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菜记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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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想夏天把这个猪菜系列写完的,不料一晃已到了秋日。约二十篇左右,完成了七篇。本想一日写一篇,只是有许多闲事耽误了。也许因着记忆里回复起这些,仿佛都是夏天里的事情。那些菜却不可能全是夏天长的,为什么竟有这种错觉呢?许由夏天的清闲空旷吧。夏天放暑假了,孩子们的时间特别自由起来。大人们忙着田间锄草午间睡觉,没时间照管我们,尽可放肆的野玩了。

    午间,常在大人们都睡着的时候,蹑着手脚往村子南头北头东头西头的田地里去看庄稼,比耕种的老农更为诚心呢。那时,田间多种豌豆豆子芝麻等杂粮,还不曾种棉花。我喜欢看豆子生长的模样,喜欢那些豆荚没几天,就由青变黄了,更喜欢豆子地里长有许多寡泡子藤,藤上结满了金黄色的寡泡子。

    寡泡子可能是世上最小的一种瓜,比人大拇指大一点点,圆圆的。无论皮瓤色泽形状以及里面藏着的瓜瓤瓜籽,都与一般的瓜无二样。味道十分香甜,纯香的甜,夹着自然芳香的甜,熏人耳鼻野味的甜。总之是非常的甜,却又不腻人的那种。只是表皮瓤太薄,一咬一蹦的就整个炸裂了,不多时,嘴巴就被打得满处是泡,不能再吃了。

    于是乘着午间过后渐淡些的阳光回家。其间当然也会路过自家的豌豆地,却来不及摘下些豌豆,就匆匆回了。因为下午三四点钟,我是要去看牛的,要抢着一块好草地。其实去田间看庄稼还有另一个目的,看可否寻得一块好草地,以便黄昏来临时,牵养的牛可以吃饱肚子。因为分田到户了,每户人家都分得了一头半头牛,便各自喂养起来。暑假里放牛,当属我们小孩子的事儿。

    田野沟道路边长有些草。大多是牛肯吃的,只是大多叫不出名字。不过什么狗尾巴草,燕麦,太阳草,马屁骚,牛筋草,还是认得。只是狗尾巴,燕麦,太阳草牛都不喜欢吃。那么说,之所认识的草中有马屁骚与牛筋草,是因为它们都是牛很喜欢吃的。

    其实放牛看牛吃草,是最有意思的事。特别是吃那些牛筋草。牛筋草一兜兜的长着,长有一尺多高,一兜可分好几十根,或许有些夸张了。草径很牢固,草根更是牢固,颜色深绿的。之所以叫牛筋草,大约是它根径特别牢固的缘故,象牛筋一样。牛吃起来也很费劲,也很有咀嚼数。吃一兜牛筋草,可抵吃一片不知名的小草呢。小草儿短小细小的,牛都吃不上嘴巴,啃了半天才一小口。而牛筋草一啃就是一大口。牛的牙齿真象刀,每口下去头一摆,咔唑一下,那兜牛筋草起码少去了三分之一,然后又是一口下去,不到两三口,那兜草就彻底被解决了。草的横截面就象是用刀切的一般,那草面整齐度与牛牙齿的整齐度可媲美。

    空阔的乡野路边,开阔的夕阳暮景下。一个小孩牵着一头牛,目不转睛的看着牛吃草,牛的专注与小孩的专注都是很吸引人的。那图景是记忆中,永不销蚀的温馨甜蜜甚或幸福。或还有骑在牛背上的孩子们,他们一路高歌望着天空,兴高采烈的忘乎所以。

    夕阳慢慢变暗,天空慢慢变黑。于是小孩们牵着或骑着自己喂养的牛渐回家去。回去路上,有小孩子相互比划着自己的牛背脊柱旁的那道沟,沟平脊柱的,称为吃饱了,沟未平脊柱还有点巢的,称为半饱,若是那巢深陷下去,便是还饿着肚子,没吃几根草。若是超越了脊柱也是不好的,就是吃的太饱,牛会做气发胀。这两种看牛法,回家是要遭大人骂的。前者是玩性太大,把牛系在一个地方没去看,就跑到野外去玩了。放了又怕跑进人家田地里去,或跑到河滩柴山里去。这都是要遭大人骂的。

    你说跑到人家庄稼地里,人家要是看见了,不打它们么?不打的倒真很少。有的甚至还用刀砍。常有人家里的牛,被不知道的人砍了一条口子,流血化浓了,可不多时又自己好了。而这期间,那牛被砍的人家总会有一个人每天到地里去劳动时,都要一路叫骂过去。骂的话不太难听,也不太好听。什么枯心的人砍了我家的牛,不知那个缺德的,生个孩子不长肚脐的,砍了我家的牛,或者那个黑良心的没良心的,砍了我家的牛,有什么本事啊,吃了他家多少庄稼啊等等。直到骂到牛的伤口好了,也没人敢站出来承认牛是自己砍的。既然伤口都愈合了,骂声当然也消失了。想来那个砍人家牛的人真是不好受吧。每天都在一块地里干活,没听见那骂声才怪呢?后种情况是看牛的孩子又太勤快了,不仅牛吃还自己寻着草来给牛吃,不一会,牛就吃饱了,再吃,就饱过头了,时有作气发胀了,也要遭大人骂。

    这一说,似扯远了,与猪菜,马屁骚有何关系呢?其实马屁骚是百草中最养牛的一种。院子里长的还真不多,若是看牛看见了一窝马屁骚,无论牛还是孩子,都是惊喜兴奋的。它们长的样子很奇特,顺着地面延长,每一节落地都有根扎在地里。这么说吧,它是千根草,由多少节组成就有多少根根。径是一节一节的象是甘蔗,十分粗壮。甘蔗是顺长的,它却是伏在地上长的。牛吃起来很费劲,基本上由看牛的主人扯起来给牛吃。牛却最喜欢吃了。

    想它为何叫了马屁骚,可能是由它在内地生长的模样所定。长的枝节蔓延的象是马打的屁,流失的情状吧。这可是个意象性的名字。

    但长在堤外边柴山里的马屁骚却不是这样。它们非常高大强壮,象是小型的甘蔗林,密密层层全是直立着,并不伏地。也许它们成片的长,没有横向蔓延的空间,便直向长了去。那可是牛的盛筵,人的福地。人们将之圈养起来赚钱。每到冬天,到柴山去割马屁骚的人络绎不绝。一板车可卖一百二十元。一个柴山近千顷,卖的钱可不少。村子里靠那柴山里盛长的马屁骚发了点小财。

    马屁骚实则是种草,之所以在猪菜记里写它。是因它营养丰富,用途广泛。不仅牛可食用,猪亦可食用。特别是冬天气温严寒,青草蔬菜缺乏时节,它更是展示了它不可或缺的优势。由于根径粗壮,所以耐存放,存放整个冬天,也不变色不变味。很滋润的,水分充足颜色青黄。看见了,就如细小的甘蔗冒着甜味呢。冬天里的牛下崽了,农人会拿它当作上好的饲料喂给它们,另那些辛劳勤勉的牛也有得吃,只有那些淘气却懒惰又放肆破坏庄稼的牛们,就一辈子甭想吃上。

    更有在它们身上喷上盐水,拿去喂猪。猪们啃着那节节青黄的马屁骚,如啃着节节甘蔗。那情状是让人都有想去啃一下的想法。那草到底是什么味道呢?这是多神奇的一种草,聚集了百草中所有精华。

    曾经我拿它啃过几节,的确水质充沛,味道鲜美,有些甜甜的。应该是比很多野菜更可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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