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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第042章 《十送郎》《树缠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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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来了,大少爷您稍等!”

    听到光裕堂大少爷叫喊,卖货郎脚下又快了几分,几步就赶到了朱学休近前。

    卖货郎也是从高田村散集后归家,只是他离开的比较晚,而朱学休等人说说笑笑走得慢,所以追了上来。

    看到老表过来,朱学休迫不及待。卖货郎还未放下担子就问了起来,直接往对方面前凑。

    “有吃的么,还有些什么,我渴了!”

    卖货郎一听,赶紧点头,连声应道:“有有有,水酒、酒酿、杨梅酒都有,还有仙人冻!”

    仙人冻就是仙人草和上米粉,用碱水制出来的一种小食,像霜露、果冻一般,所以不能太填饱肚子,但配上佐料,香辣可口,是很多人的喜好。

    除了仙人冻,之外全是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卖货郎果然是会做生意,晓得前去高田村看戏的多半都是些孩子和妇孺,最喜欢这东西。

    “行,先给我来一碗酒酿,他们你看着给。”

    四五个人,朱学休怕定下来某一样食物,卖货郎会没有或者不够量,所以让卖货郎根据其他人的个人喜好以及货量自行调解,做好匹配,尽量让大家满意。

    “行,那我先给您来一碗!”

    卖货郎说过,就把肩上的担子放下,打开担子上物件,从提手壶里面倒出一碗纯酒酿,递给了朱学休。然后又从扁担上拿下几拼合凳子,可以变形支起来的那种,打开、放在地面上,好让客人坐着食用。

    朱学休看着卖货郎装酒酿的提手壶连连点头,酒这东西,就应该用瓷器装,水酒还好,如果是酒酿,如果用铁器装着,很容易染上金属的铁腥味。

    而卖货郎手里装纯酒酿的是一个白色的青花细瓷壶,壶高瓷厚、表面染着青色的小花,上面的壶盖也是精致,用细绳子吊着,防止它掉下来摔伤。

    只是这种瓷器壶体积过于庞大,没办法烧制瓷柄,所以只在上面前后两头各留下两个孔洞,需用户购置后自行穿上铁丝或细绳子用来提壶。

    这件东西看着就很精致,是近几年刚刚流行起来的物品,新娘子出嫁必有一件,价格不便宜。

    看着卖货郎讲究,朱学休也就讲究,手拿着酒盏往凳子上坐,正要喝一口,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是要票子还是要米?”

    “票子。”

    卖货郎听到朱学休问话,面上一愣,脸上一片为难,张了好几次嘴,才有些艰难的告诉朱学休是收纸钞,嘴里告诉朱学休,道:“我这是到高田墟集市上卖的,哪来的米?只能是收票子。”

    “就当自己吃些亏了!”

    说到这里,卖货郎的脸色情不自禁的有些黯然。

    这几年,法币一年比一年不值钱,贬值的快,100元法币三年前1937年可以买两头牛,一年前,也就是1939年还能买一头猪,到了1940年的时候连半头猪都买不上了。

    穿街走户、在集市上摆摊做生意,尽是些小本生意,最怕的就是法币贬值,害怕因此血本无归。

    都说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金,北方人和中原人都喜欢用黄金,但是雩县和仙霞贯一带并不这样认为。南方金子少,所以就用来作为交易的货币,类似于以物换物。

    仙霞贯一带虽然是高产粮区,但是在清末和民国时期,粮食价格一直高居不下,粮价比黄金还要坚挺,以这样的形式进行买卖,双方都不吃亏,你情我愿。

    要是穿村走户,卖货郎都是收米不收纸钞,然而这一回,这一位卖货郎是因为在集市上赶集回来,所以朱学休才会这样问,因为从来没有人会背着大米到集市上去买什么小吃食或者针头线脑的小物件。

    卖货郎的神色,朱学休看在眼里,不过却没有多想什么,既然出来做生意,自然有赔有赚,各种因素都要考虑,更何况法币贬值谁也没有办法,更不是朱学休或者是光裕堂的过错。

    “哦……”

    得到想要的答案,朱学休嘴里只是轻哼了一声,低着头就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啊……”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正是口干舌燥之际,一碗美酒落肚,朱学休忍不住的呻(和谐)吟。

    朱学休喝了一碗纯酒酿,‘番薯’也是,重香和小斧头每人喝了一碗酸梅酒,蓝念念也想喝,只是杨梅酒已是不够,只能换了一碗水酒。

    会账的时候,卖货郎搬动箩筐里的东西,被朱学休看到箩底居然还有一些桔子,赶紧的把手伸进去,给重香和小斧头兜里装过,又给蓝念念塞了几个,过后,才与卖货郎会了账。

    八月初的桔子其实还没有完全成熟,完全是青的,有些酸涩,朱学休和‘番薯’都不爱吃,卖货郎提前将桔子摘下来售卖,显然看中的也是爱好酸酸甜甜的妹子、妇女以及孩子,其他人一样不爱吃这没有完全成熟的桔子。

    吃饱喝足,精神劲完全就不一样,朱学休又感觉一身都是精神,脚步不缀,一直跟在马匹后头,一行人相差不过数步,分成前后两批行走,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过了梅头口,看到前面一片群山、山水相连,过去是桐木圾、就是关口,光裕堂的打靶场所在。

    朱学休会喝酒,而且酒量很好,但是一喝酒就会上脸,很多人都是这样,只要一喝酒,脸就会发红,这无关于酒量大小的问题,‘番薯’的酒量就比朱学休要浅,但是他无论喝多少,脸上不会有任何变化,除非是喝醉了,这样才会眼眶发红。

    蓝念念显然也是一喝酒脸就会发红的那种,喝酒过后,一张俏脸更红,平添了几分春色,只看的朱学休脑头冲血,一直不停的看着。

    朱学休越看,蓝念念越是脸红,引得朱学休怦然心动,脸上微微笑。

    酒壮色胆,嘴里就开始放炮。

    “唱首歌来听吧!”

    “你想听什么?”

    一问一答,蓝念念的脸色更红,几分羞涩,几分喜悦,又似乎有几分期待,两眼亮晶晶,更添几分色彩。

    朱学休一见,看到是这样,脑门就热了,恶向胆边生,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十送郎》!”

    朱学休的话一出口,前面闷头赶路‘番薯’就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翻。

    “哈哈……”

    与弟弟一起坐在马背上的重香也是忍不住的回过头来,看着后面调笑的朱学休与姐姐,脸上忍不住的笑意,嘴里咯咯的笑。

    “咯咯……”

    只有小斧头年纪尚小,也没有听过《十送郎》,不晓得他们为什么笑的如此怪异,一首山歌能有什么出奇,大惊小怪。

    《十送郎》有两个版本,一个是苏维埃更改过的版本,是革命歌曲,是妻子送夫参军的内容,只是当时工农红军离开了雩县,已经属于国民政府管制,再唱这样的革命歌曲,肯定是要被“砍”头。

    除了这个,那么只有最老的一个版本,而这个版本与更改过的完全不一样。中原有著名的荤调《十八摸》,内容不可描述,但是在雩县及周边一带,就有《十送郎》。

    只是这《十送郎》不是妻子送丈夫,也不是单纯的男和女,而是姘妇送姘夫,讲的是两位姘头夜里相会偷情,完事后,姘妇送姘夫离开的场景,从床头第一送,手拉蚊帐钩子叮当响开始,后面的房门口、天井处、大门口……,每一步都有一段内容,一共十段,所以歌名叫做《十送郎》。

    朱学休要听的,肯定不是前面那段《十送郎》,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让蓝念念唱。但是最初版本的《十送》,蓝念念肯定不愿唱。。

    朱学休也晓得蓝念念肯定是不肯唱,这与她的身份和双方的关系相差太远,这完全就是是在故意刁难她,所以‘番薯’一听到朱学休想听《十送郎》,就忍不住的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翻,而重香听到之后,也是忍俊不禁,晓得大少爷这是有心使坏,开心之际故意捉弄姐姐。

    只有小斧头满头雾水,偏着脑袋扭来扭去,怎么也看不透。

    “我不唱!”

    蓝念念摇着头,一脸的笑意,又有几分娇羞,掩着嘴轻轻的笑着。“换一首吧,换首歌我唱给你听。”

    “真的?”

    “嗯。”

    蓝念念点头。

    看到她这样,朱学休想了想,道:“那就《树缠藤》吧。”

    朱学休一报歌名,蓝念念的脸就红了,红艳艳、偷偷地打量了前面一眼,看到妹妹和‘番薯’都没扭过头来,这才扭过头来,看着面前的俊俏郎,脸上无限的娇羞,又有一些喜意。

    “你没听过?”

    “没有,我没让别人唱过,也没有人对我这样唱过。”朱学休摇着头。

    答非所问,但是或许蓝念念想问的就是这个,想听的也是这个。

    听到朱学休这样说,蓝念念张着一对美目,上带着羞涩,细细的打量着朱学休,眼神越看越亮,过后许久才悄悄的朝着他点了点头,开口唱了起来。

    “入山就见藤缠树,出山看到树缠藤;”

    “树死藤生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

    群山起伏、山水依偎、歌声婉扬,宛如天籁。

    朱学休笑着,望着唱歌的蓝念念笑得见牙不见眼,蓝念念也笑,脸上带着羞意,有些甜甜。

    一直装聋作哑的‘番薯’和重香两个人,虽然不回头、不说话,但脸上也是微微笑,一直带着笑。只有小斧头听的满头雾水,不觉得这首歌与姐姐平时唱的其它山歌有什么不同,也没见得好听到哪里,怎么就会所有人都听得如醉如痴,浑然忘我。

    朱学休带着‘番薯’等人往家里赶的时候,邦兴公也带着管家老曾和一众护卫赶回光裕堂,在雩县东边,有一黄麟镇,邦兴公等人的马车落日时分,刚刚赶到这里。

    因为不在省道或是跨省的公路上,马路有点小,矮坡的路边有棵大榕树,榕树下水淋淋,前几天刚刚下过雨,树荫下没有完全干透,看到对面的坡顶的有一辆牛车,邦兴公等人就停在路边上岔道口,让对方先行通过。

    车是小车,那种没有带着篷子的平板车。

    牛是小黄牛,还没有真正成年,骨骼完全跟成年的黄牛没法比,不过要是拉小板车,而且车上的货物要是分量不重的话,也是可以。

    坐在辕头上驾车的是一位半大的孩子,看其样子脸庞和身材,至多也不过是十四五岁,还要再过几年才能成年。

    然而树下雨后路滑,又有积水,而且还是下坡的路段,那小黄牛脚步不够老牛沉稳,一个趔趄,脚下打打滑,板车就扭到了一边,随即翻了过来。

    平板车上摆着几个箩筐,普通的大箩,小些的尕箩都有,板车一翻,箩筐就侧了过来,里面装的花生顺着坡道,一路往下撒。

    “哗啦啦……”

    撒豆成兵、如云翻滚,比道人表演道术的时候还要激烈、精彩几分,只是转眼时间,路边的小水沟里飘着的都是花生。

    驾车的半大孩子一看,顿时就嘢着嘴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拼命的把箩筐摆正,捞着落在地面上的花生。

    这是黄麟镇的来往交通要道,不可能让孩子停着车收拾太久,他只能先捡起路面上的,才能再去管水沟里的花生,又是心焦、又是伤心,又有些无助。

    平板车倒在路边,一位半大的孩子,使劲力气也无法将它扳过来、扶正,急的他满头大汗,张着嘴巴放声大哭,就像吹唢呐一般,呜呜呀呀的又是鼻涕又是泪。

    “呜呜……”

    “呜呜……,呜呜……”

    邦兴公看到这样,于心不忍,赶紧让管家老曾安排几名护卫下马去帮着对方收拾。

    然而,还不等光裕堂的护卫下马,旁边的房子里就有人听到了哭声,露头尖叫了几声,过后,只眨眼儿的时间,就从屋里子继续出来几个人,来到树底下帮着那孩子收拾。

    不过片刻时间就收起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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