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人面已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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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回去？”侯方玉走到她面前，一本正经地问。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猴子变的不像猴子，像一个不苟言笑的老夫子。
她不喜欢猴子一脸严肃，这让她想起她的婆婆，一个尖酸冷漠的妇人，于是她给他讲笑话。
她说虽然婆婆很严厉，但有时候也可爱，端端庄庄的人也会偷偷摸摸做事。
那一次，方青萝蹲在房梁上，就听到婆婆向下人悄悄打听，她的肚子有没有动静，如果下人说没有，青萝不多一会儿就要被叫去受训。后来，她真把自己的肚子搞出了动静，婆婆原本很高兴，可是大夫来开了两贴药，就又立即拉下脸来，因为大夫给的药方只是用来调理肠胃的。
这明明是个笑话，候方玉没有笑，她自己却哭了。
方青萝委委屈屈地抽噎：“我不懂，为什么他们开口闭口都是无后为大，我和二哥哥又没圆房，哪来的动静呀？”
侯方玉脸上划过一丝错愕，但转瞬即逝。
方青萝晃荡着腿，继续说道：“婆婆这会儿又打着主意要纳妾，她说，二哥哥在外面已经有了相中的女子，只是没有挑明，现在就要给她名份，我当然不同意，如果姐姐回来，该有多伤心，万一那女人欺负我姐怎么办？”说着说着声音变得高昂，但又迅速委顿下去，最后又抹起了眼泪。
侯方玉不劝也不拦，只是递去一块巾帕，见她毫不客气地擦鼻涕，不由笑道：“方青萝什么时候也变得爱哭鼻子了？”
方青萝看着他问：“听我抱怨这些家常里短，不无聊吗？”
“不会，我家里也有，每户人家都是这样的。”
“真的吗？”方青萝懊恼地皱眉，“可是猴子的媳妇肯定比我幸运。＂
“是啊，我会对她很好的。”侯方玉愣了愣，垂下眼睑笑起了，“二哥呢，对你好吗？”
方青萝叹了口气：“开始的时候，二哥哥会帮着我，但后来就不帮了，再后来，他索性就不回家了。”
“二哥忙。”侯方玉不以为意地说道。
“我知道，猴子，你发现没，外面的战事越吃紧，就有人越多的人往秦淮河跑。”方青萝有趣地说着，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侯方玉皱皱眉，似乎不大喜欢她提起风月之地，绕开话头：“如果让二哥知道你跑回娘家，该怎么办？”
“放心吧，有姐姐……”后面的话她却已说不下去。
方青鸢，她失踪的姐姐，是每个人心上的伤口，尤其是他们的二哥哥。
既然是伤口，第一最好不碰，第二最好不提。
就像出征沙场时一样，只要活着回来，伤口总会愈合结痂。
时光会带走疼痛，每一道伤口都会变成不会痛的疤。
方青萝想了想，走进姐姐的房间，径直走到案前，用姐姐的墨写好一封信，放心地交给侯方玉，让他给二哥哥送去。
她想过了，她一声不响地出来，婆婆一定会告状，所以这封信一定要赶在婆婆之前送到，交给侯方玉他很放心，只因他是猴子。
夜色降临，吃过晚饭之后，她坐在回廊的栏杆之上，听着风刮过檐上风铃，清脆悦耳，和从前一样动听。
她四周望了一圈，一切都是记忆里最初的模样，可是临睡的窗内再也见不到那个捧书的少女。从以后的春夏秋冬，再也没有人会为枯荣感伤落泪。
“唉……”
她轻轻叹气，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萝儿可是在想姐姐了？“方老爷徒步走过来，没有拄拐杖，坐在她旁边。
方青萝惊喜地回头：“爹爹，您认出我了。”
方老爷不以为意：“我脑子清醒着呢，是你娘老糊涂了。”
方青萝缩缩鼻子：“这是……陈年的花雕。”
“是啊，难得高兴，就和李半仙多喝了几杯，不过，萝儿的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了？”
“二哥哥贪杯，我闻得多，渐渐也能辩出这些酒来。”
方老爷清醒地说道：“从前倒没看出来，原来二郎也贪这杯中物。”他说着，有些失望地摇头。
方青萝开玩笑：“爹爹要是知道，是不是就让我嫁给他了。”说完，表情又变得认真，“不过我自己还是要嫁的，因为要替姐姐守住这个位子。”
“傻丫头。”方老爷慈爱地抚着女儿的头，有一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青鸢再回来，这段亲事也不可能换过重来，只有青萝还在如此天真，可是他又不忍心打破女儿的梦想。
“无论如何，这里都是你的家，你想回来随时回来。”
“爹爹，”方青萝笑了下，眼里凝着泪，“女儿似乎知道当年你为什么会反对姐姐和二哥哥的婚事。”
“青萝，你懂事了。”方老爷有些感慨地说。
懂事一点儿都不好！
“上次他镇守宁远城，与敌军正面交战，我在家里担心了整整半个月，我想，那时候若换了姐姐，还不得夜夜垂泪，哭瞎眼睛，所以，其实他们并不相配。”
“青萝，”他的手叠在女儿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女儿啊，爹爹许你嫁于二郎，不是为别的，只为你姻缘，知女莫父，为父看得出，只你与二郎才是一路人。”
方青萝释然一笑：“这世间多的是同道中人，难不成各个都要结成夫妻？”
这样清脆的反驳，竟让世事参透的方老一时无言以对。
“姐姐的位子，除非她不要，否则，我一定会替她守着。”少女仰望长空，眸子明亮如星。
和父亲说了这些话，心里舒坦多了，可是第二天她就后悔了。
天刚天刚亮，她就被母亲拎着耳朵揪起来。
“出嫁从夫，你快给我回去，侍奉公婆是你的责任。”
父亲又犯糊涂，把昨天晚上她说的话全都告诉了母亲，所以母亲天亮就来赶人了。
方青萝更倔：“我不。”
赵姨娘和翠竹跑过来劝架，几个人闹得不可开交，沉睡许久的院子，在蒙蒙亮的清晨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辛辛苦苦为了谁，嫁出去的女儿能在娘家呆一辈子吗？”仿佛人哽咽起来。
“娘亲，对不起。”方青萝眼里凝着泪光，“可女儿不喜欢那里。”
方夫人的语气立即软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是娘不好，从前太纵容你，没教会你三从四德，听娘的话，回去吧。”
“我……”方青萝还想说不，却开不了口。
这个时候老管家蹭蹭地跑过来：“夫人，姑爷……姑爷……来了。”
老管家虽然喘息，但是说话也没跳次，这一回，的确是姑爷亲自上门来了。
“什么时候回去？”侯方玉走到她面前，一本正经地问。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猴子变的不像猴子，像一个不苟言笑的老夫子。
她不喜欢猴子一脸严肃，这让她想起她的婆婆，一个尖酸冷漠的妇人，于是她给他讲笑话。
她说虽然婆婆很严厉，但有时候也可爱，端端庄庄的人也会偷偷摸摸做事。
那一次，方青萝蹲在房梁上，就听到婆婆向下人悄悄打听，她的肚子有没有动静，如果下人说没有，青萝不多一会儿就要被叫去受训。后来，她真把自己的肚子搞出了动静，婆婆原本很高兴，可是大夫来开了两贴药，就又立即拉下脸来，因为大夫给的药方只是用来调理肠胃的。
这明明是个笑话，候方玉没有笑，她自己却哭了。
方青萝委委屈屈地抽噎：“我不懂，为什么他们开口闭口都是无后为大，我和二哥哥又没圆房，哪来的动静呀？”
侯方玉脸上划过一丝错愕，但转瞬即逝。
方青萝晃荡着腿，继续说道：“婆婆这会儿又打着主意要纳妾，她说，二哥哥在外面已经有了相中的女子，只是没有挑明，现在就要给她名份，我当然不同意，如果姐姐回来，该有多伤心，万一那女人欺负我姐怎么办？”说着说着声音变得高昂，但又迅速委顿下去，最后又抹起了眼泪。
侯方玉不劝也不拦，只是递去一块巾帕，见她毫不客气地擦鼻涕，不由笑道：“方青萝什么时候也变得爱哭鼻子了？”
方青萝看着他问：“听我抱怨这些家常里短，不无聊吗？”
“不会，我家里也有，每户人家都是这样的。”
“真的吗？”方青萝懊恼地皱眉，“可是猴子的媳妇肯定比我幸运。＂
“是啊，我会对她很好的。”侯方玉愣了愣，垂下眼睑笑起了，“二哥呢，对你好吗？”
方青萝叹了口气：“开始的时候，二哥哥会帮着我，但后来就不帮了，再后来，他索性就不回家了。”
“二哥忙。”侯方玉不以为意地说道。
“我知道，猴子，你发现没，外面的战事越吃紧，就有人越多的人往秦淮河跑。”方青萝有趣地说着，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侯方玉皱皱眉，似乎不大喜欢她提起风月之地，绕开话头：“如果让二哥知道你跑回娘家，该怎么办？”
“放心吧，有姐姐……”后面的话她却已说不下去。
方青鸢，她失踪的姐姐，是每个人心上的伤口，尤其是他们的二哥哥。
既然是伤口，第一最好不碰，第二最好不提。
就像出征沙场时一样，只要活着回来，伤口总会愈合结痂。
时光会带走疼痛，每一道伤口都会变成不会痛的疤。
方青萝想了想，走进姐姐的房间，径直走到案前，用姐姐的墨写好一封信，放心地交给侯方玉，让他给二哥哥送去。
她想过了，她一声不响地出来，婆婆一定会告状，所以这封信一定要赶在婆婆之前送到，交给侯方玉他很放心，只因他是猴子。
夜色降临，吃过晚饭之后，她坐在回廊的栏杆之上，听着风刮过檐上风铃，清脆悦耳，和从前一样动听。
她四周望了一圈，一切都是记忆里最初的模样，可是临睡的窗内再也见不到那个捧书的少女。从以后的春夏秋冬，再也没有人会为枯荣感伤落泪。
“唉……”
她轻轻叹气，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萝儿可是在想姐姐了？“方老爷徒步走过来，没有拄拐杖，坐在她旁边。
方青萝惊喜地回头：“爹爹，您认出我了。”
方老爷不以为意：“我脑子清醒着呢，是你娘老糊涂了。”
方青萝缩缩鼻子：“这是……陈年的花雕。”
“是啊，难得高兴，就和李半仙多喝了几杯，不过，萝儿的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了？”
“二哥哥贪杯，我闻得多，渐渐也能辩出这些酒来。”
方老爷清醒地说道：“从前倒没看出来，原来二郎也贪这杯中物。”他说着，有些失望地摇头。
方青萝开玩笑：“爹爹要是知道，是不是就让我嫁给他了。”说完，表情又变得认真，“不过我自己还是要嫁的，因为要替姐姐守住这个位子。”
“傻丫头。”方老爷慈爱地抚着女儿的头，有一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青鸢再回来，这段亲事也不可能换过重来，只有青萝还在如此天真，可是他又不忍心打破女儿的梦想。
“无论如何，这里都是你的家，你想回来随时回来。”
“爹爹，”方青萝笑了下，眼里凝着泪，“女儿似乎知道当年你为什么会反对姐姐和二哥哥的婚事。”
“青萝，你懂事了。”方老爷有些感慨地说。
懂事一点儿都不好！
“上次他镇守宁远城，与敌军正面交战，我在家里担心了整整半个月，我想，那时候若换了姐姐，还不得夜夜垂泪，哭瞎眼睛，所以，其实他们并不相配。”
“青萝，”他的手叠在女儿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女儿啊，爹爹许你嫁于二郎，不是为别的，只为你姻缘，知女莫父，为父看得出，只你与二郎才是一路人。”
方青萝释然一笑：“这世间多的是同道中人，难不成各个都要结成夫妻？”
这样清脆的反驳，竟让世事参透的方老一时无言以对。
“姐姐的位子，除非她不要，否则，我一定会替她守着。”少女仰望长空，眸子明亮如星。
和父亲说了这些话，心里舒坦多了，可是第二天她就后悔了。
天刚天刚亮，她就被母亲拎着耳朵揪起来。
“出嫁从夫，你快给我回去，侍奉公婆是你的责任。”
父亲又犯糊涂，把昨天晚上她说的话全都告诉了母亲，所以母亲天亮就来赶人了。
方青萝更倔：“我不。”
赵姨娘和翠竹跑过来劝架，几个人闹得不可开交，沉睡许久的院子，在蒙蒙亮的清晨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辛辛苦苦为了谁，嫁出去的女儿能在娘家呆一辈子吗？”仿佛人哽咽起来。
“娘亲，对不起。”方青萝眼里凝着泪光，“可女儿不喜欢那里。”
方夫人的语气立即软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是娘不好，从前太纵容你，没教会你三从四德，听娘的话，回去吧。”
“我……”方青萝还想说不，却开不了口。
这个时候老管家蹭蹭地跑过来：“夫人，姑爷……姑爷……来了。”
老管家虽然喘息，但是说话也没跳次，这一回，的确是姑爷亲自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