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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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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窄的屋内血腥弥漫,了然跪倒在地,对着同松的尸身扑通扑通磕着头,失声痛哭道:“师父,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师父,你让徒儿怎么办啊!”

    “都是我误了他,都是我误了他!”扫雪老泪纵横,捶胸不已。自从儿子儿媳死后,他几乎将同松当作儿子一样看待,却没有想到他会落到这个下场,若是自己早一点扭转他的偏激想法,他若是能早一点回头,是不是结局就会大不一样呢!

    扫尘扶住他,连声安慰道:“大师兄,你不要多想,那是他自己糊涂,不能怪你!”一边说,一边指挥着几个弟子将同松入殓收葬。

    了然跪行到扫雪和扫尘面前口中哀哀道:“师祖,师叔祖,师父既然已经自裁,想必对自己犯下的过错悔恨不已,还请师祖和师叔祖给个恩典,让师父入清华宫的墓地吧,不然师父死不瞑目啊!”

    同松本是要送到戒律堂问罪的,如今自尽身死,按照惯例也不能安葬在蓬莱,更不用说清华宫的墓地了。了然却不愿意师父死后魂魄无所依托,在他看来同松自尽正是为了不被清华宫逐出门去,又怎么忍心让他死后依然受到这种待遇。他与同松情同父子,当年还在襁褓中时候同松就与他有救命之恩,后来一力抚养教育他,更是呕心沥血。在梅花山被扫霜训诫后他与同松一起回到清华宫,一路上见同松愤懑满怀,却怎么都听不见劝慰,心中便有不好的感觉,同松被发配去看守地牢,他在祖父门前跪了一天一夜代师请罪,等到扫霜回来后才被喝止。谁知道当初一别,竟成永诀,怎不叫他伤心欲绝。

    他边说边叩首,额头上高高肿起。扫尘忙拉住他:“别乱来,明日你还要下场比试呢。快快收了泪,劝你师祖不必伤心。这件事情我做主答应了就是。”

    扫雪缓缓收敛哀容,思量片刻道:“人死如灯灭,清华宫规矩却不可废弛。他断然不可入清华宫的墓地。”

    了然呆呆的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

    扫尘不忍:“师兄,你又何必拘泥这些。也没有人追究这些细节,到底同松这些年也是有功于蓬莱的,他死了,给他一个安息之地,谁也不会计较,你若是担心二师兄,我去与他说。”

    扫雪摇头:“此时不能让外人知晓,扫霜那边我自会找他,但不是为这事情。”扫霜喘口气,脸拧成极为痛苦的样子,对了然道:“你悄悄去找几个靠得住的弟子,将你师父就在这个岛上掩埋,不许告诉任何人。等簪花大会结束后,再慢慢放出风去,只说恶疾病故救得晚了,不可提及自裁一事。”

    了然听了挣扎着跪行上前,悲痛道:“祖父!”

    扫雪浑身一震,别过头去不言不语。

    了然又是重重叩首:“祖父,孙儿求你了,师父他与我有救命之恩,有教养之恩,恩情比海还深。师父心结不解,也是为了当年祖母之事。祖父,求你看在祖母的份上,看在孙儿受他大恩份上,让师父入了清华宫的墓地吧,这样他九泉之下也能瞑目。祖父若是担心外人知晓,等簪花大会结束之后再行迁葬亦可,千万别让师父成为孤魂野鬼。”

    扫尘亦擦泪,劝道:“师兄,你一向疼同松,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给些恩典也说得过去。”

    扫雪神情复杂的看了眼了然,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罢。但是他绝对不能入清华宫墓地。”

    扫尘困惑道:“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了然愕然,脑海中却飞快的掠过几个片段,往日的一些疑惑又重新浮上心头,眼前的血越发刺目,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

    扫雪借着扫尘的手站起身来,身子晃了晃,又重新站稳,才慢慢道:“师弟,这件事情你也不必再劝也不必再管,我自有分寸。”他慢慢地走出屋门,身影一下子佝偻许多。

    绿萝院正屋中弥漫着一股浓浓散不开的草药味,华落的手软软的垂在床边上,双目紧闭,牙关紧紧咬住。扫霜为他针灸之后,青离费力好大力气,才勉强灌下去一些汤药,又重新给他换了衣裳,扶他睡下,守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朱砂藤悄悄端来晚膳,她摇摇头;唐糖递过来一把榛子,她也摇摇头,等到天全黑了,月上中天,院里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她的眼泪才缓缓地流淌下来,在黑暗中晶莹发亮。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愿意用一半的生命去换取重新回到当日的可能,我再不会出山,也不会去沾惹是非,我会安安静静陪着你终老。娘亲,你为什么还不来,我再也支持不住了!

    青离从怀中取出那朵小小碧色莲花,依然是娇艳欲滴芬芳扑鼻,在黑暗中幽幽发出水晶般的微芒,青离的手指微微战抖。翠菡萏曾经说过:“若要寻我,将此花滴上自己的鲜血,只要我脱困了,则无论是九重云霄殿上,还是十八层地狱里面,我都会在三个时辰内赶到。”算起来涂山两日后就能送到信,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再过七日便可以用上此花,华落就不必再受这样的苦楚了。这一朵小小莲花,却是全部希望的所在。

    青离缓缓走出房门,院中黑影中跃过来一只小小的身影,唐糖的尾巴在空气中摇晃不停,却只是一言不发的跟在青离后面,慢慢走出绿萝院外。明亮的月光下院子外面树木花草都笼罩在一层似雾似纱的清辉中,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只有春夜啾啾虫鸣。似乎只有在院外,才能离那些浓重的悲哀远一点,才可以不那么压抑自己的哭泣。青离坐在一棵高高的凤凰木下面,背靠着宽阔的树身,将自己隐藏在一片黑暗中,泪水尽情的流淌着将自己紧紧抱住,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唐糖伸出小爪子,轻轻地按在青离的手上,青离忍不住将她抱起来,泪水一颗一颗的打湿她的皮毛。唐糖充满怜悯的看着她,毛茸茸的尾巴卷着青离的脸,仿佛在轻柔的抚摸。

    “哭吧哭吧,哭出来会好一点。”唐糖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一点沧桑。

    “很久很久以前,我刚刚有灵性的时候,差一点被一只恶鹰给叼走。后来是一个姓唐的猎户恰好射中那只鹰,我才得以脱身,我记得他有一双特别明亮的眼睛。后来,我经常偷偷下山去他们村子里面看他,采一些山里珍贵的草药等放在他的家门口。他都不知道是谁送的,但是看到那些东西时候,他看起来很高兴。我看着他攒够了钱买凤冠霞帔去娶媳妇,和他的妻子乐乐呵呵的吃糠咽菜,生儿育女,非常的甜蜜恩爱。他妻子生第一胎时候没有力气了,我便连夜去向山神请求,用我五十年的劳役换了一根百年人参,放在他家门口好保住他妻子的性命。他抱着他的第一个儿子的时候,脸上喜悦非常,我便觉得一切都值了。渐渐的他老啦,头发花白了,背也驼了,再也不能上山打猎了,就老是在村子里面闲逛,身后带着跟屁虫一样的小孙子。有一天,我又偷偷在他家门口放草药,却被他五岁的小孙子看见了,扯着他要他捉了我,他那双已经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我,说‘多可爱的小松鼠啊,咱们放了它吧。’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我,然后他说‘多可爱的小松鼠啊’”唐糖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

    “后来呢”

    唐糖茫然的抬头:“第二年的冬天天气太冷,他肺病犯了没有熬过去,就死掉了。凡人的寿命并不是很长,他有儿有孙,村里人都说他算是有福气的,用一口薄薄的杨木棺材把他埋了。我跟在送葬队伍后面,看着一把土一把土落在棺材上面,白茫茫的大雪里面黑黑的洞穴,突然觉得好难受好难受。等他们都走了,我在他坟前待了很久,大雪将我深深的掩埋了,我几乎喘不过气来,突然之间哭了起来,心里才觉得痛快些。再后来,他的坟头长满草了,他当年的小孙子也长高了,也会进山打猎了,我要是遇见他,就会想起他的爷爷,慢慢的我发现我连他的模样都记不清楚了,再后来他的孙子也死了,也再没有人看顾他的坟墓了,我也不去了。”

    青离沉默很久之后才有回应,声音像山间中的溪水,婉转缠绵:“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到了珞珈山,娘,上神让他带着我玩,陪我一起练功。他很照顾我,就算我怎么惹他他也不与我计较。每次上神责罚我,他就为我求情。我喜欢什么,他就千方百计的给我弄过来,哪怕他自己也很喜欢。珞珈山有琅琊果,可以帮助提高功力,每次我不认真练功,上神要罚我的时候,他就漫山遍野的找寻琅琊果,好让我蒙混过关。有一次他走得很远,为了及时把琅琊果送回来,腿都扭伤了,自己也没有舍得吃一颗。我以前都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却难受得要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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