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裂 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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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两日，我们在师父挚友刘承刘爷的一处住所叨扰。
刘爷颇有办法，派人巧妙截下前不久因病身故的城中临时法院大法官王保罗保养于城外远郊的小妾上官氏的请帖，还差人连同那女子的相片一齐送了来。
届时我将易容成这名上官氏混入位于城中心东大街的华美歌舞厅举办的晚宴。虽不是十足十称的像，大约也有七八分吧。好在那种所在灯光昏暗，有七八分便足够蒙倒众人了。
一切准备妥当，及到当天晚上，四哥借了刘爷一部车送我过去。临下车前四哥又叮嘱了一遍会合的时间地点，还与我对了下表，我也就进了华美歌舞厅。
门口两名印籍门卫，收了帖子便将我带至二楼。
我拿了杯樱桃酒坐在吧台一隅，借着舞池里的光四处查看。许是到得早，各阶要人并未来齐，舞池中间净是些托子。一般重要人士多会压轴出场，于是大家纷纷晚到。
前一日看过的宴客名单，除开歌舞厅自身的保全人员，巡捕房并未加派人手。看来是太相信傅志诚的能力了，觉得毫无必要。我依计在声色犬马的大幕彻底拉开之前便动手。
待了一时，开始有稀落的人群进场了却仍不见傅的踪影。咦？东道主竟还不来。算算时间还有半个时辰，若不得手，待场内人一到齐，大门的进出便显眼起来，我就得撤离了。于是放下手中酒水，去找寻一番。
穿过舞池，饶过后面的回廊有一楼梯。往上三楼均是富人会谈闲聊之用的独立小间，尽头便是傅志诚私人办公室。我本以为按照惯例，这个时间傅应该已在办公室里准备着一会下来接待宾客，意欲上去一探究竟。刚上了两阶楼梯，便听到一楼上来一串脚步并夹杂这几个男声。仔细一听，傅志诚分明在里面，于是赶紧再撤回舞池。
果然，是傅志诚带着他的两个保镖进了舞厅，一一与已经前来的各界人士握手寒暄起来。这时的人也渐渐开始多了，却仍不是鼎盛。我故意选了一个离他们不近不远且靠窗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下，佯装扶正面纱趁机摸了一枚银针在手。这种地方拔枪纯属找死，却有个好处：趁乱容易逃脱，且凶器这样小，排查起来费时费力，届时仍可以逃脱。
且说之前我跟四哥研究了傅志诚的人脉，发现他却与青帮有脱不清的干系。而时局之下，许多革命党也纷纷投入青帮，只不过在青帮内部对于是否支持革命党如今已然分为两派意见。我们参考了刘爷给了一些意见，认为傅志诚支持革命党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而青帮之中与他意见相左纷争已久的是一位姓洪的师爷，傅志诚整日进出谨慎防范也有此人之缘故。
最后一封飞鸽传书联系了师父，又根据师父的指示说在烟叶里下毒一招算不得高明，却说这位洪师爷底下有个姓杨的帮手，人称杨秀才，是个精通武艺又颇通文墨的人物，可以借其身份。其打得一手极好的绵针，百米之外可以以针刺中人脐上七寸，剑突下半寸的要穴——鸩尾穴，受者即时倒地毙命。且他的钢针是特制的，好在刘爷本就是贩器的，他这里不知通过什么关系私下藏了一枚。如今正好被我借来一用，我仔细看了那针，针头极尖锐，针尾较粗些，韧性极好，不过一寸半左右。上面没什么标记，也没有毒物的迹象，可见功力极深。说来也是好巧不巧，有线报说这杨某最近城附近出现过。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看来这杨某人注定要给我鹧鸪背次黑锅。好在宿怨已深，洪师爷借我等之手去了老傅，想来也好处不少吧。
其人谈笑间，我默默凝神，忖着自己的能力百米开外得手几乎是不可能，十来米却是没什么问题。好在师父也教过我们些点穴的本事，认穴倒是精准的，只希望到时在手法上不要露了破绽才好。但机会也只有一次，若刺不中功亏一篑不说还打草惊蛇。且这舞池里人影翻飞多了重重障碍，而傅某又不知何故多以项背对着我。于是时下，我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得没准。
只见傅志诚一行人离我越来近，我捏着甲尖的一枚针早已是盘弓错马，只待一个最佳时机便要一击即中。我便开始默数起来，算这他的步子数到二十便可动手。
十二，十三，十四，十五……
谁知，手腕在正要起劲之时被人从后面整个制住。我沉着往后一看，不是别人，却是四哥。确切的说，是四哥再度化身为杜老板。
他死死按住我的手，跨一步到我身边坐下，在我耳朵低声吩咐道：“人来了，随机应变。”这是暗话，说的是有官差来了。我也只好作罢把小针别到蝴蝶穿花旗袍的如意襟里。
正好，傅志诚路过了我们前一座正待停下于座上的人招呼，却把眼光转向了这里。略一迟疑后，却是大步过来了，及到四哥边上停下了。
“仁兄可是昨日在纸行里的那位……”他眉毛略抬，弯腰稳声相询。
“傅老板您好。在下姓杜，昨日冒失了，连姓名都不曾相留。”我二人赶紧立起，四哥又开始操起他的苏州闲话，并与傅某两手相握以示亲好，动作力度丝毫不差。
“无甚要紧，欢迎杜兄光顾鄙人的生意。那么，这位小姐是？”傅志诚的眼光扫向了我。
我浅浅欠了欠身，宛声回到，“小女子是已故王法官的未亡人，本姓上官。杜老板是小女子的远方表哥。”
“是吗？鄙人与王大法官也算有些交情，竟不曾见过……”他显然有三分质疑。
“小女子多住远郊，再加上妾身未明……”我不紧不慢从容相对。
“喔，那么请上官小姐节哀。”他如此也不便称一声夫人。
“傅老板客气了。原本小女子不甚爱这热闹之地。只不过表哥初来便有缘与老板相遇，这才托小女子引荐一番。”我替身边“杜老板”圆了过去，好在场内人多亦不会有人核实到底此人是不是“上官小姐”一同带进来的。
“正是，与表妹提及与傅老板相遇之事，仍是意犹，想着直接前去贵府实在唐突了。机缘巧合傅老板今日摆宴，而上官表妹又正好受邀，便想着一同前来会一会傅老板。”“杜老板”与我一唱一和倒也搭调。
“是吗？杜兄可是今日有了雅兴，与鄙人到小间小酌几杯，意下如何？就麻烦这位，这位上官小姐作陪。”他看似全然没了疑虑，亦显然对这位苏州来的颇有眼缘的“杜老板”极富好感。
我二人遭此盛情也只能点头称好。傅志诚对我们格外诚意及放心，竟然撇下其余的宾客并特意支开了保镖乐呵呵对我们说有这些木头忤着不方便，便要把我们带上了二楼他私人的一间内室。
待他转身相引之时，我与四哥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也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后两日，我们在师父挚友刘承刘爷的一处住所叨扰。
刘爷颇有办法，派人巧妙截下前不久因病身故的城中临时法院大法官王保罗保养于城外远郊的小妾上官氏的请帖，还差人连同那女子的相片一齐送了来。
届时我将易容成这名上官氏混入位于城中心东大街的华美歌舞厅举办的晚宴。虽不是十足十称的像，大约也有七八分吧。好在那种所在灯光昏暗，有七八分便足够蒙倒众人了。
一切准备妥当，及到当天晚上，四哥借了刘爷一部车送我过去。临下车前四哥又叮嘱了一遍会合的时间地点，还与我对了下表，我也就进了华美歌舞厅。
门口两名印籍门卫，收了帖子便将我带至二楼。
我拿了杯樱桃酒坐在吧台一隅，借着舞池里的光四处查看。许是到得早，各阶要人并未来齐，舞池中间净是些托子。一般重要人士多会压轴出场，于是大家纷纷晚到。
前一日看过的宴客名单，除开歌舞厅自身的保全人员，巡捕房并未加派人手。看来是太相信傅志诚的能力了，觉得毫无必要。我依计在声色犬马的大幕彻底拉开之前便动手。
待了一时，开始有稀落的人群进场了却仍不见傅的踪影。咦？东道主竟还不来。算算时间还有半个时辰，若不得手，待场内人一到齐，大门的进出便显眼起来，我就得撤离了。于是放下手中酒水，去找寻一番。
穿过舞池，饶过后面的回廊有一楼梯。往上三楼均是富人会谈闲聊之用的独立小间，尽头便是傅志诚私人办公室。我本以为按照惯例，这个时间傅应该已在办公室里准备着一会下来接待宾客，意欲上去一探究竟。刚上了两阶楼梯，便听到一楼上来一串脚步并夹杂这几个男声。仔细一听，傅志诚分明在里面，于是赶紧再撤回舞池。
果然，是傅志诚带着他的两个保镖进了舞厅，一一与已经前来的各界人士握手寒暄起来。这时的人也渐渐开始多了，却仍不是鼎盛。我故意选了一个离他们不近不远且靠窗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下，佯装扶正面纱趁机摸了一枚银针在手。这种地方拔枪纯属找死，却有个好处：趁乱容易逃脱，且凶器这样小，排查起来费时费力，届时仍可以逃脱。
且说之前我跟四哥研究了傅志诚的人脉，发现他却与青帮有脱不清的干系。而时局之下，许多革命党也纷纷投入青帮，只不过在青帮内部对于是否支持革命党如今已然分为两派意见。我们参考了刘爷给了一些意见，认为傅志诚支持革命党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而青帮之中与他意见相左纷争已久的是一位姓洪的师爷，傅志诚整日进出谨慎防范也有此人之缘故。
最后一封飞鸽传书联系了师父，又根据师父的指示说在烟叶里下毒一招算不得高明，却说这位洪师爷底下有个姓杨的帮手，人称杨秀才，是个精通武艺又颇通文墨的人物，可以借其身份。其打得一手极好的绵针，百米之外可以以针刺中人脐上七寸，剑突下半寸的要穴——鸩尾穴，受者即时倒地毙命。且他的钢针是特制的，好在刘爷本就是贩器的，他这里不知通过什么关系私下藏了一枚。如今正好被我借来一用，我仔细看了那针，针头极尖锐，针尾较粗些，韧性极好，不过一寸半左右。上面没什么标记，也没有毒物的迹象，可见功力极深。说来也是好巧不巧，有线报说这杨某最近城附近出现过。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看来这杨某人注定要给我鹧鸪背次黑锅。好在宿怨已深，洪师爷借我等之手去了老傅，想来也好处不少吧。
其人谈笑间，我默默凝神，忖着自己的能力百米开外得手几乎是不可能，十来米却是没什么问题。好在师父也教过我们些点穴的本事，认穴倒是精准的，只希望到时在手法上不要露了破绽才好。但机会也只有一次，若刺不中功亏一篑不说还打草惊蛇。且这舞池里人影翻飞多了重重障碍，而傅某又不知何故多以项背对着我。于是时下，我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得没准。
只见傅志诚一行人离我越来近，我捏着甲尖的一枚针早已是盘弓错马，只待一个最佳时机便要一击即中。我便开始默数起来，算这他的步子数到二十便可动手。
十二，十三，十四，十五……
谁知，手腕在正要起劲之时被人从后面整个制住。我沉着往后一看，不是别人，却是四哥。确切的说，是四哥再度化身为杜老板。
他死死按住我的手，跨一步到我身边坐下，在我耳朵低声吩咐道：“人来了，随机应变。”这是暗话，说的是有官差来了。我也只好作罢把小针别到蝴蝶穿花旗袍的如意襟里。
正好，傅志诚路过了我们前一座正待停下于座上的人招呼，却把眼光转向了这里。略一迟疑后，却是大步过来了，及到四哥边上停下了。
“仁兄可是昨日在纸行里的那位……”他眉毛略抬，弯腰稳声相询。
“傅老板您好。在下姓杜，昨日冒失了，连姓名都不曾相留。”我二人赶紧立起，四哥又开始操起他的苏州闲话，并与傅某两手相握以示亲好，动作力度丝毫不差。
“无甚要紧，欢迎杜兄光顾鄙人的生意。那么，这位小姐是？”傅志诚的眼光扫向了我。
我浅浅欠了欠身，宛声回到，“小女子是已故王法官的未亡人，本姓上官。杜老板是小女子的远方表哥。”
“是吗？鄙人与王大法官也算有些交情，竟不曾见过……”他显然有三分质疑。
“小女子多住远郊，再加上妾身未明……”我不紧不慢从容相对。
“喔，那么请上官小姐节哀。”他如此也不便称一声夫人。
“傅老板客气了。原本小女子不甚爱这热闹之地。只不过表哥初来便有缘与老板相遇，这才托小女子引荐一番。”我替身边“杜老板”圆了过去，好在场内人多亦不会有人核实到底此人是不是“上官小姐”一同带进来的。
“正是，与表妹提及与傅老板相遇之事，仍是意犹，想着直接前去贵府实在唐突了。机缘巧合傅老板今日摆宴，而上官表妹又正好受邀，便想着一同前来会一会傅老板。”“杜老板”与我一唱一和倒也搭调。
“是吗？杜兄可是今日有了雅兴，与鄙人到小间小酌几杯，意下如何？就麻烦这位，这位上官小姐作陪。”他看似全然没了疑虑，亦显然对这位苏州来的颇有眼缘的“杜老板”极富好感。
我二人遭此盛情也只能点头称好。傅志诚对我们格外诚意及放心，竟然撇下其余的宾客并特意支开了保镖乐呵呵对我们说有这些木头忤着不方便，便要把我们带上了二楼他私人的一间内室。
待他转身相引之时，我与四哥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也跟了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