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谷粒 > 深藏不露 > 25、辩明

25、辩明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新谷粒 www.xinguli.net,最快更新深藏不露最新章节!

    宋初昭被范崇青的一番吹捧弄得有点不好意思。

    打架就打架, 干嘛突然夸人?还夸得如此情真意切……让人不禁想和他做朋友。

    她没来得及具体享受, 人群中又有不善良的人放声说道:“他们几人互相认识,分明是一伙儿的!怕是别有猫腻, 不可相信他们!”

    那人只在背后悄悄喊话, 躲着不出来。不知道是个单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还是别有用心。

    好在现场的百姓们尚不至于失了理智。他们只看看, 不动手。

    顾四郎依旧觉得此处过于危险。怕会有人耍阴招,防不胜防。他拉着宋初昭往自己身后带,小声道:“五弟, 要不你先出去?”

    宋初昭摇头说:“这时候我一跑, 他们就要追,一追,就真要打起来了。”

    季禹棠鬼似地出现在她身后,声音压得很低, 所以说得并不清楚:“若真出了事,你哪能挨得了打?顾五郎, 今日之事当我谢你, 但不必你来替我涉险。”

    宋初昭点了点头,人却没动,视线在人影快速搜寻, 想要找到那个在背后煽风点火的主谋。

    她多年学武, 眼力极佳。这一找,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倒是先看见了在街道对面驻足旁观的顾国公。

    顾国公身边还有一位老者, 二人都未着官服,但可看出他们身居高位。

    他们的身影被涌动的人群所遮挡,又站在一根长柱的后方,若非看得仔细,还真发现了不了。

    宋初昭先是惊喜。若是顾国公在此,凭他的威望,群众应当能很快安定下来。

    再过片刻,衙门或者金吾卫的人,就该循声过来了。

    她张了张嘴,打算开口喊人。出声前又想到他们二人选择站在暗处不动,或许是有别的打算。她拿不准顾国公的心思,又将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顾国公见自己儿子分明已经发现自己了,结果表情瞬变,一个欲言又止的停顿,最后又状似无意的挪开,当做无事发生,看得心下大痛。

    ……这是为何?

    顾国公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那一幕是他心底永远无法结痂的一道伤口,平时用布蒙着,假装痊愈,而一旦想起,便是血淋淋的一片。

    那一年天很冷,连同京城在内,十多个郡县都在遭受寒灾侵袭。到了冬至时,福东来要求五郎站到祭台上去为百姓祈福,祈愿来年瑞雪丰年。

    顾风简当时尚年幼,只穿着一套单薄的、不能避寒的道服,同另外一名道童一起,高举着一把剑,守在祭台上。

    他们守了约有半夜。后来夜里真的下雪了,细碎的雪绒堆积在他们的肩头,融化在他们衣裳上。等被抱下来时,几乎没了知觉。

    从此顾风简便留下了病根,特别畏寒。

    当时顾风简在高台上看着他的,便是这种眼神。没有哭,没有闹,没有怨愤,也没有失望。

    许是觉得他不值得信任了,所以就干脆不再开口。

    他心里早该明白。五郎说是不再责备他,却也很难再信任他。可是信任这东西,他又该怎办呢?

    顾国公当下脚底生风,快步走上去,高声道:“前方因何事聚众喧扰?都且让开,御史公在此,由他来辩明曲直!”

    御史公:“??”我没同意呀。

    围观的百姓自觉退出一条道路,以供他们通行,同时议论的声音纷扬而起,皆是欣喜于竟能在这里碰上御史公。

    二人刚走到对街来,正好衙门的官差也急急赶到。双方会面,来不及多说,先快速清理现场。

    人群被隔开,一直坐在边上哭诉的女子重新回到众人视野。她身边的男子在方才已经看过大夫。因为腿脚受了伤,无法动弹,还躺在地上。

    二人面上皆有愤懑,看着季禹棠等人一会儿委屈低泣,一会儿咬牙切齿,表现得无奈又让人生怜。

    既然衙门的人已经抵达,御史公自不必接手。他退到一侧,近距离观察起众人的表现。

    诚然来说,在这几位官宦子弟中,顾家五郎是其中最冷静的一个。

    季禹棠因为事情牵扯了自己,显得有些急躁。他身边的兄弟就更是如此。他们还不懂得该如何收敛情绪。

    顾四郎本身性格偏向豪爽,行事干脆利落,却有些过于直接。他只管他五弟,其余人等不大关心。

    唯有顾五郎,不骄不躁,既能稳定大局,又懂安抚人心。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镇静。

    只可惜,仅有这些,想在御史台任职还是不足。顾五郎不擅与人交际,恐怕难以发现案情中隐藏的证据。这些需靠经验积累。偏偏他做事没有定性,不知能否长久。

    倒是范崇青那一帮人……之前还嚣张得很,现在不知道在抖些什么。叫他完全看不懂。

    御史公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发现他们都在盯着顾国公。

    顾国公怎么他们了?

    范崇青等人不是自己惧怕顾国公,而是礼貌性地替宋初昭怕一怕。

    这位平素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此时更是摆出了他们从未见过的冷峻表情。面目阴沉,眼睛泛红,完全是要勃然发怒的前兆。又死死盯住宋初昭,实在很难叫人不多想。

    莫非是气他多管闲事,连累了顾四郎?

    范崇青小声说:“五郎,你要不要先去同国公道个歉?”

    宋初昭说:“我又没错,为何道歉?”

    “你自然是没错的……”范崇青瞥了眼顾四郎,说,“可你爹只盯着你,不盯着你四哥,你不觉得别有深意吗?不如你先去同他解释清楚?”

    “啊?”宋初昭摇了摇头,“之后再说吧。”现在哪有那时间?国公会理解的。

    范崇青等人心中呐喊:果然这对父子势如水火!

    领队的衙役客气地朝众人道:“请几位公子,以及这位姑娘,一起随我们往衙门走一趟。”

    宋初昭的思绪被打断,连忙道:“且慢,不可!”

    季禹棠等人都准备走了,听她开口,又停了下来。

    在场一众年轻人,都是一副以她为首的样子。

    衙役便转身向她,抱拳道:“顾公子还有何事?”

    宋初昭说:“我们都不走。若是现在我们跟你走了,只怕到时候事情会更说不清楚。”

    衙役:“不知公子因何有此疑虑?老爷会秉公办理,还几位清白。而且顾公子,你不是与此事无关吗?”

    宋初昭说:“我是与此事无关,可是当百姓知道,我姓顾,他姓范,在场涉案众人皆是官宦子弟,而现场又有平民信誓旦旦口称目睹经过,此事便不简单。”

    衙役摸了摸身侧的佩刀,低眉思忖。

    御史公闻言也来了精神,好奇地看着她。

    宋初昭说:“若是那位姑娘所诉确有其事,我等方才的举动,难免会被人指责说是包庇季禹棠。若是无中生有,就更冤了。只怕会有人当我们沆瀣一气,反诬他人。连同县老爷,也要受此事连累。何况,季禹棠本就怀疑,是有人要恶意陷害于他,更该防备此事。请官爷谅解。”

    衙役心中其实也有这般顾虑,所以衙门最怕处理的便是与朝中官员有关的案子,两边都讨不到好处。此时见宋初昭主动提出,猜她已有对策,便顺势问道:“顾五公子觉得该当如何?”

    宋初昭道:“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不如就在这里问个清楚。既然顾国公与御史公也在,可以代县老爷进行旁听。等事情都当场理清,再去衙门记录一下便是。”

    衙役怀疑道:“你确定是几句话的事?”如果真那样简单,这些人何必还被堵在此处无从分^身?

    宋初昭笑说:“本就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凭国公与御史公的经验,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御史公捋着胡须暗道,考虑得也很全面,看起来是个处事周全之人。

    ……不对,处事周全,就与他之前想的不一样了。

    衙役请示说:“请问二位老爷,现在可有时间?”

    顾国公率先点头:“可以。”

    御史公同样应允。

    这般情形已经不好再做生意,酒馆的掌柜见有热闹,干脆将店内清空,腾了位置出来,叫几人进去稍坐。

    御史公与顾国公坐在大堂正中间。季禹棠等人站在靠近店门的位置。围观的百姓,则全被衙役们拦在了门槛之外。倒是有点像衙门公开审案的场景。

    御史公望向自己的同僚,顾国公抬手一挥,表示他今日避嫌旁听。

    御史公将袖子敛到膝上,开口道:“尔等,先将案情经过叙述一遍。”

    季禹棠大步上前,作手一揖,率先说道:“请御史公明鉴!这姑娘说我等轻薄她,分明是污蔑。她说那男子是她丈夫,求我等相救……”

    他还没说完,另外一面的女子已经哭道:“你这贼人,竟还污我清白!”

    季禹棠气道:“现在是我在陈述!”

    地上的男人支起上身,作势要与他拼命:“那你也不该编出如此可笑的谎话!”

    宋初昭无奈上前阻拦,说:“还是由我来叙述吧,以免你们几人又争起来,没完没了。”

    季禹棠并无异议,深吸一口气,憋闷地退了下去。

    宋初昭朝几人抱拳一礼。

    “此事方才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有两种证词。”宋初昭指着右手侧女子的方向,“这位姑娘说,她与她父亲走在街上,迎面遇上了带着些醉意的季禹棠等人。那位青色衣服的兄弟……对,就是他,长得稍稍不那么正气。他上手轻薄了这位姑娘。姑娘大力挣扎,反惹怒了季禹棠等人。她父亲护女心切,冲上前来与几人争执。季禹棠等人仗着人多势众,一脚踢伤了她父亲。随后有路人闻声赶来,她侥幸得救。”

    宋初昭说完,扭头朝女子确认:“是不是如此?”

    女子点头,又低头啜泣。

    季禹棠欲言又止。

    既然不是他上手轻薄,宋初昭能不能别只提他一个人的名字?弄得他都觉得自己是个主谋了。

    宋初昭继续道:“而照季禹棠等人所说,是他们离开酒馆不远时,碰见了这二人。当时这二人拉拉扯扯,互相间似有不和。姑娘哭着前来求助,说她丈夫嗜赌成性,如今又毒打她进行泄愤。季禹棠等人看不过眼,便想帮忙赶走这个男人。这位青色衣服的公子,随手一推,也不算很用力,那个男人就摔伤了腿。随后众人闻声赶到,你们被围住无法离开。”

    那个长得不那么正气的青年忍不住道:“顾五公子,你真不认得我?”

    宋初昭无视了他,只问道:“是不是如此?”

    季禹棠回说:“是。”

    衙役两手环胸,发问道:“随手一推,就将他人的左腿推断?”

    季禹棠说:“我知这说辞听起来荒诞,可事实确实如此!我也不必编纂这样的谎言来欺瞒诸位。”

    女子抬起头说:“他真是我父亲,只管去官府找人查证!此事做不得假!”

    御史公:“好,此事暂且略过,之后会命人前往查证。顾五郎,还有吗?”

    宋初昭说:“季禹棠带人离开酒馆时,我正好在。他们走了没多久,我隐约听见女子的尖叫声。我心下好奇,快步从二楼跑下,赶到了背面的那条街。我们算是较早抵达的人,当时在场的,还有七八人。其中三人说是亲眼目睹了事情的经过,便是方才在人群中叫嚷的证人。”

    御史公正要传召人证,宋初昭抬了下手说:“现在倒是不必叫他们上来。”

    御史公饶有兴趣道:“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宋初昭说:“根据二人证词。一个说是被推的,一个说是被踢的。既然能一腿将人踢倒在地,还摔伤了脚,想必下手不轻,应当会在这位郎君的身上留下伤痕。麻烦请解开衣衫,看看胸口处是否有痕迹。”

    男人一面挪动着位置,一面嘴上絮絮叨叨地补充道:“他确实踢我了。只是天冷,我衣服穿得厚,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伤痕。就算没有,也不代表什么。”

    衙役上前,挡住群众视线,而后扯开对方的衣领,查看他的伤情。

    在左侧肋骨位置,果然有一个青色的不规则痕迹。衙役用手按了一下,男人当即疼得抽气。

    御史公和顾国公一同移步过来查看,看完一眼,又坐了回去。

    女子一时间又喜又哭,在旁边跪好磕头道:“爹……这便是证据啊,请御史公明鉴!”

    御史公没有马上开口,只认真看着宋初昭。

    宋初昭蹲到地上,与男人再三确认:“你确定他是踢在了这里?”

    男人点头:“正是!”

    宋初昭:“不是你自己磕绊了的旧伤?”

    男人气道:“自然不是!你这是何意?莫不是想要推脱?”

    宋初昭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我这人做事向来公正,最讨厌别人说谎。你别担心。”

    季禹棠听得满头冷汗,急道:“不可能,我们真的没踢,这全是他们计划好的!”

    御史公唇角带笑,慈祥道:“顾五郎,你觉得事情是如何?”

    “回御史公。”宋初昭说,“照这样看,的确不是季禹棠的人打的。”

    季禹棠愣住,女子尖叫道:“我父亲胸口的伤痕还在,你也敢颠倒黑白?我父亲胸口有伤,他有伤!大家可以进来看看!”

    门外的百姓又开始骚动起来,被衙役们驾着刀拦住。

    “正是因为有伤才不对啊。”宋初昭说,“人刚被打伤的时候,不会那么快出现伤痕。离你父亲挨打,到如今查看伤情,我满打满算吧,多送你一点,也才半个时辰不到。会有红肿和轻微的青色我信,能出现这样严重的淤青,不可能。他这伤虽然也很新鲜,但依旧不合适。”

    范崇青对这个很有经验,被她一提醒,忙附和说:“不错,我同人打架,都是到了第二天,身上才布满青紫的。纵然伤得重,怎么也得要半天的时间,才能出现他这样的颜色。”

    顾四郎笑了两声:“如此说来,还好现在时间过去的短。如果与他们一起去衙门,再互相间扯掰两句,消磨些时间,还真有可能说不清楚了?”

    二人被当面点破,神态略显慌张,但很快就调整过来。

    女人抓住她父亲的手,将脸埋在对方胸口,埋怨道:“爹,你为什么要说谎?冤枉啊!我爹是一时糊涂,可别的事情,确实是他们做的!”

    男人半跪着起来,朝众人叩首,一脸苦相道:“几位官爷,方才我的确是说谎了。胸口的伤是我昨晚上撞的。我只担心此事没有证据,他们会找借口狡辩,所以在看见伤势的时候,才想着顺水推舟。御史公,再给小人一个机会!我不是有意想要欺瞒!”

    青色衣服的男人气急:“你……你这分明是狡辩啊!”

    御史公两手交握,隐在长袖之下。他思考了片刻,点头说:“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呀。顾五郎,你觉得呢?”

    季禹棠等人难以接受:“怎么可以这样!”

    宋初昭淡定如常,甚至还笑了一下。她说:“我也觉得如此,这算不上什么证据。也请姑娘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为季禹棠等人开脱,我只是好奇真相。我与他根本都算不上朋友。”

    季禹棠心中酸涩。

    宋初昭走到女子身边,缓声道:“姑娘,我看你一直握着你自己的左手手腕,是有受伤吗?”

    女子本不欲回答她,但顾风简的面貌极其出色,而宋初昭又表现得过于温柔,她最后还是说了一句:“那人抓得我疼。”

    宋初昭问:“他当时是怎么抓的你?能否给我演示一遍?”

    御史公点头示意,女子便站起身,走到几人附近。指向青衣男子道:“背面的那条小路狭窄,他们几人并排而行,霸占了一整条街道。我与父亲想请他们相让,结果这人,在路过的时候,伸手拽住了我,并出手……出手调戏。”

    “我没有!”

    宋初昭点头:“也就是说,当时你站在他们的右手侧,贴墙而立,等待他们过去。而这个人,在路过的时候,用右手抓住了你的左手,是吗?”

    女子点头:“是。”

    宋初昭:“那你的右手呢?”

    女子说:“我抬手打他了,又被他抓住了。”

    宋初昭:“然后呢?”

    “然后……”女子眼中带泪,说不下去,“你是在羞辱我吗?”

    宋初昭无辜摊手:“我在替你讨伐他呀。他若是这样欺负你,丢脸的该是他。众人只会可怜你,哪里有嘲笑你?然后呢?”

    女子冲道:“然后他便用右手缚住我!我爹冲了上来,被人踢伤,这样可以了吗?”

    宋初昭说:“可以是可以,只不过,他惯用的是左手啊,左手的力气应该比右手大。若要单手缚住你,也该是用左手才是。你就没发现他的扇子一直别在左腰吗?”

    众人一齐看向青衣男子的腰间。

    女子稍怔,而后又说:“那或许是左手吧。我当时气得失了理智,记不大清楚了。”

    “你既如此气愤此事,怎么能记不清那么关键的细节?”宋初昭伸出两臂在空中示意,“他若是用右手缚住你,你该被人按在靠右的位置。也就是靠近墙。他若是用左手缚住你,你挣扎时,看见的视野完全不同。应该记得十分清楚才是。”

    女子按着胸口说:“我再想想。”

    宋初昭:“你好好想,证词是很关键的。冷静了再想。”

    女子在众人注视之中慢慢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道:“是,是左手。你方才问左右,我心中紧张,没分清楚。”

    宋初昭说:“你确实是因为没分清楚?这回可想清楚再答。再三修改证词,你说的话就不可信了。”

    女子迟疑片刻,轻轻点头。

    宋初昭笑道:“其实我也没分清。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惯用左手。”

    那位青衣男子已经乐出声道:“我一直都是用右手的啊!我把扇子别在左腰是因为……天冷了根本用不到啊!这个许多人都可以为我作证,诶我还可以现场书画一封以作证明!掌柜的快上笔墨!”

    季禹棠拽了下他,示意他别太得意忘形。

    女子血色渐渐褪去。

    宋初昭制止了她继续开口狡辩,说:“这时候就不要再改说法了,没必要。”

    御史公调整了下坐姿,从鼻腔里长吁出一口气。他脸上已不如最初那时淡定,内心更是震惊。

    顾家五郎……当真是多谋善断、通权达变。且不漏锋芒,镇定自若。他的神态与亲和,能叫人快速放松警惕,而他逻辑缜密,问话清晰,不知不觉间便将人诱入圈套。

    ……人才啊!

    他们御史台就是缺这样的人才!

    御史公悄悄看了眼顾国公,发现后者还是一副没有温度的死人脸,看不出喜怒,不由撇嘴。

    季禹棠等人没有顾家人这般定力,心情几乎都写在脸上。

    围观众人也已变了立场,对季禹棠这边信上八分。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似乎是为先前的指责感到惭愧。

    这时宋初昭笑说:“其实还有一点,也是我最初怀疑你的一点。”

    竟然还有?

    御史公扭了扭脖子,听见身体深处传来的骨骼脆响。

    “我当时说了,我们是听见了你的叫声,才从酒馆这里跑过去的。当时店中还有其他人,他们可以为我们作证。你那时喊的是:‘啊——爹!’。”宋初昭停了一下,以表示节奏,“‘你们快放开我!’。是不是?当时可有人听见?”

    一侧掌柜的举手道:“不错,我确实听见了。我当时在后堂,离后街较近,听得很清楚。”

    “是这样,我也听见了。”

    宋初昭点头:“如此不对啊。”

    范崇青崇拜地看着她,一脸谄媚地问道:“哪里不对?”

    宋初昭说:“自然是顺序不对。照她所言的情况,她喊的应该是‘你们快放开我!’、‘啊——爹!’。这样才是。反过来喊,我不是很能理解。她爹摔倒之后,没说还有人拽着她啊。”

    范崇青深吸一口气,醍醐灌顶:“有道理啊!”

    那二人嘴唇翕动,脸上虚汗涔涔,思考着该如何掩饰过去。可是一抬起头,对上宋初昭通透的眼神,就不敢再说出口。

    她那淡定自若、一切尽在掌控的从容,仿佛不管他们如何找借口,都会被她一眼识破。

    宋初昭说:“其次还有诸多可疑之处。季禹棠等人的身上虽有酒味,却并未醉酒。这家酒馆每人只需买一小壶米酒,根本喝不醉。动机也说不过去,当街行凶的理由更说不过去。”

    掌柜颔首,朝众人保证道:“朝廷不许百姓酗酒,我们这儿的米酒,也只是喝个酒味儿而已。至今还没有人在我的酒馆里喝醉过。”

    宋初昭说:“若只是一件两件的巧合,倒也可以狡辩,可是此事漏洞百出,我倾向于是有人刻意陷害。轻薄这种事情,难以搜证,全凭女子陈述。如若查得不严,真信了那几位证人的证词,待证据全部消失,季禹棠等人便是百口莫辩。”

    宋初昭朝季禹棠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小不了。想必那人是恨毒了你,你自己想想,近日可有得罪什么人。”

    季禹棠下意识地去看顾四郎和范崇青。两人立即用力回瞪。季禹棠说:“我可没有说你们的意思。只是我也不清楚。我应该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范崇青:“你该说是讨厌你的人太多了,你回忆不起来。”

    季禹棠:“我哪里有那般令人讨厌!”

    “你竟不知道?”范崇青说,“你若能有顾五郎一半坦荡,也不至于会遇到今日这样的事。”

    季禹棠:“我……”

    顾四郎加了一句:“若是能有我五弟一半的聪慧,也不至于被人逼到这般境地。不知是谁先前说我五弟沽名钓誉。”

    季禹棠无言以对,唯有脸红。

    御史公再次笑得一脸慈祥,不过这回的笑容要真诚许多,恨不得将脸上的褶子全部挤开。他说:“顾五郎,真是观察入微,连这样的细节你也记得。”

    宋初昭只平静回礼:“哪里。”

    宠辱不惊!

    御史公再次点头。眼睛里面光芒闪烁。

    宋初昭转向门口,对着围观的百姓道:“事情大概就是如此。若非要说确凿的证据,目前双方都没有。即便是将人送到衙门,最后也会放人。我希望大家清楚的是,如果最后衙门真的放了人,并非是县老爷或者我等进行包庇。若是有人说起,请帮忙做个解释。”

    围观众人一齐点头,而后又在某人的带领下开始鼓掌。

    “这位公子当真聪慧!乃我国之栋梁。”

    “明察秋毫!堪得嘉奖!”

    “不知公子究竟是哪家子弟,未能确定。麻烦留个姓名,我好与人传扬。”

    连衙役也朝着宋初昭含笑抱拳。

    宋初昭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然而大家此刻都很兴奋,并不因她的谦虚而收敛。她无所适从,朝两位长辈告辞道:“此处应该该没我的事了,晚辈先回去了。”

    “且慢!”御史公忙喊道,“嗯……既然都已在这里了,不如一起吃个饭?”

    季禹棠从欣喜中回神,复议道:“多谢顾五郎今日为我洗清冤屈。我请客,也当是对五郎赔罪。”

    他说完,又朝着宋初昭行礼:“今日冒犯了!”

    他身后的一众兄弟也弯腰鞠躬,郑重朝她道谢:“多谢顾五郎!”

    宋初昭抬手虚挡,说:“事情还没完,你还得去衙门,你请什么客?”

    季禹棠笑容不减:“我付钱便是,几位想吃什么,尽管点!”

    宋初昭看了沉默着的顾国公一眼,一字一句坚定回绝道:“我不喜欢过于热闹,我先回去了。我还要回去——看书!”

    御史公快步过来,抓住宋初昭的手腕,笑得异常灿烂:“那就只你我二人一起吃顿饭如何?我最喜爱藏书,府里还存着不少。不知五郎平日喜欢看什么书?我正想与人交流交流。不如干脆去我府上如何?”

    宋初昭笑容僵硬。

    顾国公走过来,无情地拽开御史公的手,扭头的功夫,表情从万里冰封到春风满面。他笑道:“五郎,若是不喜欢,你先与你四哥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同御史公商谈。也不必太沉迷看书。你今日该累了,记得好好休息。”

    宋初昭如蒙大赦,快速应道:“是。”

    顾四郎冲过来,拉上宋初昭便跑。范崇青等人反应过来,在后面追赶,热情喊道:“顾五郎,你等等我啊!我也有话想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熬夜熬伤了,导致我这两天脑子都是迷迷糊糊的-。-#

    以后我尽量把更新定在零点之前,以后如果零点没更新,大家就不用等了,可以第二天再看。漏掉的我会补更。今天8000字哦~爱你们,么么哒~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深藏不露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谷粒只为原作者退戈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退戈并收藏深藏不露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