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2 章 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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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晨,拍摄外景戏，天还没亮，剧组就来到了东溪公园。
只有容修和顾劲臣两位演员到场,以及两位武替，工作人员也只有值班的过来。
不过,不管多少人在场，对容修都没有多大影响。
因为平时在片场，就算演员们都在,也根本没有人会过来与他搭话。
公园桥上。
容修伸手,与武替握手：“拜托了,注意安全。”
武替有点腼腆：“容老师,我们的格斗术可能不如你,但摔摔打打肯定没问题，抗造。”
顾劲臣拍了下武替的肩膀,再次与李导确认了河水的深度。
走了两遍戏，场记打板：“开始！”
……
这天早晨,不到六点，陆少宁一身运动服，来到昨晚和宫霖约定的东溪公园小桥上。
不过,他没见着宫霖。
约人来，还迟到？
陆少宁等了好一会儿，原地转圈向四周大喊：“宫霖——”
结果一转回来,发现宫霖就站在两拳开外，吓得他“蹬蹬蹬”躲开几步：“你他妈来不知道吱一声？想吓死人吗？”
宫霖慢悠悠道：“我不是让你喊我了么？”
晨光里，他们面对面站在小桥上。
“少废话,”陆少宁回过神,拉住他的胳膊往前走,急叨叨地说着，“不是晨练吗，怎么搞，跑步吗，我还有训练计划没写完，赶时间，脑袋里乱糟糟的，而且……”
忽然，宫霖在后面抱住他的腰，将他托抱起来，从桥上扔了下去！
“啊……”
陆少宁从桥上被扔下来，摔进了半深不浅的水里，整个人变成了落汤鸡，假手都摔出老远。
“宫霖，你混蛋，你疯了……”
这一组镜头是容修、顾劲臣、武替三人交替完成的。
容修反手揽住了顾劲臣的腰，顾劲臣顺势趴在了小桥石栏上，之后取武替落水瞬间，从小桥栽进小河里。
武替爬上岸之后，顾劲臣下水，狼狈趴在河里，然后落汤鸡一样爬起来，在水齐腰深的小河里冲桥上的宫霖大骂。
如果不使用专业武替，顾劲臣就得上保险吊威亚。最好就是使用武替，因为要以专业姿势落水或落地，不是专业会扭断脖子的。
而且，换成顾劲臣，容修也下不去手去扔人，落水画面未必一次能成功，反而会耽误拍摄进度。
陆少宁从水里爬出来，浑身淌水，头发贴在脑门上，追在一身西装革履的宫霖身后，“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刚才干什么，你有病吗？”
宫霖淡道：“你不是说你脑袋里乱糟糟么？”
陆少宁怒瞪双眼：“所以你就把我扔水里？”
宫霖：“我帮你清洗脑袋里的杂念。”
“你就是有病吧？”陆少宁不可思议，“这是谋杀！那水要是很深……”
宫霖停下脚步，转身问：“刚才你掉下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陆少宁一愣：“什么怎么想？”
宫霖：“掉下去的一瞬间，你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陆少宁：“想什么？什么也没想！大脑一片空白，我被你从桥上扔下去了啊，你觉得我会怎么想，你这个混蛋……”
“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要想。”宫霖说，“专心工作，打好比赛，什么都不要想。”
陆少宁：“？？”
宫霖抬步，继续往前走去。
“喂，等等，先说清楚，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陆少宁一只手拧着衣角的水，“以前欺负我还没欺负够吗，你给我站住……”
宫霖站住，转过身凝视着陆少宁。
清晨的阳光将他周身镀了一层光晕。
他抬手揉了揉陆少宁的头发，将湿哒哒的发丝揉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你总是喜欢想太多，把自己的脑子想出病了，”宫霖抹了抹他的脸，擦掉他下颌的脏水渍，“从今天开始，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过去，也不要想能不能赢，努力去做就好了。”
陆少宁仰头望着他，恍神了好久。
突然，他张开嘴，一口咬在宫霖的手侧，“居然摸我脸？你这个变态！”
宫霖笑起来，拉着他往公园小路跑去。
“完美！非常好！”李导满意地喊。
*
从这天开始，宫霖出现在了燕京体大校园里，走在陆少宁的身旁，时不时地欺负陆少宁。
大学食堂里，校园小路上，晨练的公园里……
两人动不动就争执一番，吸引了不少学生的注意。
这场戏，在篮球馆。
球队的队长已经两天没来了，陆少宁带领球员们进行了一场练习赛。
副导演拿着大喇叭：“群演准备。”
场记打板：“开始！”
燕京体大的训练馆里，篮球场一片热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来了不少排球队的球员，四周都是喧哗声，远处还有情侣在搂搂抱抱。
就像菜市场一样。陆少宁心想。
他环视球场坐席，视线与一个帅哥对上。
那个帅哥捧着排球，挑衅地望着他，从座椅上跳起来，嘲讽地做出一只手背在身后打篮球的姿势，然后朝他比出了中指。
“篮球队完蛋啰，赶紧解散吧，让出体育馆！”
“体育馆给我们排球队不好吗？”
观众席上开始起哄。
照理说，如果篮球队再打不出成绩，今年连十六强都进不去，那就真的可以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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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宁紧抿着嘴唇，避开了视线：“……”
他没有发火，其实他从小就不喜欢惹事，没什么朋友，也比较安静，并不是能当教练的性格。
大学时开朗了，在球队交了很多朋友，是因为有宫霖……
场上的红蓝练习赛开始了。
陆少宁站在教练区，望着自家球队的一片散沙，对场上的球员们提醒道：“艾弗森空切。”
但是，球场上那群小鬼根本不理他。
毛川抱着篮球根本不传，小东北被大壮挤到一边，谁能相信他们竟然是一队的！
陆少宁：“用艾弗森空切战术！”
——“停，停，别喊了，你的声音太小了。”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陆少宁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这家伙竟然进到篮球训练馆来了？
陆少宁惊讶地瞪着他，扭头看向球馆大门的方向。
敌对篮球队的主教练，出现在自家的训练馆，像走城门一样，毫无阻碍？
“你刚才让他们用什么战术？”宫霖站在他身边。
“艾弗森空切战术。”陆少宁说。
“那就大声告诉他们，快点，时间来不及了。”宫霖说，“赛场上，教练的指挥有多重要，你不知道么？”
陆少宁深吸一口，大声：“小东！艾弗森空切战术！”
球场上的小东北满头大汗，控卫带球被两人盯防，显然已经无暇顾全大局，更顾不上什么战不战术。
“我让你大声一点，显然他们并没有听到你喊，让他们看到你的怒火，”宫霖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怎么？被那群小鬼吓破了胆子？当年你对我不是很凶么？还骑在我的身上，想要打我……”
陆少宁：“……”
“快喊给他们听，用你那性感的好嗓子。”
“艾弗森空切战术！”
“听不到。”宫霖抱着双臂，淡淡地说，“将来打比赛的时候，整个体育馆要坐满三千人，拉拉队在加油，观众们在呐喊，球场上没有人能听见你这样指挥球队，重新来。”
“小东！艾弗森空切战术！”
“还是听不见。”
“艾弗森空切！”
“听不到！”宫霖喊了一声，“你听到我多大声了吗？你的魄力和胆识去了哪？陆少宁，大声告诉他们，你想要什么！”
陆少宁：“小东，用艾弗森空切战术！”
宫霖：“重来！”
陆少宁目眦欲裂：“草你妈的！！艾弗森空切战术！！！听到了吗？用艾弗森空切战术！你他妈的听到了吗？？”
宫霖：“……听到了。”
小东北抱球僵住，呆滞地望向教练区：“啥……”
陆少宁冷着脸：“我他妈让你用艾弗森空切战术！听到了吗？刘峰，你他妈的配合他了吗？你们这群各自为战的蠢货！眼睛里只有篮筐，没有队友！草你们大爷！你们他妈的是在打篮球吗，听到了吗，用艾弗森空切战术！！”
场上红蓝两队的球员们：“……”
全场看热闹的学生们：“……”
刚才挑衅陆少宁的男排帅哥：“……”
“突破他们的防线！”陆少宁站在教练区边缘，朝着球员们厉声，“控卫，告诉他们，你要组织进攻的战术是什么？大声一点告诉他们，我看哪个小混蛋还敢装聋作哑！”
所有的球员都愣住。
教练突然像变了一个人，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球员们一脸懵逼，下意识地听从指挥。
小东北大吼一声：“艾弗森空切战术！”
球员们：“艾弗森空切战术！”
“好！干掉他们！”陆少宁眼底通红，低喝道，“冲破他们的防线，立刻，马上，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现在，把他们过得像个陀螺一样晕头转向，中午的时候去偷吃他们的午饭，晚上抢走他们的女人，他们要是敢找上门来，你们就踢他们的要害！干掉他们！”
球员们瞠目结舌望着他们的“懦夫残疾教练”。
刘峰和毛川对视了一眼，挑了挑眉，突然觉得……教练人还不错哦？
“冲！”刘峰大吼一声，“干掉他们！”
*
之后又过了几天，李飞昂饰演的篮球队长“李世龙”终于来到了训练场。
进来时，李世龙还搂着一个姑娘。
他的身边还有和他一起迟到的替补队员茅阔。
“你的球员们很有个性。”宫霖笑道。
陆少宁浑身哆嗦了下，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宫霖。
陆少宁脸色一变，紧张地看了看球员们，对宫霖低声道：“你这个家伙，居然穿着皮鞋，站在了我们球队的球场上？”
宫霖朝更衣间望去：“那个球员的身体素质很不错，他会成为你的得力干将。”
陆少宁：“关你什么事，联赛要到了，你是来偷我们球队的战术情报的吗？”
宫霖微笑不答，转而道：“你打算怎么调|教他？”
陆少宁沉默下来。
这真是一个难题。
宫霖：“像我当年调|教你一样，还记得么，试试吧。”
陆少宁噎住：“……”
当年……
还记得么？
剧本进行到陆少宁的回忆片段。
十七八岁的陆少宁在高中老师的帮助下，以篮球特长生的身份考进了大学，又在老师在撺掇下拿到了她儿子的微信和电话号码。
那时候刚有微信，陆少宁根本不会使用，所以进入大学两个月，他也没有联系过宫霖。
但陆少宁早就注意到宫霖了。
对方是年级的风云人物，在军训时就崭露头角，深受女同学的喜爱，也备受男同学欢迎。
许是单亲家庭造成的，少年时期的陆少宁有点社恐，老实巴交，非常安静的男孩子。
他没有加入校篮球队，训练馆是进不去的，学校里的篮球场也时常爆满，所以他几乎没有地方自己玩篮球，就去了校外的社区球场玩。
后来某天傍晚，陆少宁和打野球的几个街头篮球少年一起打半场时，一辆保时捷停在了社区球场围栏边。
宫霖站在夕阳里，一身小西装靠在车门上，微笑地望着他。
在陆少宁带球过人、组织进攻时，宫霖抬手轻轻地为他鼓掌。
在陆少宁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红色晚霞笼罩之下的宫霖向他迎来的身影无比耀眼。
宫霖霸道地拉着他的手，对他说：“跟我走。”
他问：“去哪？”
宫霖把他塞进车里：“你以后就是我的控卫了。”
那晚陆少宁上了他的车，不是因为得到机会而高兴，也不是因为听话，而是因为宫霖的那句话，还有宫霖说那句话时，明明白白“我想要你”的眼神。
被需求的感觉。
生平第一次有这种被需求感。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抛弃了他，父亲也很少回家，后来父亲也没有为了儿子好好照顾自己，酗酒，混世，然后不管不顾地撒手人寰。
那时宫霖与他一样刚读大一，就已经是校篮球队首发球员了，位置是小前锋，而且刚晋升为球队的队长。
那年他们十八岁，宫霖霸道地将陆少宁拉进了校球队里，对队友们说：“我一定会让他成为联赛上最闪亮的控球后卫。”
这句话慢慢变成了——
“他是我的人，我会好好调|教，学长们不要欺负他。”
“他是我的搭档，只有我能欺负。”
对陆少宁来说，那真是一段让人抓狂的被“魔鬼教练”折磨的时光。
但也是最快乐的时光。
每天和宫霖在一起，痛快地打篮球，然后被宫霖欺负，也被他保护。
每当有人质疑，瘦弱的陆少宁凭什么取得联赛首发位置时，宫霖都会冷着脸毒舌帮他舌战群儒。
有时宫霖也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兄弟玩笑——
“我爱死我的控卫了。”
“他不上场，我就没兴致。”
“只要看到他，我就有力气。”
后来，他们打完了CUBA，又去打CUBS……
他们果然成为了球场上的传奇搭档，打出了让媒体都惊愕的配合。
宫霖实现了他的诺言，让他的控卫成为了整个联赛的卫冕MVP。
……
也不知陷入到回忆中多久，等陆少宁回过神，宫霖已经不在身边了。
拍摄仍然在继续。
剧本进行到宫霖再次参与到陆少宁的执教当中。
球队练习时，李世龙和茅阔二人再次迟到，宫霖给陆少宁出谋划策，让对方鼓起勇气调|教球员。
李世龙和茅阔换完球服出来，若无其事，懒洋洋地正准备归队，却被陆少宁唤住。
“规定几点练习？”陆少宁问。
“我们请过假了。”李世龙一身崭新球服，来到陆少宁面前，一只手指转着篮球，一只手指甩着车钥匙，“请假还算迟到么？”
陆少宁上前半步：“你写假条了么？你是球队的队长，我是你的教练，你的假条获得我的批准了么？”
李世龙手指一顿，篮球掉了下来，滚到了陆少宁的脚下。
两人面对面，针锋相对，目光相撞，似撞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归队吧。”陆少宁说。
李世龙嘴角一勾，朝观众席的女孩扬了扬下巴，又瞟了一眼茅阔，刚迈开脚步准备归队，笑容还没收……
陆少宁淡淡道：“球队是一个整体，两个人迟到，全体受罚，所有人，往返跑，一百次。”
全体球员：“？？？？”
李世龙：“？？？”
陆少宁：“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所有人！全部！往返跑，一百五十次！”
茅阔：“？？？操？！”
这么低骂了一声，茅阔将手里的篮球一摔，砰砰砰弹出去老远。
茅阔瞪着陆少宁，看了一眼李世龙，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转身往大门走去。
“所有人往返跑，”陆少宁目视前方，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今天，谁出了这个门，就算做主动退队，以后不用再来了，期末加分项全是零分，联赛直接除名。”
所有球员开始往返跑，担忧地望向李世龙和茅阔。
两人仍然往大门走。
茅阔头也不回走在前面，而李世龙的脚步却变慢了。
茅阔回头看他，“走啊，除名就除名，篮球队牛逼啊？”
李世龙慢慢往前走，转头望向往返跑的队友们，又看向走到门口等他的茅阔……
过了一会，李世龙停下脚步，低头想了想，默不作声地转身往回走，然后融入到了往返跑的队友们当中。
茅阔怔怔地站在球馆大门口，脸色愈发地难看，然后狠狠将手里的护腕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球员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汗水，吼叫，拼命，球场上荷尔蒙爆棚。
陆少宁站在教练区，望着李世龙的方向。
李世龙在集体被罚的队友们当中奔跑着，他感觉所有人都在用一种责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是自己拖累了队友，他感觉到亏欠。
这个教练是故意的……
李世龙眯了眯眼，看向教练区的方向，再次与陆少宁对上了视线。
*
从这位新教练正式开始执教，李世龙就三天两头请假，他和教练还不怎么熟。
训练的时候，两人也不对付，一直都有一些小摩擦。
陆教练每天都在改变，球队训练的压力越来越大。
这天晚上，即将结束训练时，李世龙来到了陆少宁眼前。
“比试比试？”李世龙不服地说。
陆少宁一愣，满不在乎地抬起自己的左手：“你看不到么？”
“怕了？”李世龙问。
——“他才不会怕。”【1】
【6】
【6】
【小】
【说】
远处传来一声说笑，宫霖坐在教练区笑着说，“少宁在球场上，像只小野兽，从来不会怕。”
陆少宁老脸一红：“……”
学生在呢，你他妈说话注意点。
陆少宁转头瞪了宫霖一眼，又转回来望向李世龙，“你想怎么比？”
“斗牛，我让你一只手，你要是能进球，我明天准时来训练。”
“不用你让。”陆少宁说。
*
接下来的镜头，就是三十二岁的篮球教练与二十岁的篮球队长的一对一比试。
全体球员在场边为两人欢呼呐喊。
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自家教练打篮球。
教练只有右手。
结果可想而知……
太快了。
顾劲臣和李飞昂的篮球比试，这一套动作之前在篮球基地彩排过无数次。
陆少宁右手运球，余光之中，他看到，宫霖坐在观众席第二排，微笑着望向他。
他收回目光，尽量让自己大脑放空，想起那天被宫霖扔下小桥，掉进河里的一瞬间，大脑什么也没想。
他的眼里，只有篮球。
就像二十岁那年，他的余光里只有宫霖，他们是球场上的最佳搭档。
突然，陆少宁一个急转，灵活，敏捷。
李世龙扭闪身上前，却在他行动的一瞬间，陆少宁身形猛然一个转向……
身姿轻盈，一个转身假动作，闪过了！
“啊啊啊！好快！”
球员们大开了眼界。
李世龙愣住，直起身，往身后望去。
咻！
球进了！
再看看他那充满美感的单手投篮姿势……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教练其实是左利手。
*
电影顺利地拍摄着，很快就到了十一月。
拍摄过程非常顺畅。
在电影里，陆少宁是球员们的教练。
在现实中，顾劲臣是演员们的专业导师。
柏林影帝每天亲自给大家讲戏，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小东北等演员们在顾劲臣的指导之下，进步飞速。
容修：“……”
讲戏的时候，演员们都在远处另一边，容修则一个人坐在窗边。
大家像是在故意躲着他，怕影响他的情绪或发挥，怕他身为业余演员会演不好，都不太敢接近过来。
容修冷着脸望过去，眼底还有点委屈巴巴，只好一个人啃自己的剧本，比以前更钻研刻苦了。
被排挤了，被无视了，容修却没有打电话给封凛告状。
当然啦，自诩精壮的少校先生很有骨气，也没有晚上吹枕头风跟老婆告状。
诸如：老婆你知道嘛，平时你在拍戏的时候，那些小演员都不搭理我，彻底无视冷落我，岂有此理，成何体统……之类的心声。
容修：“哼。”
这天早晨,拍摄外景戏，天还没亮，剧组就来到了东溪公园。
只有容修和顾劲臣两位演员到场,以及两位武替，工作人员也只有值班的过来。
不过,不管多少人在场，对容修都没有多大影响。
因为平时在片场，就算演员们都在,也根本没有人会过来与他搭话。
公园桥上。
容修伸手,与武替握手：“拜托了,注意安全。”
武替有点腼腆：“容老师,我们的格斗术可能不如你,但摔摔打打肯定没问题，抗造。”
顾劲臣拍了下武替的肩膀,再次与李导确认了河水的深度。
走了两遍戏，场记打板：“开始！”
……
这天早晨,不到六点，陆少宁一身运动服，来到昨晚和宫霖约定的东溪公园小桥上。
不过,他没见着宫霖。
约人来，还迟到？
陆少宁等了好一会儿，原地转圈向四周大喊：“宫霖——”
结果一转回来,发现宫霖就站在两拳开外，吓得他“蹬蹬蹬”躲开几步：“你他妈来不知道吱一声？想吓死人吗？”
宫霖慢悠悠道：“我不是让你喊我了么？”
晨光里，他们面对面站在小桥上。
“少废话,”陆少宁回过神,拉住他的胳膊往前走,急叨叨地说着，“不是晨练吗，怎么搞，跑步吗，我还有训练计划没写完，赶时间，脑袋里乱糟糟的，而且……”
忽然，宫霖在后面抱住他的腰，将他托抱起来，从桥上扔了下去！
“啊……”
陆少宁从桥上被扔下来，摔进了半深不浅的水里，整个人变成了落汤鸡，假手都摔出老远。
“宫霖，你混蛋，你疯了……”
这一组镜头是容修、顾劲臣、武替三人交替完成的。
容修反手揽住了顾劲臣的腰，顾劲臣顺势趴在了小桥石栏上，之后取武替落水瞬间，从小桥栽进小河里。
武替爬上岸之后，顾劲臣下水，狼狈趴在河里，然后落汤鸡一样爬起来，在水齐腰深的小河里冲桥上的宫霖大骂。
如果不使用专业武替，顾劲臣就得上保险吊威亚。最好就是使用武替，因为要以专业姿势落水或落地，不是专业会扭断脖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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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霖淡道：“你不是说你脑袋里乱糟糟么？”
陆少宁怒瞪双眼：“所以你就把我扔水里？”
宫霖：“我帮你清洗脑袋里的杂念。”
“你就是有病吧？”陆少宁不可思议，“这是谋杀！那水要是很深……”
宫霖停下脚步，转身问：“刚才你掉下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陆少宁一愣：“什么怎么想？”
宫霖：“掉下去的一瞬间，你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陆少宁：“想什么？什么也没想！大脑一片空白，我被你从桥上扔下去了啊，你觉得我会怎么想，你这个混蛋……”
“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要想。”宫霖说，“专心工作，打好比赛，什么都不要想。”
陆少宁：“？？”
宫霖抬步，继续往前走去。
“喂，等等，先说清楚，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陆少宁一只手拧着衣角的水，“以前欺负我还没欺负够吗，你给我站住……”
宫霖站住，转过身凝视着陆少宁。
清晨的阳光将他周身镀了一层光晕。
他抬手揉了揉陆少宁的头发，将湿哒哒的发丝揉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你总是喜欢想太多，把自己的脑子想出病了，”宫霖抹了抹他的脸，擦掉他下颌的脏水渍，“从今天开始，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过去，也不要想能不能赢，努力去做就好了。”
陆少宁仰头望着他，恍神了好久。
突然，他张开嘴，一口咬在宫霖的手侧，“居然摸我脸？你这个变态！”
宫霖笑起来，拉着他往公园小路跑去。
“完美！非常好！”李导满意地喊。
*
从这天开始，宫霖出现在了燕京体大校园里，走在陆少宁的身旁，时不时地欺负陆少宁。
大学食堂里，校园小路上，晨练的公园里……
两人动不动就争执一番，吸引了不少学生的注意。
这场戏，在篮球馆。
球队的队长已经两天没来了，陆少宁带领球员们进行了一场练习赛。
副导演拿着大喇叭：“群演准备。”
场记打板：“开始！”
燕京体大的训练馆里，篮球场一片热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来了不少排球队的球员，四周都是喧哗声，远处还有情侣在搂搂抱抱。
就像菜市场一样。陆少宁心想。
他环视球场坐席，视线与一个帅哥对上。
那个帅哥捧着排球，挑衅地望着他，从座椅上跳起来，嘲讽地做出一只手背在身后打篮球的姿势，然后朝他比出了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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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球场上那群小鬼根本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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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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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宁惊讶地瞪着他，扭头看向球馆大门的方向。
敌对篮球队的主教练，出现在自家的训练馆，像走城门一样，毫无阻碍？
“你刚才让他们用什么战术？”宫霖站在他身边。
“艾弗森空切战术。”陆少宁说。
“那就大声告诉他们，快点，时间来不及了。”宫霖说，“赛场上，教练的指挥有多重要，你不知道么？”
陆少宁深吸一口，大声：“小东！艾弗森空切战术！”
球场上的小东北满头大汗，控卫带球被两人盯防，显然已经无暇顾全大局，更顾不上什么战不战术。
“我让你大声一点，显然他们并没有听到你喊，让他们看到你的怒火，”宫霖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怎么？被那群小鬼吓破了胆子？当年你对我不是很凶么？还骑在我的身上，想要打我……”
陆少宁：“……”
“快喊给他们听，用你那性感的好嗓子。”
“艾弗森空切战术！”
“听不到。”宫霖抱着双臂，淡淡地说，“将来打比赛的时候，整个体育馆要坐满三千人，拉拉队在加油，观众们在呐喊，球场上没有人能听见你这样指挥球队，重新来。”
“小东！艾弗森空切战术！”
“还是听不见。”
“艾弗森空切！”
“听不到！”宫霖喊了一声，“你听到我多大声了吗？你的魄力和胆识去了哪？陆少宁，大声告诉他们，你想要什么！”
陆少宁：“小东，用艾弗森空切战术！”
宫霖：“重来！”
陆少宁目眦欲裂：“草你妈的！！艾弗森空切战术！！！听到了吗？用艾弗森空切战术！你他妈的听到了吗？？”
宫霖：“……听到了。”
小东北抱球僵住，呆滞地望向教练区：“啥……”
陆少宁冷着脸：“我他妈让你用艾弗森空切战术！听到了吗？刘峰，你他妈的配合他了吗？你们这群各自为战的蠢货！眼睛里只有篮筐，没有队友！草你们大爷！你们他妈的是在打篮球吗，听到了吗，用艾弗森空切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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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员们一脸懵逼，下意识地听从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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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员们：“艾弗森空切战术！”
“好！干掉他们！”陆少宁眼底通红，低喝道，“冲破他们的防线，立刻，马上，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现在，把他们过得像个陀螺一样晕头转向，中午的时候去偷吃他们的午饭，晚上抢走他们的女人，他们要是敢找上门来，你们就踢他们的要害！干掉他们！”
球员们瞠目结舌望着他们的“懦夫残疾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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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刘峰大吼一声，“干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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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又过了几天，李飞昂饰演的篮球队长“李世龙”终于来到了训练场。
进来时，李世龙还搂着一个姑娘。
他的身边还有和他一起迟到的替补队员茅阔。
“你的球员们很有个性。”宫霖笑道。
陆少宁浑身哆嗦了下，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宫霖。
陆少宁脸色一变，紧张地看了看球员们，对宫霖低声道：“你这个家伙，居然穿着皮鞋，站在了我们球队的球场上？”
宫霖朝更衣间望去：“那个球员的身体素质很不错，他会成为你的得力干将。”
陆少宁：“关你什么事，联赛要到了，你是来偷我们球队的战术情报的吗？”
宫霖微笑不答，转而道：“你打算怎么调|教他？”
陆少宁沉默下来。
这真是一个难题。
宫霖：“像我当年调|教你一样，还记得么，试试吧。”
陆少宁噎住：“……”
当年……
还记得么？
剧本进行到陆少宁的回忆片段。
十七八岁的陆少宁在高中老师的帮助下，以篮球特长生的身份考进了大学，又在老师在撺掇下拿到了她儿子的微信和电话号码。
那时候刚有微信，陆少宁根本不会使用，所以进入大学两个月，他也没有联系过宫霖。
但陆少宁早就注意到宫霖了。
对方是年级的风云人物，在军训时就崭露头角，深受女同学的喜爱，也备受男同学欢迎。
许是单亲家庭造成的，少年时期的陆少宁有点社恐，老实巴交，非常安静的男孩子。
他没有加入校篮球队，训练馆是进不去的，学校里的篮球场也时常爆满，所以他几乎没有地方自己玩篮球，就去了校外的社区球场玩。
后来某天傍晚，陆少宁和打野球的几个街头篮球少年一起打半场时，一辆保时捷停在了社区球场围栏边。
宫霖站在夕阳里，一身小西装靠在车门上，微笑地望着他。
在陆少宁带球过人、组织进攻时，宫霖抬手轻轻地为他鼓掌。
在陆少宁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红色晚霞笼罩之下的宫霖向他迎来的身影无比耀眼。
宫霖霸道地拉着他的手，对他说：“跟我走。”
他问：“去哪？”
宫霖把他塞进车里：“你以后就是我的控卫了。”
那晚陆少宁上了他的车，不是因为得到机会而高兴，也不是因为听话，而是因为宫霖的那句话，还有宫霖说那句话时，明明白白“我想要你”的眼神。
被需求的感觉。
生平第一次有这种被需求感。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抛弃了他，父亲也很少回家，后来父亲也没有为了儿子好好照顾自己，酗酒，混世，然后不管不顾地撒手人寰。
那时宫霖与他一样刚读大一，就已经是校篮球队首发球员了，位置是小前锋，而且刚晋升为球队的队长。
那年他们十八岁，宫霖霸道地将陆少宁拉进了校球队里，对队友们说：“我一定会让他成为联赛上最闪亮的控球后卫。”
这句话慢慢变成了——
“他是我的人，我会好好调|教，学长们不要欺负他。”
“他是我的搭档，只有我能欺负。”
对陆少宁来说，那真是一段让人抓狂的被“魔鬼教练”折磨的时光。
但也是最快乐的时光。
每天和宫霖在一起，痛快地打篮球，然后被宫霖欺负，也被他保护。
每当有人质疑，瘦弱的陆少宁凭什么取得联赛首发位置时，宫霖都会冷着脸毒舌帮他舌战群儒。
有时宫霖也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兄弟玩笑——
“我爱死我的控卫了。”
“他不上场，我就没兴致。”
“只要看到他，我就有力气。”
后来，他们打完了CUBA，又去打CUBS……
他们果然成为了球场上的传奇搭档，打出了让媒体都惊愕的配合。
宫霖实现了他的诺言，让他的控卫成为了整个联赛的卫冕MVP。
……
也不知陷入到回忆中多久，等陆少宁回过神，宫霖已经不在身边了。
拍摄仍然在继续。
剧本进行到宫霖再次参与到陆少宁的执教当中。
球队练习时，李世龙和茅阔二人再次迟到，宫霖给陆少宁出谋划策，让对方鼓起勇气调|教球员。
李世龙和茅阔换完球服出来，若无其事，懒洋洋地正准备归队，却被陆少宁唤住。
“规定几点练习？”陆少宁问。
“我们请过假了。”李世龙一身崭新球服，来到陆少宁面前，一只手指转着篮球，一只手指甩着车钥匙，“请假还算迟到么？”
陆少宁上前半步：“你写假条了么？你是球队的队长，我是你的教练，你的假条获得我的批准了么？”
李世龙手指一顿，篮球掉了下来，滚到了陆少宁的脚下。
两人面对面，针锋相对，目光相撞，似撞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归队吧。”陆少宁说。
李世龙嘴角一勾，朝观众席的女孩扬了扬下巴，又瞟了一眼茅阔，刚迈开脚步准备归队，笑容还没收……
陆少宁淡淡道：“球队是一个整体，两个人迟到，全体受罚，所有人，往返跑，一百次。”
全体球员：“？？？？”
李世龙：“？？？”
陆少宁：“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所有人！全部！往返跑，一百五十次！”
茅阔：“？？？操？！”
这么低骂了一声，茅阔将手里的篮球一摔，砰砰砰弹出去老远。
茅阔瞪着陆少宁，看了一眼李世龙，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转身往大门走去。
“所有人往返跑，”陆少宁目视前方，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今天，谁出了这个门，就算做主动退队，以后不用再来了，期末加分项全是零分，联赛直接除名。”
所有球员开始往返跑，担忧地望向李世龙和茅阔。
两人仍然往大门走。
茅阔头也不回走在前面，而李世龙的脚步却变慢了。
茅阔回头看他，“走啊，除名就除名，篮球队牛逼啊？”
李世龙慢慢往前走，转头望向往返跑的队友们，又看向走到门口等他的茅阔……
过了一会，李世龙停下脚步，低头想了想，默不作声地转身往回走，然后融入到了往返跑的队友们当中。
茅阔怔怔地站在球馆大门口，脸色愈发地难看，然后狠狠将手里的护腕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球员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汗水，吼叫，拼命，球场上荷尔蒙爆棚。
陆少宁站在教练区，望着李世龙的方向。
李世龙在集体被罚的队友们当中奔跑着，他感觉所有人都在用一种责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是自己拖累了队友，他感觉到亏欠。
这个教练是故意的……
李世龙眯了眯眼，看向教练区的方向，再次与陆少宁对上了视线。
*
从这位新教练正式开始执教，李世龙就三天两头请假，他和教练还不怎么熟。
训练的时候，两人也不对付，一直都有一些小摩擦。
陆教练每天都在改变，球队训练的压力越来越大。
这天晚上，即将结束训练时，李世龙来到了陆少宁眼前。
“比试比试？”李世龙不服地说。
陆少宁一愣，满不在乎地抬起自己的左手：“你看不到么？”
“怕了？”李世龙问。
——“他才不会怕。”【1】
【6】
【6】
【小】
【说】
远处传来一声说笑，宫霖坐在教练区笑着说，“少宁在球场上，像只小野兽，从来不会怕。”
陆少宁老脸一红：“……”
学生在呢，你他妈说话注意点。
陆少宁转头瞪了宫霖一眼，又转回来望向李世龙，“你想怎么比？”
“斗牛，我让你一只手，你要是能进球，我明天准时来训练。”
“不用你让。”陆少宁说。
*
接下来的镜头，就是三十二岁的篮球教练与二十岁的篮球队长的一对一比试。
全体球员在场边为两人欢呼呐喊。
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自家教练打篮球。
教练只有右手。
结果可想而知……
太快了。
顾劲臣和李飞昂的篮球比试，这一套动作之前在篮球基地彩排过无数次。
陆少宁右手运球，余光之中，他看到，宫霖坐在观众席第二排，微笑着望向他。
他收回目光，尽量让自己大脑放空，想起那天被宫霖扔下小桥，掉进河里的一瞬间，大脑什么也没想。
他的眼里，只有篮球。
就像二十岁那年，他的余光里只有宫霖，他们是球场上的最佳搭档。
突然，陆少宁一个急转，灵活，敏捷。
李世龙扭闪身上前，却在他行动的一瞬间，陆少宁身形猛然一个转向……
身姿轻盈，一个转身假动作，闪过了！
“啊啊啊！好快！”
球员们大开了眼界。
李世龙愣住，直起身，往身后望去。
咻！
球进了！
再看看他那充满美感的单手投篮姿势……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教练其实是左利手。
*
电影顺利地拍摄着，很快就到了十一月。
拍摄过程非常顺畅。
在电影里，陆少宁是球员们的教练。
在现实中，顾劲臣是演员们的专业导师。
柏林影帝每天亲自给大家讲戏，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小东北等演员们在顾劲臣的指导之下，进步飞速。
容修：“……”
讲戏的时候，演员们都在远处另一边，容修则一个人坐在窗边。
大家像是在故意躲着他，怕影响他的情绪或发挥，怕他身为业余演员会演不好，都不太敢接近过来。
容修冷着脸望过去，眼底还有点委屈巴巴，只好一个人啃自己的剧本，比以前更钻研刻苦了。
被排挤了，被无视了，容修却没有打电话给封凛告状。
当然啦，自诩精壮的少校先生很有骨气，也没有晚上吹枕头风跟老婆告状。
诸如：老婆你知道嘛，平时你在拍戏的时候，那些小演员都不搭理我，彻底无视冷落我，岂有此理，成何体统……之类的心声。
容修：“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