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谷粒 > 正始十一年 > 凉州春

凉州春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新谷粒 www.xinguli.net,最快更新正始十一年最新章节!

    从沙州到凉州不远, 桓行简带着嘉柔在此逗留了两日。

    刺史夫妇老了许多, 尤其刺史夫人, 两鬓斑白,腿疾越发厉害。她没想到会再次见到嘉柔, 在她心里, 那个可怜可爱的小女郎死在了大将军平定毌纯之叛中。

    离乱人, 阴间鬼。

    就连一向待她严厉多于慈爱的刺史, 乍见嘉柔,老泪纵横,顺着他那张被西风摧残的沧桑面孔流了下来。

    然而,嘉柔还活着, 明媚的小脸, 袅娜的身姿, 和她当年第一次离开凉州时差别不大。也许, 她身量又长高了些,眉眼也更开阔些,山明水秀的底子却还是一如往昔。

    刺史府里, 刺史夫人坚持每年给嘉柔做新衣裳, 哪怕是误以为她不在了的日子里,刺史夫人还是固执地要命。

    若是刺史多劝了一句,她必要嚎啕大哭。

    嘉柔许久没穿过这么美丽的衣裙, 女孩子天生爱美,她有点羞涩又有点儿兴奋地转了几圈,裙勾细浪, 像是动人的涟漪。

    凉州的一切都没变,集市上红尘汹涌,远处沙漠里的风狂劲野性。一到黄昏,城墙角楼便照例衔着一轮血红夕阳,天地跟要沉下去似的。

    两人在街上看人杀活羊,手起刀落,很快只剩个嶙峋骨架,又在一起吃浓郁的羊羹。

    这场景,跟前世一样迷离遥远,但又重现地分毫不差,嘉柔吃着吃着就哽咽了。她两腮鼓鼓,眼睛里含着泪,无声咀嚼,可当桓行简的目光投过来时,她灿灿地笑了:

    “大将军,我太高兴了,像是假的。”

    桓行简的样貌变化完全来自于那只失去的左目,愈发冷酷且寡淡,但右眼中偏有万千柔情,和他俊锐的五官极其别扭地共存着。嘉柔会有那么一个刹那,觉得他陌生。

    不知道他看自己是不是也这样。

    她并非害怕,只是难过。

    “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不能跟大将军回凉州。”

    桓行简的话依旧不多,在洛阳时,除了政务军务,他很少再有心情开口说话。

    只有面对那个无辜的稚子时,他才有些话想要说。

    比如,抱着大奴,问他是不是也很想念她。孩童纯净明亮的眼盯着他笑时,桓行简几要流下泪来,他要怎么告诉日后长大的孩子:

    他的母亲,惨死在桓家家臣的刀刃之下?

    而大奴,无知无觉,这更让人心碎。

    他唯恐大奴忘记母亲,尽管,大奴对嘉柔也谈不上什么记忆。但桓行简拒绝母亲的提议,未让任何一个年轻的女人来接手照顾大奴,大奴依旧住在公府,除却乳母崔娘和婢子,便是他竭尽所能在陪伴。

    他不能让大奴和任何人建立起类似母子那般的亲密关系,这对嘉柔不公。那是她怀胎十月,受尽苦难诞下的生命,除了她,谁也不配做大奴的母亲。

    哪怕仅仅是名义上的。

    “大将军为什么老看着我?”嘉柔发觉桓行简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不曾移开,却不说话。她那张脸上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吃的热了,慢慢起了绯意。

    “我也怕是假的。”他吃的并不多,放下汤匙。旁边,有人认出刺史家的这位女郎,上前犹疑着打招呼,嘉柔轻快地应了,声音甜脆:

    “是我,我是柔儿呀!”

    笑声满堂,对方不忘赞美她的样貌,桓行简静静看她和人攀谈起来,没有插话。

    直到两人乘着凉州清明的月色回到刺史府,嘉柔轻声问他:

    “大将军为什么不说话了?”

    桓行简略有惆怅,凝视着她:“大家看你,一定心想这要什么样的年轻人才能配得上这小娘子。沙州的胡人老汉他告诉我,很多人爱慕你,想要娶你。我现在这个模样,恐怕配不上你。”

    “大将军为何来找我?”嘉柔不当他是玩笑,她直直望着他。

    “我说了,我是来找我的心上人,带她回家。”桓行简低头一笑,他脱了外衫,挂在屏风上像往常那般和她相处,仿佛就在公府。

    嘉柔的脸忽就烫的厉害,他还是那个身形,宽肩、细腰、长腿,从头到脚都还是那个桓行简。

    两人之间的话,仿佛在沙州那一夜说完了。只是说话,嘉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沙州的风土人情,一场暴雨,一场大风,天上的鸟,地上的兽,带芝麻的胡饼烤的喷香……桓行简搂着她,两人在破旧的木板床上,一个翻身,他就能掉下去。

    沙州的风更厉害,刮了一夜,像西北的歌谣直白热辣,不讲究起兴,上来就轰轰烈烈劈头盖脸的。两人枕上听风,桓行简怀疑嘉柔那简陋的租房几乎能被掀翻了屋顶。

    说到大奴,嘉柔又只剩下了哭。

    直到此刻,嘉柔仿佛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是自己曾经最亲密无间的人。唯一的一个人,她一下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要说什么,怔了怔,才去抱他,他腰腹的肌肉结实、坚硬,陌生又熟悉的触感让嘉柔忍不住颤了一颤。

    “大将军是觉得自己残缺吗?”

    柔软滚烫的身躯让他也是一颤,他沙哑着声音:“是,平时在洛阳倒不觉得,可见了你,你还是那么青春美丽,我自惭形秽。”

    这简直不像他能说出来的话,他那么自负,哪怕少一只眼睛,也不碍桓行简看这世界,掌控这世界。嘉柔想起他说过的话,又忍不住问他:

    “你会怪我吗?恨我吗?”

    这些翻来覆去的话在沙州的那夜里,她问过许多遍了。

    桓行简亲亲她的额头:“不会,我从没怪过你,何谈恨?”

    他那双眼睛多好看啊,嘉柔脸上湿漉漉的,她紧贴他胸膛,喃喃的:

    “我也不是无暇的,大将军,这样我们就般配了……”

    她轻轻拿起他的手,呼吸急迫,指引着他拨开衣衫摸到那块凹凸不平处,像是被刺到,桓行简竟倏地抽了回去。

    他不愿意去碰,下意识地不愿意。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这件事一直在折磨着他,就像病了的眼睛。

    “石苞不在洛阳了,我把他调去了青徐,”桓行简声音低不可闻,“我对不起你。”

    嘉柔摇摇头:“我不怪他。他为的是大将军,他是你的人,不为你,难道要为我吗?”

    说着,她像是有些娇嗔地撅起了嘴,“没有我这么丑的新娘子,身上有那么丑的疤,你也嫌我,是吗?所以不愿意看一看,摸一摸?”

    桓行简心里难受:“当然不是。”

    沙州的夜里,他告诉她,两人回去就成亲,他要去父亲那里提亲。嘉柔皱皱鼻子,不说话了。

    桓行简喉结动了动,他犹豫片刻,手指顺着她美好滑腻的肌肤摸了过去。疤痕不小,像火一样烧着手心,提醒着他她为此受过多大的痛苦。

    大约和他那一瞬是一样的痛不可说。

    他忽然就抱紧了嘉柔,心境清晰,就是那一刻,在军帐里,他想卸下铠甲,丢掉环首刀什么都不管了只抱紧怀里可怜的一个女孩子而已。

    熟悉的体香,馥郁的呼吸,他太久没放松过自己,一触到她,久违的瘾就上来了。

    “柔儿,还疼不疼?”桓行简手拿上来,摸着她的脸问。

    嘉柔鼻子一酸,声音像被摧毁的幼苗:“阴雨天气有点痒,不过能受得住。之前,疼死我了,疼的我不想活了,后来又痒,骨头缝都跟着痒,我又不想活了。但我还是活着,李闯他为了我能活,他一个堂堂男儿给人下跪,我不能让人白受屈辱,自己要死要活……我知道你肯定找到了他,你不会难为他的,对吗?”

    “我感激他。”桓行简深吁出口气,他欲望上来了,止不住,怀中的身躯又软又烫,他每个夜晚都想她。这没什么好羞耻的,他是男人,夜里想自己心爱的姑娘,可看不到,摸不着,就留他一个人煎熬。

    以前,他觉得男欢女爱也就不过如此,但嘉柔没了,他终于觉得那份不一样了。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再年轻,心老得很,蛰伏过那么多日日夜夜,时刻绷紧过那么多日日夜夜,太傅走了,亲朋故旧们不是凋零就是成了敌人,可也都无一例外地静卧北邙山。

    乌飞兔走,一切都在速朽似的。

    权力让他看起来年轻,但心到底是缺了一块,权力也没办法补全。

    他把嘉柔从轻薄的衣衫里剥了出来,她像娇弱的猫,无力反抗,嘉柔知道他想做什么,她有些惊慌,脸蛋通红,心底狂跳,两只白嫩的胳膊情不自禁环住了桓行简的脖颈,怯怯地问:

    “你想要是吗?”

    “你不想?”他呼吸重了起来,不知怎的,这个时候居然有心情促狭一把,当然是因为她的缘故,桓行简笑了,“你总是说饿,想吃这吃那,”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唇瓣,“只是这儿饿吗?”

    嘉柔没反应过来,懵然地看着他。

    小孩子一样的目光,桓行简突然就很想大奴,他这双手,在嘉柔不在的日子里爱怜地抱过那婴孩无数次。婴孩的气息干净,他一想到这是两人的骨血,悸动不已,生命如此神奇,他对视着孩子黑亮的双眸,整个世界都成牵绊。

    他也真正体会到了太傅对自己的感情,在他有了儿子之后。

    “家里就大奴一个,他太孤单,柔儿再给他生个小兄弟好不好?”桓行简抱住了嘉柔,温柔又缱绻的,头一偏,含住了她的手指,轻轻地咬,忽而变重,她秀眉微蹙,回身紧紧揽死了他。

    凉州的月色正好。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正始十一年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谷粒只为原作者蔡某人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蔡某人并收藏正始十一年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