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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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赵达铭。从我记事起，在京定居的父亲母亲就事业腾达非凡，人生辉煌至极。我出生六个月，就被爱孙心切的爷爷奶奶接回老家X市赵家园村抚养，虽然当时母亲极度不忍心，但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保姆，只好咬牙忍让说好让爷爷奶奶带我到学龄前。
等我到了入学的年龄，一个周末，父母急急忙忙回村，声称入学手续已办好，即刻启程。奶奶泪眼婆娑，极其不舍，絮叨着说自己十分优秀的儿子就那么不明不白地做了上门女婿（母亲是名门之秀，北京人），如果再把她唯一的孙子也接走，老赵家赵宏义这一支系同断了香火无异！爷爷本就不乐意我走，听奶奶这么一叨咕，也跟着面露哀伤，一顿唉声叹气。
父亲不忍二老孤寂独居，劝说母亲让我小学毕业后再转学入京。母亲面露不快，不肯退让，坚持要我到北京接受最好的教育。一向十分看好母亲的爷爷竟赶忙接话，不让分厘，说母亲是个知识分子，应该是明白事理的人，既然嫁了农村人，就不该对农村有偏见，他的孙儿留在赵家园一样可以前程似锦。
母亲听爷爷这么说她，也跟着来了气，争辩道：“爸，我没有对农村有偏见，孩子应该跟父母在一起才对呀？”
“当初用得着我们时你可没这么说！现在孩子大了，省事儿了，一下接走，你们想的倒容易！”爷爷说着便有些哽咽。
“你们能陪他多久，他最终还得跟我在一起的呀！”母亲更急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咒我们死啊？！”爷爷顿时站起身，怒目相对母亲。
母亲自知说错了话，把脸别向一边，眼泪汪汪。
爷爷大概也知母亲是无心之说，怒气渐消，边落座边抱怨母亲一句：“亏你还是个知识分子，说话这么难听！”
母亲盯着不再看她的爷爷，一双泪眼似乎在说“我并没有说错”。
父亲夹在中间，无奈的很，沉默了很久，便开始向着母亲那一边劝说爷爷奶奶。
躲在门口的我看瘦小的爷爷奶奶可怜地无奈着，一时起了怒气，上前朝着母亲的小腿用力踢了一脚，又大声喊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父亲闻声回过头，看着疼得稍稍咧了嘴的母亲，转身过来就要扇我。我很害怕父亲，之所以选择踢母亲而不是踢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父亲满载怒气的手掌并没有落下来，因为母亲即时阻挡了他。爷爷奶奶见状，也极力护着我，将母亲手中的父亲极力拉倒一边。母亲强忍着泪花，蹲下身来，竟一如往常地温和说道：“这事慢慢来，妈妈不会再强求你了。”
之后的时间，母亲每周都回来看我一次。我因为打她却没有被她怪罪而自责不已，真怕她以此当做筹码将我逼到北京，所以次次都对她的亲近故作冷淡，可母亲却真像她说得那样，再没有强求我。渐渐地，我心里的防备就慢慢放下了，觉得母亲和奶奶一样，令我十分依赖。
小学毕业时，我终于和母亲的感情越来越好，答应她要到北京上初中的事。回京那天，母亲分外高兴，什么事都不让奶奶上手，愣是磕磕绊绊自己生了火，费了大劲烧好了满桌的菜。就在我们要吃中饭时，姑姑摇摇晃晃地进来了。看样子是喝了酒的。姑姑一进门就凑到我跟前说道：“听说侄儿马上要去北京了，姑姑来给你送行。”说完便自己添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对于这个姑姑，我很陌生。家里人很少说她，我听说她很早就结婚生子了。虽然姑姑经常回娘家，但只要一回来，必定要和爷爷大吵一番。她从来没拿正眼瞧一下我，虽是喝了酒，但这样近距离地说关于我的事情，是头一次，令我有些不自在。
只要姑姑一来，爷爷定会叫我好好和奶奶呆着，自己却关起门来和姑姑吵架。这次也不例外，姑姑刚要拿筷子吃东西，爷爷就走过来将她拽去西厢房。奶奶看着姑姑被爷爷拉走后，无奈地瞥了一眼，便赶紧招呼母亲和我快吃饭。
母亲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个如同外人一般的小姑子如此大驾光临。以前的她都是怒目送走被爷爷赶走的姑姑，这次大概想到我终于要跟她回北京了，心里高兴，眼神里没了往日的内容，微笑着对我说：“达铭，快去叫爷爷和姑姑，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我正要起身，一旁的奶奶赶忙喝一声：“别管他们，吃你们的！”
我左右为难，最后母亲又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便去了。奶奶正要阻拦，被一旁的母亲拽住了。
还没走西厢房门口，我听到爷爷极力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今天要把这事儿说出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怕我说你就带琳琳（姑姑女儿）她爸去呀！凭什么我哥在北京逍遥自在，我就得过这样的破烂日子！”
“这不都是你自己选的吗？当初不让你嫁，非要嫁，高中没上几天儿就挺个肚子回来，你丢不丢人！就你选的那男人，只要得点小道，还不得把你们娘俩给扔下？！听我的没错，他只有做农民的资格！”
“您至少考虑一下外甥女的前途吧？！再有两年琳琳就要高考了，”
“这事儿现在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到时候再说。”
“……”门那边没有了声音。
等我走到门边，正要抬手推门，姑姑却把门拉开，气呼呼地冲了出来，一看见我，惊讶一下，随后一手甩门，一手将我推倒一边，怒怒地说道：“小小年纪，倒学会听墙根儿了。”说完，朝着正屋的门窗瞥了一眼，头也不回地朝着院门口走去了。
爷爷听到姑姑说我的话，知道我过来了，赶紧推门出来，微微弯腰，双手握住我的双肩，面色紧张地问道：“你都听到了？”
“没听多少，爷爷，姑姑家有困难了吧？！您为什么不帮她？！”我虽对这个姑姑没多少感情，但毕竟血浓于水。
爷爷起身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姑姑呀，人倒不穷，志穷！不管你听了什么，都不要告诉你妈妈，等你再大一些，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正要问爷爷到底什么事儿时，只见姑姑又怒气冲冲地回来，看都没看我爷俩一眼，直接冲进正屋。爷爷见状，赶忙追去。我也慌忙跟了上去。
姑姑一进门就冲着端坐在席的母亲走过去，气也顾不得喘一口，说道：“嫂子，你知道你老公是如何上的名牌大学，如何得到现在这么称心如意的工作的吗？！”母亲一脸疑惑，身子微微向后倾斜着，试图找机会站起身来，一副不想理会这个不孝小姑的样子。
姑姑冷笑一下，正要继续说，就被上前来的爷爷一把拉到一边：“你这个疯丫头，胡说些什么。”
“我今天是豁出去了，每次你都说“到时候再说”，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你根本就是不愿意带我们去，”姑姑朝着爷爷喊完，大力甩开爷爷的手臂，又上到母亲跟前，气愤地说道：“别以为自己嫁了个多么有出息的男人，我哥他就是个骗子！他的一切辉煌成就都是跟别人做交易得来的！不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不信你现在就打电话问我哥！”说着，姑姑便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张扔给母亲，补充道：“哦对了，这就是咱爸为了隐瞒此事，和村里这几个人签过的保证书，你也不用问我哥了，他怎么可能说实话呢？！你现在就出门，依着下面的名字挨个问去！我给你带路！”
爷爷被姑姑一甩，差点摔倒，刚站稳，便看到那张“保证书”飘飘忽忽落到母亲脚下，正要去抢，那纸却已经被将信将疑的母亲弯腰捡了起来。爷爷闪了空，不好上前跟儿媳妇硬抢，便上前给姑姑一个耳光，怒声喝道：“你个不孝的东西，还知道偷东西了！”奶奶全程手足无措，欲拦又止。姑姑结实挨了一巴掌，气着跑走了。
我被吓得不轻，看着母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便觉得姑姑说得似乎是真的了。
母亲最后将手中的“保证书”丢开，抬头抖着嘴唇问道：“爸，是您跟我说实话，还是我去找志义大叔确认？！”爷爷奶奶一脸尴尬，先后默默转身，走向一边，似乎不用开口便已经公布了答案。母亲的脸上顿时满是哀伤，傻坐在椅子上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
我看着满桌还没动筷的饭菜，一时也没了食欲，便上到母亲跟前，捡了那“保证书”看了又看。只见上面写着：胸中之事大于天，吾等五人在此简单立约盟誓，莫要泄露半点，此后便可同辉煌共腾达。我并不明白这“保证书”里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光看着面前三位至亲的样子，就明白原来众人口中十分励志的父亲竟是个骗子……
我叫赵达铭。从我记事起，在京定居的父亲母亲就事业腾达非凡，人生辉煌至极。我出生六个月，就被爱孙心切的爷爷奶奶接回老家X市赵家园村抚养，虽然当时母亲极度不忍心，但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保姆，只好咬牙忍让说好让爷爷奶奶带我到学龄前。
等我到了入学的年龄，一个周末，父母急急忙忙回村，声称入学手续已办好，即刻启程。奶奶泪眼婆娑，极其不舍，絮叨着说自己十分优秀的儿子就那么不明不白地做了上门女婿（母亲是名门之秀，北京人），如果再把她唯一的孙子也接走，老赵家赵宏义这一支系同断了香火无异！爷爷本就不乐意我走，听奶奶这么一叨咕，也跟着面露哀伤，一顿唉声叹气。
父亲不忍二老孤寂独居，劝说母亲让我小学毕业后再转学入京。母亲面露不快，不肯退让，坚持要我到北京接受最好的教育。一向十分看好母亲的爷爷竟赶忙接话，不让分厘，说母亲是个知识分子，应该是明白事理的人，既然嫁了农村人，就不该对农村有偏见，他的孙儿留在赵家园一样可以前程似锦。
母亲听爷爷这么说她，也跟着来了气，争辩道：“爸，我没有对农村有偏见，孩子应该跟父母在一起才对呀？”
“当初用得着我们时你可没这么说！现在孩子大了，省事儿了，一下接走，你们想的倒容易！”爷爷说着便有些哽咽。
“你们能陪他多久，他最终还得跟我在一起的呀！”母亲更急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咒我们死啊？！”爷爷顿时站起身，怒目相对母亲。
母亲自知说错了话，把脸别向一边，眼泪汪汪。
爷爷大概也知母亲是无心之说，怒气渐消，边落座边抱怨母亲一句：“亏你还是个知识分子，说话这么难听！”
母亲盯着不再看她的爷爷，一双泪眼似乎在说“我并没有说错”。
父亲夹在中间，无奈的很，沉默了很久，便开始向着母亲那一边劝说爷爷奶奶。
躲在门口的我看瘦小的爷爷奶奶可怜地无奈着，一时起了怒气，上前朝着母亲的小腿用力踢了一脚，又大声喊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父亲闻声回过头，看着疼得稍稍咧了嘴的母亲，转身过来就要扇我。我很害怕父亲，之所以选择踢母亲而不是踢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父亲满载怒气的手掌并没有落下来，因为母亲即时阻挡了他。爷爷奶奶见状，也极力护着我，将母亲手中的父亲极力拉倒一边。母亲强忍着泪花，蹲下身来，竟一如往常地温和说道：“这事慢慢来，妈妈不会再强求你了。”
之后的时间，母亲每周都回来看我一次。我因为打她却没有被她怪罪而自责不已，真怕她以此当做筹码将我逼到北京，所以次次都对她的亲近故作冷淡，可母亲却真像她说得那样，再没有强求我。渐渐地，我心里的防备就慢慢放下了，觉得母亲和奶奶一样，令我十分依赖。
小学毕业时，我终于和母亲的感情越来越好，答应她要到北京上初中的事。回京那天，母亲分外高兴，什么事都不让奶奶上手，愣是磕磕绊绊自己生了火，费了大劲烧好了满桌的菜。就在我们要吃中饭时，姑姑摇摇晃晃地进来了。看样子是喝了酒的。姑姑一进门就凑到我跟前说道：“听说侄儿马上要去北京了，姑姑来给你送行。”说完便自己添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对于这个姑姑，我很陌生。家里人很少说她，我听说她很早就结婚生子了。虽然姑姑经常回娘家，但只要一回来，必定要和爷爷大吵一番。她从来没拿正眼瞧一下我，虽是喝了酒，但这样近距离地说关于我的事情，是头一次，令我有些不自在。
只要姑姑一来，爷爷定会叫我好好和奶奶呆着，自己却关起门来和姑姑吵架。这次也不例外，姑姑刚要拿筷子吃东西，爷爷就走过来将她拽去西厢房。奶奶看着姑姑被爷爷拉走后，无奈地瞥了一眼，便赶紧招呼母亲和我快吃饭。
母亲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个如同外人一般的小姑子如此大驾光临。以前的她都是怒目送走被爷爷赶走的姑姑，这次大概想到我终于要跟她回北京了，心里高兴，眼神里没了往日的内容，微笑着对我说：“达铭，快去叫爷爷和姑姑，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我正要起身，一旁的奶奶赶忙喝一声：“别管他们，吃你们的！”
我左右为难，最后母亲又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便去了。奶奶正要阻拦，被一旁的母亲拽住了。
还没走西厢房门口，我听到爷爷极力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今天要把这事儿说出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怕我说你就带琳琳（姑姑女儿）她爸去呀！凭什么我哥在北京逍遥自在，我就得过这样的破烂日子！”
“这不都是你自己选的吗？当初不让你嫁，非要嫁，高中没上几天儿就挺个肚子回来，你丢不丢人！就你选的那男人，只要得点小道，还不得把你们娘俩给扔下？！听我的没错，他只有做农民的资格！”
“您至少考虑一下外甥女的前途吧？！再有两年琳琳就要高考了，”
“这事儿现在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到时候再说。”
“……”门那边没有了声音。
等我走到门边，正要抬手推门，姑姑却把门拉开，气呼呼地冲了出来，一看见我，惊讶一下，随后一手甩门，一手将我推倒一边，怒怒地说道：“小小年纪，倒学会听墙根儿了。”说完，朝着正屋的门窗瞥了一眼，头也不回地朝着院门口走去了。
爷爷听到姑姑说我的话，知道我过来了，赶紧推门出来，微微弯腰，双手握住我的双肩，面色紧张地问道：“你都听到了？”
“没听多少，爷爷，姑姑家有困难了吧？！您为什么不帮她？！”我虽对这个姑姑没多少感情，但毕竟血浓于水。
爷爷起身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姑姑呀，人倒不穷，志穷！不管你听了什么，都不要告诉你妈妈，等你再大一些，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正要问爷爷到底什么事儿时，只见姑姑又怒气冲冲地回来，看都没看我爷俩一眼，直接冲进正屋。爷爷见状，赶忙追去。我也慌忙跟了上去。
姑姑一进门就冲着端坐在席的母亲走过去，气也顾不得喘一口，说道：“嫂子，你知道你老公是如何上的名牌大学，如何得到现在这么称心如意的工作的吗？！”母亲一脸疑惑，身子微微向后倾斜着，试图找机会站起身来，一副不想理会这个不孝小姑的样子。
姑姑冷笑一下，正要继续说，就被上前来的爷爷一把拉到一边：“你这个疯丫头，胡说些什么。”
“我今天是豁出去了，每次你都说“到时候再说”，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你根本就是不愿意带我们去，”姑姑朝着爷爷喊完，大力甩开爷爷的手臂，又上到母亲跟前，气愤地说道：“别以为自己嫁了个多么有出息的男人，我哥他就是个骗子！他的一切辉煌成就都是跟别人做交易得来的！不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不信你现在就打电话问我哥！”说着，姑姑便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张扔给母亲，补充道：“哦对了，这就是咱爸为了隐瞒此事，和村里这几个人签过的保证书，你也不用问我哥了，他怎么可能说实话呢？！你现在就出门，依着下面的名字挨个问去！我给你带路！”
爷爷被姑姑一甩，差点摔倒，刚站稳，便看到那张“保证书”飘飘忽忽落到母亲脚下，正要去抢，那纸却已经被将信将疑的母亲弯腰捡了起来。爷爷闪了空，不好上前跟儿媳妇硬抢，便上前给姑姑一个耳光，怒声喝道：“你个不孝的东西，还知道偷东西了！”奶奶全程手足无措，欲拦又止。姑姑结实挨了一巴掌，气着跑走了。
我被吓得不轻，看着母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便觉得姑姑说得似乎是真的了。
母亲最后将手中的“保证书”丢开，抬头抖着嘴唇问道：“爸，是您跟我说实话，还是我去找志义大叔确认？！”爷爷奶奶一脸尴尬，先后默默转身，走向一边，似乎不用开口便已经公布了答案。母亲的脸上顿时满是哀伤，傻坐在椅子上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
我看着满桌还没动筷的饭菜，一时也没了食欲，便上到母亲跟前，捡了那“保证书”看了又看。只见上面写着：胸中之事大于天，吾等五人在此简单立约盟誓，莫要泄露半点，此后便可同辉煌共腾达。我并不明白这“保证书”里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光看着面前三位至亲的样子，就明白原来众人口中十分励志的父亲竟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