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一命换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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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幽静的小筑里,被白雪覆盖的竹亭下坐着一位白发老者。

    他盘腿坐在团蒲上,眉目恬淡空明,正看着面前摆放的一盘棋局,旁边茶香袅袅,正煮着一壶香茗。

    周围白雾氤氲,大雪缥缈,老者听雪煮茶,独自对弈,神色专注空无一物。

    他手里捻着一颗白子,却迟迟没有落下。

    听到有脚步声走近,他把手里的白子放在棋奁里,抬头朝走过来的人影微微一笑:“湘宜郡主。”

    净尘那笑意里含了些惋惜,或许是因为看到了温念卿,便想起了他那位小师弟。

    温念卿慢慢走近,方知这位老者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位,“大师知道我今日要来?”

    净尘笑着摇了摇头:“不确定你会不会来,但又猜到你或许会来,我便在此恭候着你。”低眸看向面前的棋局,朝温念卿示意:“郡主可会下棋?”

    温念卿看了两眼那棋局。

    她虽不精通棋艺,但也能看懂棋局,那是一盘死局。

    “这棋局怎么下都没意义,因为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了。”

    “郡主倒是看的明白。”净尘无奈笑道:“这还是迦若上次来找我时留下的残局,他总是给我留这种难题,亦是不给自己留退路。”

    “如郡主所言,这棋局怎么下都是没意义的,棋子走来走去终是一场空,迦若啊,他又何尝不是这棋子,这婆娑世界里,都是一场空罢了。”

    净尘眺望着远处的白雾蔼蔼的山峰,眸中尽是沧桑,挥袖拂乱了棋局。

    “不,他得到的不是一场空。”温念卿轻轻抬眸,黑眸璨若繁星:“他还得到了我,得到了一个孩子,得到了这世间的情爱。”

    净尘苦叹:“可他还是不在了,无论是世间的情爱,还是你和孩子,于他而言,都是一场空。”

    “浮生三千,皆有轮回之道,他亦能为我逆天改命,我又有何不可?”温念卿眼神异常坚定,掷地有声:“哪怕有一丝机会,我都愿意去尝试。”

    温念卿蓦地跪地,虔诚叩拜:“恳求大师帮下弟子。 ”

    净尘微愣,似是没想到她有这么大的决心。

    他沉默片刻,终是对温念卿摇摇头:“我帮不了你。”

    不是帮不了,是迦若临终前说过,不能帮她。

    万物相生相克,轮回之道亦是相互制衡,一生便是一死,一命便换一命。

    迦若知道湘宜郡主会来找他,走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特意提醒过他,若是湘宜郡主来找他问重生之法,断然不能说。

    “郡主请回吧。”净尘无奈挥手,起身回了屋子里。

    温念卿却无动于衷,跪地不起。

    她知道这是救南璟的唯一办法。

    直到暮色四合,大雪已经停了,温念卿还在外面跪着。

    沧玉站在远处,看着她那坚韧的背影,滚动下喉结,嗓子被山风吹的干涩发紧,站在原地默默等着温念卿。

    温念卿跪了多长时间,他便站了多长时间,任凭风吹雪打,他也没移动半分脚步。

    直到夜色越来越沉,山风越来越冷,面前的房门才再一次打开。

    净尘盘腿坐在门口,和温念卿两两相对,看着她的手上那只镯子道:“你可知你手上的这只镯子,是何打造的?”

    温念卿认真看下手上的镯子,摇头:“不知。”

    “那是迦若的一根肋骨。”

    温念卿骤然抬眸,瞳孔缩了几下,手上抚摸着镯子,指尖微微颤抖。

    “那是迦若专门为你打造的镯子,上面刻着佛门偈语,是用他的心头血刻的,这镯子还有一个名字,叫‘盘归,’亦是‘涅盘重生’的意思。”净尘无声叹息,道不尽的苍凉。

    “天门秘境,轮回之眼,抽肋骨,断今生,他把自己的肋骨做了这‘盘归镯,’亲手斩断了自己的今生路,把命给了你。”

    “他用自己的心头血招来你的魂魄,把你的魂用‘盘归镯’锁在你体内,这镯子你一生一世都摘不掉,它已经和你融为一体了。”

    温念卿神色恍惚,怪不得这镯子自从她戴上以后,就再也摘不掉了。

    她曾问过南璟这镯子为何摘不掉,南璟只敷衍说了句“镯子认主,戴上就摘不掉了。”

    “你之前梦境里的那些事情都是前世真实发生的,迦若为你血染双手,屠杀满门,你种下的‘因’,迦若帮你结了‘果。’”

    净尘轻闭眼神,如古钟声般空灵的嗓音徐徐传来:“万丈红尘,三千疾苦,别离殇,相思疾,情深痛,他一并帮你受了。”

    “婆娑众生,浮沉万物,轮回渡,浮生苦,前世路,他也一并帮你扛了。”

    “而今生,他只想渡你一世清欢,护你余生周全。”

    “这些我都不要,我只要南璟回来。”山风吹落温念卿眼角的泪珠,嗓音干涩沙哑。

    她浑身每一处都是痛的,痛到了骨髓深处。

    但她知道这点痛,根本比不上南璟为她抽肋骨的半分痛。

    以前小的时候,见过南璟一人战几百狼群也毫发无损,她便以为南璟是无所不能、刀枪不入的,现在才知道,他和寻常人一样,也会有软肋。

    南璟的软肋就是她。

    净尘劝道:“迦若为你做了这么多,就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你若想他回来,便是一命换一命,你若执意如此,他所受的一切苦楚都白费了,而且迦若也断然不想你这么做。”

    “若是没了他,这余生大抵也是没任何意义了。”

    温念卿依旧跪在那里,眼里只剩下执着和倔强。

    净尘良久沉默,最后只化成一声长叹:“罢了,人各有命,皆是定数,你若想一意孤行,那便去试一试吧。”

    他对温念卿示意下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迦若当初为了你爬上了万重山,跪在天门秘境处,召唤轮回之眼,为你求来重生,你若想他回来,就要和他一样,抽出自己的一根肋骨和心头血,为他刻一百零八颗‘锁魂珠。’”

    “师父之前送他的那串佛珠便是他的元魂,佛珠碎了元魂便散了,只能用‘锁魂珠’招来他的元魂。”

    说完,他认真看着温念卿:“你本是重生之魂,只有这一次机会,迦若生,你便死,且再无重生之路,只有魂飞魄散,若是现在后悔,你还来得及。”

    温念卿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我不后悔。”

    净尘只摇了摇头,尽是无奈,抬手挥袖,把房门关上了。

    温念卿对着房门磕了三个头,才起身踉跄离开。

    屋子里的竹床上躺着一道人影。

    净尘盘腿坐在团蒲上,对着人影苦叹:“迦若,你莫怪师兄没拦住她,我已经劝过她了,但她还是走了这一遭,这丫头当初就跟你一样,性子太倔,怎么也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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