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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头那颗红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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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街上买红柿子,彤红彤红的玲珑剔透,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想起老家后门外,枝头那颗红柿子。

    我的老家是座深深的庭院,门前是村里热闹的大街,门后是条弯曲的小路。路旁六七棵大柿树苍枝葱茏,绿叶如盖。春天,微风拂动柿花一开,小路径幽而香远。夏天,这儿僻静荫凉,鸟鸣蝉噪,会有一种有趣的思想和变幻的情感在胸中激荡,令人心欲神往。

    农家的孩子,有着田野般绿色的生命,永远都是那么朝气蓬勃,淘气好动,这排柿树的树杆以及每个枝丫上粗糙的鳞片,都被他们上上下下磨得明光滑溜。不怕你笑,就连我们女孩也都喜欢爬树。我们在柿树的浓荫里度过了一个个,炎热而又漫长的午后,记忆中,总是踏着深远悠长的上课钟声跑进学校的。

    秋天,从北而来的风轻轻地拍打着柿树的叶子,阳光悄悄地给它们染上了鲜艳的色彩,使柿树别具深情,美得不亚于红枫。此时,那一颗颗由青变红的柿子,早已成了我们这个季节中的期待与守望。谁都想抢先摘下整个秋天里的第一颗,最美最丰硕的果实。所以会时常聚拢到树下,在挂满柿子的枝头寻觅,仰望。忽然,大家一同把手指向一处,在一棵树梢高高挑起的枝头上,十分显耀的挂着一颗大柿子,通红剔透,诱人美丽。估计,已经成熟了。不容分说,我迫不及待地抢先跑到树下,别人也互不相让,个个都争着去爬树。忽然,一个大点的孩子喊道:“上不去,那树枝太细了,小心压断了,掉下来!”所有人都站在哪儿不动了,嘴里咕哝道:“哎呀,真是,真是的。”便开始退让了。从小,我就脾气倔强,从不肯认输,这次哪里会轻易放弃?所以,伙伴们只好看着我一人冒险了。其实,谁都清楚,最我瘦小身轻,又有熟练的爬树技巧,这颗柿子是非我莫属了。我开始轻巧利索地往上攀爬,慢慢的一点一点接近树梢,那颗美丽的小灯笼,越来越清楚地在头顶凌空摇晃。我更加小心谨慎的挪动着手脚。树顶全是细小的枝梢,柿木本质又很脆硬缺乏韧性,容易折断,万不能轻举妄动的,只要轻轻一动,感觉整棵树都摇晃的厉害。更可恨的是,这颗柿子又在枝头伸的老远老远,叫人根本无法靠近,要够到它,门儿都没有!

    我停下来,静了静心想:怎么办?伙伴们好几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暗暗较劲,想要退缩已无归路。要采摘这颗柿子,估计必须折枝了!想到这里,我定定神,尽量再靠那颗柿子挪近一些,一手抓紧比较粗实点的树枝,双腿攀牢,腾出一手,在挂着这颗柿子的枝条上捡个容易折断的部位使劲一折,只听“咔嚓”一声,我攀援的树枝再也承受不住我身体的重量,折断了,把我从高高的树顶摔了下来,没等反应过来,我便在一阵眩晕中重重跌落在地!伙伴们早已吓得惊叫着跑回家叫人去了。我也顾不上浑身的剧痛,想试着站起来逃掉,可是,一只脚却痛的怎么也用不上劲,仔细一看,脚踝红红的开始慢慢肿起来。不好,我的脚扭伤了。再往四周一看,才发现我掉了进家里人挖的粪坑里,里面不久前刚填了秸秆,压了新土。或许还算走运,只是扭伤了脚,倘若跌到路上不定什么后果。

    很快,妈妈匆匆地跑了出来,与一群孩子前呼后拥着把我弄回了家。然后叫医生,上药,按摩,治疗。任凭妈妈怎么训斥,唠叨,我忍着疼痛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由他们随意摆布。不久,这事也惊动了我至高无上的奶奶,她拄着拐杖,颠着小脚,神情慌张地跑来了。妈妈忙把她迎进来,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奶奶生气地说:“早就交代你们管好这群孩子,别去费气,别去上树,就是不听,果真出事了吧,我看摔坏了胳膊腿的怎么办?耽误学课不说,人也要跟着遭罪!”奶奶一边说,一边过来看我的伤情,在她认定没什么大碍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吃惊的说:“这闺女平时不爱说话,又很听话,怎么还会闯出这么大的祸?!”有人告诉她老人家,说我是为了上树摘柿子才掉下来的奶奶摇摇头:“为了个柿子栽成这样?越来越没管教,没怕惧了,你们都给我听着,以后谁也不许上树,要让我看见非拿拐棍狠打不可,见到你们老师我也要告你们!”看孩子们还站在那儿不动,她又喝斥道:“还不都快点给我回去!”伙伴们这才都散了。奶奶叮嘱我:“不许乱动,好好养伤。”然后,又拄起拐杖,颠着小脚,义愤填膺地走了。妈妈一直坐在我旁边,看护着,心疼着,难过着,责备着。好久我才小声问:“我的脚,几天会好?”妈妈告诉我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你虽未动骨,但已伤筋,估计也得个把月吧。”个把月?我那颗柿子恐怕早已熟透,还能否等及我呢?我哭了。

    在家里圈了好几天,就连上学也得要人送,听到院子里伙伴们欢乐如雀,我却不能动弹,心里好生羡慕。哎,眼见秋越来越深了,枝头那颗红柿子可否安在?快急死人了。这天中午,大人们都不在家,院里静悄悄的,我一瘸一拐偷偷溜出了后门。秋天,如搽拭过的镜子,天空如一汪倒映的碧水。在满树沉醉的霜叶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那颗美丽的红柿子,风稀疏地摘去它旁边的叶子,以至于这颗小灯笼更红,更亮,更耀眼了。我舒了口气自语着:“还好,它安然无恙。”看看周围没人,又溜了回去。以后我就更规矩了。心想:或许我安生养伤,用不了几天又能活动,又能爬树了,这次好了,一定要摘下枝头那颗的红柿子!但愿我的脚快些好起来。

    美丽的柿子等我!

    又三四天过去了,我的脚在慢慢消肿。因为我确实表现不错,妈妈不再那么紧地看着我了,找个机会很容易地溜了出去。秋风渐渐凉了,柿树的叶子也少了许多,天哪,我的柿子竟然还在!只是,更红,更透,更晶莹了。求求风儿,再轻,再柔些。熟透的柿子在枝头颤晃,摇动,我担心它随时都会被刮落。那时,我该怎么的一败涂地!

    这次,我站在那里久久不肯离去。

    黄昏的风,没有午间轻柔平和,我越担心,它越萧萧,恐怕夜间的风会更大些吧?那满树的柿子还不被它抢劫一空?我再也忍不住了,不顾一切地来到树下,决定再次爬树。可当我屏住气,鼓足劲,刚一用力,受伤的脚又一阵剧痛,我差点叫出声来!跌坐在地上任眼泪不停的流着

    一夜,我都没睡,盼望着天亮,盼望着风停。

    当我又溜出后门时,柿树卸却了红霜,露出几经沧桑的风骨,那个光秃秃的枝头也没了柿子!我急忙来到树下,发现这颗心爱的柿子,已粉身碎骨,汁液飞溅的被风吹落了。站在那儿,我呆了许久,许久,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和惆怅,一个失落接着一个失落,一阵忧伤连着一阵忧伤

    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爬树。

    一直到现在,只要一看到柿子,我就会想起老家后门外,枝头那颗美丽的红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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