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谷粒 > 福宁殿 > 92、九十二

92、九十二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新谷粒 www.xinguli.net,最快更新福宁殿最新章节!

    赵琮这一回晕倒, 再不似方才那般,仅半个时辰便醒来。

    他气狠了, 吐了太多血,很久也未醒, 且御医不敢再为他施针。

    陛下既未中毒,福禄也出来请各位大人先回家去,他们陆续离开。

    只是他们一走出正厅便傻眼。

    那位传闻中得陛下万分宠爱的,已死的,突然又回来,已长大的小郎君,在台阶下跪着呢!

    他跪得一丝不苟, 腰板挺直, 视线下垂,一动不动。

    他们也不敢多看,只能低头从他身旁经过。

    司朗眼神复杂地瞄了他一眼,决定回去要好生与赵世晴商量一番, 这番也太奇怪。赵世?忽然死而复归, 还跪在这里,明显就是惹恼陛下的模样啊!所以说啊,这人也得看命,虽是王府末流庶子,谁让他得陛下亲眼。魏郡王府真是得也因赵十一,失也因赵十一。

    但这赵十一,照样如此。

    讨得陛下欢心, 便是同公主一般尊贵。惹得陛下恼怒,即便是这样的风雪天,也得在外头老实跪着。

    易渔也看了一眼,再默默收回视线,走在最后头,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崇政殿。

    路远送几位大人离开,回来瞧见赵世?还那般跪着,也不由叹气。

    他走进去,到福禄身边,小声道:“师父,小郎君还在外头跪着呢……姿势一点儿没变。”

    “唉,跪着吧。”福禄也没办法,陛下都说要逐他出开封府,他们岂敢说什么?况且,他以为,小郎君应该也跪不了太久。都是金贵人,身子健壮是一回事,可这跪功真不是一般人能练得的。

    可赵世?却一直跪着,跪到日落,再跪到月升。

    甚至外头飘起了雪,他居然还在跪着。

    染陶心疼地站在门口看了几眼,却也不敢为他撑伞,更不敢给他送些热茶水喝。

    她只能叹气,转身再回去。

    福禄问:“如何?”

    “还跪着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姐姐,我也不知。陛下气狠了,还要小郎君‘滚’。”

    染陶再叹气,又道:“听外头递话进来的人说,公主还在忠孝伯府呢。”

    “在那儿待着做什么?”

    “咱们公主如何性子,你是知道的。具体由来,也没打听出来,但总归是他们惹得公主不高兴。陛下被他们孙家气成这般,公主定要替陛下出这口气的!”

    福禄听罢,小声道:“姐姐,陛下怕不是为这事儿气的。”

    “啊?”

    “陛下怕是为……”他指指外头,“为那气的。且陛下命人捆了吉祥,吉利正看着呢。方才小的在外头,听到陛下与小郎君在里头言语颇为激烈,似乎也提到吉祥。”

    染陶皱眉:“吉祥,你是亲自去查过他的。”

    “是啊!清清白白,一点儿错也没有,这几年吉祥办事也很妥当,从不犯错。”

    他们俩想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只是外头的雪越下越大,染陶又出去看了眼,见小郎君身上已被雪盖了一层,头发也已成白色,心中难受。可是她不敢去扶他起来,到底咬牙,眼不见心不乱,转身又回室内。

    趁着宫门还未关,赵宗宁匆匆归来,她走得极快,此时雪已下得愈发大。

    崇政殿内无人过来,殿外至厅前的青石板路已被白雪覆盖,雪面上一点儿印记也无。赵宗宁连伞也未撑,只是披着大毛披风。她戴着风帽,低头行路,也没瞧见前头是个什么情况,只能见自己在雪地上印下一个个的脚印。

    她走至阶前,正要上去。

    澈夏却在身后拉住她,她一顿,问道:“怎么了?”

    “……”澈夏不知如何说才好。

    赵宗宁戴着风帽,看不仔细,索性揭下帽子,正要再问,一回头,瞧见就在脚边,跪着一个人。

    雪下得大,已将赵世?全身覆盖住。

    赵世?却真似石头一般,一动不动,腰背始终挺直着。

    赵宗宁一看便知,他已经跪了许久,脸冻得雪白,身上的雪厚得很,他却连件披风也未披。他也未穿袄子,只穿了件寻常黑色的单薄衫袍。

    赵宗宁与赵世?有些相似,均是心狠之人,但少时到底有过交情,也曾当过家人。若是旁人这般,赵宗宁万不会心疼一点儿,如今瞧见赵世?这样,赵宗宁莫名也有些看不过去。

    她站在一边,看了会儿,赵世?依然一动不动,唯有睫毛偶尔颤一颤,说明他的眼睛还在眨,也说明他还有知觉。

    赵宗宁当真以为赵世?不是个好东西,否则何以活着却始终不回来,他不知哥哥如何想念他吗?如今又何以突然回来?她原先真信他是真死了,有今日这么一出,她前后串联,真没法再把赵世?当纯良之人,此人心中鬼心思多得很。谁知道,他今日又回来做什么?

    而他面朝哥哥躺着的地方而跪,既然跪了这么久,也没人来叫他起,显然是已惹怒了哥哥。

    赵宗宁虽觉得他有些可怜,倒也以为他罪有应得。

    她“哼”了声,说道:“撑不住,便起来罢。在这儿装相有何意义?早干什么去了。”

    赵世?自然是不会回话的。

    “既不听,便跪去。最好也能跪晕过去,看哥哥这回还会否心疼你!”

    说罢,赵宗宁一甩披风,拾阶而上。

    赵琮这一回再醒来,天边刚刚染上一层浅淡的朝霞。

    他方醒,赵宗宁便握住他的手,轻声叫他:“哥哥。”

    赵宗宁的手,软软的,暖暖的,让刚醒的赵琮舒缓许多。

    赵宗宁轻声道:“哥哥还有哪处不适?白大夫就在外头呢,叫他进来。”她说罢,便朝外喊人,白大夫立即进来,又一番查探,他也松了口气:“公主,陛下无碍,只是要静养几日。”

    “外头下这样大的雪,朝会停几日也无妨。街边扫雪也要好些时候呢,各位大人们也不便进宫。”

    赵琮没有反应。

    白大夫等人跟着点头赞同,福禄则跑出去告知各方。

    他跑出去,见赵世?还是那般跪着,身上的雪又厚了几层,他的膝盖不由都跟着疼了起来。但他们不敢拦哪!他只好埋头往外跑。

    白大夫与染陶一同去御药局配药并熬药,出来也瞧见了赵世?。他们俩也是只敢看看,随后就赶紧收回视线往外走。

    因陛下醒了,殿内的宫女、太监也渐渐走动起来,愈来愈多的人瞧见了跪着的赵世?。这是件无比令人惊讶的事,且又不是什么不许人言道的事,一传十,十传百,等天彻底亮堂时,几乎整个宫里人都已知道。

    钱月默正用早膳,她一晚上都没睡好,精神不大好,飘书在旁道:“娘子,小郎君还在外头跪着呢……”

    “啊?还跪着?”钱月默不由便放下筷子。

    “从昨儿下午,咱们还在崇政殿时便跪着了,跪了一宿,这雪可下了一整夜呀!先头您还未醒时,婢子去崇政殿问陛下的情况,小郎君都跟个雪人似的!偏偏跪得那样板正,染陶姐姐也无奈呢,说他动都没动过。”

    钱月默也觉心慌,那样冷的天,穿得那么单薄,还跪在雪地里,如何受得了?万一伤到了腿可如何是好?她越想便越不解,陛下那么疼他,如今既没死,还回来了,为何会闹成这般?

    “公主也在呢。”

    “公主也在?”钱月默立即问。

    “昨儿晚上赶在关宫门前来的。娘子,您可要去劝劝陛下?”

    钱月默苦笑:“我怎劝得?我又如何劝?”她在陛下那处不如公主,也不如染陶与福禄,他们都没劝,她哪里敢。

    钱月默既已知道,孙太后自然也能知道。

    她如今愈发破罐子破摔,娘家早已指望不上,赵琮也不能真杀了她。这日子,也不过是过一天便混一天罢了。她往后也不想再去管娘家如何,只愿自己过得高兴。

    听闻赵世?居然回来了,还在外头跪了一夜,她冷冷一笑。

    当年赵世?好生威风,小小年纪便将她气晕过去,还在她殿中杀人,昨日甚至让福禄来说那番话,靠的是什么?他依靠的也不过是赵琮的疼宠!如今倒好,赵琮也厌了他,她倒也要去瞧瞧他的热闹。

    再者赵宗宁那般不尊重她,既然陛下已醒,她也要当面问清楚。

    如今但凡必要出席的场合,孙太后已许久不出宝慈殿,这番出来,宫道上扫雪的小宫女与太监纷纷向她行礼。她却觉得尴尬,她向来心高气傲,其实这些小宫女太监们心思最为简单不过,她却怕旁人嘲笑她。

    她忍着,到底维持原先的风度,走到崇政殿。

    刚入殿门,她便见到跪在阶下的身影,她挑起嘴角一笑,走上前。在赵世?身边,她停下,佯装愠怒:“小郎君年岁还小,是谁胆子那么大,让他跪在此处?!”

    带她进来的小太监低头,不说话。

    王姑姑腆着张脸,故意道:“怕是惹怒了陛下罢!”

    “姑姑可别胡说,小郎君向来得陛下宠爱,怎能惹怒陛下?你快去扶小郎君起来,别跪伤了。小郎君还年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王姑姑装腔作势地就要上去扶。

    这时染陶撩开帘子,站在台阶上,似笑非笑看了眼,才笑道:“太后娘娘来了?”

    孙太后不忿地“哼”了声。

    “娘娘既来了,快进来吧,陛下醒了——”

    听到此话,赵世?终于动了一下,他抬头看向染陶。之前染陶与白大夫一同出去,他便猜测赵琮是醒了。如今得染陶这句话,他便有些迫切。

    他抬头的瞬间,眼睛一眨,睫毛上新染的雪花便落了下来。而他发上的雪,有些已经融成水,再结成冰。

    染陶心一紧,知道他是担心陛下,暗自握了握手,才继续道:“陛下醒了,请娘娘进去呢。”

    孙太后笑:“正巧,我有事要问陛下呢。”

    染陶也笑:“也真是巧,陛下也有事儿要问娘娘呢。”

    孙太后再“哼”一声,走上台阶。

    赵世?看着孙太后得意的背影,眼中满是阴鸷。只是他很快便收回视线,继续面朝赵琮躺着的方向,视线下垂,一丝不苟地跪着。

    赵琮虽已醒来,气色却不好,赵宗宁亲手喂他喝了些红枣与些许药材炖出来的汤。他不愿辜负妹妹的好意,到底喝了些,也喝了药。但是即便这般,脸还是有些灰白。

    赵宗宁心中也叹气,哥哥的身子是没法大好了,如今被外头那个小没良心的一气,气得更是不好。但他们谁也不敢提外头那个人,偏偏不提吧,赵琮自己心里也挂念着。他醒来,人就不见了,也不知去了哪里,难不成真的滚了?他一想就更气,却也不好过问。

    他还是恨赵十一,赵十一骗了他。

    骗他的好心,把他当猴子一样耍。五年前,赵世?才十一岁!十一岁就有那么多心思,就知道骗人!如果赵世?不是别人,他会很敬佩,偏偏那是他曾经真心去爱护过的孩子!这个他真心爱护过的孩子,兴许开始就是要他命来的!

    他心中想着这些,精气神便愈发不好。

    孙太后得意而来,他也懒得搭理。

    如今,孙太后与他之间早已不再互相演戏,相看两生厌,不如不看。

    孙太后既然自己要过来,便让她说去。

    孙太后倒好,一进来就问赵世?的事,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又问为何被罚跪在外头,还为他求情。

    赵琮听到此话,脸色突变。

    赵世?在外头跪着?!

    从昨日就开始跪着,一直跪到现在?!

    外头可是一直在下着雪!风起的声音,他在屋子里头躺着都能听到。这样的天气,在雪地里跪着,这可如何是好?身子还能吃得消?!

    他顿时又心疼起来,可是赵世?骗他在先,赵世?都要他的命了,他还要心疼他?

    赵琮皱起眉头,一点儿没理孙太后,甚至已完全忽视了她。

    孙太后还要再说。

    赵宗宁嗤笑一声,说道:“太后娘娘这可真是一心为哥哥好,知道哥哥不爱听什么,还偏要说些什么呢。”

    孙太后面上一冷,也笑:“我也有事要问公主呢,我为公主赐婚,公主为何打了宣旨的太监?”

    “娘娘竟不知道?我不仅打了宣旨的太监,我还撕了您亲手写的那张纸呢!”

    “你!”孙太后转向赵琮,“陛下,你瞧瞧,我是瞧宁娘也已十八岁,想着为她挑个夫婿,谁料她竟——”

    赵琮此时正是乱极的时候,不耐烦地看她一眼:“娘娘,你不替孙家一族要脸面,朕还要替我们赵家要脸面。”

    孙太后一噎,面色涨得通红。

    “娘娘还是回宝慈殿歇息去吧。”赵宗宁嘲讽道。

    这话说得孙太后脑中又是一热,不由又冷笑:“陛下,我好歹是太后,养你十多年。难道我连宣个旨意,赐个婚的权利也没了?不论前朝,还是咱们大宋,都没有这道理!太后下的旨意,既已盖了我的印,便是撕了毁了,那也得按照旨意来!”

    赵琮已经闭眼。

    赵宗宁更气,这个老虔婆,给她留脸面,她自己不要。哥哥这般难受,她还非要过来气哥哥!赵宗宁索性起身,笑道:“娘娘不是要赐婚我与孙家郎君吗?成啊,本公主这就再去一趟忠孝伯府,好好说道说道这个赐婚,看看如何接了娘娘这道旨意,您看如何?”

    孙太后以为她话中有圈套,不愿接下,但她看赵宗宁笑得毫不示弱,也气。她也笑:“那我就等着吃宁娘的喜酒。”

    “少不了您的!”赵宗宁说罢,回身对赵琮道,“哥哥,我去去就来!”

    说实话,赵琮还真不担心赵宗宁,赵宗宁行事一向大气,又有分寸。此番去,倒霉的也只有孙家。他也烦了孙太后在这处??拢攵来Γ?愕阃酚o隆?br>

    赵宗宁回身就往外走。

    孙太后再说了几句,赵琮闭眼完全不搭理她,她到底也是要颜面的,气急便也离去。只是出去后,免不了又将赵世?嘲讽一番。

    赵世?照例一动不动,心中却想,既然已经回来,这一回自不会放过孙太后。让她在这宫中蹦?得已经太久,有些人也得拖拽出水面才是,否则后头总要再次伤到赵琮。

    人都走光了,赵琮耳边才又再度清静下来。

    他隔了会儿,睁眼问床边陪着的染陶:“什么时辰了。”

    “陛下,快午时正了。”

    “午时正……”赵琮默然,跪了快十个时辰了。他又有些迷糊,难道赵世?真的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否则赵世?何必走了又回来,又何必在外头跪到现在?今日这天气怕是真能跪死人,且赵世?大有一股他不叫起便真的不起的态度。

    可他又想,赵世?就是吃定了他的心软!

    他不能心软!

    可是他真的不由便心软起来,他隔了会儿,又问:“什么时辰了。”

    “陛下,午时正。”

    “才午时正?”

    “陛下……”

    赵琮叹气,继续闭着眼睛。

    外头的风却越刮越大,雪也越下越大,茶喜在外探脑袋,染陶轻声走出去。赵琮立刻睁开眼睛,却又听不到她们二人在说什么。

    染陶回来后,继续沉默地陪着,也不告诉他说了些什么。

    他忍了会儿,到底没忍住,问道:“茶喜来说什么?”

    “陛下,茶喜说,小郎君的腿已经被雪没过了……”染陶说得小心翼翼。

    赵琮呼吸一窒。

    他睁着眼睛看向床顶,看了会儿,到底叹了口气。

    他就是心软啊。

    骂也骂过了,血也吐过了,反倒把那股怨恨给骂没了、吐没了。他也还是心疼,还是想听他自己解释,还是希望小十一没有骗他。

    赵琮无力道:“叫他进来。”染陶惊喜地抬头看他。

    赵琮再叹气,过了五年还是个祸害,宫女们依旧偏爱他。她们哪里知道,这个祸害心里到底有多少主意与心眼。偏偏心中有这么多主意,他还是会心软,还是愿意听他解释。

    “快去,若是动不了,使人将他抬进来。再把御医都叫来。”

    “是!”染陶立即出去吩咐。

    赵琮继续看着床顶,心中哀道:没道理找了、等了、盼了五年,人终于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他一声解释都听不得的。

    他暗暗说服了自己。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福宁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谷粒只为原作者初可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初可并收藏福宁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