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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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铁索断了之后,她就只是她了。

    不再是轩辕聿的醉妃。

    就在刚刚,他,没有否认她的质问。

    其实,他希望他能否定,那样,她就不用面对着最撕心裂肺的事实。

    她就不用,对他也用了心机。

    她,曾经,真的很傻。

    不仅是迂,还傻,傻得,为了杀父戮兄的人,不顾自己的命。

    命,对,命!

    就在刚刚,只要解开铁索,一切都会结束。

    但,他下不了手。

    当然,不单单只是她不愿杀他,她也不忍杀他。

    睁开眼睛,她的目光清澈,坚定。

    摊开手,手心,都是鲜血,不是她拭去额上的鲜血流下的,而是新鲜的。

    原来,她捏那枚七彩贝克捏的那么深,再如何被被他打磨光滑的边角,都会把手心割伤。

    覆手,再松开,彻底的松开。

    那枚贝壳,闪烁着七彩的霓光,坠入,深渊。

    空落的手,再次握紧,除了一手粘腻的鲜血之外,再无其他。

    手心的伤口,会随时间愈合。

    心中的伤口,该用多久方能愈合呢?

    同样是心,一个在理,一个在外,注定,受了伤,结果是不同的。

    望着,鹿鸣台的硝烟,她的唇边,浮起苍白苦涩的笑意。

    浓到蔽日的硝烟,仅代表一种意味,就是战争。

    会盟的意味是祥和,如今却以战争作为渲染。

    是不是他们这些为帝者的又一次谋算呢?

    没有什么时机,比在鹿鸣台动手更好。

    只要师出有名,就可以。

    这才是帝王的运筹帷幄。

    利用每一次的契机,或许,这个契机本身就是对手所创造,但,只要抓住了,实现自己的宏图,就不失为万民敬仰的帝王。

    天下,分久必合,欠缺的,就是这份的契机。

    鹿鸣会盟,无疑是迎来这个契机最后的一道屏障。

    破了,也就成全了逐鹿争赢,千秋功业。

    而她呢?

    从彼时他咄咄逼人,一反常态的字里行间,她只辨出了一个味道。

    或许,不过沦为他们这份契机的祭奠。

    所以,她不在试图做任何解释。

    所以,她选择问清心底的疑惑。

    所以,她断了铁索,让他以为,她真的准备在这象征三国龙脉的洞穴内自生自灭。

    然后,她一直以来要的身后名,会是她愿意成全的。

    她用这份表面的祭奠,换的他的成全。

    他杀了父亲,却没有借机一并除了王府,若不是他的心,尚存怜悯,就是王府,或许还有利用价值。

    以前的她,太愚昧。

    今日,他用她做任何谋算,都不要紧。

    暂时护得王府的安宁,也好。

    她一步一步走回山洞,这里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她清楚地知道,从左侧的山洞进去,有一处洞室里,是一泓泉水,只要潜下去,就是出洞的另一条路。

    故而,她并不怕,解断铁索后,自己会被永久地困在这里。

    这种熟悉,其实一直来自于她记忆的深处,那一隅曾被淡忘,如今逐渐被唤醒的记忆。

    她一直以来,其实是害怕水的,哪怕曾经,父亲再怎么教她,她都学不会游水。

    因为,水淹没头顶,带来的窒息感,是让她恐惧的。

    原来,这份恐惧的起源,可能正是由于这处洞穴内的泉水。

    然,现在的她,早不怕流出的鲜血,对于另一处惧怕,一定也能克服。

    这个洞,该有维持她生存的必需的东西,她想,她也有时间来学得游水,再出去。

    在此之前,他需要一段时间的沉淀。

    譬如,在这座山洞里,凭着那些存在于记忆深处的熟悉,找到,根由。

    这些根由,对于她,或许,是重要的。

    也是开启被埋在记忆深处那些支离破碎片段的根本。

    而,旋龙骨此时发生的一切,定会在这段她沉淀的时间后,呈现出清晰的走向,到那时,她才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的。

    三国定因这场帝王肩的谋算,出现新的局势。

    不管局势怎样,利用女子,达成目的的帝王们,她会让他们知道,女子,并不因为这数千年卑微的地位,就注定,只能被利用,只能被牺牲,只能被践踏尊严!

    李勇、牺牲、践踏女子尊严的人,哪怕尊贵如帝王,这一次,也一定会付出代价!

    她相信,她一定可以。

    支撑她做到这一切的,不会是单纯的仇恨。

    那样,太肤浅。

    毕竟上一辈的恩怨,孰是孰非,又是另一段过往。

    而做到这一切,需要有更深的沉淀,那样,才是有意义的,才不是盲目的。

    那就是——作为一个女子,最起码的尊严被人蹂躏殆尽时,她要为自己活一次!

    哪怕!只活一次,她不要人生留下任何的遗憾,留下任何让自己都不堪回首的晦暗!

    搂紧身上的轻纱,她一步一步走回山洞。

    眼前,顿时从光明到黑暗,仅是一步之遥。

    她依旧走向左面的山洞,甬道有些崎岖,不过,她不会再像昨晚那样,误坠入一片黑暗了。

    她走的极为小心翼翼。

    其实,醒来后的那个洞室,一直是横垣在她心内。为什么,她会完全对那里完全陌生呢?

    她没有刻意去找那有着红色纱帐床榻和瑰异花朵的洞里,因为,方才匆匆奔出洞去,她甚至忘记了,那一处山洞,究竟是属于右面还是左边的洞穴。

    她的熟悉感,仅局限在左边的这处,她往里走去,转了几个小弯,前面,是一处看似并不起眼的岩壁,该是走到了头吧。

    她走到那里,同样,有一个凸起的地方,不显眼,只要用手抚过,就能知道。

    用力一按,岩壁缓缓升起。

    这个山洞内,她所熟悉的洞室,他并不十分地熟悉,看来开启的法子却是相同的。

    现在,她眼前出现的,是一处向下的甬道,走了那么久,她已习惯了黑暗,即便没有火折子,仍能沿着通道,一路往下行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听到有轻微的水流声,转个弯,一泓泉水出现在眼前。

    泉水从洞壁的右侧涓涓泻下,底部是一泓清澈的池水。

    还在。

    这,就是出去的希望。

    她缓缓走到碧池旁,池边的岩石都是红色的,仿佛鲜血一样,在这片带着血色倒影的水中,她看到,水里自己的倒影。

    憔悴,苍白的脸,纷乱垂下的青丝,还有,那一身绯色,都掩不去的污浊。

    她走下碧池,掬起池水,她褪下轻纱,用冰冷的水泼到身上,然后用力的擦揉着。

    她的身上,真脏。

    这种脏,其实,用再多的水也洗不掉。

    这里的池水,仿佛是千年冰魄所融就的,这种冰冷,沁进的,何止是肌肤呢?

    靠岩石的这处,并不算深,越往里,越深。最深的那处,拱起的梁洞下,就是通往山下的水道。

    很快,她就需要用到的水道。

    一寸一寸,她细细地擦洗着身上的每一寸,直到,她的手因浸水的时间过长发出白色的泡,直到,他的四肢渐渐麻木,她才上得池来。

    将轻纱继续裹在身上,他继续走回上面。

    凭着熟悉感,她走到一处岩壁前,用同样的方法开启这出岩壁,进入的刹那,空气里仿佛飘着就为的味道。

    这是一间四周垂挂着雪白沙曼的洞室,应该长久没有人来过,但,依旧一尘不染,因为,这座洞室十分特殊,岩壁透明,如同冰雕一样,可,那却绝不是冰。

    洞室里,仅有一床榻,一梳妆台,并一个存放衫裙的柜子。

    夕颜慢慢地走入这里,措不及防地,一颗泪就这般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流泪。

    刚刚,经理那样残忍的事,她都可以忍住眼泪,只一进了这里,她的泪,就掉下来。

    三年来,自从父亲去后,他再一次地流泪会是在这里!

    源于,越过那些静止不动的雪白沙慢,她的目光看到,梳妆一侧的冰壁上,悬挂着一幅画像。

    画像中的女子,确切的说,宛如,她看着自己,她的手指抚摸过那女子的脸,那眉,那眸,那唇,都和她几乎完全一样。

    所不同的是,那女子的神情里带着冷艳,这份冷艳,是他不曾有的。

    心里,似乎又响起一个哀伤的声音,在说着什么,好像隔了好远的距离传来,她听不清,可,她知道,那一定是关于哀怨的诉说。

    泪,止不住,粘湿她的胸前,流了好久好久,直到,她再也留不出眼泪时,她的身子,方缓缓地萎顿与画像上,靠着冰壁,青丝覆盖住她的脸,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画像的下面,用极小的篆字写了一句词:

    君当做磐石,妾当如蒲草,磐石无转移,蒲草韧如丝。

    这行词,显得出自女子的手笔,娟秀景致,只是,那墨色,恰似染了些许朱砂一般,不是纯粹的黑。

    她凝着那句话,直到眼帘重重地合上,她就这么倚在墙上,沉沉地睡去。

    其实,倘若能一睡不醒,或许真的很幸福。

    至少,不用面对一切。

    可,这是懦弱者的逃避方式,她不会要。

    她不清楚睡了多长时间,太累了,她想好好地歇一会,但,只是这一会。

    醒来时,眼角除了干结的泪渍外,她的心,平静到没有意思的波澜起伏。

    这幅画里的女子,对她来说,意味不会是一般的。

    而她回到这处洞室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这幅画像。

    她起身,熟谙地走到柜子前,打开,里面是清一色雪色的衣裙,纵然,应该放置了很久,因着布料的优良,仿同新的一样。

    她随意选了一件,解开身上的轻纱,换上这些干净的裙衫,暖暖的,就好像,彼时这里,虽有着哀伤的味道,可,她的心,蓦地随着这袭裙衫的穿上,能觉到温暖。

    行至妆台前,她打开妆匣,选了一支白玉簪将青丝悉数绾起,额上的那道伤口就这么清晰的映现了出来,可惜,这里没有药,哪怕有药,或许,都不会愈合了。

    走至最里侧的冰壁,她绕过去,后面,赫然是一方绿绿葱葱的园圃。

    这里,有几处天然的采光口,旁边,还有方才那道碧池的引灌之水,所以,不用打理,都有这方葱绿。

    她采了几片嫩叶,放入口中嚼着,是熟悉的滋味,甘甜,爽口。

    这,是可以果腹的绿叶,他知道在这里栽种了这种绿叶,也清楚,每一个,她有着熟悉印象的地方。

    睡了,吃了。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从更多的地方,去找寻这份熟悉感的原因。

    隐隐,她觉得,这里的一切,不仅只是尘封的记忆,应该和她的身世有关,或许——

    她止了念头,因为,猛然,从那采光的上方,叫嚣着盘旋下来一只巨大的血色阴影,她吓了一跳,忙躬身躲让时,恰是一硕大的蝙蝠。

    那只蝙蝠径直朝她扑来,她下意识用手去挡,它尖利的爪子以抓破她的手臂,血,飞溅出来,那只蝙蝠贪婪地吮吸着她手臂流出的血,她想拔下发簪,手才碰到簪子,突然,那只蝙蝠直栽到了地上,一动不动。

    她凝神瞧去,蝙蝠的吻不出了血,还聚着一层白霜,依然毙命。

    血色的蝙蝠,她是陌生的。只记得医术上的记载,是千年之蝠,物得而阴干末服之,令人寿万岁,可如今,这只蝙蝠突然暴毙在她跟前,让他隐隐有一丝不祥征兆。

    她望了一眼手臂上被蝙蝠抓伤的痕迹,让不停地涌出血来,颦了一下眉,绕到前面的洞室内,找了一块布巾擦干血后,再找了一条腰带,捆绑住那处。

    做完这一切,她将那只蝙蝠的尸体就地埋在园圃下,纵然,并非她杀了它,它却是死在她跟前,哪怕它伤过她,再怎样,生命都是可贵的。

    如今死了,就由她来葬了它吧。

    只不知,以后,她如果死了,是否会有人来葬她呢?

    莫名地,浮起这句话,她的心,终是揪了一下,紧紧地,有些喘不过去。

    唇边淡淡地笑了一下,虽有些牵强,总比耷拉着脸要好。

    洞里,不分昼夜,她先从左面的洞穴寻起,但,除了目前这两处洞室外,其余一无所获,哪怕他已经适应黑暗,还是发现不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绕到右面的洞穴,陌生的甬道,带着未知的一切,她不只走了多久,但,这里同左边并不相同,岩壁十分光滑,光滑到好像经过刻意地打磨,一点的凹凸都不曾有过。

    她一路往里行去,一直走到最里侧,沿路并没有发现有特别的岩壁,知道,一个转弯,一间开启的的洞室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正是——

    带有她最痛苦回忆的地方。

    彼时,她觉得陌生,真的是因为,这件洞室本就在她陌生的右面洞穴内。

    那么,昨晚,独自走这里的,是百里男。

    是否更应征了,毁了她清白的人是百里南呢?

    不过,他清醒的比她早。

    不过,他避免和轩辕聿正面的纷争。

    或许,这场帝王间的互相谋算,也有他的份!

    然,现在,这,不是最重要的。

    她走进那处,再痛苦,仍是要进去,当习惯以后,再不会痛了。

    她相信,这里不会无缘无故种着那些花,如果说,那些令她熟悉的地方,找不到答案的话,可能答案本身,就是在此处。

    床榻依旧凌乱,洁白的褥上,干固的血迹映进她的眼里,只让她觉得是一种耻辱。

    她,还是做不到淡然一对这一切!

    走进那处,她用力地把那褥子一并掀于地上,这样,再看不到那干固的血迹。

    但,不看到,不代表就不存在。

    真是自欺欺人。

    就容许她这片刻的自欺欺人吧,对着那摊血迹,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空气里的香味让她觉得难受,纵然,这是彼时,她身上的味道。

    可,似乎,现在,她的身上,不再有这种香味,刚刚擦洗身子时,她就发现了。

    她把手臂凑近鼻端,终于确定,是的,没有了,缭绕在他身上,这么多年的香味消失殆尽。

    不过,又怎样呢?

    她没有心思去想这个,绕着整座洞室走了一圈,再几案上发现了火折子,许是昨晚点燃这些蛟烛时所留下的。

    但,更吸引她目光的是,垂挂绯色轻纱的床榻上,靠榻背的地方,两边各悬着两个手铐一般的物什,这个物什在本应温馨旖旎的绯色气氛围里氏这般地格格不入。

    她走近榻背,伸手拿起这手铐似地物什,眉心微颦,眸花低徊时,却看到,床榻下面的横栏,刻着一朵盛开的夕颜花,她的手情不自禁地碰到那朵夕颜花上,竟开始瑟瑟发抖。

    随着这一触,突然,‘噔’地一声,一只暗格弹了出来。

    暗格里,赫然放着一本,已有些年数的手札。

    她取出手札,深吸一口气,这,是她找的东西吗?

    慢慢打开,手札是以杏红的薛涛笺装订成,甚是精致,该是宫廷所持有的笺纸。

    笺纸上,是娟秀精致的女子字迹,和那副画底下的自己如出一辙:

    ‘我不知道待着这里有多久了,应该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每日里,除了送食物到洞口的那个太监外,在没有其他的人来看我。就这样不死不活的,待在这里,一直到生命的终结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孤独。’

    第一页上写的内容很简单,只写了这几行,意思,也很简单。

    可她知道,这份简单,应该不过是一个开始,她翻开第二页:

    ‘他来了,我没有想到,一个人待在这洞里,过了这么久,第一个来的人,竟是他,我更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对我,我真的没有想到!’

    她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着,每一页的字都差不多,但,越往后翻,字迹越是潦草,在寻不到初时的精致,仿佛,写出这些字的人,心绪渐渐不宁。

    ‘从那一晚以后,他每晚都会来,无休止地折磨,忘我渐渐觉得,死,是不是才是一种解脱!我没有错,出了我的身份,我有什么错呢?可,连我的容貌在他们眼里,都是错!祸乱三国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自杀,被他发现了,没有死成,很奇怪,这一晚,他终于停止了折磨我,原来,他怕我死。或许,他没有想到,像我这样懦弱的人,在全族被杀时都选择苟活下去的人,也会选择自杀吧。是的,当我觉得,或者对我是一种暗无天日的绝望时,只有死,才是真正的解脱。可惜,我懂得太晚了。’

    ‘没有死成,他连白天,都会到这里,他想看着我吗?还是,他真的不想失去我呢?可,有用吗?没用!我不爱他,一点都不爱,哪怕,得到我的身子,我的心,不会给他,不会的。’

    ‘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我!为什么!我终于相信嬷嬷对我说过的话,女子太美,是祸水,早知这样,当初,阿玛就该把我掐死在苗水河边。这样,我就不会有今天大痛苦了!是的,我很痛苦,这种痛苦,比之前他每晚在我身上凌辱,更让我痛苦我怀孕了。我怀了他的孩子!’

    接下来的几页,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字迹不再潦草。

    ‘我想堕掉这孩子,我不想生下他的孩子,这样,让我还有什么脸去见那个人呢?虽然,我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那一人。可,我真的好想见他,好像,好像。即便这样,我还是下不了手,我没有办法对一个小生命动手,这个小生命如果有错,是不该投在我的腹中,假使我把这条错投的生命扼杀了,是不是,我比他还残忍呢?’

    ‘我没有告诉他,我怀了孩子,而他似乎也不再来了。我想,他该对我的身体厌恶了吧,毕竟以他这样的男子,要得到什么女子不可以呢?既然已经得到,蹂躏了我这么多夜,他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我能感觉到腹里的孩子,越来越大了,我仿佛能听到一个生命正在悄悄的孕育完整,每日,我会可以避开送饭的太监,这样,我渐大的腹部就不会被他发现。只是,随着日子的推移,我觉得,越来越辛苦,我想,或许,是我还不知道该怎样去做一个母亲。’

    之后应该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再翻开一页时,字迹里的一些味道始终还是变了。

    ‘我不知道,生孩子,竟然是这么痛苦的事,可是,我做到了,我把她生了下来,看着我的孩子,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但,那一晚,如果不是他的到来,我想,我可能会死在难产上,幸好,他来了。救了我,也救了孩子。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再次见到他,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是,在我拥有了孩子的时候,却真的,永远失去了他,永远唯一给我留下的,仅是那一园的蒲草。君当做磐石,妾当如蒲草,磐石无转移,蒲草韧如丝每天,嚼着那些蒲草,我能觉到,心里的泪,怕是穷着一生,都流不尽的,幸好,我有孩子,她,将是我最后的依赖,即便,她的父亲,让我不堪’

    ‘孩子的降临,使我在这洞里的日子,过得分外安好起来,我喜欢看着她甜甜对我笑的样子,很奇怪,这个孩子从一出生开始,几乎很少哭,她是因为知道,她母亲的不幸,所以才会如此一直对我笑吗?我爱她,我想,她就是我今后生命存在的意义,也是我所有的一切,我爱这个孩子,这是长生天对我最大的恩赐。’

    ‘我竭力把孩子的出生的事情隐瞒,可是,还是给他发现了,他又来了,在过了这么久之后,他又来了,许是因为那人来过,他问我,是不是他的孩子,我说不是,是的,不是,我不要这个孩子有他这样的夫妻,于是,他怒了,第一次,打了我,他骂我不贞,对,我本就是一个不贞的女子,我的贞洁都被他玷污了,我哪里还有什么贞洁可言呢?可是,痛的是我的身体,我的心,再也不会柔弱到一碰就痛了。可是,在我流血的身上,他再次的强占了我,这一次的强占,他再没有一丝对我的怜惜,手紧紧地钳住我的脖子,好像要掐死一样,只是,最终,在我昏过去之后,她没有杀我,发泄完他的欲望后,就这样离开了。’

    ‘我想,我必须要带着孩子离开了,如果不走,留下来,带给我的是什么,我很清楚,为了我的孩子,我也要离开这里,离开!我知道,有一个法子可以离开,或许,会十分的艰难,但,一定可以的。’

    整本手札到这里戛然而止,下面都是一片空白。

    也就是说,记录这本手札的女子,写到了这,或许,就真的逃了出去。

    夕颜的手颤抖着阖上那本手札。

    画上的女子,应该就是写这本手札的女子,她与自己的关系,可能,真的显而易见了。

    只是,当初接触到这所为的真相时,让她觉得的,仅是更深的悲凉。

    她怅然地环顾这个洞室,挂不得,她对这里是不熟悉的,因为,这里,是那名女子带有屈辱回忆的地方,又怎么会带她来呢?

    原来,这么多年了,她的记忆力,这部分的缺失,真的,是关于他的身世。

    她的亲生母亲,是画像里的女子

    也是苗水族的后裔。

    鹿鸣会盟的由来,在出席晚宴前,莫竹曾和她简单提过。

    她知道的不多,但已足够了。

    巽、夜、斟三国血戮苗水一族,又留下画里的女子。

    为什么要留下画里的女子,她不知道原因,能肯定的仅是,她的生身父亲,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才有了她!

    而且,还是在清醒状况下,做的这些事。

    她不知道这个禽兽一样的男人是谁,她只知道,她无法接受!

    她不接受这些,不!

    纳兰敬德才是他的父亲,陈媛才是她的母亲。

    她无法接受!

    拽着那本手札,她奔出这处让她窒息的洞室。

    一路奔着,直到洞的入口处。

    她的步子,骤然停住,心里的痛苦,让他没有办法立刻在进入左面的洞室。

    因为,她怕回忆起更多的细节,这些细节都是他童年最初记忆的一部分。

    此刻,空气里,突然透出一种不正常的种肃杀气氛。

    她发现,天,已太黑。

    旋龙谷那段,在没有硝烟,星星点点的,是零落的灯火。

    而,那被断掉的云梯彼处,她惊骇地发现,竟有一队士兵正在试图搭建着什么。

    这,让她的心,只觉到一阵莫名的秫意。

    她不清楚,那队士兵是哪国的人马,可,目的,应该不仅仅是这象征龙脉的山洞。

    难道,旋龙谷的局势有了大变?

    变到,连她的猜测都是错的?

    不敢怎样,她不会再任别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回身,她奔至右面的山洞,回到方才那个洞室,她拿起几案上的火折子,将它凑近樱唇,只那么轻轻地一吹,死灰已是复燃。

    但,心死,却不会再有余火,剩下的,或许,仅是关于过往的灰烬。

    她能觉到,那本手札里记录到最后,无外乎,画像中的女子,心,一点一点地死去。

    她退至洞室边,将燃烧的火折子点燃那本手札,火苗舔舐着杏红的笺直到化为绝对的焰红。

    在手札上的或快要咬噬她的指尖时,她把手札和火折子都一并掷进洞室。

    嚣张的火舌很快燃着铺天盖地的沙曼,还有那些不知名的诡异花朵,火势越见汹涌,逐渐淹没这一片血洋,而她,适时地抽身,退出洞室。

    这里,既然有着一切不堪的回忆,那么,就由她来彻底的摧毁。

    她迅速奔回有着碧池的洞穴,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即便,她还不会游水。

    可没有关系。

    克服内心的恐惧,应该就可以了。

    彼时她恐惧水,所以,无论父亲怎么教,她都不会。

    但,现在,既然,只剩下这一条路,哪怕再恐惧,都是无用的。

    她相信,那画上的女子,定是从这潜了出去,倘若她是他的女儿,必定也是由她抱着从这里出去。

    既然,她活到了现在,就说明,这个潜水过程不会很长,应该很短,哪怕带给她恐惧的记忆,却不曾要了她的命。

    她不容自己再多想,迅速踏进泉水里,从浅水区一步一步走向深水的彼端。

    当水没至他的下颔时,她深深的吸进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

    摒紧呼吸,照着父亲幼时教导她的动作,确实,她发现能游出一段距离,可这一次,她犯了一个错误,几乎致命的错误!

    那就是,她太相信自己的记忆,或者说,那段被尘封的记忆所带给他的熟悉感。

    这里,确实是通往山下的碧池,只是,靠潜水游出去,注定,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

    当她渐渐游进那处出口时,猛然。她的身子急坠而下,竟是直摔了出去,她慌张莫名,唇微启时,已被呛进一大口水。

    水流在这里,形成一个近乎笔直的坡度。

    原来,竟是一道双叠泉。

    洞室里,不过是第一叠泉罢了!

    他被泉水席卷着冲了下去,哪怕是一个擅长游水的人,对这种情况,都无能为力,更何况是她呢

    头很疼,喉口很涩,周身也算痛无比,人,仿佛置身在一个不停摇晃的地方,摇得,他禁不住,想吐出来。

    “好像要醒了呢。”

    一女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浓重的地域口音。

    夕颜的眼帘重重的覆着,她想睁开,却始终睁不开。

    半醒间,好像有脚步声跑出去,接着,有一人的步子走至她身旁,她感到,一双宽大的手,抚了一下她的额。

    接着,吩咐了些什么,她再是听不见。

    思绪又陷入一片空白中。

    直到一阵疼痛,从她手上传来,因着着疼痛的刺激,她终于能睁开眼睛,她瞧到,手上有金针在转动,一名老人正为她施针。

    那施针的老人穿着很奇怪的服饰,是她从没见过的。

    头原本很痛,但当那名医者收针,起身离开时,除了晕眩的感外,其余的不适都以稍稍缓解。

    四周,是狭小的一个封闭空间,是有一个小小的窗,窗外,有一些金辉洒进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姑娘,你终于醒了?”

    那带着浓重口音的女子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夕颜见到了她的脸。

    女子头上戴着一种夕颜从来未见多的头饰,是绕着底盘髻发的一些银质饰物,随着她小脸的移动,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

    “嗳,不要动,你受了点上,都昏迷了一晚了,现在仍需要卧床休息,刚刚阿爹给你施针止了痛,再躺几天,伤口就会复原的快一些,对了,我叫阿兰,那不舒服了,叫我一声,无论我在那里,都一定听得到。”

    阿爹的船不大,自然,她在哪,都听得到的。

    阿兰见夕颜想动,脆生生地道。

    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上的衣裙也很古怪。

    夕颜在望了一眼四周,眉心有些颦紧。

    “是不是觉得有些晃?现在,我们在船上,你溺水了,被阿爹的船所救。等你伤口恢复了,阿爹会把你送到最近的镇城,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去了。”

    阿兰笑得很是灿烂。

    这种灿烂,有多久她没看到了呢?

    原来,这里是船舱。

    这个船舱并不宽裕,该是普通的渔民人家。

    她看到,自己的手臂和膝盖处都包了白色的绷带,连额上的伤口都重新包扎过。

    除了额和手臂,膝盖处的上可能因水流冲下撞到了一块,导致有些活动不便,但这对他来说只是小伤。

    终究会愈合的小伤。

    稍稍安心地闭上眼睛,看来,她真的命大。

    所以,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不带任何负担地休息一下吧。

    休息了大概三日,她就觉得好了许多。

    在这三日里,她从阿兰闲聊的口中,知道了,他们一家的大致。

    阿兰的父亲铁叔是金真族人,阿兰的母亲铁嫂是汉人,一家三口,倚靠捕鱼为生。

    因为他们捕鱼的地方,距离旋龙骨很近,恰好就救了溺水的她。

    阿兰一家在在是旋龙谷旁,隶属巽国的葵镇有一处小宅,但,他们不常回家住,更多的时候,还是住在这艘船上。

    毕竟,对于与民来说,每一次的汛期,无疑就是他们一年内最值得期待的日子。

    夕颜没有告诉阿兰,她的来历。

    阿兰也并没有好奇地问她。

    或许,这就是渔民女儿特有的爽朗,不会去问一些别人不愿提的东西。

    阿兰一家日期而作,日落而息,捕来的鱼,除大部分会卖到集市之外,剩余的,铁嫂会做成各种美味的食物,尤其夕颜这一来,铁嫂更是额外每日用很滋补的鱼汤替夕颜来补身。

    铁叔精通一点医术,负责给夕颜配一些汤药,这也使得夕颜很快就恢复了体力,除了偶尔会晕船外,腿还不是很方便外,这样的日子,该是她这三年来,真正舒心的日子。

    纵然,仅有短短的三日。

    可,阿兰一家,对她这个素未平生的人热忱的照顾,让她真的很感动。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注定是短暂的。

    她的命运不知道是否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多岐。

    第三日的傍晚,当美丽的夕阳洒满整片看上去很宁静的海面,变故不期而至。

    彼时,夕颜正靠在坑榻上,听阿兰讲着一些捕鱼的趣味,她不知道自己会留在这多久,或许等腿伤好一点,她就该去做没有做完的事。

    然而,在平静无波的海面,都有波涛汹涌的一刻,此时,随着渔船猛地一个撞击,夕颜的身子,差点就要跌下床去,幸好,被阿兰紧紧抱住。

    抱住的刹那,他听到,船舱外的甲板上传来一些动静,接着是惨叫声,响彻云霄。

    这种惨叫,是人死前所发出的最后声响。

    夕颜听得清楚,一声是来自铁叔,一声是来自铁嫂。

    当然,阿兰也听清了,她原本小麦色的脸,此刻一片煞白。

    夕颜觉到阿兰的身子,一个颤震,松开抱住她的手,就要冲到甲板上去。

    但,不带她冲出去,两名身着兵装的男子,一用犹带着血的刀尖挑开帘子,进的舱来。

    “哟,这里还有两个金真族的余孽。”

    “是啊,还是两个标志的金真女人。”

    夕颜认识,这身官装,是巽国的。

    只是,他们为什么来此屠杀**手无寸铁的渔民?

    虽然,她还不知道旋龙骨发生了什么,但,今日,巽国的官兵,出现在此,让她的心地,萌了愈深的不安。

    “王八蛋!”

    阿兰看到那沾血的刀尖,唾骂出这一句话,不顾夕颜的相阻,立刻起身,拔出靴子里的防身小刀,就朝那两个官兵扑去。

    “小娘子还挺犟啊,李四,看着金真的女子果然带劲。”

    其中一个稍矮的官兵一把钳住阿兰扑过去的手,狠狠一扭,阿兰手里的刀顷刻从他手中拖出,落到了地上。

    “放开她!在巽国的土地上如此上如此肆意妄为,身为官兵,就这么蔑视法令么?”夕颜斥责道。

    “呸,老子奉行的就是法令!三日之内,杀尽葵镇的金针族人!”另一个官兵一擦刀剑上的血,洋洋自得地道。

    “别和他们废话,反正都要杀,杀之前,先让哥几个开开荤!”矮个的那个,就势已把阿兰压倒身子底下。

    擦完刀尖上血的官兵瞧着坑上的夕颜,猴腮一样的俩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对着船舱外嚷了一句:

    “我和孔二在里面开个荤,你们在外看看,是否还有金真的余孽,一会轮到你们进来!”

    甲板上,传来几声男子欢快答应的声音。

    猴腮脸男子说着,就朝炕上的夕颜走来,对他来说,奉命屠杀时,能碰到这么美得金真女子,不啻是个意外收获。

    趴在阿兰身上的矮个男子抬起头,对着猴腮脸说:

    “上完后,也让我尝一下鲜!这炕上的,看着怪水灵的。”

    他急着按到阿兰,却把坑上的美人让给猴腮脸,心里,有些郁闷。

    “好。”

    猴腮脸一边应着,一边已迫不及待地摸到炕上来,却被夕颜冷冽射向他的目光,骇得震了一震,不过只是刹那,他看到,那目光内,恰蕴了无限的春水,不过是对着他妩媚一笑。

    纵然,她的额上包着厚厚的绷带,这一笑,只让他觉到了一阵酥麻,恨不得立刻就占有了她。

    但,他急急扑上炕的步子,却被她轻启樱唇说出的话,再次震到。

    “放开她,她是我妹妹,你们要尝鲜,不放就上炕吧,小丫头,尝着也没意思。”

    这金真的女子果然豪放,矮个子一听,立刻停下撕扯阿兰的衣服,他就势抓住阿兰还在反抗的手,脸上,是淫秽的笑容。

    “好,爽快!”

    阿兰似乎要说什么,被矮个子用力一击后颈,刹那晕了过去。

    矮个子迅速起身,也往坑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已开始脱掉身上的兵装,方才的郁闷,只转成此刻更深的饥渴。

    猴腮脸有些不满意,可,想了一下,没必要为一个女人破坏兄弟的感情,一起上就一起上吧,反正没试过,听着还很刺激。

    夕颜坐在榻上,笑得很是妩媚,她的容颜本就倾城,这一笑,更是让眼前俩个男子,欲望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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