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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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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期患病的妈妈去世了,家里就剩下47岁的父亲和22岁的我,看着那处处遗留着妈妈生活痕迹的家,我觉得我和爸爸都成了孤儿。

    爸爸是大学建筑学的博士生导师,我没有继承父业,大学毕业后自己办了一个建筑公司,有爸爸的理论指点,我的公司蒸蒸日上。家里虽然样样俱有,可是没有了妈妈,总觉得好象家徒四壁,我受不了这冷清,下班后常常跑出去蹦迪、打球,把爸爸自己扔在家里。

    一年过去了,眼瞅着爸爸一头乌发变成斑白,眼角上的皱纹也增加了几条。晚上下班后,他捧着一本书坐在阳台上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半夜能被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我看着心疼,真怕他就此消沉下去。

    爸爸明显见老了,挺直的背弯了下去,还常常心不在焉,丢东拉西,总带着皱了的领带、穿着两色的袜子去上班。我耽心长此下去恐怕会影响他的身体和工作。爸爸单位的叔叔阿姨们说:快给你爸爸找个老伴吧!

    我于是开始留心周围的中年妇女,并且在报上为爸爸登了征婚广告。

    爸爸的英俊和高收入引来了雪片似的应征者。几个月后,爸爸告诉我: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我说:那是不是让我也过过目啊?爸爸说,没有问题!

    这一段,爸爸精神焕发红光满面,背也挺直了,衣服也讲究了,话也多了。最让我满意的是,我回到家里,从来不会烹饪的爸爸就做好了饭菜等着我,而且有的菜做的特别是那个意思。爸爸很惬意的说:这都是你箫阿姨教我做的。爸爸单位的领导看到我告诉我说,爸爸竟然在近几个月开发研究了两个尖端课题,申请了专利,并获得了国家发明创造奖。我也急于看看这位让爸爸迸发出青春活力的未来的妈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有如此魅力。

    有一天,爸爸给我打电话说:今天晚上你箫阿姨来咱们家!我一听就赶紧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毕,早早的开车回家,把家里又收拾了一遍,尽量把妈妈留下的痕迹清理干净,免得人家看着扎眼。

    五点多钟,爸爸回来了,我听到门锁旋转的声音,马上满脸堆笑的迎到门口,爸爸进来后,扭脸冲着门外说:请进请进!

    伸头上门外一看,我倒吸了一口气。

    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姑娘走了进来。姑娘穿着朴素,气质高雅,长相在我这十分挑剔的目光里显得十分靓丽。

    爸爸说:这就是你箫阿姨。

    我看着爸爸和她站在一起,心里冷不丁冒出了一句唐诗“一树梨花压海棠”又想起街道大娘常笑话人的一句俗话:“老牛吃嫩草”!这心里一下子就象吃了带沙砾的米饭一样,牙碜。

    我没有再看一眼那个箫阿姨,我不能接受这个和我年龄相似的后妈。

    爸爸看出了我的不高兴,在箫走了之后,对我说:你箫阿姨是我的学生和同事,以前我们的工作就配合的很好,她是真正爱我的。

    我说:我绝对不反对爸爸找老伴,但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比我还小的人,我怎么能够称呼她“妈妈”呢?

    不顾我的强烈反对,爸爸和箫结婚了。我为了躲开爸爸的婚礼,另外找了一个住处。

    爸爸和箫来到我住的地方看我,看到和猪窝差不多的我的小家,试图说服我搬回家住。

    看着青春靓丽的箫和年近半百的爸爸亲密的站在一起,我觉得别扭。我一言不发。箫对我说:如果你们说话不方便的话,我先走了,你们父子好好的交交心。

    我对爸爸说:我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找老伴也是我给你张罗的,可是你找这么年轻的人,让我怎么和她相处啊?

    爸爸说:你箫阿姨是真心爱我,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对我的学科研究也有帮助,我们生活的好,你死去的妈妈不就放心了吗?

    我顿时觉得委曲,觉得爸爸太自私,怎么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呢?我冷冷的对爸爸说:你如果不和她分开,我就一辈子不结婚!

    在我空旷的房子里,我没有心思收拾屋子,一任其垃圾满地酒瓶成堆。我也不再讲究礼仪,我的公司也无心打理,营业额陡然下降。

    爸爸的同事在马路上看到我,惊疑的问我:怎么这么憔悴?落拓?我一阵心酸,没有言语,低头走了。

    回到我那个猪窝一样的房子里,对着妈妈的遗像,越寻思越生气,顿时一股怒气冲上心头:不行,我不能让这个和我同龄的女人在我们家生根开花!

    我花了一笔费用在报纸上登了一个征婚广告:“征40-45岁单身女子,相貌不论,但要求气质良好,身体健康”

    广告登出之后,我的公司一片哗然。当天晚上,爸爸就敲开我的房门,看着我更加狼藉不堪的生活,爸爸的眼睛红了,说我: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你征婚为什么要征一个40多岁的人呢?

    我说:你能找比你小20岁的妻子,我为什么不能找比我大20岁的老婆?

    爸爸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的给我讲,我没有理他,他叹着气掉着泪说:我离婚,行了吧?

    爸爸果然迅速的和箫办了离婚手续。我也不再提征婚的事,又搬回去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我又专门给他请了保姆。

    一年过去了,爸爸又回到了妈妈刚逝世时侯的状态,腰佝偻的更厉害了,话也更少了,人显得很木纳。而且不知道什么时侯,一辈子厌恶烟酒的爸爸竟然开始抽烟了!望着半年之内就黑发变白发的爸爸,我有了负罪的感觉。

    我说:爸爸,要不,你复婚吧!

    爸爸两眼空洞洞的看着窗外,说:她上个月刚刚结婚了。

    爸爸彻底垮了,工作不再有任何进展,不能继续带研究生了,他常常在自己的书房里写大字,写完了扔,扔完了再写。

    我趁爸爸不在的时侯,把扔在垃圾筐里的字展开来看,看到那龙飞凤舞的字迹里面有着太多的惆怅和无奈:

    风也飘摇

    雨也潇潇

    梦也不曾到谢桥

    我知道,我将带着不孝的忏悔渡过这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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