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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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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来做什么?”方打开门迎客,就很想把门甩上的藏冬,顶着被人欠过债的脸,恶声恶气地招呼着来客。

    对他一贯迎客方式早已不痛不痒的郁垒,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卷轴拎至他的面前。

    “谢礼。”要不是凤舞执意要来道谢,他才懒得再过来一趟。

    “难得你会有良心”迟疑了很久才把手伸出去,收了礼的藏冬,一脸狐疑地看着手中卷轴。郁垒扳扳两掌,不满地瞪着他的脸“这是什么意思?”

    “没见着我脸上把怀疑这两字写得这么清楚吗?”藏冬也没跟他客气,一个劲地拎着卷轴直瞧,迟迟就是不把它打开来。

    就在藏冬犹豫着要不要打开这份谢礼时,凤舞的小脸自郁垒的身后冒出来。

    “那是我画的。”连收个礼都要斟酌一下,看来他和郁垒的交情真的不是很好。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藏冬脸上随即风云变色,笑逐颜开地挽着她的手入内。“雪大,别光站在外头挨冷,快点进来别着凉了。”

    郁垒微笑地一掌按上藏冬的肩,使劲捏按后,受痛的藏冬,才不甘不愿地放开挽着佳人的手。藏冬咕咕哝哝地在嘴边低念了一会,拿着卷轴来到厅里,拉开上头的结穗,自桌边的这头将画摊展开来。

    定眼一看,是条跃然纸上的青龙,头长峥嵘两角,五爪探珠,腾云驾雾中,鳞发毛须,都似在风中拂拂曳动。

    “为何此画无眼?”览遍画作后,藏冬注意到这条青龙两目空白,他好奇地回首看向面有难色的凤舞。

    “因为,添上了后就会”也不知该怎么解释的凤舞,干干地笑着,双手在身侧状似翅膀地拍了拍。

    “我明白了。”看了她的反应,再看向她身旁的郁垒,聪颖的藏冬即刻会意过来,笑意盈然地收起画作。“我这就去把它挂上。”这下糟了,她画得这么传神,而郁垒又喜欢多事,没事就弄个神来一笔的话,只怕往后人间将会出现许多怪东西。

    在墙上挂好了画后,藏冬边在炉炕上热上一壶水。

    “现下你们有什么打算?”

    “目前我们是想先归隐山林,以躲过那些四处巡守的天将。”郁垒边嗅着茶罐里的茶叶边皱眉“待风波定了后,再做其它打算。”叶质这么差,没品味。

    “归隐山林?”对他表情很反感的藏冬,大剌剌地在他面前摆上一只茶碗,将他方才唾弃的茶叶倒进里头,再将热水浇进碗中,让没得选择的郁垒,脸色更是难看上三分。

    “想归隐山林的话,挑好地点了吗?”款待好凤舞后,藏冬在他们面前坐下,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

    “正好看中一座好风好水的山头。”原本眉心紧锁的郁垒,一提到这个话题,黑眸顿时显得炯炯灿亮。

    “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他这表情代表什么内情?”被他两眼看得有点害怕的藏冬,一手掩着颊,小声地问向凤舞。

    不语地喝着茶的凤舞,优雅地搁下茶碗,暗示性地将目光瞥向窗外就在此山隔壁的那座栖霞山。

    顺着她的目光一块看去,藏冬登时感到头皮发麻。

    “隐居的地点,不会就在我家隔壁吧?”要是这个神界最会惹是生非的家伙住在附近,他往后的日子哪还可能会有安宁?

    郁垒又咧出一抹令他凉至骨子里的凉笑。

    “礼送到了,咱们走吧。”茶碗一盖,打完招呼的郁垒马上起身,拉着凤舞准备走人。

    “郁垒,咱们打个商量成不成?”满心惶恐的藏冬,跟在他们后头苦苦哀求。“慢着,郁垒郁垒!”

    扬手将大门关上,也顺道将藏冬关在里头的郁垒,扶抱着凤舞坐上了伴月后,他自个儿则是先行一步,先返回他们在栖霞山上已经盖好的新居。

    当伴月停在家宅门前时,已经将屋里生火弄暖的郁垒,忙让他们进屋,并伸手拍去凤舞身上的白雪。

    “他看来似乎不怎么高兴。”凤舞边摇首边往书房走去。

    “藏冬会习惯的。”他向来都是这般跟他的朋友说的。

    替她将书房里的灯都点亮后,郁垒不解地见她先是取下她一直挂在墙上的凤凰图,一手拈来笔墨,站在书案前微偏着螓首,像在考虑些什么。他走至她身畔,一见画中之物又是双眼空白,他便习惯性地想取来笔。眼明手快的凤舞一手按下他“慢着,这回不许你再替它们添上眼。”其它的画作,他爱怎么多事都成,唯独这一幅不许。他眸心一转“不添眼,你取下它做什么?”

    “添字。”白皙的指尖,指向画轴下方只书了一行上联的墨迹。“我记得这个。”郁垒随之看去,眼中抹上了一份怀念。“这是你生前写的。”

    “嗯。”她轻轻颔首,指尖每抚过一字,就像是又走过从前一步。

    他站在她的身后倾身环住她的腰“你想添上什么?”

    凤舞托腮想了许久,而后微笑地拉来他的大掌,与他一块在上头写下另一行,她生前没来得及写下的心衷──愿在云间长比翼。

    她含笑地回眸凝睇“你说好不好?”

    明白她笔下字字真情的郁垒,收紧了双臂,满足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偏首轻轻靠着她。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摇曳的焰光下,外头的雪花无声纷落。嗅着房中温暖的气息,坐睡在远处的伴月,将下巴搁在双脚上,金色的眼瞳,闪闪辉映着烛火。

    两道交缠在一块的身影,投映在墙上,牠静静地看着那两道影子的主人,在穿越千年的光阴后,红灿的烛光终于再次映照在相同的容颜上,许久过后,牠微偏着头,闭上眼酣然入眠。

    双栖双飞誓不移,愿在云间长比翼。

    大过年的,登门贺年顺道一块过节的燕吹笛,窝在藏冬暖气融融的宅子里,边与藏冬对弈边喝茶嗑瓜子。

    没专心下棋的燕吹笛,深感兴趣地瞅看着挂在厅里的画。

    “那幅画哪来的?”画得这么活灵似真,要是添上了双眼,会不会就破图飞走了?真想试试看。

    “某位美女送的。”正努力在棋盘中攻城掠地的藏冬,在顺利拿下数子后,得意地呷上一大口香气馥馥的热茶。

    在这荒山野岭上有美女?

    燕吹笛绕高了两眉,随意屈指算算,一抹带有恶意的微笑悄悄浮现在他的脸庞上。

    “老鬼。”他啧啧有声地抚着下巴“为何八神将不再来了?”按理说,神界应当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不回去的郁垒,更不会漠视藏冬的知情不报呀,怎么这阵子来这两座山头上的日子,都过得这么宁静?

    藏冬没好气地瞪着他落井下石的笑“来这做啥?”

    “逮郁垒之余顺道找你晦气呀。”愈笑愈猖狂的燕吹笛,转眼间在棋盘里再度攻下一城。

    “他们八个的伤势都还没复元呢,再来这,是想出糗不成?”神界两号头痛人物都住到这片山岭上来了,听山脚下的土地公说,负责巡守人间的天将,干脆就把这两座山列为不必巡视的地带,免得谁来谁倒霉。

    他甚是可惜地垂下了两眉“神界不派其它武将神官来接手吗?”

    “你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哥儿俩日子过得太安稳?”藏冬用力将两指之间的白棋往盘中一按,对这个没事找事的人类是愈来愈毛火。

    “哟,哥儿俩?”燕吹笛讥诮地拉长了尾音,带着坏笑坐到他的身旁以肘蹭蹭他“称兄道弟起来了?”看来他们表面上的关系,与实际上的关系,根本就是两码子事嘛,有必要打听打听。

    “一时口误。”马上伪装忙碌的藏冬,又在棋盘中下了一子。

    “说嘛,你与郁垒在神界时到底是什么交情?”不死心的燕吹笛,还是很想挖出内情地赖在他的身边“当年神鬼大战时,你们俩又做了些什么?”

    “不便奉告。”藏冬板起了脸,七手八脚地把他推回对面“该你了。”那桩陈年往事他老早就说服自己忘光了,只要郁垒不提起,他也决计不会透出半点口风。他不甘心地撇撇嘴角“小气”对别人的闲事和八卦都不忘参一脚,独独就自己的来历和往事每桩都藏得那么紧,这也未免太没意思了。

    “倒是你,既然这么闲,何不下山去找找别的事做?”迎客容易送客难,老早就想把燕吹笛踢出去的藏冬,实在是巴不得闲着没事干的他快点离开这。“没什么感兴趣的。”嗑开瓜子壳的燕吹笛,将瓜子仁往上一扔,再张大了嘴接住。

    藏冬坏坏地露出白牙“人鬼大战就要展开,你确定你真没半点兴致?”事关人间,就不信他会继续八风吹不动。

    “人鬼大战?”这阵子忙着修炼的燕吹笛,对这意外的消息,讶然地张大了嘴。

    藏冬淡淡道出由众生口中听来的八卦“听说,阴界派出了一名非人非鬼的战鬼,来到人间后,所向披靡。”

    “非人非鬼?”燕吹笛搓搓下巴,饶有兴致地咧出了笑“这个有意思。”要是有空,是该去会一会的。

    “更有意思的是,你的前任师父命令轩辕小子去对付他。”打算在方才话题上所吃的亏,不着痕迹扳回一城的藏冬,装作漫不经心地再道出另一个八卦。

    当下脸色变得相当不善的燕吹笛,狠狠地瞪了藏冬一眼后,闷不吭声地一口气把方注入热水的热茶灌下,但马上因烫着了而频吐着舌尖。

    “担心他就老实说出来嘛,干啥老摆着一张脸扮假?”换成藏冬亲昵万分地挨至他的身边坐着,勾拐着他的颈子鼓励。

    不上当的燕吹笛瞥他一眼,语气相当硬地另转了一个话题。“神荼呢?”前阵子不是听说为避风头的神荼,到他这来躲了一阵吗?怎么这回来没见到他。

    知道他不愿谈的藏冬,也只好识相地跟着他的话题走“他被上头拎去代替被打伤未复元的八神将去帮人间了。”

    “你呢?”就连门神也派上场了,这个当年神鬼大战时的大功臣,难道不打算下海?

    藏冬状似得意地两手一摊“照样管我的闲事,继续当个自由自在的山神呀。”阴阳两界之事,他老早就撒手不管了,他现在只对妖妖鬼鬼间的小事感兴趣。

    “自由自在的山神?”有可能吗?

    “呱呱!”

    因藏冬在院里种了几株寒梅,故而为赏雪赏梅而开启的纸门外,此时,正一扭一摆地走过一群大小水鸭,让差点被瓜子梗到的燕吹笛,在瞪大了眼时也张大了嘴。

    “那是什么?”隆冬腊月,大雪纷飞时节,会有水鸭出现在深山野岭上?

    “你的错觉。”自邻山搬来了位旧日同僚后,已经见识过无数错觉的藏冬,头连抬也不抬。

    下一刻,又有一对绝不可能在这时节出现的秋雁,优闲地在院中走过。燕吹笛淡淡再问:“那两只咧?”这下兜不回来了吧?

    “只是路过的而已。”藏冬还是死硬着头皮回答。

    就在这时,响彻云霄的龙吟声,自屋宅的上方传来,他们俩不约而同地看向庭外的天际,一条攀上苍茫天际的赤龙,正款款摆尾飞过他们面前。

    燕吹笛半挑着眉“会飞的那条呢?”

    “”大大呷了口热茶后,神情得意的燕吹笛,朝他大剌剌地咧着笑。

    “自由自在的山神,你家隔壁住了对很不得了的邻居啊。”真好,往后有热闹可瞧了。

    “我要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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