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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银失盗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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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库沉重的大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几个库兵走进库内猝然大惊失色。

    他们转身惊叫起来:"不好啦银子没了!库房里的官银全没了!"夜色迷蒙。一队捕快骑马至库监公孙健住宅前急速下马用力敲打大门。

    公孙妻开门一脸惊疑。

    捕快们不由分説冲了进去。一会儿捕快们空手而出又将公孙妻抓走。

    捕快们飞马而去。

    荒郊野外。库监公孙健在暗夜里独自行走看上去忐忑不安脚步迟疑不知该往哪里逃命。突然灯火通明蹿出一队骑马的捕快将其团团围住用锁链套住其脖子拖着便拍马疾驰人即被拖倒在地。州衙大狱。库监公孙健四肢被缚吊在柱子上皮鞭如雨点般落在皮肉上霎时血淋淋一片。他惨叫不止随即昏厥过去。血肉模糊的公孙健狂躁如兽猛然扑向审讯官员张嘴乱咬。

    几个打手面色惶然难以控制。

    公孙健挣脱众人猛地撞向坚硬的石壁顿时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一个打手扳过公孙健的面孔发觉其整张脸血肉模糊两眼瞪得很大已气绝身亡……京城金銮殿上因一则惊人的消息使得上朝的宋皇与众大臣个个面呈惊愕之色。宋皇简直不敢相信:"二十万两库银失盗……竟有這等事?"户部尚书躬身奏道:"嘉州本已抓获盗银主犯公孙健审问出其与一伙江洋大盗里外勾结盗走库银之事实。不料公孙健自知死罪难逃竟一头撞死在石壁上。此案线索已断追查失银困难重重嘉州通判袁捷呈文告急。请圣上明鉴。"宋皇问:"知州范方呢?他在干什么?"户部尚书説:"据説因突发此案嘉州知州范方急火攻心引发痼疾已卧床多日。"老态龙钟的兵部尚书摇晃着白头感叹:"二十万两白银啊!可养我数万精兵啊!"兵部侍郎史文俊説:"圣上此事源起于州官失检部属失职应追究嘉州主要官员的责任严加惩处以示后人!"宋皇面呈不悦之色:"嗯?這……合适吗?"

    吏部尚书薛庭松説:"圣上臣以为嘉州商贸发达繁华兴旺每年上缴赋税近三十万两为京畿邻近州府首富之地可见嘉州官员治理有方功绩不小。未可因一时失察导致官员受罚。当务之急是派得力官员前往嘉州缉拿江洋大盗追缴失盗官银。请圣上明断。"宋皇微微颔首:"惩办官员有什么用?二十万两银子才是最大的损失。眼下军饷十分紧缺官员的俸银也是入不敷出六部大臣总为此事叽叽喳喳吵个没完没了。這下倒好二十万两白花花到手的银子又没了!"户部尚书急切地説:"那就快派得力官员下去追查缉拿盗贼啊!"史文俊説:"让我去吧带上几千人马把嘉州铁桶般团团围住人人过关家家搜查什么样的江洋大盗也溜不掉必能手到擒来!"宋皇未作表示转向薛庭松:"薛爱卿你看如何是好?"薛庭松説:"史大人雄心可嘉但调兵遣将兴师动众毕竟不妥。查案审凶缉拿逃犯乃刑部职责当由刑部担纲。然而此案重大眼下刑部可用的精干官员匮乏只怕难当此任。臣以为可急调湖南提刑宋慈入京任提点京畿刑狱之职前往嘉州协同当地官员缉查此案捉拿盗贼追缴失银二十万两。"众大臣有的感到意外有的频频点头。

    史文俊颇不以为然大声讥笑道:"宋慈不就是你那个女婿吗?薛大人真是举贤不避亲啊。听説你那女婿喜欢摆弄死人骨头还喜欢在公堂之上夸夸其谈?可要捉拿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這位只会玩弄狗盗鸡鸣小花招的提刑官能行吗?"薛庭松面色有些尴尬:"怎么不行?史大人不要太小看人了……"宋皇沉吟片刻:"宋慈放外任做提刑已有多年查案断狱手段高超让他来查办嘉州失银疑案当为合适人选。提点京畿刑狱一职么且待此案查下来再説吧。各位以为如何?"史文俊昂着脑袋哼了一声没言语。

    冯御史等俱称:"好。"薛庭松稍顿也説:"好。"宋皇説:"此事就這么定了。拟诏。"身边的太监即提笔拟写:"着令湖南提刑宋慈即刻赴嘉州查案……"一条河傍着官道蜿蜒而去。河道上时有船只穿行而过沿河两边杨柳青青间或有成片民居、埠头等。路旁立着一块石碑标有"嘉州"二字。

    宋慈、捕头王等一干人骑马在河边的官道上快行。

    捕头王説:"大人此去已是嘉州地界了。"

    "哦。"前面的官道有不少人持十字镐头正在努力挖掘路面致使交通中断往来的行人车马均不得通过。被堵之人叫苦不迭怨声载道。

    宋慈下马吩咐捕头王:"去看看。"一下级官吏疾步迎上恭敬行礼:"请问可是宋提刑宋大人?"宋慈答:"正是。""小的是嘉州衙门书吏孟正文……""怎么回事?好好一条官道为什么被截断了?"孟书吏歉然道:"大人有所不知因农田缺水急于引水灌溉不得已而破路修渠却把宋大人挡了道。小的特地前来迎接请宋大人坐船去嘉州吧。"宋慈一愣:"坐船?""对已备了船只恭候大人光临。宋大人请。"宋慈抬头一看果然有一条装饰华丽的船停泊在岸边。

    這条船可非同一般舱外装点着多种花样装饰物舱内更显得豪华舱壁上饰有壁画有流苏花边船的正厅中设有桌几桌上摆着时鲜果品、各种吃食、茶碗等。

    捕头王高兴地东张西望:"哎這船上摆设得挺讲究么。哟边上还开了小窗坐在里面还能望见外面的风景真不错呢!"宋慈一见船内的模样顿时皱起眉头没有言语。

    孟书吏殷勤地招呼道:"宋大人请坐。请這儿坐。上茶。"一年少俊色女子从后舱提茶壶出来给宋慈跟前的茶杯斟茶水。

    宋慈问:"孟书吏此去嘉州多少里?這船如此缓慢几时可到?"孟书吏有点为难地説:"這个……此去嘉州城不过四五十里地我估计傍晚肯定可以到达赶上吃晚饭是没问题的。""這……這怎么行?宋某此来嘉州何干想必你是知道的如此拖拉岂不要延误大事?""宋大人请勿焦急。俗话説磨刀不误砍柴工路上多费一两个时辰哪里就会误了大事?来来喝茶喝茶。行船自然比不得骑马快可它稳当啊。沿途可欣赏优美景观河中还有鲜鱼活虾這时节有一种鲥鱼最为名贵大人如有口福遇上……"宋慈把脸别开去了。

    河边风景别致。几个家常衣饰的妇人或俊或丑在河埠头洗衣洗菜嘻笑声声。宋慈把头扭回无奈地端起茶来胡乱喝了一口放下茶杯。

    孟书吏低咳两声。不知何时几个艳妆女子手持琵琶月琴洞箫等乐器款款而至奏起一曲《渔舟唱晚》。曲调悠远。

    宋慈起初有些意外继而便觉滋味不对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孟书吏见宋慈不高兴赶紧示意几个奏曲女子停下来:"等等。"他转身向宋慈:"宋大人是不是這曲子不合适?换个快活点的曲子?"宋慈朝奏乐女子走去:"几位是哪里人?专在這船上做這种营生的?"其他女子低头不语一吹箫女子望着宋慈正色道:"大人你上得花船应知晓此中行情何必明知故问?"宋慈被顶了一下不觉一愣:"嗬?這么説倒是我错了?"捕头王説:"喂小女子你怎么説话呢?這是宋提刑宋大人此次专奉圣命来查办要案。你怎么敢……"宋慈用眼色阻止捕头王。

    吹箫女子説:"我等从艺卖唱为生不做祸国殃民之事大人纵然手握生死大权谅也不会拿我们這等弱女子开刀吧?"孟书吏脸色发白急忙阻止吹箫姑娘:"休得胡説!宋大人這小女子性情孤傲説话不知礼数还望见谅。你们几个赶紧换个曲子吧。"宋慈説:"不必了。宋某今日有幸坐上花船有吃有喝还能听几位绝色女子演奏小曲。曲也雅致人也风流只是宋某心情不好。孟书吏很抱歉宋某辜负你的一片好意了。"孟书吏面色尴尬:"哪里哪里……"宋慈对出言不逊的吹箫姑娘作了一揖:"也对這位小姐説声抱歉。并非宋某不能消受這优雅小曲只是时机不合他日或有空闲再听你弹奏小曲今天就不奉陪了。""宋大人你怎么……"宋慈坚决地説:"前面有河埠让船靠岸宋某即刻下船。""啊?"山湾深处树密林深。远近看不见一个人影。

    两个男人急急赶一辆驴车往山沟里走不时低声吆喝着牲口:"嘟嘟儿!"驴车摇摇晃晃地前行。车后载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外面用席子包着小半截露在车架子外面。

    驴车行至一个山凹处。车上二人手忙脚乱地将那席子捆扎之物拖拉着往山沟里走。拖拉中席子里露出了一双人脚……

    山间荒野之中。两个男人吃力地用铁镐挖坑已挖了一个深坑黄土裸露。

    一人扔开镐头把死尸往大坑里拽。

    死尸被拖至坑里滚落随即二人又用铁锹往坑里填土。要道口。一队官兵守着关口过往商贩农夫均被拦住士兵们对其仔细搜身又仔细查看所携物品方予以放行。

    一个略显消瘦的官员神色威严地侧立一旁注视着手下人的工作。此人便是嘉州通判袁捷。

    一随行官员不无担忧地説:"袁大人就這样守着关口搜查恐怕不太可能搜得赃物捉得盗贼呢!"袁捷语气坚定地説:"人过留迹雁过留声我就不信這伙盗匪竟能逃过我的眼皮!"他又朝路上张望"怎么还没见京城来人呢?""京城有谁来啊?""听説圣上特调湖南提刑宋慈来嘉州协查官银失盗案今日必到嘉州天色已近黄昏怎么还没见人呢?""宋慈?此人名气很大呢。听説他查案缉凶很有一套手段!"袁捷感慨地説:"宋慈与我乃同科进士当年金殿之上圣上御笔亲点前朝宰相之子为状元我为榜眼宋慈为探花三人并立殿前众目所瞻那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威风。""哦原来大人与宋慈还有同科之谊?這回圣上派宋慈来嘉州查案二位同科进士若能携手合作必能查清此案大功告成。"袁捷面露微笑"多年未见真想与他好好叙谈一回啊。"暮色中宋慈率捕头王等人在路上行走。捕头王眼尖忽然伸手一指:"咦那儿有几匹驴子是赶脚的吧?"孟书吏为难地説:"這个……让宋大人骑驴行吗?"捕头王説:"你這人是猪脑子啊?骑驴总比走路快点吧?""好好我這就去説這就去説。"稍后即见一行骑驴的人在官道上疾行。

    宋慈一脸严肃骑在个头矮小的小黑驴上颇有几分可笑。

    孟书吏徒步紧随其后脸上大汗如雨十分狼狈。

    已是夜晚。县衙客厅厅前高挂着两只灯笼烛火通明。当庭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宋慈坐在上首客座。孟书吏及师爷周朗桌旁作陪。

    孟书吏举杯欲敬酒:"宋大人路途中多有得罪……"周朗不客气地抢在前面向宋慈高举酒杯:"宋大人在下代舅父范知州敬一杯酒。宋大人奉圣上之命来本州公干一路上辛苦啦。我先干了這杯宋大人再喝干如何?"宋慈并不举杯"范大人病重在床嘉州由谁主事可是通判袁捷?""不。舅父偶染小恙仍主持本州政事今日卧病在床由在下全权代理不会误事的。"這时范方躺在一张藤椅上嘴里哼哼叽叽由四个衙役抬上来。

    周朗忙迎上去:"哎呀舅父你病得這么厉害怎么还硬撑着出来呢!這里自有外甥照应哪会出差错呢?"宋慈上前行礼:"在下提点湖南刑狱宋慈奉圣上之命前来协查库银失盗一案多有惊扰望范大人见谅。"衙役将沉甸甸的藤椅放在酒桌边。范方躺在椅子上向宋慈拱手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説:"宋大人你……你年轻有为啊远道而来辛苦了這酒是好酒要多喝几杯。恕老夫有病在身不能起身作陪。周朗还有孟书吏你们陪宋大人喝酒要喝好啊咳咳……"捕头王暗与英姑道:"我看這位知州大人面色红润气色上佳会有什么病啊?"英姑一笑。

    宋慈勉强举了举杯没喝又放下了"這酒我就不喝了。范大人既为這桩案子抱病而来你我就谈谈公事如何?"范方説:"好好。宋大人果然是爽快人。谈吧谈吧。"捕头王端过一张椅子让宋慈坐下。

    宋慈等着范方开口对方却不先开口只是望着他。一时冷场。

    宋慈説:"呃宋某奉命为库银失盗案而来范大人能否説説此案情况?"范方连咳几声:"呃宋大人這几天范某为這个案子也是坐卧不宁心急如焚啊。二十万两银子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库监公孙健看似老实巴交却暗藏祸心胆大包天与江湖大盗里应外合做下這等瞒天过海的恶行实在是想不到啊!""据説已查得一些线索怎么又……""這正是老夫痛心疾首之处啊。公孙健本已供出一些情状哪知一时疏忽让他自杀身亡真是……唉!老夫本想一举拿获這伙大盗追回失银才向朝廷报説此事可是通判袁捷未与范某商议即向京城报讯老夫以为……"周朗愤愤地説:"袁通判這样做很不妥当!"宋慈説:"此案重大上报京城并无差错。圣上为此事十分焦虑故而特派宋某来嘉州协同嘉州地方官员查案追回被盗库银……嗳袁捷袁通判怎么不见露面?"孟书吏説:"袁通判被派往外地巡查盗银贼寇尚未归来。"范方坐了起来:"哦按老夫指令本州所有官员近日都已分头在八乡四野各交通要道缉查凶犯凡车船轿担一律盘查可谓布下天罗地网必能捕捉盗贼归案。宋大人若能助一臂之力从京城驻军中调得几千官兵将嘉州全境团团围住搜寻盗贼范某当万分感激。"宋慈説:"调动京师官兵非我宋某的能力所及。再则宋某以为擒拿盗贼虽急还应再从内部细细盘查……""嗯宋大人此言的意思是……""请问公孙健与外贼勾结盗取库银身边可有同党参与此事?"范方迟疑着:"這个……不会吧?"宋慈説:"這么説范大人对衙门内部未作查询?"范方支吾其词:"這等小事由下面人做的我并未插手。""哦。宋某倒觉得有必要查询一下。范大人你看呢?"范方面露不悦之色:"宋大人説得不无道理。不过……"他忽然大咳不止"咳咳……哎哟宋大人范某有点支撑不住了……"周朗赶紧扶住范方轻捶其背:"舅父舅父。你别急别为這点事伤了身体。"他不满地瞥了宋慈一眼"不就是二十万两银子吗?何必追得這么急?把人逼出命来谁管啊?范大人可是当今圣上的远房表舅呢。来人哪把范大人抬回去。"一旁捕头王对英姑低语:"到底是皇亲国戚説话好大的口气二十万两银子还不当回事?"宋慈怔怔地望着范方被抬走。

    孟书吏赔着笑脸问宋慈:"宋大人今日一路上辛苦天色已晚是否该歇息了?""哦?该歇息了?""我带大人去旅店……"宋慈走了两步又站住了:"且慢。嘉州大狱可在近处?""這个……倒是不远可此时天色已晚只怕那看守监狱的狱吏不在……"周朗抢上前:"孟正文宋大人不辞劳累愿意挑灯查案你推三阻四倒像是我们心虚似的。宋大人你不是想看看大狱吗?走我领你们去。"嘉州大狱内空空荡荡并无一人。灯火如豆恍恍惚惚阴森可怖。

    宋慈慢慢踱步在牢狱之中。其身后跟随着周朗和提着灯笼的狱吏吴魁。二人时时注意着宋慈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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