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泉系列I 王后的毒药师_第三十一章 巡回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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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御膳房里的人大多数都走了，除了莱昂娜和德鲁，伯威克和曼奇尼，还有欧文。不知什么原因，霍瓦特公爵带着外孙女去了王宫里别的房间。想着回到塔顿庄园后将会发生的事，男孩满腹困惑，忐忑不安。为了安慰自己，他已经花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在精心搭建着各种积木样式，同时听着御膳房里此起彼伏的谈话。大家都在谈论国王决定在西边举行巡回审判的事。
他原来对此并不了解，所以伊薇对他解释说，巡回审判是年度大事，在那里国王的裁决将予以执行。主法官们将会对正式指控的叛国罪展开辩论，而伊薇的外祖父霍瓦特公爵已被任命为首席大法官，负责证据，掌管法庭。勋爵伯爵们将向国王提出正式建议，而由国王来定夺巡回审判判定的罪与罚。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坐车，”曼奇尼对伯威克抱怨，“男人运动太多不利于健康啊。”
伯威克嗤之以鼻。“国王让你——天一亮就骑马走，你就得走。我听说，管马人已经把那匹名叫‘下流’的老马从马厩里牵出来，给你当坐骑呢，曼奇尼。我认为，只有这只靴——子才够大。不过你最好别给颠下来了！”
“我的这些零件是很脆弱的，”曼奇尼托着大肚子回答。“我有好几年没骑马了。马车更适合我啊，伯威克。来嘛，你是王室管家。你肯定能搞定的吧？”
“我给你一个建议，别再喝酒窖里的袋酒了，还是多骑骑马吧。”伯威克冷嘲热讽。
“我不要你提什么建议。我要一辆车！一辆马车！顶用的玩意儿！”
“我呸！公鸡打鸣之前，你最好下——到院子里去。可能要靠吊桥绞盘才能让你上马，能干成这事我们就心满意足啦。我自己的麻烦事够多啦。”他不再搭理这个密探了。“莱昂娜——马夫会给牲口准备——饲料，国王则会在马上吃早饭。”
“我想到了这一点，到时会准备点吃的——”
“不必了。他路上会停下来，从当地小贩那里拿块饼吃。要不断收集雨水，重新灌满集雨池。至少下个月不会下雨了。不过国王计划离开帝泉去避寒。是时候了，该整理东西、打发多余人手啦，还要准备应付积雪啊……”
莱昂娜的丈夫，德鲁，拳眼抵唇咳嗽了一声。“过冬的木柴已经备了些，另外还得再砍几棵树。我们会准备妥当的，以防陛下临时改变主意。”
“好人啊。”伯威克轻蔑地说。
“这回说真的，伯威克大人。”曼奇尼哀求道。
“我不想——听这些，老弟！我自己的麻烦事够多啦！整个王室都要搬迁，却只有两周时间用来安置。我们原以为会在帝泉进行巡回审判，可是有变化啦，我们都得服从命令。在公鸡打鸣之前，老弟。穿暖和点吧。”
曼奇尼皱着眉头。“我会记住这些的，伯威克。别以为我不会。”
“啊，你当然会。你再威胁半句，仆人们就不用惦记着给你收拾羽毛床垫，也不用帮你倒骚哄哄的夜壶了。给我当心点，你威胁谁呢，曼奇尼。现在我要走了。”他瞥了一眼欧文，犹豫了一会儿，好像想说点什么，然后点了一下头，大步走出了御膳房。
德鲁走过来揉了揉男孩的头发。“我会想你的，欧文。你知道，大家都在谈论你，甚至在王宫外也是这样。民众都知道你
是异能者。这算是好事呀。”他看起来既温柔又满怀同情，这让欧文更担心在塔顿庄园将会发生的事。德鲁轻轻拍了一下欧文的肩膀，离开了御膳房。很晚了，莱昂娜已经在托盘上放好了安凯瑞特的晚餐，却还是待在御膳房里做清理收尾工作。
突然，脚步声沿着大厅楼梯一路冲过来，打破了屋内的宁静。伊薇跑了进来，她深色的头发乱蓬蓬的，粉红脸蛋泪痕交错。她涕泗交流，用袖子擦着鼻子。已经过了她上床睡觉的时间了，他有好几个小时没看见她了。她看上去既疯狂又焦急，她的不安让欧文心焦发抖。
转眼间她就半跪在他身边，把他拉过来给了一个疯狂的拥抱，有一半的泪水洒在他肩膀上。
“怎么啦？”欧文问，微微后仰子看着她的脸。
她灰绿杂蓝的眸子满是泪水。“外公说我不能……不能去巡回法庭！”她号啕大哭。“他们要送我回北方！欧文！这不公平啊！你见父母的时候我想在场呢。你面对国王时我想给你勇气呢！欧文！”她满脸痛楚，用力揉捏着他的手，欧文觉得好疼。
他没想到她竟然不能同行。恐惧从头到脚将他淹没。这会让一切更糟。“外公说，”她抽泣着，“你和他一起骑马去，就像你们来的时候一样。他不想我看见……别像我爸爸一样啊……欧文！他们会怎么对待你呀？”
欧文感觉眼中的泪水在聚集。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别像我爸爸一样啊。我不能失去你，不能连你也没了！”她攥紧手指，他们十指紧握。“我们要结婚了。我想这就是外公带我来这儿的原因。可是他说……他说不行。他说国王可能会把你全家人都送上瀑布顶。”她低垂着头，控制不住地抽泣。“这不公平啊！你可没在鞍鞭山背叛他。这又不是你的错！欧文，我受不了啦！失去爸爸已经够难过的啦。我已经很努力了，让自己勇敢起来，可是我不能连你也失去了呀！我甚至不能去亲眼看看你有什么事！这太不公平啦！”她尖叫起来。
莱昂娜连忙跑来，搂着伊薇的肩膀，轻言细语地安慰起她来。“好啦，好啦，我的小姑娘。好喽，好喽，嘘！你必须勇敢哦。我们都必须勇敢。安凯瑞特会帮忙的。等着瞧吧。你让欧文难过啦，小姑娘。”
欧文感觉泪流满面。尽管他恨父母让他走，尽管他已和别人产生了亲近之情，但他对他们的深切思念，一直像王宫的地下河，仿佛一道暗流渗透了他所有的情感。目睹伊薇的悲伤，让他觉得自己既自私又愚蠢。他甚至从未和她聊过她的烦恼，哪怕就一小会儿。而她在说什么……哦，就好像他和他的家人被悬挂在瀑布的边缘一样。他们会在一瞬间坠落。
步声再次传来，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沉重，欧文听出来这是她外祖父和拉特克利夫的脚步声。两人一起走进了御膳房，一个人面色忧郁而严肃，另一个人一瞧见曼奇尼，就露出因遭出卖而愤愤不平的神情。
“不要！”女孩看到外祖父，马上尖叫起来。她仿佛遭人背叛，神色凄惨，但反抗的火焰依然闪耀，坚强的意志难以动摇。“我也要去！”
拉特克利夫目睹这壮观的情感，叹了口气。他哼了一声，双臂交叉在宽阔的胸膛上，同情地看了霍瓦特一眼。“你来对付这水精灵吧。这是你的事。”
霍瓦特眉头紧锁。“他是我外孙女。注意
点。”霍瓦特慢慢靠近她，仿佛她是一匹容易受惊准备脱缰而逃的马。
“这不公平啊，外公！”她哭叫着。她使劲拉着欧文的胳膊，仿佛他是能让她不被冲走的锚。“好啦，莫蒂默小姐，”莱昂娜说，“别再让你外公丢脸啦。听他的话吧。”
她突然怒斥起莱昂娜来，仿佛她是敌人。“我妈妈是莫蒂默小姐，”她激昂地说，带着一丝恶意，“我是伊蕾莎白·维多利亚·莫蒂默。”
“来吧，”霍瓦特公爵温柔地说，在长凳边微微屈膝，向她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恳求着。
“欧文会死吗？”她尖叫着，声音里充满了悲伤。她仰起头望着外祖父，潸然泪下。
公爵的脸坚毅、严厉而镇定，眼里却满是痛苦。他瞥了一眼欧文，然后回头看外孙女。“我不知道。”他低声说。
这下情况更糟了。仿佛一个黑洞在欧文下方张开了巨口，威胁着要吞下他。他想起第一次来帝泉时，和公爵同骑一匹马的场景。他还记得那种孤独无依，害怕说话，被人遗弃的感觉。
“好啦，孩子。”霍瓦特公爵温柔地用指尖碰了碰她，期待着她的手放上来。
她盯着她的外祖父，无法抗拒他的温柔。他不会强迫她。但如果她不服从这个天生具有权威的人，就会有严重后果。她将不再能自由自在。她将被外祖父疏远。欧文在她眼中看到内心的挣扎，从她噘着的颤抖嘴唇上看到内疚和痛苦。
她最终站起身来握住外祖父的手。拉特克利夫哼了一下，大步流星地率先走出了御膳房。欧文看着伊薇离开，觉得心都要碎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嘴唇颤抖着。莱昂娜抹着眼泪，轻拍着欧文的肩安慰他。又一滴眼泪落在他的鼻尖。
突然，伊薇做出一件让他们大惊失色的事。她抓住外祖父腰上的匕首，奋力一拔。然后她飞快地放开了手，回到欧文身边。她用空着的手，握住黏着白色羽毛的侧编发辫猛地一割。没人来得及阻止她。
她将匕首一扔，给了欧文一个最后的拥抱，她将湿润的嘴唇紧压在他脸颊上，把割断的辫子用力塞入他的掌心。
“要勇敢啊！”她在他耳边低语。痛苦和绝望消失了。她往后退了一下，她眼中的急迫之情灼伤了他的眼睛，如此强烈的意志，几乎摧毁他，将他化为齑粉。她把辫子紧紧捏在他手里，指甲深深地抠进他的肉里。她绷紧的嘴唇在剧烈颤抖。她几近疯狂。
然后她又吻了他一下，转身走回她外祖父身旁。她对匕首踢了一脚，匕首当啷当啷一路滚过御膳房。她离开时，就连曼奇尼也满怀敬畏地注视着她。
拉特克利夫恨我，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的权力正在流失，会有一个人新星般冉冉升起来取代他。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就是我。当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时，你只消轻轻一推，有时候就完全足够了。他透露说，我们到达蜂岩后“艾思斌”就都到霍利韦尔客栈集合。他能告诉我，只是因为他觉得我应该是跟不上大部队的，反正我也没想跟得上。他还暗示，在坦默尔的小册子里提到了基斯卡登家族——那小子的双亲。要是我能接管这件事该多好啊，真想看看到底写了什么。我敢肯定，安凯瑞特希望我能把它偷出来。除非她已经先出手了。
——多米尼克·曼奇尼，御膳房的“艾思斌”
夜色降临，御膳房里的人大多数都走了，除了莱昂娜和德鲁，伯威克和曼奇尼，还有欧文。不知什么原因，霍瓦特公爵带着外孙女去了王宫里别的房间。想着回到塔顿庄园后将会发生的事，男孩满腹困惑，忐忑不安。为了安慰自己，他已经花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在精心搭建着各种积木样式，同时听着御膳房里此起彼伏的谈话。大家都在谈论国王决定在西边举行巡回审判的事。
他原来对此并不了解，所以伊薇对他解释说，巡回审判是年度大事，在那里国王的裁决将予以执行。主法官们将会对正式指控的叛国罪展开辩论，而伊薇的外祖父霍瓦特公爵已被任命为首席大法官，负责证据，掌管法庭。勋爵伯爵们将向国王提出正式建议，而由国王来定夺巡回审判判定的罪与罚。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坐车，”曼奇尼对伯威克抱怨，“男人运动太多不利于健康啊。”
伯威克嗤之以鼻。“国王让你——天一亮就骑马走，你就得走。我听说，管马人已经把那匹名叫‘下流’的老马从马厩里牵出来，给你当坐骑呢，曼奇尼。我认为，只有这只靴——子才够大。不过你最好别给颠下来了！”
“我的这些零件是很脆弱的，”曼奇尼托着大肚子回答。“我有好几年没骑马了。马车更适合我啊，伯威克。来嘛，你是王室管家。你肯定能搞定的吧？”
“我给你一个建议，别再喝酒窖里的袋酒了，还是多骑骑马吧。”伯威克冷嘲热讽。
“我不要你提什么建议。我要一辆车！一辆马车！顶用的玩意儿！”
“我呸！公鸡打鸣之前，你最好下——到院子里去。可能要靠吊桥绞盘才能让你上马，能干成这事我们就心满意足啦。我自己的麻烦事够多啦。”他不再搭理这个密探了。“莱昂娜——马夫会给牲口准备——饲料，国王则会在马上吃早饭。”
“我想到了这一点，到时会准备点吃的——”
“不必了。他路上会停下来，从当地小贩那里拿块饼吃。要不断收集雨水，重新灌满集雨池。至少下个月不会下雨了。不过国王计划离开帝泉去避寒。是时候了，该整理东西、打发多余人手啦，还要准备应付积雪啊……”
莱昂娜的丈夫，德鲁，拳眼抵唇咳嗽了一声。“过冬的木柴已经备了些，另外还得再砍几棵树。我们会准备妥当的，以防陛下临时改变主意。”
“好人啊。”伯威克轻蔑地说。
“这回说真的，伯威克大人。”曼奇尼哀求道。
“我不想——听这些，老弟！我自己的麻烦事够多啦！整个王室都要搬迁，却只有两周时间用来安置。我们原以为会在帝泉进行巡回审判，可是有变化啦，我们都得服从命令。在公鸡打鸣之前，老弟。穿暖和点吧。”
曼奇尼皱着眉头。“我会记住这些的，伯威克。别以为我不会。”
“啊，你当然会。你再威胁半句，仆人们就不用惦记着给你收拾羽毛床垫，也不用帮你倒骚哄哄的夜壶了。给我当心点，你威胁谁呢，曼奇尼。现在我要走了。”他瞥了一眼欧文，犹豫了一会儿，好像想说点什么，然后点了一下头，大步走出了御膳房。
德鲁走过来揉了揉男孩的头发。“我会想你的，欧文。你知道，大家都在谈论你，甚至在王宫外也是这样。民众都知道你
是异能者。这算是好事呀。”他看起来既温柔又满怀同情，这让欧文更担心在塔顿庄园将会发生的事。德鲁轻轻拍了一下欧文的肩膀，离开了御膳房。很晚了，莱昂娜已经在托盘上放好了安凯瑞特的晚餐，却还是待在御膳房里做清理收尾工作。
突然，脚步声沿着大厅楼梯一路冲过来，打破了屋内的宁静。伊薇跑了进来，她深色的头发乱蓬蓬的，粉红脸蛋泪痕交错。她涕泗交流，用袖子擦着鼻子。已经过了她上床睡觉的时间了，他有好几个小时没看见她了。她看上去既疯狂又焦急，她的不安让欧文心焦发抖。
转眼间她就半跪在他身边，把他拉过来给了一个疯狂的拥抱，有一半的泪水洒在他肩膀上。
“怎么啦？”欧文问，微微后仰子看着她的脸。
她灰绿杂蓝的眸子满是泪水。“外公说我不能……不能去巡回法庭！”她号啕大哭。“他们要送我回北方！欧文！这不公平啊！你见父母的时候我想在场呢。你面对国王时我想给你勇气呢！欧文！”她满脸痛楚，用力揉捏着他的手，欧文觉得好疼。
他没想到她竟然不能同行。恐惧从头到脚将他淹没。这会让一切更糟。“外公说，”她抽泣着，“你和他一起骑马去，就像你们来的时候一样。他不想我看见……别像我爸爸一样啊……欧文！他们会怎么对待你呀？”
欧文感觉眼中的泪水在聚集。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别像我爸爸一样啊。我不能失去你，不能连你也没了！”她攥紧手指，他们十指紧握。“我们要结婚了。我想这就是外公带我来这儿的原因。可是他说……他说不行。他说国王可能会把你全家人都送上瀑布顶。”她低垂着头，控制不住地抽泣。“这不公平啊！你可没在鞍鞭山背叛他。这又不是你的错！欧文，我受不了啦！失去爸爸已经够难过的啦。我已经很努力了，让自己勇敢起来，可是我不能连你也失去了呀！我甚至不能去亲眼看看你有什么事！这太不公平啦！”她尖叫起来。
莱昂娜连忙跑来，搂着伊薇的肩膀，轻言细语地安慰起她来。“好啦，好啦，我的小姑娘。好喽，好喽，嘘！你必须勇敢哦。我们都必须勇敢。安凯瑞特会帮忙的。等着瞧吧。你让欧文难过啦，小姑娘。”
欧文感觉泪流满面。尽管他恨父母让他走，尽管他已和别人产生了亲近之情，但他对他们的深切思念，一直像王宫的地下河，仿佛一道暗流渗透了他所有的情感。目睹伊薇的悲伤，让他觉得自己既自私又愚蠢。他甚至从未和她聊过她的烦恼，哪怕就一小会儿。而她在说什么……哦，就好像他和他的家人被悬挂在瀑布的边缘一样。他们会在一瞬间坠落。
步声再次传来，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沉重，欧文听出来这是她外祖父和拉特克利夫的脚步声。两人一起走进了御膳房，一个人面色忧郁而严肃，另一个人一瞧见曼奇尼，就露出因遭出卖而愤愤不平的神情。
“不要！”女孩看到外祖父，马上尖叫起来。她仿佛遭人背叛，神色凄惨，但反抗的火焰依然闪耀，坚强的意志难以动摇。“我也要去！”
拉特克利夫目睹这壮观的情感，叹了口气。他哼了一声，双臂交叉在宽阔的胸膛上，同情地看了霍瓦特一眼。“你来对付这水精灵吧。这是你的事。”
霍瓦特眉头紧锁。“他是我外孙女。注意
点。”霍瓦特慢慢靠近她，仿佛她是一匹容易受惊准备脱缰而逃的马。
“这不公平啊，外公！”她哭叫着。她使劲拉着欧文的胳膊，仿佛他是能让她不被冲走的锚。“好啦，莫蒂默小姐，”莱昂娜说，“别再让你外公丢脸啦。听他的话吧。”
她突然怒斥起莱昂娜来，仿佛她是敌人。“我妈妈是莫蒂默小姐，”她激昂地说，带着一丝恶意，“我是伊蕾莎白·维多利亚·莫蒂默。”
“来吧，”霍瓦特公爵温柔地说，在长凳边微微屈膝，向她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恳求着。
“欧文会死吗？”她尖叫着，声音里充满了悲伤。她仰起头望着外祖父，潸然泪下。
公爵的脸坚毅、严厉而镇定，眼里却满是痛苦。他瞥了一眼欧文，然后回头看外孙女。“我不知道。”他低声说。
这下情况更糟了。仿佛一个黑洞在欧文下方张开了巨口，威胁着要吞下他。他想起第一次来帝泉时，和公爵同骑一匹马的场景。他还记得那种孤独无依，害怕说话，被人遗弃的感觉。
“好啦，孩子。”霍瓦特公爵温柔地用指尖碰了碰她，期待着她的手放上来。
她盯着她的外祖父，无法抗拒他的温柔。他不会强迫她。但如果她不服从这个天生具有权威的人，就会有严重后果。她将不再能自由自在。她将被外祖父疏远。欧文在她眼中看到内心的挣扎，从她噘着的颤抖嘴唇上看到内疚和痛苦。
她最终站起身来握住外祖父的手。拉特克利夫哼了一下，大步流星地率先走出了御膳房。欧文看着伊薇离开，觉得心都要碎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嘴唇颤抖着。莱昂娜抹着眼泪，轻拍着欧文的肩安慰他。又一滴眼泪落在他的鼻尖。
突然，伊薇做出一件让他们大惊失色的事。她抓住外祖父腰上的匕首，奋力一拔。然后她飞快地放开了手，回到欧文身边。她用空着的手，握住黏着白色羽毛的侧编发辫猛地一割。没人来得及阻止她。
她将匕首一扔，给了欧文一个最后的拥抱，她将湿润的嘴唇紧压在他脸颊上，把割断的辫子用力塞入他的掌心。
“要勇敢啊！”她在他耳边低语。痛苦和绝望消失了。她往后退了一下，她眼中的急迫之情灼伤了他的眼睛，如此强烈的意志，几乎摧毁他，将他化为齑粉。她把辫子紧紧捏在他手里，指甲深深地抠进他的肉里。她绷紧的嘴唇在剧烈颤抖。她几近疯狂。
然后她又吻了他一下，转身走回她外祖父身旁。她对匕首踢了一脚，匕首当啷当啷一路滚过御膳房。她离开时，就连曼奇尼也满怀敬畏地注视着她。
拉特克利夫恨我，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的权力正在流失，会有一个人新星般冉冉升起来取代他。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就是我。当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时，你只消轻轻一推，有时候就完全足够了。他透露说，我们到达蜂岩后“艾思斌”就都到霍利韦尔客栈集合。他能告诉我，只是因为他觉得我应该是跟不上大部队的，反正我也没想跟得上。他还暗示，在坦默尔的小册子里提到了基斯卡登家族——那小子的双亲。要是我能接管这件事该多好啊，真想看看到底写了什么。我敢肯定，安凯瑞特希望我能把它偷出来。除非她已经先出手了。
——多米尼克·曼奇尼，御膳房的“艾思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