其这“落雁坳”的“芙蓉园”中,似乎特别温暖,虽是冬季,满地芙蓉,仍有花有叶,并未尽凋,在这等环境中,那阵冷冷的阴风,便来得越发有点更显突然!

    司马白与鲍恩仁的第一个意念,便因曾见“黑钩”毒蝎,怀疑这阵突如其来的阴风,是出自人为?

    但他们瞩目四顾,却在目光所及之处,并未发现任何藏人迹象。

    司马白低低“咦”了一声,剑眉微蹙,向鲍恩仁说道:

    “鲍兄,这阵寒风,似乎是突如其来,有点古怪?”

    鲍恩仁笑道:

    “虽是突然而来,但也不一定准有古怪,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我们莫去理它,还是踏叶行波,一东一西,分头把池中所有的红色花儿,都细细勘查一遍!”

    司马白道:

    “小弟谨遵鲍兄之命,但‘天有不测风云’的下一句,是‘人有旦夕祸福’,我们若是有‘福’,或许能有预期收获,否则,池中必生古怪,有‘祸’临头,也说不定?”

    鲍恩仁笑了一笑,正待接口,司马白剑眉轩处,忽又说道:

    “我司马白与鲍兄,谁也不是怕事之人,俗谚有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分头开始,有什么躲躲藏藏遮遮掩掩见不得人的山精海怪,希望它们展尽能为,一齐出现!”

    语落,人飘,叶已一式“野鹤孤飞”纵落在池中一片荷叶之上。

    鲍恩仁所有武技中,最擅长的,就是轻功,他一面与司马白同时飘身,一面笑道:

    “司马老弟,我们如今落足之处是荷池中央,你往东走,我往西走,搜遍池中红花,再来此处聚合,看看可有甚么意料之中的特殊收获?”

    司马白点了点头,立即向东举步。

    他不知道鲍恩仁所谓意料中的宝物,究竟是甚么东西?

    故而只得遵从鲍恩仁所嘱,每见一朵红色荷花,便到花旁仔细看看。

    但看来看去,除了觉得荷花绝美,正如宋儒周敦颐所说的“出淤泥而不染,濯青莲而不妖,中外通直,不蔓不支,香远益清,亭亭静立”而外,根本看不出与江湖人物眼中的“宝物”二字,有何关系?

    因无所得,行动遂快,不消多久,已把东半池的红色荷花看完,回到了荷池中央。

    鲍恩仁恰好也和他先后抵达,回到原地,目注司马白道:

    “司马老弟,你可有什么发现?”

    司马白两手一摊道:

    “小弟一双浊眼,除了领悟些‘花中君子’的清雅风神,根本毫无所得,鲍兄的法眼如何?”

    鲍恩仁苦笑道:

    “我是福薄之人,没有深厚办法,但”

    司马白见他话未说完,便沉吟住口,不禁心中微诧问道:

    “鲍兄为何欲言又止?”

    鲍恩仁笑道:

    “但我们有的是时间,老弟若不嫌烦,何妨交换一下,你往西走,我往东走,看看适才彼此勘察时,有无遣漏之处?”

    司马白知晓鲍恩仁是怕自己心粗有失,自然只得点头,重又向西半池细加察看。

    说来奇妙,鲍恩仁重行勘察司马白所看过东半池,仍无所得,但司马白却在鲍思仁所看过的西半池中,有了发现。

    鲍恩仁因仿佛怕自己料错,搜遍荷池,竟无所得,正有点心内怏怏之际,忽然听得司马白在西池喊道:

    “鲍兄,你来”

    鲍恩仁足点荷叶,一式“紫燕凌波”飘出数丈,到了司马白的身边,讶然问道:

    “老弟有发现么?想不到我还一向自诩精细,今日竟自己有了遣漏?”

    司马白伸手一指道:

    “鲍兄请看!”

    鲍恩仁目光注处,方知司马白所指,并非红色苞蕾,而是微微低于水面的一根无花无叶残茎。

    他看了一眼,目注司马白道:

    “老弟以为这残茎之上,是朵红色苞蕾,我们来迟一步,叶已被人折去?”

    司马白道:

    “茎上是花?是叶?是白花?抑是红花?均不得而知,我只觉得这残茎断处,太以齐整,若是为风吹折,不应如此,倘系被人用刀剑等物,削断取走,则其中必有玄虚,值得研究的了!”

    鲍恩仁听得连连点头,满面欣慰神色,向司马白含笑说道:

    “老弟看得清而想得深,精进如此,委实难得,这种经验见识,已比任何实物,来得更有价值这”他一面说话,一面微俯身形,把右手往池水之中伸去。

    司马白笑道:

    “是花是叶,已被人抢了先手,鲍兄还去取那一段残茎则甚?”

    鲍恩仁道:

    “我是求证”

    话犹未毕,已从池水中,拉出一根七八尺长的笔直之物。

    花茎叶茎,均不会笔直,故而司马白一眼看出,那一件东西,像是深插池泥的一根铁棍。

    鲍恩仁因立身叶上,必须提气凝功,多有不便,何况手中又加了重物,遂向司马白说道:

    “老弟,事情有蹊跷了,我们上岸研究”

    人随声起,飘然离地,纵回岸上。

    司马白自己也随同行动,身在空中,便对鲍恩仁问道:

    “鲍兄,你手中像是一根铁棍?”

    鲍恩仁苦笑道:

    “是根中空铁棍,但口上尚有螺,老弟明白此物用处了吧!”

    这时,人已上岸,鲍恩仁遂把那根湿淋淋的铁棍,向司马白送去。

    司马白接过一看,果如其言,遂向鲍恩仁含笑问道:

    “鲍兄当非认为这中空铁棍以内,藏有甚么宝物?”

    鲍恩仁叹道:

    “铁棍显系特制,深插池泥,更非偶然,我如今且做一椿大胆假设,离题不会远了。”

    司马白道:

    “愿闻鲍兄高见!”

    鲍恩仁道:

    “我认为棍中所藏,是柄宝剑”

    司马白向铁棍的空隙中,看了一眼,目内异芒突闪,点头笑道:

    “鲍兄想得可能接近事实,因铁棍空隙,属于狭扁,正是剑身形状!”

    鲍恩仁继续说道:

    “螺旋以上,乃是剑柄,但柄外经过精细特别伪装,看来只是池中一朵红色苞蕾。”

    司马白道:

    “鲍兄似乎越说越接近事实,你认为这是柄甚么剑呢?”

    鲍恩仁应声答道:

    “假如当真是剑,我可以肯定推断,是那柄曾为‘水月大会’标的,被称为当世第一利器的‘秋水芙蓉’!”

    司马白觉得藏剑之处,既载于“秋水芙蓉图”上,而江小秋赠图之际,又曾声称这是她传家至宝,便知鲍恩仁猜得极有道理,多半接近事实

    他剑眉轩处,向鲍恩仁笑道:

    “鲍兄析理高明,我来为你求证一下。”

    这句话儿,到使鲍恩仁吃了一惊,看着司马白,诧声问道:

    “司马老弟能求证么?你用甚么方法?”

    司马白道:

    “应该可以,因为我刚才看这铁棍空隙形状时,曾发现棍中并非完全中空还藏有一根什么极为细小之物?”

    这话完全出于鲍恩仁意料以外,他刚“哦”了一声,司马白业已设法把棍中之物取出。

    但一经取出,司马白便有点失望,因为那只是一段细细竹枝。

    鲍恩仁一看司马白的脸色,便失笑叫道:

    “老弟不要失望,竹枝之上,多半有人镌字,这是留书水中,不会毁损的最好办法。”

    司马白注目细看,果见竹枝之上,镌有字迹

    但字迹十分简单,只有“月白风清”四字。

    司马白把竹枝递与鲍恩仁,面含苦笑地,皱眉说道:

    “鲍兄,无法求证的了,这‘月白风情’四字,我不懂代表了甚么意义?”

    鲍恩仁接过竹枝细看,果然除了那莫名奇妙的“月白风情”之外,别无其他字迹。

    司马白道:

    “鲍兄,你江湖老到。推理精深”

    鲍恩仁急忙向司马白连连摇手,截断他的话头,苦笑说道:

    “司马老弟莫给我高帽子戴,我根本弄不清楚这‘月白风清’四字”

    说至此处,突然“咦”了一声,向司马白看了一眼笑道:

    “老弟不是为了应付金面赤衣人的第二阵‘内力玄功之战’,想在这颇为清静的‘芙蓉园’中,行行吐纳、用用功么?既有此意,不妨去到那只石舫之上,静坐入定,调气凝神,我在舫外,为你护法,等到晚间月白风清之际,看看可有甚么异动?或是触景生情,有甚妙悟?”

    司马白此时心中,有情,有怒,有恨,却并无甚么“秋水芙蓉剑”被他人捷足取去的得失之心!

    是情提起柳还珠,勾动他缅怀风神,伊人何在的无限相思

    怒是在那金面赤衣人的手下,受尽侮辱,碰了太大钉子,立意好好准备,在第二阵“内力玄功之战”上,略挽颜面

    恨是看见“黑钩毒蝎”想起火焚“无怀小筑”之事,意欲生擒柳明珠,才好对“瞽目天医”葛心仁老人家有所交待

    情能撩人,怒能恼人,恨能损人,唯一能把这些撩人、恼人、损人情绪,暂时抛开的方法,便是来个调气凝神,静坐行动,返虚入浑,物我两忘!

    故而,鲍恩仁才一提议,司马白便立表赞成,举步向那石舫走去。

    石舫分为上下两层,原本大概是园主眺景饮宴之用,如今因“芙蓉园”荒废已久,这石舫上自也乏人打扫,蛛网尘积。

    司马白走到石舫上层,选张矮榻,略为拂拭尘灰,便盘膝坐了下来,调匀一口真气,缓缓周游九宫雷府,奇经八脉之间。

    内家上乘妙诀,果非寻常,起初他还有点离念纷纭一心难静,但未稍多久,脸上已布满一片湛然宝光,百虑齐触,神与天会!

    他在石舫的上层矮榻上,静坐用功,鲍恩仁却在石舫下层,倚栏想事。

    鲍恩仁想的是甚么事呢?答案仍然是那仿佛含有无限玄机的“月白风清”四字!

    他对司马白推称难解玄机之意,是要司马白尽屏思虑,好好用功。

    其实,这位江湖经验极丰,心思极细的盖代神偷,早就觉得池中藏剑之事,已有可以推敲的蛛丝马迹!

    江涵秋父女既然藏放传家至宝“秋水芙蓉剑”之处,绘为“秋水芙蓉”秘图,可见得绝未告诉第三人,否则,这卷秘图,还有甚么价值?

    如今,其中果然似有藏剑之处,但剑已失去,则取剑之人的身份,并不难以推断!

    只有两种可能,不是当初藏剑之人,便是如今拥有“秋水芙蓉图”而参透图中机微之人,二者必居其一!

    当初藏剑之人,是江涵秋,江小秋父女,江涵秋既在“水月大会”时,惨死于“天蝎童子”手下,便只乘下了江小秋姑娘。

    如今拥有“秋水芙蓉图”之人,则是“小气鲁班”吴大器。

    经鲍恩仁这一分析判断,似乎取去“秋水芙蓉剑”者,不是江小秋,便是吴大器。

    不然,其中尚有变化!

    万一,有人黑吃黑,或吴大器酒醉情迷,又把“秋水芙蓉图”遗失,落入第三人之手,则这第三人身,便毫无线索,决非鲍恩仁仅凭经验才智,所能捉摸!

    在这江小秋,吴大器,以及可能有,又可能没有的“第三人”间,有没有彼相相关,可以贯通串连的线索呢?

    有,那就是“月白风清”四字。

    如今,鲍恩仁在石舫下层,把玩着从泥中拔起的那根藏剑铁棍,倚栏深思的,就是想这“月白风清”四字,究竟与江小秋有关?与吴大器有涉?抑或另有一位对这四个字儿关系密切的“第三人”

    若能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冥心窍想之下,居然被鲍恩仁从漫天云雾中,想出了一线曙光!

    不过,这似乎是种合理而不可能之事

    天下事,只要合理,便应该可能,怎么合理而不能呢?

    妙就妙在此处,鲍恩仁脑中所突然闪现的一线曙光,是他想起了两句诗儿。

    那是吴大器在旅邸中盗走“寒犀匕”、“追魂双绝鲁斑筒”、“秋水芙蓉图”等三宝之后,所留写桌上,被司马白发现的“风清月白鼋头渚,有人怀璧欲沉江”

    吴大器诗中有“风清月白”之语,而留在手中藏剑铁棍以内的细细竹枝之上,也镌有“月白风清”字样。

    看来抢先下手,取走“秋水芙蓉剑”的,似是吴大器了?

    但吴大器不可能

    一来,吴大器在“温柔乡”妓院留书,邀约自己等来此相会,必然不会故意抢先下手,把玩笑开得太以过分。

    二来,吴大器分明盗宝之后,并未远飙,踪迹就在自己左近,他既知司马白仗义挥金,为小凤仙赎身等情,也不可能再有恩将仇报的不太友好举措。

    三来,在池中踏叶行波,不动声色地,取走“秋水芙蓉剑”之举,需要相当功力,鲍恩仁深知吴大器的轻功,逊己尚远,他没有这等火候。

    但吴大器虽不可能,却从他身上引出“第三人”

    所谓的“第三人”便是在当世武林中,有顶尖身分的“陆地游仙”霍去尘。

    吴大器“风清月白”之诗,便是为了霍去尘所留,他所盗走的“秋水芙蓉图”自也可能曾给霍去尘过目。

    于是,霍去尘便有了三大可能

    第一、霍去尘功力盖世,从池中踏叶行波,不动声色地取走“秋水芙蓉剑”在他说来,真是轻而易举,小事一椿。

    第二、“月白风清”四字,便由霍去尘身上而起,则藏剑铁棍中的枝上留字,自然可能便是这位“陆地游仙”所为。

    第三、霍去尘有取剑动机,他在灶头形状的江边矶石之上,把内藏“七巧真轻”的“七巧玉”送给司马白,司马白却就在原地,转送给“雪魂仙子”花寒玉,霍去尘虽无法阻止,但心中必盛震怒,他可能取走“秋水芙蓉剑”对司马白表示惩罚!

    有此三大可能“陆地游仙”霍去尘似可被判定为取走“秋水芙蓉剑”之人了。

    不,他虽是各种条件适合的最为可能之人,却也是最不可能之人!

    因为,司马白不单目睹他沉江自绝,还沿途追杀,费尽心力!只证明霍去尘坠江以后,并为江猪江鱼等凶恶之物所伤,捞起他所著的一件血衣,证明这位“陆地游仙”已告羽化,在武林中从此消失!

    吴大器是既不够格,也无动机。

    霍去尘则既有资格,也有动机,却因人已早死,根本毫无可能。

    江小秋虽知藏剑之处,却与“月白风清”四字,丝毫沾不上边。

    原藏剑的第一人江小秋,不可能,拥有“秋水芙蓉图”的第二人吴大器,也不可能,可能看过“秋水芙蓉图”的第三人霍去尘,更不可能!

    有可能的三个人,都不可能,其他没有可能的人,更不用说。

    鲍恩仁倚栏沉思,起初是越想越觉分明,后来是越想越胡涂,想到末了,反而成了一片空白!

    咦!

    鲍恩仁想得紊乱不堪的神思,陡然一扫而空,心中立刻紧张起来!

    这阴风惨惨,鬼气森森的“芙蓉图”中,除了司马白、鲍恩仁之外,居然出现了第三人。

    普通的第三人,只会使鲍恩仁奇怪,不会使这身经百战,见识不少大大小小场面的盖世神偷为之紧张。

    但这第三人有点特别,才一露面,便使鲍恩仁心中一紧!

    那是一个脸上带着金色面具,身上穿着一件赤红长衫之人。

    这副装束,应该是“天蝎四凶”中“天蝎神君”蔡昌。

    但同样以这副装束,在“蔡家祠堂”中,与司马白比剑,使司马白大大受了一次教训之人,却又分明不是“天蝎神君”蔡昌。

    如今“芙蓉图”内,也出现了个金面赤衣的同样束装之人,他到底是不是蔡昌呢?

    照说,彼此未交一语,也未动手,鲍恩仁应该无法辨认。

    但鲍恩仁认出来了,由于他看见金面赤衣人后,心中立觉一紧之上,便可猜出来人正是当世武林中的著名凶邪之一“天蝎神君”蔡昌!

    鲍恩仁何以认辨得出之故,在于金面人所着的那件赤红长衫!

    上次在“蔡家祠堂”中,与司马白比剑的金面人,穿的虽然也是件赤红长衫,却是一色金红,并无其他花样。

    如今这金面人所着赤红长衫之上,却有七朵大小不一的绣花。

    远看,是绣花,近看,却是活花!

    其实,那不是花,那是七只大小不一的赤钩毒蝎,爬在这金面人所着的赤红长衫之上。

    有了这七只活招牌,鲍恩仁算再笨,也一眼便即认出来人是凶辣无比的“天蝎神君”蔡昌,心中才陡的一紧!

    一紧之后,跟着又是一奇?

    一紧的情绪,感自第三人,一奇的情绪,却感自第四人

    第四人?第四人是谁?

    乖乖,今夜这“芙蓉园”中,够热闹了,也够希奇了,那第四个出现的,居然又是位金面赤衣之人!

    第二位金面赤衣之人,是在第一位金面赤衣人对面的草树丛中,摇摇摆摆走出。

    那身上那件赤衣,虽然一色全红,但眼力锐利的鲍恩仁却已看出,不是在“蔡家祠堂”中,与司马白互相比剑之人。

    分别在于他身材不够高,比“天蝎神君”蔡昌,已矮了约莫半个头,比与司马白比剑的金面赤衣人,恐怕足足要矮上一个头的高度。

    鲍恩仁看得暗暗称奇,心想司马白遭遇复杂,困难太多,这一路必然好戏连场,热闹已极!

    此刻,他只惊奇而不紧张了,索性悄缩身,退进石舫下层的暗影之中,静看这二位金面赤衣人的来意如何?以及两人之间,是和谐?抑起争斗?

    第二位金面赤衣人,才一出现,第一位金面赤衣人便愕然止步,所着赤红长袍之上,并立起抖颤!

    长袍抖颤原因,不外两者,一是害怕,一是心中愤怒!

    以“天蝎神君”蔡昌的名头身份,他不会害怕任何人,身上长衫颤抖之故,自然显系怒极!

    怒极而抖,跟着便有动作,他把长衫下摆上所爬七只毒蝎中的最大一只,抖得“呼”的一声,凌空飞起!

    毒蝎既已离衣而飞,自然是扑向那不知姓名来历的第二金面赤衣人。

    怪事来了,那从蔡昌身上飞起,七只毒蝎中的最大一只毒蝎,于扑到距离第二金面赤衣人三尺左右之时,居然凌空自落“拍”的一声,掉在地上,并似遇见克星,不敢向前,心胆皆裂地,凶势立敛,畏畏缩缩,一步一步地,爬了回去。

    “天蝎四凶”除了内外功力,均属一流以外,所豢毒蝎,也以通灵凶恶,威震江湖,并各将自豢毒蝎尾钩,染成“红、黄、蓝、白”以分门户!

    蔡昌横行多年,绿林中闻名丧胆,谁知今夜在“芙蓉园”中居然不单有人敢与他扮成同一形象,连他所豢毒蝎,也会惧怕对方,替他丢脸憋气!

    毒蝎在空中一落,蔡昌所穿红袍,便抖得越发剧烈

    等到毒蝎爬回,他右足一举,便把那只丢了他脸面的那只赤钩巨蝎,活生生跺成蝎泥!

    足下猛跺,口中也怒“哼”一声,赤红长衫上共余六只或大或小毒蝎,便一齐离衣飞起!

    这回,这六只或大或小的毒蝎,倒绝未替它们的主人“天蝎神君”蔡昌丢脸!

    它们不像第一只毒蝎那般中途丧胆坠地,竟一齐扑上第二金面人所着的赤红长衫。

    但它们虽然上身却未逞凶威,一齐静蛰不动,似乎变成第二金面人所着赤红长衫上的六朵奇异绣花!

    蔡昌见状,知道不妙,立刻举步向前!

    就在他举步之际,第二金面人所着赤红长衫襟底,也爬出了一只毒蝎!

    这只毒蝎不大,长才寸许,尾钩色属墨黑,似乎就是挨了司马白一记内家劈空重掌,匆匆逃去那只!

    “黑钩小蝎”才一出现,第二金面人着赤红长衣上所蛰伏的六只“赤钩毒蝎”竟一起纷纷坠地,僵直不动,似己死去!

    蔡昌本已举步向前,似已怒极,要与第二金面人交手!

    但忽见“黑钩小蝎”出现,对自己所豢“赤钩毒蝎”似有极大克制能力,不禁止步一怔?!

    一怔之下,这位凶名颇大的“天蝎神君”居然顿足飞身,来了个不战而退,隐入了“芙蓉园”夜色初沉的密密草树以内!

    第二金面赤衣人,遥向司马白、鲍恩仁所处的石舫,看了一眼,随即飘身,向“天蝎神君”蔡昌所隐没的方向追去。

    转眼之间“芙蓉园”重归寂静!

    蟾魄初出东山,虽未全圆,清光颇朗“芙蓉园”中树木,因系斜照,投影极长,看来甚具幽趣,但也颇似无数张牙舞扑,意欲攫人的狰狞鬼怪。

    鲍恩仁独坐石舫下层的暗影之中,心想若以那只“黑钩小蝎”而论,则第二金面赤衣人,岂不就是司马白对她痛恨已极,要求自己帮他加以生擒,好对“瞽目天医”葛心仁交待“无怀小筑”被火焚毁之事的柳明珠么?

    但柳明珠小小年纪,姿质再好,修为终欠火候,怎么可能使凶名恶着的“天蝎神君”蔡昌,才一看见那只“黑钩小蝎”便吓得顿足飞身,不战而退?

    柳明珠?似不可能,但若不是柳明珠,那第二金面赤衣人,又是谁呢?

    鲍恩仁想不通了

    他有点哑然苦笑,暗笑自己素诩见闻广阔,在当世武林中,识人极多,料事度情,每有微中,但对最近所发生的事儿,所遇着的人儿,所见到的物儿,都往往莫名奇妙,如坠五里雾中!

    好,等吧,等到“天蝎神君”蔡昌,或那去追蔡昌的第二金面衣人转来,这椿疑团,总不致于没有机会打破!

    半转星横,蟾魄西沉!

    鲍恩仁竟等了整整一夜,这分明多事的“芙蓉园”中,居然安安静静,绝未再生事故。

    安静终于打破,而打破这片安静之人,竟是司马白!

    蟾魄西沉之后,东方刚吐出那么一点鱼肚曙色之际,司马白突在石舫上层,发出一怒吼!这时,鲍恩仁经过沉思,想得头昏脑胀,而毫无结果后,也在静坐,调息吐纳。

    龙虎方调,神天未会,石舫上层陡然传下这声霹雳般的怒吼,着实把鲍恩仁吓了一跳!

    他身形一长一穿,便到了石舫上层,向司马白愕然问道:

    “司马老弟,你用功方毕,应该神归紫府,气纳丹田,六脉平和,天君顺畅,怎会突然如此震怒?”

    司马白俊脸之上,泛起一片惭色,向鲍恩仁苦笑说道:

    “鲍兄教训得是,但那金面赤衣人,在‘蔡家祠堂’中,对我折辱太甚,一见此人,我就忍不住心头火起”

    鲍恩仁不等司马白再往下讲,便“咦”了一声,皱眉接道:

    “老弟是在何时?暨何处?又见着那金面赤衣人了?”

    司马白微伸右手,向右舫窗外,指了一指,双挑剑眉答道:

    “就是适才,就在此处,小弟一遍功行作罢,入定方回,才一睁眼,便看见窗外露出那张使我旦夕难忘的可厌的金面!”

    这番话儿,使鲍恩仁听在耳中,几乎有点难以相信?

    因为自己坐在石舫下层,就在静等两位金面赤衣人之一,转回“芙蓉园”以期揭开谜底,那有金面赤衣人已来,而自己竟毫未发觉之理?

    尤其,他自己是为司马白护法,居然业已有人到了石舫上层,仍无觉察,万一对方心怀歹意,下甚辣手,却怎样对司马白交代?

    司马白一看鲍恩仁脸上神色,便知他有点不信自己之言,遂苦笑说道:

    “鲍兄若是不信,不妨到窗外看看,也许那金面赤衣人,去尚未远,或是留下些尚可勘察出来的蛛丝马迹?”

    他的话儿方了,鲍恩仁已如一缕轻烟般,闪出了石舫窗外。

    司马白并未料错,窗外虽已空园寂寂,不见人踪,但窗台之上,果然留下足证有人来过痕迹。

    积尘被人拂去一片,在窗台上留下了彷佛是用指甲划出的“风清月白”四字。

    这四个字儿,真使鲍恩仁看傻了眼,长叹一声,喃喃自语说道:

    “唉!月白风清、风清月白,到底是谁在搞这些风月无边花样?弄得我扑朔迷离,心中一片胡涂,脑内不清不白!”

    司马白不曾听清他这些自言自语,在石舫之中,发话问道:

    “鲍兄,你在咕里咕噜,自言自语地,说些甚么?”

    鲍恩仁一面回到石舫上层,一面又突从不清不白之中,有所顿悟地,目光一亮说道:

    “我明白了,是有三个”

    他明白了,司马白却胡涂起来,看着鲍恩仁,诧声问道:

    “鲍兄明白甚么?你所谓的‘是有三个’,却属何意?”

    鲍恩仁道:

    “是有三个金面赤衣人!”

    这答案自使司马白听得更为愕然,目中神光注在鲍恩仁脸上问道:

    “鲍兄,一个金面赤衣人,已使我十分头痛,怎又会有三个?”

    鲍恩仁接口道:

    “当然是有三个,不然我怎么看见两个金面赤衣人在园中打架,而又有一个金面赤衣人,藏在石舫上层窗外,悄悄看你静坐练气?”

    话完,便把自己在石舫的下层,亲眼目睹有两个金面赤衣人,先后在“芙蓉园”中出现情况,对司马白说了一遍。

    司马白听得方把一双俊目,瞪得大大之际,鲍恩仁又道:

    “司马老弟不妨与我一同前去看看,地上尚有六只‘赤钩毒蝎’遗尸,和一滩蝎酱,足以证明我所说全是实言,绝非梦呓!”

    本来,司马白对于鲍恩仁的话儿,应该完全相信,毫不怀疑,但因事太离奇,遂当真与鲍恩仁一同走向他所见两个金面赤衣人相斗之处察看?

    果然,鲍恩仁说得丝毫不差,地上有一滩被踩扁的蝎酱,和六只大小不一,但均已僵直死去毒蝎。

    而每只毒蝎的尾部,均被漆成赤红色泽,看去益发可怖!

    司马白凝视这些毒蝎遗尸有顷,双蹙剑眉,向鲍恩仁问道:

    “鲍兄,脸戴金色面具,身穿赤红长衣的蒙面人,究有几个?”

    鲍恩仁道:

    “在此互相争斗的,已有两个,还有一个藏在石舫窗外,偷看老弟用功,应该共是三个。”

    司马白取出上有六个小孔的青钢长剑,看了一眼,挑眉说道:

    “还有在‘蔡家祠堂’中,曾使小弟接受严重教训并留下这柄‘六孔残剑’作为纪念品的那一个呢?”

    鲍恩仁不加思索地,在司马白话完之后,立即应声道:

    “应该仍是三个,据我推想,不会再有第四个了!”

    司马白聪明绝顶,自然可以聆音察理,知晓鲍恩仁语中隐意“哦”了一声接道:

    “鲍兄认为‘蔡家祠堂’之内,与石舫窗外的金面赤衣人,是二者合一?”

    鲍恩仁点头道:

    “我确是这种想法,因为至少这二名金面赤衣人,均未对老弟存在恶意”

    司马白听得好似不太同意地,目中方闪神光,鲍恩仁又复笑道:

    “老弟请想,‘蔡家祠堂’以内的金面赤衣人,若有恶意,比剑时,尽可刺人,何必刺激?石舫窗外的金面赤衣人,更是乘着老弟入定练气,透过我的防守,到了老弟近侧,若有恶意,伤你更如翻掌折枝?!”

    这是事实,事实自然比较空谈的说服力,来得强大得多!

    司马白喟一声,俊脸煞白地,又把那柄六孔残剑,收了起来。

    收剑以后,他目注鲍恩仁道:

    “鲍兄,看来你对三个金面赤衣人的姓名来历,均已推料出来”

    鲍恩仁苦笑道:

    “推料虽会推料,但却无甚所得,除了‘天蝎神君’蔡昌以外,对其他二人,都无法确定。”

    司马白说道:

    “无法确定?至少那豢有黑钩毒蝎的金面赤衣人,应该是柳明珠呀。”

    鲍恩仁道:

    “我起初也有这等想法,但细一盘算,却又断定不是!”司马白微感意外问道:

    “鲍兄是根据何事,竟下此结论,断定那金面赤衣人,不是柳明珠呢?”

    鲍恩仁道:

    “根据老弟所说,柳明珠在‘天蝎白舟’之上,曾与‘天蝎秀才’欧阳纶见面,欧阳纶怕不怕她?”

    司马白道:

    “欧阳纶凶焊绝伦,怎会怕她,只不过需要她那粒独门解药,才不得不略受挟制!”

    鲍恩仁笑道:

    “好,老弟请想,在‘天蝎四凶’中,‘天蝎神君’蔡昌的凶名,尤高于‘天蝎秀才’欧阳纶,欧阳纶既不怕柳明珠,蔡昌怎会望影而逃,连斗都不敢斗她几招?”

    司马白听了鲍恩仁的这种解释,也觉柳明珠不会有能使“天蝎神君”望风丧胆的如此威势。

    这时,鲍恩仁突然又向司马白问道:

    “司马老弟,你再细想一下,第一次到‘小鼋头渚’矶石滩所遇情事,那位‘陆地游仙’霍出尘,究竟是否已归劫数?”

    司马白不解道:

    “那件事情的详细经过,小弟不是已向鲍兄报告了么?霍前辈分明身患不治绝症,才自沉于‘小鼋头渚’的矶石之下,小弟为了尽力,还循流数里,捞起霍前辈不知在江水中受了何物伤害的一件血衣,他老人家那里还会有丝毫生望?”

    语音至此顿住,向鲍恩仁望了一眼,诧然皱眉,又复说道:

    “鲍兄,你你为何突然会有此一问?”

    鲍恩仁道:

    “我怀疑陆地游仙霍出尘,便是二位金面赤衣人之一。”

    司马白奇诧万分地,追问道:

    “鲍兄怎会突然有此妙想?”

    鲍恩仁道:

    “不是妙想,是我独自在石舫下层,长夜无聊,以此遣闷,但想来想去,却觉得只有‘陆地游仙’霍出尘一人,才与我们从藏剑铁管所发现的‘月白风清’竹枝镌字,略有关系吴大器”

    他目光一闪,想起石舫窗外,也有留字之事,尚未告知司马白,遂苦笑又道:

    “司马老弟,我还忘了告诉你,你在天色黎明时,所见金面赤衣人,在石舫窗外!也有留书,写的是‘风清月白’四字!”

    司马白把这“月白清风”和“风清月白”二语,反覆念了两遍,也突有所悟,点头说道:

    “鲍兄所疑,不是没有道理,‘风清月白鼋头渚,有人怀壁欲沉江’,正是小气鲁班鲍恩仁,为了霍出尘前辈在我们所住旅店桌上,留的诗句,但霍前辈追随屈原,李白,已为江底波臣,这”司马白刚刚说到这个“这”字,眼前寒光电闪,突有一物飞来!

    那是一道乳白色的寒光,但先后还带有二线黑色长尾!

    司马白因此行迭遇怪异,不敢大意,遂先行避开正面,然后从侧方功凝右臂,伸手一撮!

    那道乳白色的寒光,虽来势极快,仍被司马白闪开撮住!

    但寒光才一入手,司马白便自惊奇得大感意外地,口中“噫”了一声!

    原来他撮在右手拇指食中三指之间的那道乳白寒光,竟是鲍恩仁在“水月大会”上,施展神偷手段盗来,送给司马白,却又被“小气鲁班”吴大器,转手盗去的“寒犀匕”!

    鲍恩仁则因江湖阅历太丰,根本不理会司马白所撮到手的,是何物件?便已飞身向那道乳白寒光来处扑去!

    饶他是第一神偷,轻功绝世,扑到发出乳白寒光的一业翠竹中,业已不见人影,只有两枚甲虫,被两根松针,钉在一株较为粗大的竹身之上!

    鲍恩仁眉峰一蹙,暗惊此人的身手之捷,并转面向司马白问道:

    (缺295 ̄296页)

本站推荐:诛仙合体双修武道神尊驭鲛记阎王神武至尊宦妃天下修罗刀帝不嫁总裁嫁男仆九阳神王

英雄长剑女儿情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谷粒只为原作者陈青云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陈青云并收藏英雄长剑女儿情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