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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于一场风花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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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若盛开在时光灿烂处,便会如满园花色般娇艳美好。若错乱了时节,便会凋零成满地的遗憾。

    再见许蓁笙,是在公司的年庆酒会上,满堂鬓发香衣的美女与衣装得体的男子,觥酬交错,恭维与客套的话语交织一片,低沉的萨克斯奏响喜庆的乐章。他就这样出现在我的眼里,带着温和与锐利交错的神情,谦逊的站在台前说着致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作为华东区新上任的副总裁,他的确像公司里之前传闻的一样年轻,英俊,才识过人。这些数得尽的优点,多年前我已悉数收藏。

    岁月流转,不曾想到还能遇见他。错鄂与激动,执在手里的酒杯掂在指尖竟有些微微颤抖,用左手护住,推到嘴边,抿一口,酒入愁肠,似梦似醒。目光穿越人群,落在他身上,往事如莲,一层层剥落,记忆里那个衬衣洁白,王子般的少年,越渐清晰。

    已是五年,很短的时光,短得让我始终刻度般记得他那一句,你是我生命里的劫数。

    很长的时光,长得让我如过千年,却不得不将对他的爱恨搁浅。

    我的脑里有短暂的混乱,几乎听不进他铿锵有秩,拿捏有度的演讲。身旁有妆容精致的女子凑过头低低谈论他。他一直都是这样,放在人群里,总能轻易发出光芒。

    掌声落毕,他竟是朝我的方向走来,穿过人群,侧头跟与他打招呼的人寒暄几句。

    目光定格在他身上,收不回,亦挪不开。

    郁蓝,这些年可好?他站定在我眼前。

    时过境迁,分离再相遇的人,面对时无非就是好久不见,可好。可是,我希望什么,这是最为妥帖的方式。

    很好,没想到公司说的新来的副总裁竟是你。我努力保持镇定。

    是,没想到你在这里,有空喝杯咖啡。

    简短对话过后他抽身离去,似乎同样掩饰内心的惊扼与悸动。

    我一直认为他理应爱过我,在那些过去的年月里。只是他的突然消失却黯淡了我生命里很长的一段时光。

    舞曲响起,舞池里开始欢畅,有人拉着舞伴的手,款款迈入正厅中央,衣袂翩然。我不敢直视他,余光之处,俨然可看见顶头他坐在几个公司高层里谈笑自如。

    片刻之后,看了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指向八点,起身离开。沈叙打来电话说已在门口等候,昨日与他说过一同去机场接他的母亲,她刚从国外回来,来这里小住。

    一眼瞥见停在大门左侧宝石蓝的车子,走上前,轻敲车门,却不见他坐在车里。转头寻视,他猛得从后面出来搂住我的腰,从旁递出一束玫瑰花在我眼前,鲜艳欲滴,满天星藏匿在其中若隐若现,芬芳扑鼻。

    不是去见你母亲吗,为何又送我玫瑰。我巧笑一下,挣开了他的怀抱,拉开车门坐进去。刻意的举动,隐约里惟恐许蓁笙有机会看见。

    母亲固然重要,但总不能忘了他的儿媳妇啊。沈叙爱怜的抚摩下我的头发凑上来在我脸颊轻轻映上一吻。

    他一贯温和,浪漫,做事周全,及懂得讨好疼爱我。一个女子,再怎样独立清高,时间一久,总需要个男人依在身旁,过问冷暖,细致抚慰。何况是沈叙这样家世良好,貌好多金的男子。更为重要的是他爱我。

    平淡安稳的在一起,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照顾。对于这段感情,始终模糊。我与他之间,一直是他在扮演主动的角色。而我则像个孩子般,在他的羽翼里安逸生活,这一过便是两年。从未说过爱他,却也一直温柔对待。

    沈叙平稳的开着车子,不时侧过头与我说话。我只是淡淡的应和,满思绪落满了许蓁笙的影子,他再一次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我的平静。摇下车窗,闭上眼回忆起在我脑里搁置许久的烟尘往事,一段一段都有关于他,是生命里无法遗忘的城。

    窗外的霓红景致飞速掠过,夜晚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城市,盛满了我又一次翻涌如歌的忧愁。

    那年与我同在一所大学的许蓁生,眉目清扬,留细碎的短发,会骑着单车穿越校园,风灌满他的白色t-恤,很干净的漂亮,阳光里明朗的让人侧目,品学兼优,能力出众,一直稳坐学生会主席的位置。我只是远远的望见他,便心生了爱恋。曾努力想列出他的一些缺点,到最后唯一的那一条便是他已有女朋友。

    那个有着婉转眼神叫眉的女孩子,脸上总是高傲的神情。无疑她美丽出众,与许蓁笙在一起,实为一对璧人,人人艳羡。

    可是我似乎是被下了蛊,一发不可收拾,沦陷在欲进欲退里无法抽身。

    真正开始接触是在一次元旦晚会前,我与他以及另外几个学生被安排在一起策划演出流程和内容。他想法特别,创意层出不穷,我坐在旁看他握着笔在空白宣纸上边说边写,那姿态,总是让我看痴了眼。

    只是更多时候,我小心的保持与他的距离,话语客气,害怕他洞穿我的内心。我知情感若不受控制,再进一步,便会万劫不复。他予我,便是火烛,飞娥扑火,我不想结局会那样惨烈。

    我对他望尘莫及,他像是已经归属于别人并被标上名字的宝物,而我只是众多站在远处的旁观者中的一个。

    不冷不淡的相处,遇见的时候点头招呼,偶尔在图书馆碰见,会坐在一起,聊些文学与时事。我极力隐藏自己,不对他表露半点暧昧。

    久之他会和我说他与眉的事情。自小青梅竹马,他们的父亲是至交,但他对她的感觉一直就是不算明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那样直直的看我,我的脸泛红了一片,心里的喜悦水滞般氤氲开来。我想聪明如他,怎会不知道我这些小心思与伎俩。

    可是再接下来,他却没有明显的暗示,我在幻想着他与我说他对我的喜欢,再也没有,除了他眼里隐约荡漾出的柔情,再无其他。我纵容着自己内心的虚荣,不肯轻易迈出一步。

    直至他消失的前一天晚上。他卷曲着身子靠在栏杆上抽烟,低垂着眼,微皱眉头,脸上是失落的神情。我想伸出手去,抚平他眉眼间的忧伤,胸口溢满了柔软的疼惜。

    月明星稀,可望见楼层下班驳的树影。他的脸在月光下倒映出星星一样的光泽。

    郁蓝,你看见远处的繁星吗,据说每一个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守护星。我多么希望能做你的星星。真的,可是,一切都是在劫难逃。他突然将我拉入怀中,语无伦次。

    我瘫软在他的臂弯里,听他似梵唱的软言细语。那一晚,他对我说了许多的话。

    他说第一眼见到你,穿白色的连衣裙,失措的站在会议室门口,头发被雨淋湿成一缕缕纠结在脸上,你小心声说,抱歉,我迟到了。像一个坠入凡间落难的天使。从那开始我的目光在也无法从你身上抽离。

    他说你总是不轻易言语,不轻易微笑,会安静的坐在角落,我看见你失神的望我,却在我想要抵触你的目光时匆忙将头瞥过,你多么像个缺乏安全感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我以为,一切会有美好的开始,整晚无法入睡,脑里荡漾的都是蓁生的影子。

    只是生命里有太多不曾预料的安排,要变化的永远比想象里的快。幸福在我初初的希望里仓促消逝如风。

    那日之后却再也没见他,找别人打听到,他出国去了。他没有给我留下只言片语,他搅乱了一潭春水,这样一走了之。

    有一度我憎恨他,将我置于希望的顶端,又狠狠的抛下,连一个缓冲的过程都不给,失望像一个巨大的网罩住我,无法呼吸。就这样沉郁了很长的时间,直到遇见沈叙。

    车子已到机场,沈叙下车饶过来帮我拉开车门,并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脸上挂着暧昧的笑。他拥着我边走边说,我母亲看见你,一定会特别喜欢的。

    何以这样确定,万一要是她不喜欢呢?

    怎会,她的眼光和我很像,你会符合她的想象,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和她说我们的婚事?

    我失语,只是笑着搪塞,着什么急啊,搞不好你母亲还怕我这样委屈了她儿子。

    郁蓝,你是我的,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弃你而不顾。他颁过我的脸,说得及其深情。

    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我有些慌了神,对他此时的认真无所适从。

    也许在前一日,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可是,这一刻冥冥之中觉得已有所不同,我知,这是罪恶。许蓁生的出现,乱了我所有的方寸。

    许蓁生打电话约我的时候,已是三日后。我纳闷他怎会知道我的号码,想过之后便明白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以他所处的地位,不消说一个普通职员的号码,就连任何人的家庭住址亦可以清楚。其间在诺大的公司里,我们一直未碰到,心里却有期许与忐忑。

    在装饰典雅的咖啡馆雅致包厢里。桌台上的烛火忽明忽暗,黯黄灯光下细细看他,他已蜕变成成年男子的摸样,轮廓分明,不再是当初青涩的少年。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对不起。我望着他,笑容模糊不清。这难道不是我一直期许的事情,等他对我说他离开的缘由,等他某一天再出现在我的世界。

    都过去了,说抱歉有何意义。我却只是淡淡的说,刻意表示我的冷淡。

    你这样让我难受。他脸上的歉疚一览无遗。我装作视而不见,低头搅拌手里的咖啡。

    许蓁生说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便离婚。他一直跟着父亲生活。那一年父亲因一时鬼迷心窍贪污公款,受贿赂以至被送入监狱。他的母亲回来看他们。怕会对他心理以及学业造成副面影响,便执意要带他去澳洲。他一直抗拒了很久,但最终拗不过他们的坚持。

    我突然原谅了他。只因他说,我也曾挣扎许久,却从始至终没有告诉你。也许那一晚,我不该说那番话,但是,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原谅我那时候的自私和残忍,我想要你属于我,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却不敢对你说我要走,害怕你对我说要等我,我丝毫不确定可以有未来给你,我那么不忍心看见你难过。郁蓝,你是否会明白。

    原来,就是有那样一个人,你无法对他记恨,无法对他轻易言弃。是宿命里的劫难,出现在或早或晚的路途上。我想,予他,便是深刻爱了吧。

    看见他眼里闪烁的眼泪;我把手伸过去放在他的手背上。他微欠起身隔着桌子慢慢俯过来亲吻我的脸,然后是嘴唇,柔软的及其小心的询问。我一惊手中的勺子掉入杯盏里。

    这一刻我想要退缩,因为沈叙。可是无法说服自己拒绝蓁生,我知道是被他牵引着的风筝,逃离不开他的手心。

    沈叙的母亲在这里住了一段时日。他再问我,打算何时结婚时,我均以时候未到而推脱掉。对一个女人最高的赞美,便是愿意许她白发为媒的诺言。我知道沈叙是爱我的。

    可是因为蓁生,我在找时机与他摊牌。

    面对他时已经不如从前那般的耐性。就连他与我做ài,都只是敷衍了事,我不知他是否觉察我的异样,依旧对我一如既往,由着我的任性对他说疲惫。纵然我找借口从他的房子里搬出来,他也只是不多言语帮我把东西搬到新的住处,离开的时候说,累了,随时回来。

    与蓁生开始了暗地里的交往,瞒着任何人。他不与我说起更多他这几年的过往以及有关他和眉的事,我亦不过问,心想他回来便好。对于沈叙不是无愧疚的,只是我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必有舍弃。

    经历了所有情人该经历的事,花前月下,缠绵悱恻。膨胀的欲望在身体里百转千回,我们都需要寻找一个美丽的出口。

    他会在某些个夜晚,呆在我房间里,关掉所有吊灯拉开淡紫色窗帘,在月光照耀的圆形地毯上亲吻我,他的唇一寸一寸像游蛇一样滑过我的肌肤,我的身子便在他眼下逐渐鲜活起来。他喘着气说,郁蓝,你这样美好。我在他身上飞扬起纠缠的发线,像深海里的水草,有眼泪滴落在他的脖颈里。他的激情和高潮瓦解了我长久以来翻涌如歌的寂寞。

    可是一个月后,他开始对我不似以往般温存,有了委婉的躲避。缺失的安全感又如一个浪头般扑向了我。

    很大的雨,我躲在房里,听连绵不绝的雨声,想起逐渐冷漠的蓁生,盯着手机屏幕无法入睡。他总是这样,给不了我安定。

    很晚时铃声响起,瞥了一眼,是沈叙,按下接听键,他说我在门外。

    开门看见大束的玫瑰花,他浑身湿透。未等我开口他一把将我抱住,他说,我等不了明天,我这样想念你。说着他掏出口袋里的盒子,打开来,是一枚闪亮的戒指。

    我知道这是很俗气的方式,但是钻石是女人的星星。我想要用这样的东西栓住你的无名指。郁蓝,请你答应我。

    我推开他,想要拒绝却无法开口,他的眼泪一直掉落在我的手背上。这个男子,他不知道我背叛了他,我对他的决绝和我所有的过错。他不知道一直以来蓁生才是所要接近的光亮,他才是我想要的星星。他以为我还是属于他的全世界,我怎么狠心让他走开。

    次日打电话给蓁生,被直接挂掉,一个人流连在街道上,在我们曾相聚过的咖啡馆门口,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他,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就是当年的眉。身旁站着的正是公司的总裁,只听他拍着他的肩膀说,明天选个良辰吉日把婚事办了吧,我就把我女儿交给你了。我怔在原地,不知所措,脑子瞬间空白。他们经过我身旁,总裁淡淡的与我打过招呼。蓁生脸上复杂的神情刺痛了我,我没有叫他,他甚至不敢多看我一眼,推着她从我身边穿过。

    刹那相信生活是一场闹剧,而我们是被错搁在时光里的生物。

    把自己灌的烂醉,迷迷糊糊看见蓁生发来的短信,他说,对不起,郁蓝,我爱你。他们对我有恩情。再次遇见你我曾想过与眉分手,却不知造化弄人。她因替我挡车而导致残疾,我怎么可以弃她而去。亏欠你的,只能来世。去找他,他很爱你。

    我一直幻想他是我的星辰,最终明白我们也隔着那样光年的距离,遥远到无法企及。

    对不起,我爱你,有何用,我用力的扔掉手机,蹲下身蒙着脸泪流满面。

    原来一切都不如我想象的简单,沈叙极至的宽容到不对我言语,蓁生沉沦在现实里无法自拔。

    我突然明白他说的那四个字,在劫难逃。我们都是宿命掌控下的棋子。相聚和别离,谁遇见谁,没有孰对孰错。也许,只是错了时间,才成就了所有的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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