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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蒹葭山第十七章 辛老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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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英峰,玉虚洞。

    辛老端坐在洞府最北面的一张石椅上,眼睛朦胧地盯着手中的一块破碎的玉简。那枚玉简上面有一行小字,因为断裂的缘故,只能模模糊糊的辨认出“玉”、“童”、“之”、“牌”等字样。

    辛老怔怔的出神,就连下面坐着的几人都受到了影响,一时间玉虚洞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在辛老下方,一共坐着七个灰袍长者。其中五人与辛老差不多年纪,须发斑白,眉宇间却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令人不敢小觑。在最外面的两人,从相貌上看却是中年人的模样,一个剑眉星目,一个面色阴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两人身上显露无疑。

    “不知辛师兄这次急急召集我等前来所为何事?我丹炉内还在炼制着丹药呢,虽然由两名紫袍弟子照看,终究令人不放心。”在辛童下首的一个白发老妪皱眉道。她也是洞府内的唯一女修,一双鹤皮的手掌修长白皙,令人不禁想到,这双手的主人年轻的时候必定具有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可叹韶华易逝,青春不再。

    老妪对面的一个老者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神色淡然的道:“若是慕容师妹等得不耐烦了,可以自行离开,想必这洞府内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嫌少。”

    这七人连同辛老,俱是太谷门的长老,平常高高在上,即使想见一面都不容易,如今却都聚集在玉虚洞中,任何人都可以猜到可能发生了大事。

    慕容长老被对面的老者一番不动声色的言辞攻击也不动怒,只是眉头一挑,转而笑道:“陈师弟还在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呢?哈哈,那枚赤磷雷虽然珍贵,却还抵不过我的玉峰针吧?打赌之事本就是各凭运气,若是上次是我输了,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把玉峰针送交予你。奈何阁下运气不好,又能怪得了谁?”

    陈长老冷哼一声,面色铁青:“我事先还纳闷你什么时候那么大方了,竟然舍得拿出轻易不肯示人的玉峰针与我打赌,原来却是事先得知了赌局的结果,却以玉峰针做诱饵,设局骗取我的赤磷雷。哼,你不用惊讶,你那大弟子嘴虽然严,在我手下却也只能强撑片刻罢了。”

    “姓陈的,你欺人太甚。”慕容长老勃然变色,一股磅礴的气势从他体内骤然迸发,以泰山压顶之势撞向陈长老。

    陈长老对慕容长老的反应早有准备。只见他神色不为所动,身上也有一股不弱于慕容长老的气势,两股气势相撞,洞府内顿时飞沙走石,混乱一片。

    那些注意到陈长老和慕容长老相争的众人,一个个表情淡漠,摆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架势,任由两人相争,竟然没有一人插手。即使两人释放出滔天去气势,他们也只是在体表撑开一层淡蓝色的护罩,护住了自己周围一丈方圆的地面。

    眼看着洞府石壁出现不稳迹象,一个愤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都给我住手。你们两个想把我的洞府拆了不成?”

    别人可以坐山观虎斗,但辛老却坐不住,因为这是他的洞府,无论两人谁胜谁负,吃亏的都是他。

    被辛老一喝,两人同时冷哼,但身上的气势却顷刻间消弭于无形。

    从洞府内传来一股狂风,很快将散落于地的碎石吹出洞外。尘雾消散,露出辛老阴沉似水的面容。

    辛老大袖一挥,语气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好啦,些许意气之争,也值得大动干戈?你们什么时候能给我清静一点?”冷冷扫视了陈长老和慕容长老一眼,二人同时扭过头去,显然并不买辛老的账。

    辛老眉头一皱,知道现在不是理会两人的时候,于是叹了口气,摆摆手道:“都坐下吧!今天把你们招来,实在是有迫不得已之处。”

    众位长老再次入座,养神的依旧养神,沉思的继续沉思,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坐在最后面的面色阴柔的男子此时问道:“辛师兄有何难事,不妨说出来让我等参详一二,或许会有办法解决也说不定。”

    那位陈长老闻言心中冷笑,谁不知你冷剑笑素来与姓辛的交厚,这个时候出来替他解围,不过是唱双簧而已。这番话他虽然没说出口,但在座众人哪个不是心知肚明,故而都缄默不语,场面一时有些冷清。

    辛老接过冷长老的话,沉声道:“我们八人修为相当,在太谷门向来共同进退,其他的话我暂且不说了。就在昨天,我孙儿辛童的魂牌突然碎裂,恐怕已经遭了毒手。老夫中年丧子,只有这一个孙儿与我相依为命,一向视若珍宝,现在却有人敢向我孙儿下手,此仇不报,老夫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众人听得心中暗凛,眼光聚集在辛老手中的魂牌残片上,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时每个人表情不一,大多数人只是脸色微动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对于他们来说,死一两个人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就算这人是辛老的孙儿也一样。

    只有冷长老面色微寒,表现出义愤填膺的表情,痛声道:“还请辛师兄节哀,不知凶手何人,师兄可曾查到?就算他是白露峰和凌霜峰那两位的弟子,也断然要让他们以命抵命。”

    陈长老睁开眼睛,语气平淡的道:“虽然平时我们八人自成一派,堪堪与白露峰、凌霜峰的那两位形成分庭抗礼之势,而且仗着人数上的优势,有时候还略占上风,但是他们毕竟都是达到了结丹中期,修为比我们高上一层,严格的说,其实我们已经落了下风。若是这次因为一个辛童的缘故与那两位翻脸,这笔买卖实在不划算,所以我绝对不会参与其中。”

    陈长老的一番话令其他人颇为心动,在做了一番冷静的权衡之后,很快又有两人与陈长老站在了统一战线上。那些不表态的,一来怕是伤了彼此的颜面,二来则是见辛老目光闪烁,似乎还有话说,故而决定先听下去再说。

    辛老心中恼怒无比,自己还没说出凶手的身份,就已经有三人想要置身事外,这无异于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但是他与这些人相处多年,彼此知根知底,心中虽然恼恨,却也不能一次性的把这些人全部得罪,不然将来面对太上长老的处罚,他就真的成为孤家寡人了。

    辛老脸部肌肉抽搐几下,语气冰冷:“你们先不要急着表态,我又没说凶手一定是那两位的人。”

    冷长老脸色一变:“难道师兄也不知道凶手是谁么?这就奇怪了。太谷门一共就这么大,若是师兄发现童儿的魂牌碎裂,必然会立刻探查他的位置,以你的速度,断然不会令凶手有机会逃脱才是。莫非……”

    说到这里,其他人都相继变色。他们明白,除了同等级别的高手之外,绝对没有人可以逃过结丹期修士神识的探查。若对方真的是结丹期的修仙者,那可就麻烦了。每个结丹期修士对于门派都是不可或缺的顶梁柱,虽然他们平时也相互算计,勾心斗角,却很少以命相搏,因为同级别的修仙者相争,注定了将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即使胜也必然是惨胜,何况他们上面还有一位太上长老压着呢?

    不过,在座之人哪个不是心思缜密,虽然一时被冷长老的无端猜测扰乱了思绪,但是静下心来略一思考,就立刻想明白了,试问哪个长老会无聊到对付一个白袍弟子呢?即使那人对辛老恨之入骨,也绝不会自降身份的把愤怒发泄到一个屁大的孩子身上。

    长老自有长老的傲气,这是不容轻辱的。

    辛老又是一叹,满脸悔恨:“昨日我闭关修炼,将童儿的魂牌放在了洞府的偏室里。若不是今天门下弟子回报童儿不见了,我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童儿已经出事了。唉,也是我太过大意,以为在太谷门没人敢动童儿,这才酿成了大错。悔之不及啊!”

    这一刻,众位长老都见都辛老眼中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对于一个迟暮老人来说,再也没有比老来丧子更能打击人的了。即使以辛老潜修多年的心境,在这一刻也险些失守,头上的白发越发灰暗,完全失去了昔日的光泽。

    如果张毅听到辛老这番话,必定会庆幸自己是多么幸运,居然这么侥幸的逃过了几乎必死的一劫。

    洞府内又变成了死一般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辛老渐渐从失去爱孙的伤痛中恢复过来,旋即恨声道:“最可恨的是,我到现在连童儿的尸首都没有找到。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不将仇人碎尸万段,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老夫已经决定,将会不顾一切代价也要找出仇人的下落,到时候可能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在此先向各位打声招呼。”

    这一次,玉虚洞内每个人都是眉头紧锁,面露不满。他们都能听出辛老语气中的疯狂,恐怕仇恨已经*得他几乎丧失了理智。这个时候阻止他,谁能肯定他不会怀恨在心?可是对方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自己的利益,他们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可以肯定,若是任由辛老疯狂下去,整个太谷门都会被他搅个天翻地覆,自己的门下岂能独善其身?

    还是陈长老心思敏捷,很快就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他的语气依旧淡漠,幽幽道:“辛师兄的心情我等皆能理解。可是师兄想要查出凶手,免不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若是本门弟子因为师兄一怒而折损惨重,就算我们能够答应,太上长老那一关也不好过吧?何况那两位可是巴不得我们这一派的人有把柄落到他们手里呢!”

    其他人赞许地看了陈长老一眼。陈长老眉宇间掩饰不住一丝喜色。他这一番话既没有与辛老翻脸,又不动声色的将了他一军,也替众人解了围,实在高明之极。

    辛老沉默良久,方道:“太上长老那里不用担心,据我所知,有人在紫汀山附近发现了一个储量丰富的晶矿,太上长老已经亲自赶了过去,一时半刻回不来。”

    乍闻此等消息,众人面色都是一喜。太谷门原本有一个小矿区,虽然其中晶石出产不多,而且出产的绝大部分都是低品晶石,却仍然支撑着太谷门成为镜州数一数二的修仙大派,只是在一百多年前那个矿区就被挖掘干净,成了废矿,失去了矿脉的支撑,太谷门也逐渐没落下来。

    慕容长老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中,冷哼道:“你们也别高兴地太早。紫汀山距离寒食门只有三百余里,其实也可以算是寒食门的地盘,若要在那里开矿,恐怕逃不过寒食门的耳目。寒食门有筑基期修士数百,就连结丹期的修士也比我们太谷门多了一倍,而且据说姬老邪已经闭关十余年,试图冲破最后一道玄关,问鼎元婴,如果传言属实,我们太谷门将处于绝对的下风。”

    陈长老似乎有意与慕容长老作对,立刻反唇相讥:“区区一个姬老邪就把你吓到了?嘿嘿,如果紫汀山真有晶矿,我太谷门就算拼尽最后一兵一卒也要与寒食门周旋到底。有晶矿在手,不出二十年就能造就一批新的结丹期高手,到时候别说一个寒食门,就算再多些对手也能轻而易举的应付。慕容师姐可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慕容长老只是冷冷的看了陈长老一眼,没有与他争辩。

    辛老眉头一皱,说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有什么话等太上长老回来再说吧。刚才我已经说了,太上长老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动手也少了一分羁绊。不过白露峰和凌霜峰的那两位必定会出来干涉,到时候还需要在座的各位与我同出一气。我最近练了一炉聚气丹,或许可以提高一些诸位的师弟师妹的修为,只要你们肯出言相帮,我愿意每人送你们一粒一坐报酬。”

    一口气送出七粒聚气丹,即使一直沉默不语的玉泽峰的葛长老,也被辛老这一大手笔所震撼。这七粒聚气丹怕是辛长老的全部家当了吧?如果不是被仇恨迷住了心窍,很难想象他会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珍贵的东西。

    其余长老也是一脸震撼的看向辛老,只见他面色铁青,嘴角的胡须不由自主的打着摆子,想必这一次慷慨之举也令他心疼不已吧!

    那位葛长老就是星眉剑目的中年人,他刚晋级结丹期不久,修为尚未巩固,急需大量的丹药。因此对这枚聚气丹志在必得。

    在其他人还在迟疑的时候,葛长老当先排众而出,沉声道:“既然辛师兄都如此说了,如果那两位真敢为难师兄,我将第一个站到师兄的身边。”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表态支持辛老的竟然是一向沉默寡言的葛长老,众人略作思索,顿时露出恍然之色。

    辛老大喜,立刻一拍腰间的储物褡裢,拿出一个红色的玉瓶,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其事的交到葛长老手里。

    这一举动立刻刺激了其他人,人群一阵骚动,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一丝贪婪,却又担心自己一句话出口,辛老肆无忌惮之下反而害的自己门下损失惨重,故而不敢轻易松口。

    陈长老沉吟片刻,说道:“辛师兄为孙儿报仇,本是人之常情,我们大家自然理解。可是若是因此使得本门大伤元气,却不是我们大家所愿意看到的。故而我虽然极力赞成此事,却仍然要提出两个条件,还请师兄斟酌。”

    陈长老眼中的贪婪没有逃过辛老的眼睛,他对这个既贪婪又精明的陈长老心生厌烦,却又不得不小心应对,也期翼能够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于是便道:“陈师弟有何要求尽管提,只要辛某能够做到,定会尽力而为。”

    陈长老似乎已经成竹在胸,伸出一双干枯的手掌,慢悠悠说道:“这第一嘛,希望师兄不要动紫袍弟子,每个紫袍弟子都有着筑基期的修为,乃是本门的中间力量,同时也耗费了我等众人的许多心血,若是折损在内斗当中,实在令人扼腕痛惜;第二,若是此事当真是白露峰和凌霜峰门下所为,还望师兄见谅,我等虽然人数上占据优势,却实在不是那二位的对手,到时候我们抽身事外希望师兄不要见怪。”

    陈长老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了其余人的响应。

    慕容长老一语道破了陈长老的心思:“陈师弟好算计。那些个白袍弟子和蓝袍弟子毕竟隔着一层,就算死上再多你也可以不在乎,而紫袍弟子却是陈师弟真正在乎的力量。哼,如此心计,果然不愧是太谷门的智囊。”

    陈长老目中一道寒光一闪即逝,声音沉闷地道:“慕容师姐难道不是这个想法,拿好啊,你可以离开,就算少了你一人,难道我们七人联手还不能抵挡得住那两位的施压么?”

    慕容长老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她冷哼一声,索性不去理会陈长老的冷嘲热讽。她知道,跟陈长老争口舌之利那是自找苦吃,谁不知道太谷门众长老中若论嘴上功夫,第一非这陈长老莫属。

    在一片喧嚣声中,辛老却选择了沉默,似乎正在衡量陈长老提出的这两个条件。过了许久,辛老方才说道:“陈师弟的两个条件也不算什么,不过却有一点,如果我找到真凭实据,可以证明童儿乃是在座的众位的某位亲传弟子所害,到时候还望诸位可以将人交出来,任凭老夫处置。”

    这个条件并不苛刻,陈长老见辛老答应,立刻说道:“这个自然,我替大家应承下来吧!”

    其余人纷纷点头,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对于他们来说,白袍弟子和蓝袍弟子的生死实在不算什么,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徒孙辈的弟子,死上几个也不算什么,更何况还能换来梦寐以求的聚气丹,这笔买卖实在划算。

    辛老将一瓶瓶丹药分发给众人,每送出去一瓶,他的脸色就阴沉一分,到了后来简直阴云密布,愁云惨淡。

    “好啦,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诸位都各自回府吧!”辛老态度淡漠,再也没有跟这些同门敷衍的心情。

    “如此,我等就先告辞了。还望辛师兄保重身体,不要过分伤心才好。”聚气丹在手,诸位长老心情大好,纷纷出言安慰了辛老一句,二话不说化作一道道青虹射向天际。

    此时,在玉虚峰外面,也聚集着一群人。他们清一色的紫色长袍,面无表情地注视前方,偶尔有几人交谈也把声音压到最低。

    在这群紫袍人的最后面,站着面色冷峻的王松,脸上阴晴不定,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得疑神疑鬼。

    “难道是我豢养女鼎的事情被师父知道了?”想起林晓音娇美的面容,王松的心里不由一寒,若是师父怪罪下来,说不得,只好把林晓音除掉了。

    见对面走过来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人,一袭长袍飘逸不群,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王松认得这人就是大师兄宋宇,平时最得师父看重,消息一向灵通地很。

    此时的宋宇面有忧容,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能让大师兄如此费心之事实在不多,这令王松心中一松,猜测着可能不是自己东窗事发。

    “宋师兄。”王松低声唤了一句。

    宋宇正想着怎样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听到呼唤,猛然一惊,看到小师弟王松正在冲自己使眼色。王松的事情他也有所了解,资质虽属上乘,修炼却不努力,一颗心全用在歪门邪道上。他是师父门下最晚进入筑基期的弟子,而且想要更进一步几乎已经不太可能,据说如今又动起了以人为鼎的心思,他的事情宋宇也懒得过问,只要没有触犯到师父的底线,随便他如何折腾。

    宋宇想着心事,缓步踱到王松面前,不悦的质问道:“师父发出召集令,其他的师兄弟都马不停蹄的赶来,只有王师弟来得最迟,却是何故?”

    王松知道这位宋师兄一向脾气很好,说些重话不过是为了保持做师兄的威严,故而也不恼怒,赔笑道:“师兄切莫生气。前几日我受到师父委派,外出寻觅灵草去了。这不刚一接到师父的传音玉符,就火速赶来了,路上连一刻都没有耽搁。”

    宋宇深深看了王松一眼,点头表示明白。

    王松见宋宇面色恢复了平静,这才小心翼翼道:“我外出多日,门内的许多事情都不了解,不知这次师父急着将众位师兄弟召集过来所为何事?难道门中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宋宇脸色一变,声音又小了几分,脸上带了一分苦涩:“你还不知道?今天早晨师父发现童儿的魂牌碎裂,就立刻把我招了过来。我虽然暗中查访了许久,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至今连童儿的尸体都没能找到,险些被师父一掌废掉,还是冷师叔替我求情,才免掉了处罚。”

    王松顿时大惊失色,作为往辛老这边跑得最勤快的弟子之一,他当然知道童儿指的就是辛童。在他的印象中,辛童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就算你是无意中得罪了他,他也一定会伺机报复回来,而且还要你以十倍、百倍的代价偿还。

    或许王松自己也是这样的性格,但他绝不希望别人身上也具有和他一样的斌性,故而内心中对辛童有股强烈的排斥感。尤其令他不喜的是,辛童只有九岁的年纪,却总是装作一副深沉的模样,故作老成。他又想起了自己新收的那个弟子张毅,他也有同样的性格,这或许也是自己一直排斥他的原因吧!

    王松对辛童没有半点好感,却不代表着对他的忽视。为了讨好辛老,王松时常拿出一些外出时的新奇玩意给辛童把玩,不过另王松不解的是,每次辛童都对他买来的各种小物品兴致缺缺,却唯独对于杀人手法很热衷的样子。越是残忍的手段,越能引起他的兴趣,最后王松得出一个结论,与辛童接触越多,你就越能感觉到他的可怕。

    有时候王松甚至在想,辛童内心深处是否隐藏着一只专吸人血的鬼怪,不然他小小年纪怎会如此歹毒?

    听闻辛童的死讯,王松第一反应就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随即想到了辛老的残酷手段,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

    王松试着探询道:“师父他老人家必定很愤怒吧?不知他打算如何解决?”

    宋宇苦笑一声说道:“岂止愤怒,简直怒不可遏。我敢保证,师父现在想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大开杀戒,替童儿报仇。不然又怎么会把我们这些人叫到这里来呢?”

    王松动容道:“难道师父想撇开执法长老自己动手?这可不合规矩啊!”

    宋宇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你难道不知道?门内犯错弟子的处决权一向被白露峰的柳长老把持着,而柳长老与师父势同水火,将此事交予他处置,师父怎能放心?”

    顿了一下,宋宇突然脸色一正,肃然道:“王师弟你记住,我们才是师父的嫡系,也是师父倚为臂助的力量。而我们如果没有师父,在太谷门只能任由别人欺凌。所以不论以后发生任何事,情况何等凶险,我们都必须与师父共同进退。”

    王松面色一沉,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若是与本门为敌呢?”

    宋宇面色一窒,只是犹豫片刻,便坚定地道:“哪怕与本门为敌也再所不惜。”

    “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你们不必杞人忧天。”面沉似水的辛老打断了宋宇和王松的交谈,不过他看向宋宇的眼神却多了一分赞许。

    宋宇一向被他视为左膀右臂,不是因为他能力超群,而是因为他比别人更加忠心。辛老内心极为欣慰,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宋宇能够说出这一番话,足见他对自己的忠诚依旧没变,这也许是今天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宋宇见到辛老走来,立刻恭顺的退到一旁。众弟子同时叫了声“师父”,宏亮的叫声震得山林簌簌作响。

    辛老扫视了一眼众弟子,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他一生共收了十三名弟子,除了排行第五和第七的弟子死在了门派间的争斗中外,其余十一名弟子全部聚集在了这里。他们之中修为最低的王松也达到了筑基初期,而宋宇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冲击结丹期了。

    宋宇说的没错,这支力量的确是他的心腹,也是他手中的利剑,剑锋所指,注定了将要血流成河。

    辛老的目光从十一名弟子身上缓缓扫过,每当看到一名弟子,他就低声唤一声他们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弟子立刻昂首挺胸,目光坚毅的与辛老对视。

    当辛老的目光落到排在最后面的王松身上时,王松竟然不自觉的心中一慌,旋即恢复了正常。不过这一小小的变化却没有逃过辛老的眼睛。

    辛老眉头一耸,心中生出一股怒气,所有弟子中就这个王松最不长进,偏偏性子高傲,似乎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忠心。他又想起在药园中碰了一鼻子灰的事情,据说那个药园弟子也是出自王松的门下。

    把这些杂念排除掉,辛老明白,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低沉而嘶哑地道:“你们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有如今的成就,没少耗费我的心血。如今为师胸口有一团火焰,愤怒的烈火,这股烈火要以你们的手发泄出去,你们能不能成为我手中的剑,为我造就一个血色炼狱?”

    “请师父示下,弟子们必将以死相报。”所有弟子高声喊道。

    “好。”辛老白须一抖,咬破嘴唇道,“敢杀我孙儿,我要剜出他的心肝祭奠童儿的在天之灵。你们马上去给我查,把所有昨天行动可疑的门人全部抓过来,我要亲自施展搜魂之术,查出元凶。但凡反抗者,格杀勿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立刻出发。”

    十一名弟子山吼一声,杀气腾腾的向苍穹峰飞去,此刻所有人都将门中第一天戒律——苍穹峰顶禁制御空飞行抛之脑后。

    就在宋宇转身之际,却被辛老叫住。辛老从储物褡裢中拿出一枚玉简,交给宋宇,寒声道:“这里面的三十五人,都是曾经与童儿有过节之人,嫌疑最大。你按照名单一一查找,把他们的头颅带到山上。无论他们冤枉与否,都得给我死。”

    宋宇神色一震,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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