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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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把我的故事告诉你。因为对于我这么一个刚刚脱盲的山村女孩来说，把许多事情憋在心里实在是有如刀绞般难受。
我憋不住。
我愿把它们说出来。
我愿告诉你。
先告诉你我的村庄吧，但因我没有文化，我只是刚从扫盲班出来的女孩，所以我无法向你描述我的村庄，我只好实话实说，我的村庄并不美，而且因为地处边远，交通不便，所以十分贫穷。正因为穷，我们这里的孩子，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很少能上学读书。没读书就没文化，所以，我们村里的人外出打工全是卖苦力，既辛苦钱又少，有的甚至被人骗工，一年下来就象头大灰驴一样除了吃饱，一分钱也没挣到。不愿被别人当驴使的，就乖乖在家呆着，象我一样，陪父母种那几亩薄田瘦土，虽然发不了财，但也饿不着。其实我也想出去，因为被骗的毕竞是少数，小萍、阿朵她们去了，不是也没被骗，虽然挣钱不多，却比窝在家里强多了，而且还能看地方长见识。我真很想出去，我认为我比她们不差，何况我最近刚读了扫盲班，脱了盲，多少有点文化。不是么，在扫盲班上，我是第一个记住“缘”字的人，这是扫盲课本上最难认的字。“这就是缘份的缘，你们不是常唱‘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吗，那个缘就是它，请大家记住了。”
其实，我不仅认识这个缘字，扫盲课本上的字我几乎全认识了。老师说，小翠，看不出你还真是读书的料呢，说得我心里酸酸甜甜的啥滋味都有。
是不是读书的料，我不敢说，但我敢肯定，我是扫盲班上的尖子，因为验收考试那天，不知从那里冒出许多上级领导和老师来，小青她们一个个被吓跑了记性，考得一塌糊涂，而我却考了满分。
但没想到却有个家伙怀疑我，居然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报纸来指着上面的一篇文章让我念，真把我给气坏了。我瞪了他一眼说：“我为啥要念？”“念不出来是吧？”他不但不恼，反而笑笑的对我说。他一笑，我才发现，他不但年轻，而且很帅气，长着一副讨女孩子喜欢的脸。难怪小青她们考试时总是走神，真不害臊。
“念就念！”我一把拿过报纸慢慢地念了起来。除了七个扫盲课本上没有的字外，我全都念出来了。这家伙仗着自己是领导，一边说好好，一边就伸出手来要和我握。我白了他一眼，懒得理。
“怕什么，这是省教委的李处长，握一下手难道要命不成，真没礼貌！”
扫盲老师一吼，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估计我的脸一定红了，把手伸过去时，我的头死死低着。
那是一只同样柔软的手，轻轻一握的瞬间，那个难认的字在我的脑海里疾速的闪了一下，我告诫自己，别想入非非了，人家不知握过多少女孩子的手呢。
什么味呀，握帅哥的手？
肯定是甜滋滋的啦，你们难道不见人家小翠那眼神儿？心肝宝贝似的。
过去很久了，小青她们还有事无事地拿我开心。
扯远了。
我是说，我已经脱了盲，我可以不用窝在家里了。
我必须出去走走，哪怕是被人家当牛作马，为人家白干一场，我也认了。
带着这样的决心，大年一过，我便随小萍、阿朵她们来到了省城。“哇，这寨子好大！”小青也是第一次出门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城市，所以刚下火车时她还以为这是一个很大的村子。这里马路宽宽的，房子高高的，一幢紧挨一幢，看不到城市的边缘，街道上车来车往，让人看了眼花头晕，人行道上人挨人，人挤人，谁也不能畅快地走，我和小青都怕走丢了就互相紧紧的牵着手，但我感觉我的手很快就被小青攥出了汗。
不知走了多久，大家才在一座大桥边的小广场上停了下来。阿朵说：“这里叫樟树桥劳务市场，我们就在这里等活。”“哇！这么多人。”这是小青到省城说的第一句话。这里等活的人真多，城里有这么多活给大家做吗？我想。
果不其然，都第三天了，我们几个都还没有一个被自己“卖”出去。我和小青有些泄气了，但阿朵、小满她们仍然信心十足，不断地向每个在我们面前稍作停留的人推销自己。
“大哥，你的厂要人吗，我们几个啥都能干，又吃得苦。”小萍最会说话，像倒豆子似的。
但大哥摇头，大伯说不要，一个个走了。
第四天早上，一个大嫂将我们打量了好久，然后指着小满说：“你会带孩子吗？”小满在家里是老么，长二十岁了，不知抱没抱过孩子，但这鬼丫头居然爽快地说会，而且一点也不脸红，像说大实话似的。于是小满就被这位大嫂领走了。
“每个星期下午这里见啊”阿朵对小满说。
“我们无论在哪里，都要保持联系。”阿朵又对我和小青说。
下午，小萍、小青也被一男一女带走了，走时，小萍对那女的说，大嫂，能将你们家的电话写给我这位姐妹吗，万一她们有事了好来找我，大嫂点点头，让她 男人把电话写给阿朵和我。有事打电话啊，小萍说着，带着小青走了。
只剩下阿朵和我了。阿朵说，我们要么一起走，要么你先走，在这里我熟。我知道阿朵是在关心我，但万一人家只需要一人而且指着要阿朵呢，我们总不能放着好好的活不干吧。
一对年轻夫妇在我们面前晃了很久。
“大哥大嫂是找保姆的吧，这活我们都干过。”阿朵笑吟吟地说。
“是吗？”大嫂也笑地说，然后指着阿朵对她丈夫说：“这位吧！”
“我认为还是这位好！”她丈夫指着我说。
“我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休想，就这位！”那大嫂突然凶了起来。
“好，听你的。”那丈夫一下蔫了。
“还是我妹吧，大嫂，我妹挺能干的！”阿朵说。
“要谁由你决定？你不去是吧！”那女人马上一脸的不高兴。
我赶忙说：“啊朵，听大嫂的，你去吧，我会照顾自己的，没事。”
阿朵想想说：“那好吧，大嫂能把你们家的电话写给我妹吗，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也好照应。”
“写给她吧！”大嫂对她男人说。于是那大哥就将他们 家里的电话号码写给我：“小妹，拿好啊，别丢了！”
“走了，罗嗦什么。”大嫂又凶了她男人一下。
走出很远了，我见那大哥还不断地向我这边回头张望，大嫂发现了，就狠狠地在他的耳朵上拧了一把。
只剩下我了，我还“卖”不出去。
但我不相信我“卖”不出去。
我怎么“卖”不出去呢，阿朵走的第二天，我就遇见了我的买主。
一见买主，我就一下子想起了那个难认的字来，真是天下再大，也大不过那个字啊！
其实，我早就看见李兵从那边过来了，但我一直在想，怎么这么巧呢，直到他和他母亲站在我面前时，我都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不是舒家坪的小翠吗？
我点了点头，轻轻的喊了一声“李处长”
李兵点点头，问我：到省城打工？
我想说是的，但他母亲却先开口了，她说小兵，这是谁呀？你们认识？
妈，这是去年秋天我到市里检查“两基”工作时在一个村里认识的，她当时是扫盲班的学员，叫小翠。接着，李兵又向我介绍了他的母亲。
小姑娘，你会做些什么呢？李兵的母亲问我。
我什么都会做！话脱口而出，我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
那好，到我们家去做保姆？管吃这住，一个月500元工资，愿意不？
天呐，这不是做梦吧，管吃管住，一个月500。
李兵的家在一个幽静的大院里，大院有很多漂亮的房子，还有草坪、花坛，还有一排排高大的树木，走进大院时有武警向我们敬礼，我想，这肯定是个很不一般的地方，第二天李兵递给我一个小红本本说：出门时不忘带着，否则门卫不让进来了。
有这么玄吗？
李兵让我叫他父亲李伯伯，但很多到他家来的人却恭恭敬敬地喊李伯伯李书记。
后来我才知道这的确是个很不一般的家庭，李书记其实是省里的副书记，只是这里的人们不愿说那个副字而已。他母亲则是省计委的副主任。
我很快就学会使用各种电器了，但却很少为他们家做饭，因为他们大都是在外面吃饱了才回家的，我只需给他们沏茶或冲杯咖啡送过去就行了。多数时候，我白天收拾房间，擦擦纤尘不染的家具，用吸尘器清理地板，或者浆洗熨烫一下，然后就看电视打发时间。或者打电话跟阿朵小青她们聊天。如果接不到伯母的电话我就自己做饭。保姆就这么好当。但渐渐地，我就觉得保姆也不是那么好做了，尤其是经常出入李兵家的那些客人，有时甚至包括李兵的家人。我为他们递拖鞋，沏茶水，冲咖啡，上水果，有时还为他们斟酒，添饭，但他们一个个总是仿佛我不存在一样，无视我忙来忙去的身影。特别是那些来找李伯母唠嗑的人，虽然都是些快六十岁的老女人了，但仍涂脂抹粉，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气袭人，仿佛自己才十八岁似的。就是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进门时却没人正眼看我一眼，他们挺着干瘪的胸脯，扭着无肉的屁股高傲地从我面前一晃而过。从他们眼神里，我发觉我确实只是一头拉磨的灰驴。
更可气的是李兵的女朋友。那天我听见门铃响就赶快跑去开门。门刚打开，我就看见一个好象从电视里走出来的漂亮女孩站在我面前，女孩不仅漂亮，而且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冰冷逼人的气质，让人无法靠近。那时我还知道她是李兵的女朋友，就笑着问她找谁。
女孩仿佛没听见我问她，她盯着我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是新来的保姆？
我赶快点点头说是的。
长得不错，就是不会招呼客人，太不懂事。女孩边说边乜了我一眼，就直冲里屋娇声娇气地喊：李兵，快给我拿拖鞋！
我一惊，原来因为看她走了神，连拖鞋都忘了给客人拿，我赶忙将一双拖鞋递过去。
女孩刚穿好拖鞋，见李兵正里屋出来，就飞一般张开双臂扑上去，旁若无人地吊在李兵的脖子上。
“两天不见，我好想你啊！”女孩娇滴滴地在李兵的脸上連啄了好几口。
“不闹！”见我在旁边，李兵赶忙办开吊在他脖子上的双手说：“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保姆小翠。小翠，这是我的同学夏萍，你以后就叫她萍姐！”
我马上叫了声萍姐。但夏萍不理我，却扳起脸冲李兵说：“你说什么，我们只是同学？”
“当然还是朋友啦！”李兵用手在她薄薄的肩上拍了拍，象哄小孩似的。
“差不多！”夏萍神气地乜了我一眼，就挽着李兵的胳膊进了李兵的卧室兼书房。
比这样亲昵的动作，我在电视上见过很多，但在现实里还是第一次看见，我觉得城里的女孩子个个都是吃了豹子胆。
我冲了杯咖啡过去。房门虚掩着，我一推就进去了，但刚一进去，我就看见李兵和夏萍在床上搂着接吻，李兵的一只手还在夏萍的胸脯上搓揉着。他们吻得很响，很投入，一点也不知道有人进来。
我赶忙带上门轻轻的退了出来。许久了，我的心还在 砰砰直跳，仿佛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夏萍来了几次以后就不再来了。我不知道城里人为啥这样，都搂着亲嘴了，有些还说不定都那个了，怎么说分开就分开呢，一个个没事似的。一天晚上我无意中从李兵和他的母亲谈话中隐隐得知，夏萍已经出国了。
“只要是包袱，就必须扔了才好！”李兵的母亲轻轻对李兵说“大不了办她出国！”
我觉得他们 好象在做什么交易。
不久，李兵回家吃饭的次数渐渐地多起来了。
“小翠，我今晚回家吃饭！”这是李兵的电话，他们家谁要回家吃饭就往家里打电话，这是李伯伯规定的。
李兵回家吃饭。有时会从外边顺带些熟菜回来，有时则回来自己做。“我做的菜不合口？”我小心地问。
说那里话，我不是挑食的人。只是你忙了一天了，该让你歇歇了。但我知道我什么身份，于是就在一边跟李兵打下手，看他在那里手忙脚乱的做菜。
“小翠，来这么久了想家不？”李兵一边忙一边跟我说话。
“不怎么想，但有时会想父母！”我说。
想回去看看他们吗？
过年再回。
为啥？
不为啥。
怕冤枉路费？
我不置可否。
那就给他们写信呀。
不知写啥。
想啥写啥，问他们好，告诉你在这里的情况。李兵像老师似的。
我说，好吧，我试试。
自李兵经常回家吃饭后，我上菜市场的次数比过去密了，他们家离菜市场不远，顶多15分钟路程，走一下就到了。一天早上，我在回来的路上淋了雨，雨不算大，但我一路小跑回到家时衣服还是几乎湿透了，我换衣服时不断的打喷囔，我心里说难道才淋这么点雨便感冒不成，我不相信一个乡下丫头才进城两天命就金贵得不能淋雨了。但不一会，我就觉得头有些沉起来了，我想我还是睡一下吧。
躺下不一会，我就梦见自己回到了舒家坪，梦见了柱子。
布依山上，柱子的果树又长高了许多，20多亩果园碧绿苍翠，十分惹眼，阳光下随风飘动的绿叶闪动着耀眼的光芒。柱子光着结实的脊背在果园里忙碌着，追肥、松土、剪枝、上药。这是柱子的梦想和希望。在村子里的同龄男孩中，柱子读书最多，是唯一读到高中的人，因此心眼也最高，只是办事太认死理，大家都认为外出打工挣钱，他却不为所动，反而傻乎乎地贷款承包荒山种植果树。他父母也骂他没出息，连出门挣钱的本事也没有，真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我曾劝过他，让他跟大伙出去年把，实在不行再回来另作打算，可是柱子说，我才不傻呢，我只能自己给自己打工。他还雄心勃勃地跟我算了一下，顶多三年，就要有人来跟他打工了。他还劝我也别出去了，跟他一起干，赚了平分，亏了归他，可我总觉得这事太玄了，我说我还是去打工，你自己干吧。而现在，柱子果然像他计划的那样，将果园弄得这么好，看来明年有部份就可以挂果了。我有些后悔当初不听柱子的，如果我不外出打工，而是留下来跟他一起干，现在这片郁郁葱葱的果园不就有一半属于我了？而现在，我都来到这里半天了，柱子明明看见了，可他就是不跟我打一下招呼，仿佛我是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我心里说，柱子啊柱子，难道你真的不喜欢我了。我鼻子酸酸的，眼泪就无声地流出来了。
小翠，你怎么啦！不知什么时候，柱子将手伸过来在我的额上摩裟着。
不要你管！我伸手拍了一下，骂道，别跟我假惺惺的。
怎么啦，小翠，你骂谁啊！
声音近在眉睫。我一惊，忙睁眼一看，天呐，李兵正在我床边坐着。见我醒了，忙俯身对我说：
起来吧，我送你上医院。
没事，李处长，我没事。
都烧得说胡话了，还没事？听话，快起来！他像大哥哥哄小妹妹一样，既充满无尽的关爱，但又透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
这样，我住进了医院。
医生说我肺已发炎，因此，既要打针吃药，又要输液，我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只是李兵，他一下班就往医院跑，给我送饭。我十分过意不去，就说，对不起啊李处长，让你自己做饭，又让你给我送饭。
对不起就趁热吃了它。李兵说着，就要一匙一匙地喂我。
不行。我吓了一跳，想坐起来自己吃，不想被李兵止住了。
“别动，还输液呢！”
我只好躺下，说，那等一会我再自己吃
“不行，等一会饭菜都凉了！”说着又要喂我。
“我，我不饿！”我犹豫着。
“傻丫头，别不好意思啦，又没人见着。”
我这才发现，我住的是单人病房。
“好吧！”于是第一次让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男人给我喂饭。
这真是个会体贴人的男人。我边吃边想，夏萍真傻，难道外国男人还比这更好不成。
我第一次这样想一个男人，想近来与他在一个屋里相处的种种。
“认真吃饭吧，想什么呢？”李兵突然说。
“没，没有呀！”我说。
“别骗人了，傻丫头！”李兵说着，在我的鼻尖轻轻拧了一下。
没想到这轻轻的一拧，却从此让我做事经常走神，夜里睡觉经常失眠，他把他整个人影儿拧进了我的大脑，尽管我一再提醒自己，灰姑娘，别想入非非了，但那人影儿仍是日里夜里都在我的脑屏里懒着不走。
对不起，我又扯远了，让你不断感到乏味。但没法，我只能这样慢慢叙述。一天夜里，李兵把我叫到他的卧室兼书房，对我说了一些不管是那个姑娘听了都会心醉的话，然后就直截了当，干净利落地让我结束了灰姑娘的历史。事后，他一边挤捏我的乳房，一边对我说，记住，你已经不是灰姑娘了，你是我的生命，我的宝贝！我再次晕了过去。
这便是缘份，这真是缘份。
以后，不是李兵过来，便是我送过去，总之，我觉得我们已经分不开了，即便是他父母在家，我们也照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他父母的卧室又不在楼下，我们只要想做，就把门一关，然后一边放着悠扬悦耳的音乐，一边酣畅淋漓死去活来地爱。我想，我真的是李兵的人了，我还顾忌什么呢，正像他告诉我的：你有青春、美丽，有鲜活旺盛的生命，有充满激情，热力四射的身体，你有我需要的全部。因此，我不仅没了顾忌，而且有了从未有过的自信，我对自己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我真的不再是那个无知的羞涩的乡下丫头了。
“翠，你变了！”有天下午在中心广场碰见阿朵时，阿朵说。
“我怎么变了，我变得怎样了。”我问。
“真的，翠，你真的变了，不仅是穿着打扮，我觉你身上多了种我说不出来的味！”
“臭味？酸味？辣味？还是屁味？”我笑着说。
“我没跟你开玩笑，快跟我说，你倒底在什么样的人家做活，每次电话里问你都不肯讲，到底咋回事，是不是傍上大款了。”
“你才傍上大款呢。好吧，我告诉你。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大官，最小的也是处长，也就是说最小的到了我们市里又成了大的了，听说他马上升副厅长了呢。我就在这么一个人家当保姆。”
“真是宰相书童七品官啊，难怪你身上也沾了那富贵人家丫头的味。”
“再富贵也是丫头，有什么用呢？”
“谁说没用，你现在走出去谁会相信你只是个保姆呢。”
“真的？”
“真的！”
这话我信。因为现在出入李家的那些人已不再象过去那样目中无人了，不仅过去的傲慢一扫而光，而且有意无意间对我流露出一种讨好巴结的神色。
我真不象保姆了。
我怎么像保姆呢，我是李兵的生命，是他的宝贝，是他的全部。
每天，我专心地为李兵做饭，做他爱吃的菜，做好了，就静静的等他下班回来。我发现等一个很想等的人也是一种幸福，只要门铃一响，我便狂奔过去把门打开。李兵每次回来见了我，就提包一扔，然后迫不及待地把我搂进怀里，抱着我在客厅里旋上两圈，再在我的两颊上、唇上不停地吻着，直到我把他从我怀里推开，然后命令他洗手吃饭。这时候，他真象个听话的孩子，而我则象个幸福的母亲。饭后，他洗澡，我收拾，然后重温往日的功课，之后，他让我赤裸地平躺着，将灯光调到最柔，然后在舒缓的乐曲声中静静地欣赏我的身体。“太美了，真是太美了！”他每次都对着我的裸体发出这样的感叹，感叹之后，又将我重吻一遍，然后再次进入，而这也是我所迫切需要的。我们就这样乐此不疲地爱着。
一天下午，我接到小满打来的电话，小满很久没跟我联系了。
“还好吧？小滿。”我说。
“好哩，你呢，翠？”
“我也很好，不知小萍小青近来怎样？你跟他们联系过吗？”
“刚联系过，大家都要回家过年，你回吗？翠！”
“我？要过年啦？”近三个月来真是高兴过了头，連过年这么大的事都给忘了。
“翠，你怎么啦，不想回去？”
“我，怎么不想呢，只是我总得征求人家的意见吧！”我说。
说实在的，我近来对回家已不再如过去那么在意了，近一年来，我给家里寄过一次钱，我将头两个月的工资1000元全部寄回去了，并告诉爸妈我的电话号码，让他们有什么事就到乡上给我打电话。父亲收到钱后，就到乡上给我来了一次电话，他让我今后别给家里寄钱了，他和我母亲不需要那么多钱，让我自己存着。我哥成家后已自己住了，父母身体又还硬朗，田地都自己种着，只要粮食够吃，他们确实不需要很多钱，因此，我就再没有给他们寄钱了。父亲几次打来电话，说家里一切都好，所以我对家里也就没啥挂心的了。晚上我对李兵说：“李兵，要过年了！”
李兵听了，专注地望着我说：“是的，想家了吧？”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语。
李兵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他轻轻地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又说：“不过如果你实想家，那就回吧，如果不怎么想，那就留下来陪我，我需要你。”
我点点头，说：“我想明天上街买点东西托人带回家去。”
“应该，我陪你去。”
“不，我自己去。”
“怕我不会买东西？”
“看你说的，你还要上班嘛！”其实，我现在还不想小满、阿朵他们知道他。
“好吧！”李兵说着，从包里拿出1000元钱给我。“要买完这些钱！”
“不，我自己有钱，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我不接。
“什么你的我的，我们还分彼此吗？”李兵有些生气地望着我说。
“我，反正不要！”我的意思是没有到结婚那一天，我是不花他的钱的。
也不知是从哪一天起，结婚这念头在我心里慢慢变得强烈起来，但我不愿开口，我希望象电影、电视上的一样，有一天李兵会亲口对我说：
“翠，嫁给我吧！”
但事情完全根本不象我想象的那样。
人生之所以会有这样那样的缺憾，不是人们不祈求美，而是没能实现，或根本不可能实现。就象我和李兵那样。我恨自己，我怎么可以那样傻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明明不可能的事，我偏要去想。象李兵母亲说的那样“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了！”
所以，我不恨谁，我只恨我自己。
新年过去很久了，我忽然发觉自己一见油腻的东西就直想呕吐，才想起好朋友已经好久不来了。我一惊，忙到医院一查，果然是怀孕了，我既慌张，又高兴。从医院出来，我就用公用电话打了李兵的手机，他听后没事地说了声“是么”就不说话了。我在想，有些话他可能不方便在电话里说，晚上他定会跟我说的。但晚上他却没回家，打他的手机，每次都是关机，到后来却变成了空号。一个星期后，我才听说他到北京学习去了。真巧。
我还怨他什么呢，反连面都见不着了。
“我和李伯伯都知道你很爱李兵，这是自然的。可是有些事说了怕你也不明白。”李兵的母亲对我说，她很少跟我面对面亲切地说话。我想也只有这件事情才能引起她足够的重视。收拾残局嘛，不重视行吗？“是这样的，李兵他还年轻，他今后的路还很长，而现在，正是他不得不上进的时候，因此，我们还是找个时间去医院一趟，做了吧！”
我听明白了，她是说我和李兵现在还不宜结婚，李兵正需要上进，需要前景更加美好的事业。我想起了一天晚上，我送咖啡去李伯伯的书房时，无意中听她对李伯伯说“兵儿升副厅的事再不抓紧，难道要等到你退下来了再去求人？”原来上进是这么回事，但我想结婚又跟李兵升副厅有什么联系呢，难道结婚就不能升副厅了？
“可是----”我想说这根本就是两码子事。
但我的话马上被李兵母亲打断了。她说：
“关键是你们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家庭背景不说，文化、性格、兴趣、理想等等，差距这么大，我怕。。”
我的脑袋“轰”的响了一下。我终于听清楚了，因此，我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我断然起身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流了一夜的泪，我居然对谁都恨不起来。第二天，我心平气和地对李兵母亲说：
“伯母，我同意上医院，但我有个小小请求，望你答应。”
“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
“完全可以。”李兵母亲爽快地说。“翠，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家李兵好，我们也不能对不起你，我也有个小小的请求，望你能答应伯母。”
“什么事？伯母说吧！”其实我谁也不为，包括我自己。
“我不能让你成为我的儿媳妇，但是，我想认你作我的干女儿，不知你愿不愿意？”
“伯母，我们走吧！”我说。
干女儿，儿媳妇，我都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
从医院里出来以后，我的故事便与这个美丽得让人伤心的省会城市无关了。也正是从这时起，刘江走进了我的生活。那一年，刘江38岁，我22岁，两个本来陌生的人忽然走到一起，我只能想，又是那个缘字。
刘江是市教育局局长，教育局下属有一个文教印刷厂，从医院出来后，我摇身一变，成了这家厂的副厂长。“我行吗？”我说。“怎么不行呢，干妈说你行，你就行，别说是个小小的副厂长，就是总经理我看都可以！”这样，我走进了厂里为我举行的欢迎晚宴，不仅认识了这个厂的厂长和另两个副厂长，而且还认识了局里大大小小的各位领导。
“来，舒翠副厂长，我先代表局领导班子敬你一杯，为你接风洗尘，欢迎你的到来！”晚宴刚开始，有个男人就端着杯子站起来对我说。
“翠，这是刘江局长。”李兵母亲向我介绍说。
我赶忙站起来：“谢谢刘局长，我不会喝酒，以茶代酒如何？”
“怕不是吧！”
“我女儿真的不会喝酒！”李兵母亲为我解释。
我心里说，鬼才是你女儿呢。
“还是以茶代酒吧，刘局长，要喝酒，你们今后慢慢培养。”李兵母亲又说。
“好好，听马主任的。”刘江赶忙顺水推舟，和我干了一杯。
从这一天起，刘江慢慢走进了我的故事，或者说我的故事里慢慢出现了刘江。
接下来，大家轮流向我敬酒“舒厂长”也是一声接一声恭恭敬敬地叫。仿佛这“舒厂长”真是什么大人物似的，但我清楚，真正的大人物姓马，是我那位一厢情愿的干妈，而不是我这刚刚脱肓的乡下女孩。
第二天，李兵母亲帮我布置局里专门为我准备的房间。房子不宽，两室一厅，60来平米，但对于一个单身女孩子来说，这已经够宽的了，听说局里有些职工连这样的房子都还住不上呢。中午，有人约去吃饭，是市里最好的三江宾馆，人不多，干妈、干妈的司机小李、刘江，都已认识，只有两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我不认识，干妈向我介绍，一个是市里的王书记，一个是张市长。“这是我干女儿，还望两位领导今后多费心照顾一下。来，我借花献佛，敬二位一杯！”
干妈说完，就一仰脖子干了。“不敢不敢！”王书记和张市长也赶忙一口干了。
随后干妈让我用饮料分别敬王书记和张市长：“小女还没学会饮酒，请二位原谅吧。”
王书记说：“免了，免了，女孩子家，我们当长辈的就别为难她了，还是我敬马大姐一杯吧！”
“行！”干妈爽快地提起杯子与王书记一碰，又一仰脖子，干了。
我第一次领略了官场上一些皮毛的事情，真是既精彩又惊险。难怪人们喜欢当官，原来官场有这么多的妙处。真的好玩得很，也无聊得很。
饭后，干妈回去了。临上车时，她塞给我一张存折，我不要，她说，再推，干妈可要生气了，我只好接了。回到宿舍，我打开一看，五万元，我笑笑，扔抽屉里放着。来时她已给了我一个漂亮的手机，我说我拿这东西没用“谁说没用，干妈找你聊天好找呀，再说到了市里办事要用，现在是信息社会了，咋个没用。”我只好拿着，我认为她已经给得很多了，我知道，她想用此来弥补一切，但她错了，这根本无法弥补。金钱永远弥补不了我心中的痛。但她所给的这些又是我所需要的，比如这份工作。但对于这份工作我却是一窍不通的，厂里让我分管销售，但什么叫销售呢，也许它知道我，但我不知道它。
“市里有三家印刷厂，大家都以印制学生作业本为主，因此市场竞争十分激烈。”王厂长跟我交底，她是个五十多岁的面目和善的女人，听说是前任教育局长的妻妹。“价格一降再降，成本都快保不住了，所以销售这块确实十分困难，希望你到任后能有所起色。”
我认真听着，心里居然慢慢的有些清晰起来，王厂长的意思是，市里有三家厂子都印作业本，大家都在拼命降低价格出售，虽然现在大家的成本都快不保了，但仍不能不卖，而我就是负责卖本子的，既要卖得出去，又要保住成本。总的说来，他们看我初来乍到，好欺负，就把这么个难做的事情给了我。但我能推掉不干或者说我干不来吗？
“我们厂是教育局办的为什么不让市里所有的学校都来买我们的本子呢？”我问王厂长。
“市里不给搞独家垄断！”见我似懂非懂，王厂长又补充说：“就是不能利用行业关系去独占市场，挤垮别人。”
我懂了，但有关系为什么不能利用关系，我又不懂了，于是我决定试试。
晚上，刘江不请自来。
“厂里分工了吧，管什么？”一坐下，刘江就问。
“销售！但我一窍不通。”我说。
“现在叫营销，是一门学问，虽然复杂，但象你这么聪明的女孩，看了这本书后就会懂的！”刘江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来给我。
“现代营销学！”我接过一看，这书仿佛在那里见过，啊，想起来了，李兵的书架上。
“我能看懂吗？”我怀疑地说。
“只要你想学，就一定懂的！”刘江肯定地说“我每星期来一次，你把不懂的划下来，到时我一起跟你讲解。”
“你是大局长，那样劳烦你，好么？”
“什么大局长，叫我刘哥，要么叫我刘老师。”刘江说。
“叫什么都可以，但我还是觉得劳烦你不好。”我说。
“谁让你干妈把你托付给我呢，别人想帮她女儿还帮不上呢，还敢说劳烦。”
“我又不是她女儿！”
“知道，是干女儿！但这又有啥区别呢？”
我懒得跟他辩了，就说：“刘局长，跟你说个事！”
“看看，才说不叫局长了，又叫。”
我赶快说：“那就叫你刘老师吧！”
“差不多，什么事？说吧！”
“我知道这事不好办，你看能办就办，不能办就当我没说得了。”我说。
“别绕弯子了，你不说我乍知道能办不能办呢？说吧！”
“是这样的，你能不能让校长们拢来开个会，然后在会上跟他们说让他们买我们文教厂的本子，反正买谁的都是个买，不如买自家厂里的！”
刘江听我说完，突然两手一拍：“好啊，原来你是懂营销学的，还故意骗我说不懂。”
“我真的不懂！”
“都会利用关系来促销自己的产品了，还不懂。”
“这就是营销学？”我说。
“当然还不是。真正的营销学要比这复杂得多！”
“那你帮我不帮？”
“市里是打过招呼的，不过，这忙对你事关重大，所以----”刘江故意冲我做了个鬼脸。
我赶快说：“谢谢了，刘老师！”
“你认真读书，做个合格的学生就行了，谢啥。”
“我一定，争取！”
不久，各学校的作业本订单雪片似的飞来，全市160多所中小学，到手的订单已够我们忙大半年了。我对王厂长说：“厂长，我们可得保住质量啊！否则明年----”
“放心吧，小舒，我保证不会让你为难的！”
没多久另两个厂就把状告到张市长那里去了，说我们厂搞独家垄断抢了他们两家的市场，没想到张市长却对他们说：都市场经济了，你们要学会没有关系找关系，有了关系就要利用关系，用了关系要会巩固发展关系，连这点都不懂还办什么企业，难道要市里给你们三家划地盘不成？
真是痛快！
对市场营销学的学习开始进行得很慢，但经过刘江几星期的详细讲解，我慢慢上路了。笔记也记得越来越得要领，越做越多，什么营销策划，什么市场预测，营销理念等等，我慢慢地知道个大概了。刘江不断夸我聪明，他甚至说，如果我从小就一直读书的话，早就是个大学生了，说得我晕晕乎乎的。但我认为刘江说的是实话，只怪我命运不济罢了。
不久，刘江给我送来一台电脑。我说：“刘老师，你怎么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呢，我死也不敢收啊！”
“美的你，是借给你学习的，等你学会使用了，我要拿回去的！”
“可是我，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用啊！”
“我已经跟你请好老师了，我表妹，半个电脑专家，教你打字和上网绰绰有余，每个星期六，星期天白天她过来教你，顶多两个月你就可以出师了。”
“学费呢？”
“学费嘛，老师是我请的，我来付！”
“不，她教的是我，我自己付！”
“好吧，反正一天才15元钱，你也付得起！”
刘江的表妹果真是个电脑专家，她教得认真，我学得仔细，才半个月，我就已经学会打字和表格制作了，真的是两个月不到我就能熟练的上网查阅各种资料了，只是聊天还不行，我打字还是太慢了。可是，刘江的表妹却对我说：你已经不错了，我培训过的许多公务员冤枉大学毕业，学起电脑来还不如你呢！
半年后，我终于磕磕绊绊地啃完那本厚达300多页的市场营销学，笔记做了两大本。一天下午，我才从一个镇上的文具专店回来，刘江就打我的手机，让我回到市里后直接去三江宾馆，他在那里等我，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来了就知道了，顶多吃饭呗，还能有什么。刘江很少打我手机，更从未约我吃饭，今天不知是那股筋发涨了。
管他的，去了就知道了。
还真就是吃饭，菜不多，却是我最爱吃的，他要了一瓶红葡萄酒。“你不喝白酒了？”我问。“和女士在一起，怎能喝白酒呢？”于是举起斟满的酒杯，对我说：“为舒同学顺利学完市场营销学干杯！”说完一饮而尽。我也喝了，然后从手里要酒瓶过酌酒，我说：“这杯我敬你，没有老师的精心辅导，我到死也学不懂！”说完，我先干了。之后刘江又倒了一杯，祝我能够学以致用，早日成为营销专家。我说谢了但我酒力不行你一 口干，我慢慢来。行。说完，刘江又一口干了，然后自己给自己满上，接下来我们一边慢慢吃菜，一边闲聊，聊着聊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我说：“刘老师，问你件事，望照实回答！”
“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问吧！
其实，我也是无意间听说的，所以不好核实，因为说的人见我来了，就不说了。
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我认为没有。
既然没有那何必管它呢，来，喝酒！
所以，我几次想问你，但却一直没问。
这事跟我有关，是么？
不仅有关，完全是你的事。
那你说吧，我看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听说你跟嫂子闹矛盾？
岂止闹矛盾，离了。
离了，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合不来就离！
就这么简单？
是啊，与其在一起痛苦，还不如分开了，让两个人都求得解脱，重新获得快乐！
原来是这样。但这话我在电视里听多了，没味。
跟旁人没关系吧？我说。
你是说第三者？绝对不可能，我妻子没有，我也没有。你怎么想起问这个话呢？
没什么，我说，随便问问而已。心里却想，没有最好。
饭后刘江又送了我一本企业管理，我笑着说，你不是想把我培养成大学生吧？
当然不是，但闲来看看还是对你有所帮助的。
那是肯定。我把书接过来，说：“你还教我啊！”
刘江说：“一定！”
中秋节，我回了趟家。
虽然两年不见，但故乡仍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父母头上的白发似乎多了许多，虽然他们身体依然硬朗。见我大包小包的带进家，母亲高兴地责怪我：
“买这么多东西干吗？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疼钱！”
晚上我们家来了一大群人，母亲忙着给孩子和女人们分糖果，父亲则忙着给男人们撒烟，大家一边吃糖、抽烟、喝茶，一边听我讲外面打工的事，虽然我没怎么说我自己，但最后大家都说我最有出息。
“棒槌滚进城，三年变成金，古话说得不错！”三伯说。
“不对，那要看是否好学上进，是否多个心眼！”五伯马上反驳。“否则就是10年，100年棒槌肯定还是棒槌！”
最后大家说到村里修路和建校的事，说上边动不动就要集资，否则不给配套，就什么事情也办不成，可是村里人又哪里有钱来集资呢，动不动三万五万的，大家都出不起。公路已经从镇上修到邻村了，距舒家坪也就五六里了，但大家就是拿不出，有舍法呢？村小学还是那几间破土坯房，要倒不倒，早该修了，也说只要群众集资五万，上边就配套十万，这不是摆着欺大家伙出不起吗？
听了大家的议论，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因为忙，第二天早上我便回去了。一路上我想，在脱贫致富方面故乡真的变化不大。只有人和事在不断的变化。小满和阿朵都嫁人了。小满嫁在邻村，阿朵却跑到江苏去了。小萍还在省城打工，小青也承包荒山栽了十多亩的果树，听说柱子经常跟她在一起。童年的伙伴，才一年多不见，各人的生活就发生了许多变化。其实，你的变化还小吗？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久，王厂长退休了，局里让我顶上来，但我坚决拒绝了。后来，分管生产的陆副厂长才被任命为厂长，我仍然管我的营销，因为我发现我现在正逐步上路。
一在下午，我打刘江的手机问他晚上是否有应酬，他说没有。“你有事吗？”我说：“也没有啥事，就是想请你过来坐坐。”“好吧。”他说。
于是，我到菜市买了几样简单的菜，才到家里，刘江就过来了。
我饭都还没煮呢，来这么早干吗？
正好可以帮帮你，不好吗？
不好，局长大人是做学问的，怎能让你下厨房呢！
大胆，敢笑老师，该当何罪！
我忙笑着说，不敢不敢，老师洗菜也可，煮饭也可，随便！
想得美，我是客人呢。
我看不像！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是么，难道我像主人？刘江果然趁机而入。男人真没个好东西，连口头便宜也不放过。
不跟你瞎扯了，说正事吧，我有事求你！我说。
快别说求了，我担待不起。
看来是不想帮啦，罢了，不说了。
你还没说，怎么知道我不帮啦！
好吧，我说舒家坪，你到过吗？
到过。
村里的学校快倒塌了，你肯定是见过的，能不能网开一面，免了群众的集资，直接全额解决了吧，我的父老乡亲实在太穷了。
这个，还没先例呢，容我想一段时间，看有啥办法没有。
好吧，拜托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我在街上碰见我们镇的镇长，他告诉我说，舒家坪建校的事解决了，资金已全部到位，现在正准备动工修建呢。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对刘江生出无限的感激。这家伙真沉得住气，也不事先跟我透露一声。
晚上，我又炒了几个菜，把他约了过来。
我斟好酒，然后举杯对他说：刘老师，这杯酒，我替舒家坪的孩子们感谢你了。所以，我破例喝白酒。
他没说什么，一口干了。
我又斟了一不，说，这杯是我敬你，谢你给我这么大的面子。
放下，刘江突然吼我：你烦不烦。敬来敬去的，难道我这么做的目的是要你对我这样吗？
对不起，我赶忙放下杯子，那你要我对你怎样，你说。
真想听？
想听！
真话还是假话？
心里话！
好吧，告诉你，我只想做这屋里的主人。
我心里一惊，却故作没事地说，尽开玩笑，占人便宜，我要告诉我干妈了。
我是真的，自从我第一眼见你，我就认定了你是我苦苦寻找的那个人。跟你相处快一年了，一切都证实了我的认定没有错。翠，嫁给我吧。
我，我，这，怎么可能呢？
你不愿意？是因为我离过婚，跟你不配，还是你心中早已另有他人？
都不是。其实，刘老师。我必须认真面对了。我说。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处处为我作想，你是个好人，值得信赖，我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我就是不能----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们是两路人。
什么一路两路啊，你说清楚点，我不明白。
我们差距太大了，你有那么大的学问，又当那么大的领导，而我，我算什么呀？我们两个，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可能呢。
你真傻，两个人相爱结婚，难道只是看学历、身份、地位、金钱是否相当吗，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要与前妻离婚呢，她是原市委组织部长的千金，学历、身份甚至家庭背境都比我好，但我们却最终不能生活在一起，怪什么，怪我们缺少感情，缺少爱，虽然我们都努力了，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分手。
话虽这样说，但我还是----
快一年了，难道你真感觉不出我对你的爱，哪怕一点点，你说。
说老实话，我不是感觉不出来，而是不敢去感觉。我不敢对他的爱有任何非份之想。
说呀，真的一点都没有？
别逼我，刘江！我的眼泪快出来了。
你分明是感觉到了，但你不敢承认，为什么？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扎进刘江怀里。刘江，对不起。我泣不成声地说。
刘江紧紧地将我拥在怀里，轻声地抚着我说：翠，别哭了，我会让我的爱陪伴你一辈子的。
半个月后，我成了刘江的合法妻子，他用一个成熟男人特有的爱让我对蜜月回味无穷，让我感到为人妻子无尽的幸福。
又一个新年又说过去就过去了。我对刘江说，我们回家一趟吧，我父母还没见女婿长啥模样呢。他说他也想去，但太忙了，走不开！我看他确实很忙，也就不勉强了，反正他承诺说，等村里的教学楼盖好了，他一定去参加落成典礼，我就等那一天吧。
婚后，我让刘江把我原来居住的那套房子退了，我甚至对刘江说，还是先把孩子要了，然后再去工作，可是刘江说“不忙，你还小呢，过两年再要不迟！”我想也是，便打消了要孩子的念头，又全身心地投入到我的营销工作中去。我经常跑乡镇，跑外县，将业务范围不断向外越扩越大。只是有时几天都回不来，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刘江，做了他的妻子，却不能经常陪在他的身边，好在当我向他表达我的歉疚时，他总是反过来安慰我：“没关系，我也忙，很累，有时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根本顾不上想其他。”更好在现在通讯方面，不管走到那里，不管多忙，我们每天都在电话里聊上一会。
你也许以为我跟了刘江就找到我一生的幸福了，是吧？其实不呢，它只是昙花一现。
一天中午，我比原计划提前一天从邻县赶了回来。因为正是午休时间，我怕影响刘江休息，就没有打他的手机告诉他，所以他没有知道我会提前回来。我自己轻轻用钥匙开门走了进去，我确实怕吵了他的午睡。但我才走进客厅，就看见了那不堪入目的一幕：刘江正和他那所谓的表妹在地毯上忘情地做ài。电视里正播放同样不堪入目的镜头，原来他们在模仿电视里的洋人快活风流。
这个不久前还信誓旦旦说要让他的爱伴我一生的男人，没想到转眼间就赤身裸体地骑到了别的女人的肚皮上。誓言真是易碎品，对一个人的背叛，只需转瞬就能完成。
我真想扑上去撕了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但转念一想，撕了又怎么样，何必呢？于是我又提着手中的行囊慢慢地转身离去
“翠，对不起，请你别走！”
刚要带上门的时候，刘江发现了我。猛一回头，我看见他正从那女人的肚皮上爬起来，双手护着羞处。我突然发现，男人，真他妈的十分丑陋。
我带上门，很响，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以为刘江会追上来，或者会四处找我，然后涕流满面地求我原谅他，给他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但我想错了，他不仅没有追上来，而且连一个电话都没打。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我的忍耐都快到了极限，他就是不来电话。
我真是低估了他，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出击，于是我打了他的电话。
“刘江，你以为不作声就算过去了，我告诉你，那天的事，没完。”
“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说怎么办？”
“你说呢？”
“离婚！”我恨恨的说。
“能回家谈谈吗？”他说。
我正想回去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便说：
“可以！”
我比刘江先到家里，于是，我一边收拾完东西，一边等他，我收拾完好一会了，刘江才推门进来。
“对于那天的事，我向你表示道歉。”一见面，他就认错“我保证以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没有以后了！”我说“发不发生跟我没关系。”
“真的不能挽回了？”他说。
“真的不能！”我说。
“何必把话说绝呢？”
“我不想跟你吵，你必须承认，这事不能怪我，你以为是我故意要把话说得这样绝？”
“我承认这事怪我，但你也想想，难道你就那么干净吗？”
“你什么意思，刘江，请你把话说清楚！”
我没想到他会反咬一口。
“还用我说，想想你为什么会来到紫泉市，我想你不会忘得这样快吧！”
“你，你混蛋！”
“别骂人。你不是自命清高吗，怎么反骂起人来了，实话告诉你吧，李兵是我同学，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只不过是他玩过的一双破鞋！”
“刘江，你，你真不是人！”我一字一顿地说，然后提起我的东西就走。我不想跟这种人说下去。
“慢，还没说完呢？”
“没啥说了，离婚！”
“对呀，我们下边就谈离婚！”
“你要怎样？”我气愤地说。
“不怎样，我只有个小小的条件！如果你答应了，这婚很快就能离，否则----”
“什么条件？说吧！”
“你知道我近来忙些什么吗？”
“快直说，我没功夫和你打哑谜！”
“好，直接告诉你吧，市政府班子马上换届了，几个副市长的候选人中有我一个，但我的竞争对手无论哪方面都不弱于我，胜算的把握我是一点也没有。”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如果你能请你干妈出面过问一下，我想这事就十有八九能赢！怎么样？”
“要利用我，你休想！”我第一次发现这个西装革履这家伙是如此丑陋。
“我说了，别把话说得这样难听，说得这样绝，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请你好好把握，别让自己后悔了。好，你可以走了。”
没想到，这么一个衣冠楚楚的人，原来竞是个无赖，为了不让自己后悔一辈子，我还是打了那个不愿打的电话。
一个月后，刘江如愿坐上了副市长的宝坐，我也如愿以尝地获得了我的自由之身。
我又回了趟家，村教学楼已经建好了，镇里说，庆典的事不搞了，浪费，直接让娃儿们搬进去上课行了。母亲见我回来，就说我回来的正是时候，后天小青和柱子就要结婚了，恰好赶上吃他们的喜酒。我说，是么，真不巧，我有笔业务必须明天赶回去处理，怕不能吃他们的喜酒了。
他俩的爱情终于像他们种植的果树一样开花结果了。我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
母亲说，那你忙去吧！
下午，我让我哥把村里的几个寨老和村支书村主任叫到家里来，对他们说：“上次听说村里想修公路没钱，我回去后，联系了一位老板，他答应帮扶我们五万元，这笔钱已经交给我了，我拿在银行里存着，这是存折，我当面大家交给村里，希望大家互相督促把路修好。”说着，我把那个让我蒙羞的存折递给了村支书。
“真是好人啊，翠，等路修通了，你一定带人家到这里来走走看看，让乡亲们也好当面感谢人家。”
几个寨佬不断的叮嘱我说。
回城之后，我就辞了文教印刷厂的工作。听说南方不错，虽然天气炎热，但濒临大海，拥有像大海一样可以包容一切的襟怀，于是，我背上行囊，义无反顾地登上南下的列车。
我想把我的故事告诉你。因为对于我这么一个刚刚脱盲的山村女孩来说，把许多事情憋在心里实在是有如刀绞般难受。
我憋不住。
我愿把它们说出来。
我愿告诉你。
先告诉你我的村庄吧，但因我没有文化，我只是刚从扫盲班出来的女孩，所以我无法向你描述我的村庄，我只好实话实说，我的村庄并不美，而且因为地处边远，交通不便，所以十分贫穷。正因为穷，我们这里的孩子，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很少能上学读书。没读书就没文化，所以，我们村里的人外出打工全是卖苦力，既辛苦钱又少，有的甚至被人骗工，一年下来就象头大灰驴一样除了吃饱，一分钱也没挣到。不愿被别人当驴使的，就乖乖在家呆着，象我一样，陪父母种那几亩薄田瘦土，虽然发不了财，但也饿不着。其实我也想出去，因为被骗的毕竞是少数，小萍、阿朵她们去了，不是也没被骗，虽然挣钱不多，却比窝在家里强多了，而且还能看地方长见识。我真很想出去，我认为我比她们不差，何况我最近刚读了扫盲班，脱了盲，多少有点文化。不是么，在扫盲班上，我是第一个记住“缘”字的人，这是扫盲课本上最难认的字。“这就是缘份的缘，你们不是常唱‘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吗，那个缘就是它，请大家记住了。”
其实，我不仅认识这个缘字，扫盲课本上的字我几乎全认识了。老师说，小翠，看不出你还真是读书的料呢，说得我心里酸酸甜甜的啥滋味都有。
是不是读书的料，我不敢说，但我敢肯定，我是扫盲班上的尖子，因为验收考试那天，不知从那里冒出许多上级领导和老师来，小青她们一个个被吓跑了记性，考得一塌糊涂，而我却考了满分。
但没想到却有个家伙怀疑我，居然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报纸来指着上面的一篇文章让我念，真把我给气坏了。我瞪了他一眼说：“我为啥要念？”“念不出来是吧？”他不但不恼，反而笑笑的对我说。他一笑，我才发现，他不但年轻，而且很帅气，长着一副讨女孩子喜欢的脸。难怪小青她们考试时总是走神，真不害臊。
“念就念！”我一把拿过报纸慢慢地念了起来。除了七个扫盲课本上没有的字外，我全都念出来了。这家伙仗着自己是领导，一边说好好，一边就伸出手来要和我握。我白了他一眼，懒得理。
“怕什么，这是省教委的李处长，握一下手难道要命不成，真没礼貌！”
扫盲老师一吼，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估计我的脸一定红了，把手伸过去时，我的头死死低着。
那是一只同样柔软的手，轻轻一握的瞬间，那个难认的字在我的脑海里疾速的闪了一下，我告诫自己，别想入非非了，人家不知握过多少女孩子的手呢。
什么味呀，握帅哥的手？
肯定是甜滋滋的啦，你们难道不见人家小翠那眼神儿？心肝宝贝似的。
过去很久了，小青她们还有事无事地拿我开心。
扯远了。
我是说，我已经脱了盲，我可以不用窝在家里了。
我必须出去走走，哪怕是被人家当牛作马，为人家白干一场，我也认了。
带着这样的决心，大年一过，我便随小萍、阿朵她们来到了省城。“哇，这寨子好大！”小青也是第一次出门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城市，所以刚下火车时她还以为这是一个很大的村子。这里马路宽宽的，房子高高的，一幢紧挨一幢，看不到城市的边缘，街道上车来车往，让人看了眼花头晕，人行道上人挨人，人挤人，谁也不能畅快地走，我和小青都怕走丢了就互相紧紧的牵着手，但我感觉我的手很快就被小青攥出了汗。
不知走了多久，大家才在一座大桥边的小广场上停了下来。阿朵说：“这里叫樟树桥劳务市场，我们就在这里等活。”“哇！这么多人。”这是小青到省城说的第一句话。这里等活的人真多，城里有这么多活给大家做吗？我想。
果不其然，都第三天了，我们几个都还没有一个被自己“卖”出去。我和小青有些泄气了，但阿朵、小满她们仍然信心十足，不断地向每个在我们面前稍作停留的人推销自己。
“大哥，你的厂要人吗，我们几个啥都能干，又吃得苦。”小萍最会说话，像倒豆子似的。
但大哥摇头，大伯说不要，一个个走了。
第四天早上，一个大嫂将我们打量了好久，然后指着小满说：“你会带孩子吗？”小满在家里是老么，长二十岁了，不知抱没抱过孩子，但这鬼丫头居然爽快地说会，而且一点也不脸红，像说大实话似的。于是小满就被这位大嫂领走了。
“每个星期下午这里见啊”阿朵对小满说。
“我们无论在哪里，都要保持联系。”阿朵又对我和小青说。
下午，小萍、小青也被一男一女带走了，走时，小萍对那女的说，大嫂，能将你们家的电话写给我这位姐妹吗，万一她们有事了好来找我，大嫂点点头，让她 男人把电话写给阿朵和我。有事打电话啊，小萍说着，带着小青走了。
只剩下阿朵和我了。阿朵说，我们要么一起走，要么你先走，在这里我熟。我知道阿朵是在关心我，但万一人家只需要一人而且指着要阿朵呢，我们总不能放着好好的活不干吧。
一对年轻夫妇在我们面前晃了很久。
“大哥大嫂是找保姆的吧，这活我们都干过。”阿朵笑吟吟地说。
“是吗？”大嫂也笑地说，然后指着阿朵对她丈夫说：“这位吧！”
“我认为还是这位好！”她丈夫指着我说。
“我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休想，就这位！”那大嫂突然凶了起来。
“好，听你的。”那丈夫一下蔫了。
“还是我妹吧，大嫂，我妹挺能干的！”阿朵说。
“要谁由你决定？你不去是吧！”那女人马上一脸的不高兴。
我赶忙说：“啊朵，听大嫂的，你去吧，我会照顾自己的，没事。”
阿朵想想说：“那好吧，大嫂能把你们家的电话写给我妹吗，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也好照应。”
“写给她吧！”大嫂对她男人说。于是那大哥就将他们 家里的电话号码写给我：“小妹，拿好啊，别丢了！”
“走了，罗嗦什么。”大嫂又凶了她男人一下。
走出很远了，我见那大哥还不断地向我这边回头张望，大嫂发现了，就狠狠地在他的耳朵上拧了一把。
只剩下我了，我还“卖”不出去。
但我不相信我“卖”不出去。
我怎么“卖”不出去呢，阿朵走的第二天，我就遇见了我的买主。
一见买主，我就一下子想起了那个难认的字来，真是天下再大，也大不过那个字啊！
其实，我早就看见李兵从那边过来了，但我一直在想，怎么这么巧呢，直到他和他母亲站在我面前时，我都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不是舒家坪的小翠吗？
我点了点头，轻轻的喊了一声“李处长”
李兵点点头，问我：到省城打工？
我想说是的，但他母亲却先开口了，她说小兵，这是谁呀？你们认识？
妈，这是去年秋天我到市里检查“两基”工作时在一个村里认识的，她当时是扫盲班的学员，叫小翠。接着，李兵又向我介绍了他的母亲。
小姑娘，你会做些什么呢？李兵的母亲问我。
我什么都会做！话脱口而出，我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
那好，到我们家去做保姆？管吃这住，一个月500元工资，愿意不？
天呐，这不是做梦吧，管吃管住，一个月500。
李兵的家在一个幽静的大院里，大院有很多漂亮的房子，还有草坪、花坛，还有一排排高大的树木，走进大院时有武警向我们敬礼，我想，这肯定是个很不一般的地方，第二天李兵递给我一个小红本本说：出门时不忘带着，否则门卫不让进来了。
有这么玄吗？
李兵让我叫他父亲李伯伯，但很多到他家来的人却恭恭敬敬地喊李伯伯李书记。
后来我才知道这的确是个很不一般的家庭，李书记其实是省里的副书记，只是这里的人们不愿说那个副字而已。他母亲则是省计委的副主任。
我很快就学会使用各种电器了，但却很少为他们家做饭，因为他们大都是在外面吃饱了才回家的，我只需给他们沏茶或冲杯咖啡送过去就行了。多数时候，我白天收拾房间，擦擦纤尘不染的家具，用吸尘器清理地板，或者浆洗熨烫一下，然后就看电视打发时间。或者打电话跟阿朵小青她们聊天。如果接不到伯母的电话我就自己做饭。保姆就这么好当。但渐渐地，我就觉得保姆也不是那么好做了，尤其是经常出入李兵家的那些客人，有时甚至包括李兵的家人。我为他们递拖鞋，沏茶水，冲咖啡，上水果，有时还为他们斟酒，添饭，但他们一个个总是仿佛我不存在一样，无视我忙来忙去的身影。特别是那些来找李伯母唠嗑的人，虽然都是些快六十岁的老女人了，但仍涂脂抹粉，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气袭人，仿佛自己才十八岁似的。就是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进门时却没人正眼看我一眼，他们挺着干瘪的胸脯，扭着无肉的屁股高傲地从我面前一晃而过。从他们眼神里，我发觉我确实只是一头拉磨的灰驴。
更可气的是李兵的女朋友。那天我听见门铃响就赶快跑去开门。门刚打开，我就看见一个好象从电视里走出来的漂亮女孩站在我面前，女孩不仅漂亮，而且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冰冷逼人的气质，让人无法靠近。那时我还知道她是李兵的女朋友，就笑着问她找谁。
女孩仿佛没听见我问她，她盯着我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是新来的保姆？
我赶快点点头说是的。
长得不错，就是不会招呼客人，太不懂事。女孩边说边乜了我一眼，就直冲里屋娇声娇气地喊：李兵，快给我拿拖鞋！
我一惊，原来因为看她走了神，连拖鞋都忘了给客人拿，我赶忙将一双拖鞋递过去。
女孩刚穿好拖鞋，见李兵正里屋出来，就飞一般张开双臂扑上去，旁若无人地吊在李兵的脖子上。
“两天不见，我好想你啊！”女孩娇滴滴地在李兵的脸上連啄了好几口。
“不闹！”见我在旁边，李兵赶忙办开吊在他脖子上的双手说：“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保姆小翠。小翠，这是我的同学夏萍，你以后就叫她萍姐！”
我马上叫了声萍姐。但夏萍不理我，却扳起脸冲李兵说：“你说什么，我们只是同学？”
“当然还是朋友啦！”李兵用手在她薄薄的肩上拍了拍，象哄小孩似的。
“差不多！”夏萍神气地乜了我一眼，就挽着李兵的胳膊进了李兵的卧室兼书房。
比这样亲昵的动作，我在电视上见过很多，但在现实里还是第一次看见，我觉得城里的女孩子个个都是吃了豹子胆。
我冲了杯咖啡过去。房门虚掩着，我一推就进去了，但刚一进去，我就看见李兵和夏萍在床上搂着接吻，李兵的一只手还在夏萍的胸脯上搓揉着。他们吻得很响，很投入，一点也不知道有人进来。
我赶忙带上门轻轻的退了出来。许久了，我的心还在 砰砰直跳，仿佛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夏萍来了几次以后就不再来了。我不知道城里人为啥这样，都搂着亲嘴了，有些还说不定都那个了，怎么说分开就分开呢，一个个没事似的。一天晚上我无意中从李兵和他的母亲谈话中隐隐得知，夏萍已经出国了。
“只要是包袱，就必须扔了才好！”李兵的母亲轻轻对李兵说“大不了办她出国！”
我觉得他们 好象在做什么交易。
不久，李兵回家吃饭的次数渐渐地多起来了。
“小翠，我今晚回家吃饭！”这是李兵的电话，他们家谁要回家吃饭就往家里打电话，这是李伯伯规定的。
李兵回家吃饭。有时会从外边顺带些熟菜回来，有时则回来自己做。“我做的菜不合口？”我小心地问。
说那里话，我不是挑食的人。只是你忙了一天了，该让你歇歇了。但我知道我什么身份，于是就在一边跟李兵打下手，看他在那里手忙脚乱的做菜。
“小翠，来这么久了想家不？”李兵一边忙一边跟我说话。
“不怎么想，但有时会想父母！”我说。
想回去看看他们吗？
过年再回。
为啥？
不为啥。
怕冤枉路费？
我不置可否。
那就给他们写信呀。
不知写啥。
想啥写啥，问他们好，告诉你在这里的情况。李兵像老师似的。
我说，好吧，我试试。
自李兵经常回家吃饭后，我上菜市场的次数比过去密了，他们家离菜市场不远，顶多15分钟路程，走一下就到了。一天早上，我在回来的路上淋了雨，雨不算大，但我一路小跑回到家时衣服还是几乎湿透了，我换衣服时不断的打喷囔，我心里说难道才淋这么点雨便感冒不成，我不相信一个乡下丫头才进城两天命就金贵得不能淋雨了。但不一会，我就觉得头有些沉起来了，我想我还是睡一下吧。
躺下不一会，我就梦见自己回到了舒家坪，梦见了柱子。
布依山上，柱子的果树又长高了许多，20多亩果园碧绿苍翠，十分惹眼，阳光下随风飘动的绿叶闪动着耀眼的光芒。柱子光着结实的脊背在果园里忙碌着，追肥、松土、剪枝、上药。这是柱子的梦想和希望。在村子里的同龄男孩中，柱子读书最多，是唯一读到高中的人，因此心眼也最高，只是办事太认死理，大家都认为外出打工挣钱，他却不为所动，反而傻乎乎地贷款承包荒山种植果树。他父母也骂他没出息，连出门挣钱的本事也没有，真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我曾劝过他，让他跟大伙出去年把，实在不行再回来另作打算，可是柱子说，我才不傻呢，我只能自己给自己打工。他还雄心勃勃地跟我算了一下，顶多三年，就要有人来跟他打工了。他还劝我也别出去了，跟他一起干，赚了平分，亏了归他，可我总觉得这事太玄了，我说我还是去打工，你自己干吧。而现在，柱子果然像他计划的那样，将果园弄得这么好，看来明年有部份就可以挂果了。我有些后悔当初不听柱子的，如果我不外出打工，而是留下来跟他一起干，现在这片郁郁葱葱的果园不就有一半属于我了？而现在，我都来到这里半天了，柱子明明看见了，可他就是不跟我打一下招呼，仿佛我是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我心里说，柱子啊柱子，难道你真的不喜欢我了。我鼻子酸酸的，眼泪就无声地流出来了。
小翠，你怎么啦！不知什么时候，柱子将手伸过来在我的额上摩裟着。
不要你管！我伸手拍了一下，骂道，别跟我假惺惺的。
怎么啦，小翠，你骂谁啊！
声音近在眉睫。我一惊，忙睁眼一看，天呐，李兵正在我床边坐着。见我醒了，忙俯身对我说：
起来吧，我送你上医院。
没事，李处长，我没事。
都烧得说胡话了，还没事？听话，快起来！他像大哥哥哄小妹妹一样，既充满无尽的关爱，但又透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
这样，我住进了医院。
医生说我肺已发炎，因此，既要打针吃药，又要输液，我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只是李兵，他一下班就往医院跑，给我送饭。我十分过意不去，就说，对不起啊李处长，让你自己做饭，又让你给我送饭。
对不起就趁热吃了它。李兵说着，就要一匙一匙地喂我。
不行。我吓了一跳，想坐起来自己吃，不想被李兵止住了。
“别动，还输液呢！”
我只好躺下，说，那等一会我再自己吃
“不行，等一会饭菜都凉了！”说着又要喂我。
“我，我不饿！”我犹豫着。
“傻丫头，别不好意思啦，又没人见着。”
我这才发现，我住的是单人病房。
“好吧！”于是第一次让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男人给我喂饭。
这真是个会体贴人的男人。我边吃边想，夏萍真傻，难道外国男人还比这更好不成。
我第一次这样想一个男人，想近来与他在一个屋里相处的种种。
“认真吃饭吧，想什么呢？”李兵突然说。
“没，没有呀！”我说。
“别骗人了，傻丫头！”李兵说着，在我的鼻尖轻轻拧了一下。
没想到这轻轻的一拧，却从此让我做事经常走神，夜里睡觉经常失眠，他把他整个人影儿拧进了我的大脑，尽管我一再提醒自己，灰姑娘，别想入非非了，但那人影儿仍是日里夜里都在我的脑屏里懒着不走。
对不起，我又扯远了，让你不断感到乏味。但没法，我只能这样慢慢叙述。一天夜里，李兵把我叫到他的卧室兼书房，对我说了一些不管是那个姑娘听了都会心醉的话，然后就直截了当，干净利落地让我结束了灰姑娘的历史。事后，他一边挤捏我的乳房，一边对我说，记住，你已经不是灰姑娘了，你是我的生命，我的宝贝！我再次晕了过去。
这便是缘份，这真是缘份。
以后，不是李兵过来，便是我送过去，总之，我觉得我们已经分不开了，即便是他父母在家，我们也照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他父母的卧室又不在楼下，我们只要想做，就把门一关，然后一边放着悠扬悦耳的音乐，一边酣畅淋漓死去活来地爱。我想，我真的是李兵的人了，我还顾忌什么呢，正像他告诉我的：你有青春、美丽，有鲜活旺盛的生命，有充满激情，热力四射的身体，你有我需要的全部。因此，我不仅没了顾忌，而且有了从未有过的自信，我对自己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我真的不再是那个无知的羞涩的乡下丫头了。
“翠，你变了！”有天下午在中心广场碰见阿朵时，阿朵说。
“我怎么变了，我变得怎样了。”我问。
“真的，翠，你真的变了，不仅是穿着打扮，我觉你身上多了种我说不出来的味！”
“臭味？酸味？辣味？还是屁味？”我笑着说。
“我没跟你开玩笑，快跟我说，你倒底在什么样的人家做活，每次电话里问你都不肯讲，到底咋回事，是不是傍上大款了。”
“你才傍上大款呢。好吧，我告诉你。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大官，最小的也是处长，也就是说最小的到了我们市里又成了大的了，听说他马上升副厅长了呢。我就在这么一个人家当保姆。”
“真是宰相书童七品官啊，难怪你身上也沾了那富贵人家丫头的味。”
“再富贵也是丫头，有什么用呢？”
“谁说没用，你现在走出去谁会相信你只是个保姆呢。”
“真的？”
“真的！”
这话我信。因为现在出入李家的那些人已不再象过去那样目中无人了，不仅过去的傲慢一扫而光，而且有意无意间对我流露出一种讨好巴结的神色。
我真不象保姆了。
我怎么像保姆呢，我是李兵的生命，是他的宝贝，是他的全部。
每天，我专心地为李兵做饭，做他爱吃的菜，做好了，就静静的等他下班回来。我发现等一个很想等的人也是一种幸福，只要门铃一响，我便狂奔过去把门打开。李兵每次回来见了我，就提包一扔，然后迫不及待地把我搂进怀里，抱着我在客厅里旋上两圈，再在我的两颊上、唇上不停地吻着，直到我把他从我怀里推开，然后命令他洗手吃饭。这时候，他真象个听话的孩子，而我则象个幸福的母亲。饭后，他洗澡，我收拾，然后重温往日的功课，之后，他让我赤裸地平躺着，将灯光调到最柔，然后在舒缓的乐曲声中静静地欣赏我的身体。“太美了，真是太美了！”他每次都对着我的裸体发出这样的感叹，感叹之后，又将我重吻一遍，然后再次进入，而这也是我所迫切需要的。我们就这样乐此不疲地爱着。
一天下午，我接到小满打来的电话，小满很久没跟我联系了。
“还好吧？小滿。”我说。
“好哩，你呢，翠？”
“我也很好，不知小萍小青近来怎样？你跟他们联系过吗？”
“刚联系过，大家都要回家过年，你回吗？翠！”
“我？要过年啦？”近三个月来真是高兴过了头，連过年这么大的事都给忘了。
“翠，你怎么啦，不想回去？”
“我，怎么不想呢，只是我总得征求人家的意见吧！”我说。
说实在的，我近来对回家已不再如过去那么在意了，近一年来，我给家里寄过一次钱，我将头两个月的工资1000元全部寄回去了，并告诉爸妈我的电话号码，让他们有什么事就到乡上给我打电话。父亲收到钱后，就到乡上给我来了一次电话，他让我今后别给家里寄钱了，他和我母亲不需要那么多钱，让我自己存着。我哥成家后已自己住了，父母身体又还硬朗，田地都自己种着，只要粮食够吃，他们确实不需要很多钱，因此，我就再没有给他们寄钱了。父亲几次打来电话，说家里一切都好，所以我对家里也就没啥挂心的了。晚上我对李兵说：“李兵，要过年了！”
李兵听了，专注地望着我说：“是的，想家了吧？”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语。
李兵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他轻轻地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又说：“不过如果你实想家，那就回吧，如果不怎么想，那就留下来陪我，我需要你。”
我点点头，说：“我想明天上街买点东西托人带回家去。”
“应该，我陪你去。”
“不，我自己去。”
“怕我不会买东西？”
“看你说的，你还要上班嘛！”其实，我现在还不想小满、阿朵他们知道他。
“好吧！”李兵说着，从包里拿出1000元钱给我。“要买完这些钱！”
“不，我自己有钱，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我不接。
“什么你的我的，我们还分彼此吗？”李兵有些生气地望着我说。
“我，反正不要！”我的意思是没有到结婚那一天，我是不花他的钱的。
也不知是从哪一天起，结婚这念头在我心里慢慢变得强烈起来，但我不愿开口，我希望象电影、电视上的一样，有一天李兵会亲口对我说：
“翠，嫁给我吧！”
但事情完全根本不象我想象的那样。
人生之所以会有这样那样的缺憾，不是人们不祈求美，而是没能实现，或根本不可能实现。就象我和李兵那样。我恨自己，我怎么可以那样傻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明明不可能的事，我偏要去想。象李兵母亲说的那样“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了！”
所以，我不恨谁，我只恨我自己。
新年过去很久了，我忽然发觉自己一见油腻的东西就直想呕吐，才想起好朋友已经好久不来了。我一惊，忙到医院一查，果然是怀孕了，我既慌张，又高兴。从医院出来，我就用公用电话打了李兵的手机，他听后没事地说了声“是么”就不说话了。我在想，有些话他可能不方便在电话里说，晚上他定会跟我说的。但晚上他却没回家，打他的手机，每次都是关机，到后来却变成了空号。一个星期后，我才听说他到北京学习去了。真巧。
我还怨他什么呢，反连面都见不着了。
“我和李伯伯都知道你很爱李兵，这是自然的。可是有些事说了怕你也不明白。”李兵的母亲对我说，她很少跟我面对面亲切地说话。我想也只有这件事情才能引起她足够的重视。收拾残局嘛，不重视行吗？“是这样的，李兵他还年轻，他今后的路还很长，而现在，正是他不得不上进的时候，因此，我们还是找个时间去医院一趟，做了吧！”
我听明白了，她是说我和李兵现在还不宜结婚，李兵正需要上进，需要前景更加美好的事业。我想起了一天晚上，我送咖啡去李伯伯的书房时，无意中听她对李伯伯说“兵儿升副厅的事再不抓紧，难道要等到你退下来了再去求人？”原来上进是这么回事，但我想结婚又跟李兵升副厅有什么联系呢，难道结婚就不能升副厅了？
“可是----”我想说这根本就是两码子事。
但我的话马上被李兵母亲打断了。她说：
“关键是你们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家庭背景不说，文化、性格、兴趣、理想等等，差距这么大，我怕。。”
我的脑袋“轰”的响了一下。我终于听清楚了，因此，我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我断然起身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流了一夜的泪，我居然对谁都恨不起来。第二天，我心平气和地对李兵母亲说：
“伯母，我同意上医院，但我有个小小请求，望你答应。”
“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
“完全可以。”李兵母亲爽快地说。“翠，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家李兵好，我们也不能对不起你，我也有个小小的请求，望你能答应伯母。”
“什么事？伯母说吧！”其实我谁也不为，包括我自己。
“我不能让你成为我的儿媳妇，但是，我想认你作我的干女儿，不知你愿不愿意？”
“伯母，我们走吧！”我说。
干女儿，儿媳妇，我都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
从医院里出来以后，我的故事便与这个美丽得让人伤心的省会城市无关了。也正是从这时起，刘江走进了我的生活。那一年，刘江38岁，我22岁，两个本来陌生的人忽然走到一起，我只能想，又是那个缘字。
刘江是市教育局局长，教育局下属有一个文教印刷厂，从医院出来后，我摇身一变，成了这家厂的副厂长。“我行吗？”我说。“怎么不行呢，干妈说你行，你就行，别说是个小小的副厂长，就是总经理我看都可以！”这样，我走进了厂里为我举行的欢迎晚宴，不仅认识了这个厂的厂长和另两个副厂长，而且还认识了局里大大小小的各位领导。
“来，舒翠副厂长，我先代表局领导班子敬你一杯，为你接风洗尘，欢迎你的到来！”晚宴刚开始，有个男人就端着杯子站起来对我说。
“翠，这是刘江局长。”李兵母亲向我介绍说。
我赶忙站起来：“谢谢刘局长，我不会喝酒，以茶代酒如何？”
“怕不是吧！”
“我女儿真的不会喝酒！”李兵母亲为我解释。
我心里说，鬼才是你女儿呢。
“还是以茶代酒吧，刘局长，要喝酒，你们今后慢慢培养。”李兵母亲又说。
“好好，听马主任的。”刘江赶忙顺水推舟，和我干了一杯。
从这一天起，刘江慢慢走进了我的故事，或者说我的故事里慢慢出现了刘江。
接下来，大家轮流向我敬酒“舒厂长”也是一声接一声恭恭敬敬地叫。仿佛这“舒厂长”真是什么大人物似的，但我清楚，真正的大人物姓马，是我那位一厢情愿的干妈，而不是我这刚刚脱肓的乡下女孩。
第二天，李兵母亲帮我布置局里专门为我准备的房间。房子不宽，两室一厅，60来平米，但对于一个单身女孩子来说，这已经够宽的了，听说局里有些职工连这样的房子都还住不上呢。中午，有人约去吃饭，是市里最好的三江宾馆，人不多，干妈、干妈的司机小李、刘江，都已认识，只有两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我不认识，干妈向我介绍，一个是市里的王书记，一个是张市长。“这是我干女儿，还望两位领导今后多费心照顾一下。来，我借花献佛，敬二位一杯！”
干妈说完，就一仰脖子干了。“不敢不敢！”王书记和张市长也赶忙一口干了。
随后干妈让我用饮料分别敬王书记和张市长：“小女还没学会饮酒，请二位原谅吧。”
王书记说：“免了，免了，女孩子家，我们当长辈的就别为难她了，还是我敬马大姐一杯吧！”
“行！”干妈爽快地提起杯子与王书记一碰，又一仰脖子，干了。
我第一次领略了官场上一些皮毛的事情，真是既精彩又惊险。难怪人们喜欢当官，原来官场有这么多的妙处。真的好玩得很，也无聊得很。
饭后，干妈回去了。临上车时，她塞给我一张存折，我不要，她说，再推，干妈可要生气了，我只好接了。回到宿舍，我打开一看，五万元，我笑笑，扔抽屉里放着。来时她已给了我一个漂亮的手机，我说我拿这东西没用“谁说没用，干妈找你聊天好找呀，再说到了市里办事要用，现在是信息社会了，咋个没用。”我只好拿着，我认为她已经给得很多了，我知道，她想用此来弥补一切，但她错了，这根本无法弥补。金钱永远弥补不了我心中的痛。但她所给的这些又是我所需要的，比如这份工作。但对于这份工作我却是一窍不通的，厂里让我分管销售，但什么叫销售呢，也许它知道我，但我不知道它。
“市里有三家印刷厂，大家都以印制学生作业本为主，因此市场竞争十分激烈。”王厂长跟我交底，她是个五十多岁的面目和善的女人，听说是前任教育局长的妻妹。“价格一降再降，成本都快保不住了，所以销售这块确实十分困难，希望你到任后能有所起色。”
我认真听着，心里居然慢慢的有些清晰起来，王厂长的意思是，市里有三家厂子都印作业本，大家都在拼命降低价格出售，虽然现在大家的成本都快不保了，但仍不能不卖，而我就是负责卖本子的，既要卖得出去，又要保住成本。总的说来，他们看我初来乍到，好欺负，就把这么个难做的事情给了我。但我能推掉不干或者说我干不来吗？
“我们厂是教育局办的为什么不让市里所有的学校都来买我们的本子呢？”我问王厂长。
“市里不给搞独家垄断！”见我似懂非懂，王厂长又补充说：“就是不能利用行业关系去独占市场，挤垮别人。”
我懂了，但有关系为什么不能利用关系，我又不懂了，于是我决定试试。
晚上，刘江不请自来。
“厂里分工了吧，管什么？”一坐下，刘江就问。
“销售！但我一窍不通。”我说。
“现在叫营销，是一门学问，虽然复杂，但象你这么聪明的女孩，看了这本书后就会懂的！”刘江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来给我。
“现代营销学！”我接过一看，这书仿佛在那里见过，啊，想起来了，李兵的书架上。
“我能看懂吗？”我怀疑地说。
“只要你想学，就一定懂的！”刘江肯定地说“我每星期来一次，你把不懂的划下来，到时我一起跟你讲解。”
“你是大局长，那样劳烦你，好么？”
“什么大局长，叫我刘哥，要么叫我刘老师。”刘江说。
“叫什么都可以，但我还是觉得劳烦你不好。”我说。
“谁让你干妈把你托付给我呢，别人想帮她女儿还帮不上呢，还敢说劳烦。”
“我又不是她女儿！”
“知道，是干女儿！但这又有啥区别呢？”
我懒得跟他辩了，就说：“刘局长，跟你说个事！”
“看看，才说不叫局长了，又叫。”
我赶快说：“那就叫你刘老师吧！”
“差不多，什么事？说吧！”
“我知道这事不好办，你看能办就办，不能办就当我没说得了。”我说。
“别绕弯子了，你不说我乍知道能办不能办呢？说吧！”
“是这样的，你能不能让校长们拢来开个会，然后在会上跟他们说让他们买我们文教厂的本子，反正买谁的都是个买，不如买自家厂里的！”
刘江听我说完，突然两手一拍：“好啊，原来你是懂营销学的，还故意骗我说不懂。”
“我真的不懂！”
“都会利用关系来促销自己的产品了，还不懂。”
“这就是营销学？”我说。
“当然还不是。真正的营销学要比这复杂得多！”
“那你帮我不帮？”
“市里是打过招呼的，不过，这忙对你事关重大，所以----”刘江故意冲我做了个鬼脸。
我赶快说：“谢谢了，刘老师！”
“你认真读书，做个合格的学生就行了，谢啥。”
“我一定，争取！”
不久，各学校的作业本订单雪片似的飞来，全市160多所中小学，到手的订单已够我们忙大半年了。我对王厂长说：“厂长，我们可得保住质量啊！否则明年----”
“放心吧，小舒，我保证不会让你为难的！”
没多久另两个厂就把状告到张市长那里去了，说我们厂搞独家垄断抢了他们两家的市场，没想到张市长却对他们说：都市场经济了，你们要学会没有关系找关系，有了关系就要利用关系，用了关系要会巩固发展关系，连这点都不懂还办什么企业，难道要市里给你们三家划地盘不成？
真是痛快！
对市场营销学的学习开始进行得很慢，但经过刘江几星期的详细讲解，我慢慢上路了。笔记也记得越来越得要领，越做越多，什么营销策划，什么市场预测，营销理念等等，我慢慢地知道个大概了。刘江不断夸我聪明，他甚至说，如果我从小就一直读书的话，早就是个大学生了，说得我晕晕乎乎的。但我认为刘江说的是实话，只怪我命运不济罢了。
不久，刘江给我送来一台电脑。我说：“刘老师，你怎么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呢，我死也不敢收啊！”
“美的你，是借给你学习的，等你学会使用了，我要拿回去的！”
“可是我，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用啊！”
“我已经跟你请好老师了，我表妹，半个电脑专家，教你打字和上网绰绰有余，每个星期六，星期天白天她过来教你，顶多两个月你就可以出师了。”
“学费呢？”
“学费嘛，老师是我请的，我来付！”
“不，她教的是我，我自己付！”
“好吧，反正一天才15元钱，你也付得起！”
刘江的表妹果真是个电脑专家，她教得认真，我学得仔细，才半个月，我就已经学会打字和表格制作了，真的是两个月不到我就能熟练的上网查阅各种资料了，只是聊天还不行，我打字还是太慢了。可是，刘江的表妹却对我说：你已经不错了，我培训过的许多公务员冤枉大学毕业，学起电脑来还不如你呢！
半年后，我终于磕磕绊绊地啃完那本厚达300多页的市场营销学，笔记做了两大本。一天下午，我才从一个镇上的文具专店回来，刘江就打我的手机，让我回到市里后直接去三江宾馆，他在那里等我，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来了就知道了，顶多吃饭呗，还能有什么。刘江很少打我手机，更从未约我吃饭，今天不知是那股筋发涨了。
管他的，去了就知道了。
还真就是吃饭，菜不多，却是我最爱吃的，他要了一瓶红葡萄酒。“你不喝白酒了？”我问。“和女士在一起，怎能喝白酒呢？”于是举起斟满的酒杯，对我说：“为舒同学顺利学完市场营销学干杯！”说完一饮而尽。我也喝了，然后从手里要酒瓶过酌酒，我说：“这杯我敬你，没有老师的精心辅导，我到死也学不懂！”说完，我先干了。之后刘江又倒了一杯，祝我能够学以致用，早日成为营销专家。我说谢了但我酒力不行你一 口干，我慢慢来。行。说完，刘江又一口干了，然后自己给自己满上，接下来我们一边慢慢吃菜，一边闲聊，聊着聊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我说：“刘老师，问你件事，望照实回答！”
“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问吧！
其实，我也是无意间听说的，所以不好核实，因为说的人见我来了，就不说了。
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我认为没有。
既然没有那何必管它呢，来，喝酒！
所以，我几次想问你，但却一直没问。
这事跟我有关，是么？
不仅有关，完全是你的事。
那你说吧，我看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听说你跟嫂子闹矛盾？
岂止闹矛盾，离了。
离了，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合不来就离！
就这么简单？
是啊，与其在一起痛苦，还不如分开了，让两个人都求得解脱，重新获得快乐！
原来是这样。但这话我在电视里听多了，没味。
跟旁人没关系吧？我说。
你是说第三者？绝对不可能，我妻子没有，我也没有。你怎么想起问这个话呢？
没什么，我说，随便问问而已。心里却想，没有最好。
饭后刘江又送了我一本企业管理，我笑着说，你不是想把我培养成大学生吧？
当然不是，但闲来看看还是对你有所帮助的。
那是肯定。我把书接过来，说：“你还教我啊！”
刘江说：“一定！”
中秋节，我回了趟家。
虽然两年不见，但故乡仍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父母头上的白发似乎多了许多，虽然他们身体依然硬朗。见我大包小包的带进家，母亲高兴地责怪我：
“买这么多东西干吗？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疼钱！”
晚上我们家来了一大群人，母亲忙着给孩子和女人们分糖果，父亲则忙着给男人们撒烟，大家一边吃糖、抽烟、喝茶，一边听我讲外面打工的事，虽然我没怎么说我自己，但最后大家都说我最有出息。
“棒槌滚进城，三年变成金，古话说得不错！”三伯说。
“不对，那要看是否好学上进，是否多个心眼！”五伯马上反驳。“否则就是10年，100年棒槌肯定还是棒槌！”
最后大家说到村里修路和建校的事，说上边动不动就要集资，否则不给配套，就什么事情也办不成，可是村里人又哪里有钱来集资呢，动不动三万五万的，大家都出不起。公路已经从镇上修到邻村了，距舒家坪也就五六里了，但大家就是拿不出，有舍法呢？村小学还是那几间破土坯房，要倒不倒，早该修了，也说只要群众集资五万，上边就配套十万，这不是摆着欺大家伙出不起吗？
听了大家的议论，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因为忙，第二天早上我便回去了。一路上我想，在脱贫致富方面故乡真的变化不大。只有人和事在不断的变化。小满和阿朵都嫁人了。小满嫁在邻村，阿朵却跑到江苏去了。小萍还在省城打工，小青也承包荒山栽了十多亩的果树，听说柱子经常跟她在一起。童年的伙伴，才一年多不见，各人的生活就发生了许多变化。其实，你的变化还小吗？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久，王厂长退休了，局里让我顶上来，但我坚决拒绝了。后来，分管生产的陆副厂长才被任命为厂长，我仍然管我的营销，因为我发现我现在正逐步上路。
一在下午，我打刘江的手机问他晚上是否有应酬，他说没有。“你有事吗？”我说：“也没有啥事，就是想请你过来坐坐。”“好吧。”他说。
于是，我到菜市买了几样简单的菜，才到家里，刘江就过来了。
我饭都还没煮呢，来这么早干吗？
正好可以帮帮你，不好吗？
不好，局长大人是做学问的，怎能让你下厨房呢！
大胆，敢笑老师，该当何罪！
我忙笑着说，不敢不敢，老师洗菜也可，煮饭也可，随便！
想得美，我是客人呢。
我看不像！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是么，难道我像主人？刘江果然趁机而入。男人真没个好东西，连口头便宜也不放过。
不跟你瞎扯了，说正事吧，我有事求你！我说。
快别说求了，我担待不起。
看来是不想帮啦，罢了，不说了。
你还没说，怎么知道我不帮啦！
好吧，我说舒家坪，你到过吗？
到过。
村里的学校快倒塌了，你肯定是见过的，能不能网开一面，免了群众的集资，直接全额解决了吧，我的父老乡亲实在太穷了。
这个，还没先例呢，容我想一段时间，看有啥办法没有。
好吧，拜托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我在街上碰见我们镇的镇长，他告诉我说，舒家坪建校的事解决了，资金已全部到位，现在正准备动工修建呢。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对刘江生出无限的感激。这家伙真沉得住气，也不事先跟我透露一声。
晚上，我又炒了几个菜，把他约了过来。
我斟好酒，然后举杯对他说：刘老师，这杯酒，我替舒家坪的孩子们感谢你了。所以，我破例喝白酒。
他没说什么，一口干了。
我又斟了一不，说，这杯是我敬你，谢你给我这么大的面子。
放下，刘江突然吼我：你烦不烦。敬来敬去的，难道我这么做的目的是要你对我这样吗？
对不起，我赶忙放下杯子，那你要我对你怎样，你说。
真想听？
想听！
真话还是假话？
心里话！
好吧，告诉你，我只想做这屋里的主人。
我心里一惊，却故作没事地说，尽开玩笑，占人便宜，我要告诉我干妈了。
我是真的，自从我第一眼见你，我就认定了你是我苦苦寻找的那个人。跟你相处快一年了，一切都证实了我的认定没有错。翠，嫁给我吧。
我，我，这，怎么可能呢？
你不愿意？是因为我离过婚，跟你不配，还是你心中早已另有他人？
都不是。其实，刘老师。我必须认真面对了。我说。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处处为我作想，你是个好人，值得信赖，我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我就是不能----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们是两路人。
什么一路两路啊，你说清楚点，我不明白。
我们差距太大了，你有那么大的学问，又当那么大的领导，而我，我算什么呀？我们两个，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可能呢。
你真傻，两个人相爱结婚，难道只是看学历、身份、地位、金钱是否相当吗，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要与前妻离婚呢，她是原市委组织部长的千金，学历、身份甚至家庭背境都比我好，但我们却最终不能生活在一起，怪什么，怪我们缺少感情，缺少爱，虽然我们都努力了，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分手。
话虽这样说，但我还是----
快一年了，难道你真感觉不出我对你的爱，哪怕一点点，你说。
说老实话，我不是感觉不出来，而是不敢去感觉。我不敢对他的爱有任何非份之想。
说呀，真的一点都没有？
别逼我，刘江！我的眼泪快出来了。
你分明是感觉到了，但你不敢承认，为什么？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扎进刘江怀里。刘江，对不起。我泣不成声地说。
刘江紧紧地将我拥在怀里，轻声地抚着我说：翠，别哭了，我会让我的爱陪伴你一辈子的。
半个月后，我成了刘江的合法妻子，他用一个成熟男人特有的爱让我对蜜月回味无穷，让我感到为人妻子无尽的幸福。
又一个新年又说过去就过去了。我对刘江说，我们回家一趟吧，我父母还没见女婿长啥模样呢。他说他也想去，但太忙了，走不开！我看他确实很忙，也就不勉强了，反正他承诺说，等村里的教学楼盖好了，他一定去参加落成典礼，我就等那一天吧。
婚后，我让刘江把我原来居住的那套房子退了，我甚至对刘江说，还是先把孩子要了，然后再去工作，可是刘江说“不忙，你还小呢，过两年再要不迟！”我想也是，便打消了要孩子的念头，又全身心地投入到我的营销工作中去。我经常跑乡镇，跑外县，将业务范围不断向外越扩越大。只是有时几天都回不来，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刘江，做了他的妻子，却不能经常陪在他的身边，好在当我向他表达我的歉疚时，他总是反过来安慰我：“没关系，我也忙，很累，有时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根本顾不上想其他。”更好在现在通讯方面，不管走到那里，不管多忙，我们每天都在电话里聊上一会。
你也许以为我跟了刘江就找到我一生的幸福了，是吧？其实不呢，它只是昙花一现。
一天中午，我比原计划提前一天从邻县赶了回来。因为正是午休时间，我怕影响刘江休息，就没有打他的手机告诉他，所以他没有知道我会提前回来。我自己轻轻用钥匙开门走了进去，我确实怕吵了他的午睡。但我才走进客厅，就看见了那不堪入目的一幕：刘江正和他那所谓的表妹在地毯上忘情地做ài。电视里正播放同样不堪入目的镜头，原来他们在模仿电视里的洋人快活风流。
这个不久前还信誓旦旦说要让他的爱伴我一生的男人，没想到转眼间就赤身裸体地骑到了别的女人的肚皮上。誓言真是易碎品，对一个人的背叛，只需转瞬就能完成。
我真想扑上去撕了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但转念一想，撕了又怎么样，何必呢？于是我又提着手中的行囊慢慢地转身离去
“翠，对不起，请你别走！”
刚要带上门的时候，刘江发现了我。猛一回头，我看见他正从那女人的肚皮上爬起来，双手护着羞处。我突然发现，男人，真他妈的十分丑陋。
我带上门，很响，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以为刘江会追上来，或者会四处找我，然后涕流满面地求我原谅他，给他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但我想错了，他不仅没有追上来，而且连一个电话都没打。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我的忍耐都快到了极限，他就是不来电话。
我真是低估了他，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出击，于是我打了他的电话。
“刘江，你以为不作声就算过去了，我告诉你，那天的事，没完。”
“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说怎么办？”
“你说呢？”
“离婚！”我恨恨的说。
“能回家谈谈吗？”他说。
我正想回去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便说：
“可以！”
我比刘江先到家里，于是，我一边收拾完东西，一边等他，我收拾完好一会了，刘江才推门进来。
“对于那天的事，我向你表示道歉。”一见面，他就认错“我保证以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没有以后了！”我说“发不发生跟我没关系。”
“真的不能挽回了？”他说。
“真的不能！”我说。
“何必把话说绝呢？”
“我不想跟你吵，你必须承认，这事不能怪我，你以为是我故意要把话说得这样绝？”
“我承认这事怪我，但你也想想，难道你就那么干净吗？”
“你什么意思，刘江，请你把话说清楚！”
我没想到他会反咬一口。
“还用我说，想想你为什么会来到紫泉市，我想你不会忘得这样快吧！”
“你，你混蛋！”
“别骂人。你不是自命清高吗，怎么反骂起人来了，实话告诉你吧，李兵是我同学，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只不过是他玩过的一双破鞋！”
“刘江，你，你真不是人！”我一字一顿地说，然后提起我的东西就走。我不想跟这种人说下去。
“慢，还没说完呢？”
“没啥说了，离婚！”
“对呀，我们下边就谈离婚！”
“你要怎样？”我气愤地说。
“不怎样，我只有个小小的条件！如果你答应了，这婚很快就能离，否则----”
“什么条件？说吧！”
“你知道我近来忙些什么吗？”
“快直说，我没功夫和你打哑谜！”
“好，直接告诉你吧，市政府班子马上换届了，几个副市长的候选人中有我一个，但我的竞争对手无论哪方面都不弱于我，胜算的把握我是一点也没有。”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如果你能请你干妈出面过问一下，我想这事就十有八九能赢！怎么样？”
“要利用我，你休想！”我第一次发现这个西装革履这家伙是如此丑陋。
“我说了，别把话说得这样难听，说得这样绝，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请你好好把握，别让自己后悔了。好，你可以走了。”
没想到，这么一个衣冠楚楚的人，原来竞是个无赖，为了不让自己后悔一辈子，我还是打了那个不愿打的电话。
一个月后，刘江如愿坐上了副市长的宝坐，我也如愿以尝地获得了我的自由之身。
我又回了趟家，村教学楼已经建好了，镇里说，庆典的事不搞了，浪费，直接让娃儿们搬进去上课行了。母亲见我回来，就说我回来的正是时候，后天小青和柱子就要结婚了，恰好赶上吃他们的喜酒。我说，是么，真不巧，我有笔业务必须明天赶回去处理，怕不能吃他们的喜酒了。
他俩的爱情终于像他们种植的果树一样开花结果了。我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
母亲说，那你忙去吧！
下午，我让我哥把村里的几个寨老和村支书村主任叫到家里来，对他们说：“上次听说村里想修公路没钱，我回去后，联系了一位老板，他答应帮扶我们五万元，这笔钱已经交给我了，我拿在银行里存着，这是存折，我当面大家交给村里，希望大家互相督促把路修好。”说着，我把那个让我蒙羞的存折递给了村支书。
“真是好人啊，翠，等路修通了，你一定带人家到这里来走走看看，让乡亲们也好当面感谢人家。”
几个寨佬不断的叮嘱我说。
回城之后，我就辞了文教印刷厂的工作。听说南方不错，虽然天气炎热，但濒临大海，拥有像大海一样可以包容一切的襟怀，于是，我背上行囊，义无反顾地登上南下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