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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酉时 谁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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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声,

    时不时‘隆’‘隆隆’地划过天际。

    倾盆而下的大雨,象是要洗涤掉这座城市中所有的怨愤和不满般,肆无忌惮地砸向城墙、屋顶和街道。

    车厢内,辛氏抬头观察车顶良久,满意地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叫姨甥女:“十九……十九?”

    女孩没回应。

    “十九!”做姨妈的更大声些。

    姨甥女依旧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

    “十九!”

    辛氏有点不高兴了,板起脸,重重说道:“雨……下进来啦!”

    “呀?!雨?雨……水?!”

    陈十九在座位上一跳,对车厢上、下、左、右来来回回地扫视,神情中带出忧色。

    “别担心咯!”

    辛氏看在眼里,耸耸肩,道:“这马车……能防雨!”

    “防雨?”

    十九姑娘听后,还是有些疑虑,频繁望向车顶,摆明了是不信。

    防雨的马车当然是有的,不过得是侯门贵胄人家才能拥有和使用。姨夫的父亲陈老虽是陈氏家族的族长,却严格说起来地位普通,哪有资格享有高档马车?

    “这车乃曲周侯所赠。”

    见甥女怀疑,辛姨妈徐徐解释:“曲周侯请客,宴后用这车送阿翁回家;随后就以‘敬王杖老’之名,连车一并奉送了。”

    十九姑娘瞪圆了眼睛,重新打量车厢内的种种饰物:“怪不得!曲周侯……慷慨啊!”

    “其实……还不是看在长公主面上。”

    辛氏抓紧时机,进行机会教育:“所以你一定要和长公主那边处好关系!”

    陈十九立刻应承,点头如捣蒜:“唯唯,从母。”

    听甥女这次回答得如此敏捷,辛姨妈回想起她刚才的迟钝反应,不禁没好气地追问:“十九,你前面到底在想什么?”

    “从母啦!”

    十九姑娘双手握拳,两眼放光,晕乎乎地大发感慨:“齐国之孟姜……实乃‘天人’也!”

    “孟姜,天人?!”辛氏挑高眉毛,轻轻说:“十九,休胡言!”

    “可是可是!”

    “从母从母,孟姜多么……多么美呀!”

    说到这,十九小姑娘彻底呈神魂颠倒状:“在出来的路上碰见时,我、我还还以为遇到仙女啦!”

    ……如烟如霞的白丝衣白罗裙,不染纤尘;

    ……举止轻灵,好象在云间行走,飘逸如梦;

    ……一双迷迷蒙蒙的杏眼,盈盈似噙着露,轻愁曼拢,惹动人心

    一想起那位稀世美人,陈十九喃喃地低语:“从不知……女子可美成那般!想来,传说中……越之西施与郑旦,应当就如孟姜模样吧?”

    “于是,你就站在那里瞠目结舌,状若痴呆,”

    辛氏没好气地戳了甥女一指头,直摇头:“活脱脱一女登徒子。”

    “从母?!”陈十九惊叫,抓着姨妈的胳膊直喊不依:“人家哪儿有?哪有?姨妈呐……”

    拍拍甥女娇媚鲜艳的小脸,辛姨妈不吝赞许:“其实,我家十九亦为一美人啊!而孟姜……不过一个妾而已,也值得你如此放在心上?”

    “从母哄我呢,我哪能和孟姜比?”

    陈十九摸摸自己的颊,怅然若失:“从母,见过孟姜,我怕从此都不敢照镜子了。”

    “十九!”

    辛姨妈不赞成地瞪甥女,开始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从‘琨舍’旁过了。没想到竟然遇到孟姜姊妹。

    辛氏刚想开口教训两句,

    陈十九倒抢先自解了:“不过,姨妈说的也不错。只可怜……如此风姿如此美貌,又是一国王主所出,堂堂贵女,却做了‘妾’。”

    十九姑娘愤愤不平:“齐王室作此安排,摆明欺负人家孤儿无依无靠嘛!”

    “从母想呀,另一个楚王主虽说也没当上正妻,好歹还捞着个‘媵’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为朝廷承认。而孟姜季姜呢……”

    陈氏十九长吁短叹,唏嘘不已:“妾乃贱流,妾……乃‘贱’流呐!”

    很难得的,辛姨妈没驳斥不懂事的甥女。

    仅就事论事,辛氏对齐王族的做法同样感到不能理解。

    即便父母都没了,凭借如此出类拔萃的美貌,寻个齐地豪强或富家嫁出去很难吗?何至于送入京城,做个一生一世都上不了台面的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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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势,

    似乎小了点。

    “从母,梁王主今天没见到呢。”

    车厢内,十九姑娘兴致勃勃的向姨妈打听长公主的长媳:“梁王主……有孟姜美吗?”

    辛姨妈可没兴趣回答这种后患重重的问题,选择了避而不答:“王主穑孔苡杏龅侥且惶臁=袢眨踔骱吞映雒欧每腿チ恕!

    “哦!”

    十九砸吧砸吧嘴,啧啧称奇:“从母呀,楚王主还蛮有福气呐!她儿子虽然庶出,但‘媵’并非寻常妾女。若梁王主始终无子,未必无承嗣侯位之幸。”

    做姨妈的听了,缓缓点头。

    不是‘未必’,而是‘很可能’――如果太子妃刘恢泵磺咨樱绻す骺舷蚧实矍笄笄椤

    楚国刘静的和蔼可亲,可是给陈十九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从母,有了儿子又能管家,楚王主也算熬出头啦啊!”

    “熬出头?”

    辛氏掩口,嗤笑:“还早着呢!”

    “早?为啥?王主静不是管家了吗?”十九姑娘大为困惑。

    她记得自己母亲以前曾告诉她,‘管家’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最实际的好处。只要掌握了家政大权,就不用仰人鼻息,不用委曲求全地去讨好别人;可以自由支配钱财,可以任意指使下人,可以抬头做主,可以呼风唤雨……

    ‘就是姨妈,也是先忍几年,等管家后才挺直腰杆过舒心日子……’

    瞧瞧亲亲姨妈,陈十九一肚子问号:“既然长公主允许楚王主管家……管家剑

    辛姨妈垂下眼脸,凉凉一笑:“那要看哪种家!”

    “咦?有何区别吗?”

    陈十九不懂――管家理事嘛,不外乎管钱管人;能有什么打不同?

    “长公主官邸并非普通人家。”

    姨妈让十九坐近些,扳着手指头分析给甥女听:“馆陶长公主家,光下人就分‘三’大派……”

    “属官们乃朝廷委任,正式官吏啊!而宦官和宫女出自内廷,隶属皇宫。这批人只听命于长公主一人。换成皇姊三个亲生儿女,这些人或者还能表示顺从;”

    辛氏伸出食指,撇撇嘴:“至于反王刘戊之女……十九,你认为谁会放在眼里?”

    陈十九想想,摇头――的确没人回服气。

    辛氏伸出第二根指头:“第二群……梁王主侍从。这部分人来自睢阳梁王宫……梁王权势赫赫,富甲大汉;梁国乃天下第一强藩。你觉得他们会听命于楚王主?”

    “绝不,梁王主乃‘元妃’也!”陈十九想都没想,直接摇头。

    别具特色的荆楚乡音。在车厢里悠悠述说着:“剩下者,王主静从楚国带来一些,孟姜姊妹从齐国带来几个,陈氏家族之人若干……”

    “陈氏,还有陈氏?”陈十九一愣――这关陈氏家族什么事?

    “稚儿!”

    辛姨妈晃着食指,好笑地反问:“馆陶长公主姓刘不假,可太子须、隆虑侯还有馆陶翁主却都姓陈!陈氏家族难道会眼睁睁放弃长公主官邸?不提别样,光这两年,陈氏往两位公子身边塞多少人了都?”

    “哦……”

    如醍醐灌顶,陈十九姑娘恍然:“怪不得近两年陈族少年俊彦……不断入长公主官邸……”

    “我阿翁眼神不好,心可不瞎!”

    辛氏弯起嘴角,笑得爽快:“总不能让两位公子因堂邑侯而远了本宗吧!情分嘛,处啊处,处熟了……自然就有了。而那些陈氏子弟,以后无论入仕也好求官也好,总顺畅许多。”

    陈十九表示深深敬佩。

    细想后,陈十九犹疑地问:“这么说,王主静日子艰难?”

    “有那么个父亲,王主静自然不易。”

    辛姨妈幽幽叹息一声:“所以说,十九,很多事并不象表面上那么简单……”

    姨甥俩,一时间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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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

    陈十九冷不丁发问:“从母,馆陶翁主乃十几?二十几?”

    辛姨妈没听懂:“十九,你在问啥?”

    “排行啊!”

    十九很认真地问:“我十九,阿姊十一。忽然想到,从不知翁主娇算姊妹中第几个?”

    陈十九瞪着好奇的眼睛:“从母,既然族中姊妹都论排行,那……翁主娇行几?哦,还有那个少儿,她又行几?”

    ‘真是个孩子!’

    辛氏嗤之以鼻:“记得,以后千万别将陈少儿与翁主放一起提,云泥之别啊,小心让长公主那边知道不痛快!陈少儿……非陈家子,当然不入排行。”

    “非陈家子?”十九姑娘差点叫出来:“怎么回事?”

    “奴婢贱种……陈氏宗谱中无名!”

    辛姨妈并不想多谈细节:“十九,以后那奴子之事,少问!”

    忍了又忍,

    陈十九终究没忍住,问起另一个的情况:“那……翁主呢?”

    “馆陶翁主……娇……”

    凝视车窗外的雨雾,陈门辛氏一、字、一、顿:“翁主娇……属于‘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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