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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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韵柔,你怎么了?”崔咏荷惊痛至极,一把拉住韵柔,惊慌地看向她浮肿的脸。

    “没什么。”韵柔淡淡地笑笑。

    “是娘打了你吗?”崔咏荷又惊又怒“她已经知道我和福康安出去了?”

    “方才嘉亲王府的总管到这里来发了一顿脾气,老爷夫人都吓坏了。”韵柔的神情仍是淡淡的。

    崔咏荷并没有恐惧,只是没想到报复来得这么快。而现在,她更加在意的是韵柔的伤“韵柔,你走吧。你只是我乳娘的女儿,自小和我作伴至今,并不曾签卖身契,你随时可以走,再留下来,爹娘不知会怎么拿你出气。”

    韵柔失笑“这个时候,你以为赶得走我吗?我还盼着你嫁人相府,将来帮我找个有钱有势的夫婿呢!”

    听她这般说笑的自如,崔咏荷只觉得一阵悲凉,想再劝她,又知她性子断然是劝不动的,只得拖了她要往前厅去“我们去找爹娘,我不会再让他们打你了。”

    韵柔挣脱不了,身不由己地被她拉着走。

    一到前厅,就见崔名亭夫妇神情肃然,站在厅前,厅外正燃着一堆火,火焰里是一大堆的书。

    崔咏荷微微一怔,韵柔已在旁边说:“我正要告诉你,方才夫人命人把荷心楼所有的书都找出来烧掉,我就是阻拦的时候被打的。”说话的时候,韵柔的心也跳得飞快,再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崔咏荷对书的珍爱了,生恐崔咏荷会当场发作。

    崔夫人已看到二人来到“就是这些邪书让你看得人了魔,什么天理人伦都不顾了,不但忤逆爹娘,还到处惹祸,一把火烧了它们,也断了你的邪根。”

    崔咏荷出奇地没有生气,微微仰起头,望向站在大厅台阶上的父母“爹、娘,就算你们把这些书都烧掉了也没用,书中的道理早就在这里了。”轻轻抬手,按了按心口“除非我死了,否则永远烧不掉。”

    “我们以前太纵容你了,以后不会再由着你这样任性妄为。”崔名亭脸色无比阴沉“我们明天就上门向傅家退婚,你以后不得与他来往。”

    “不行!”崔咏荷失声叫了出来。

    “你以往不是老喊着不嫁福康安,天天叫着要退婚吗?”崔夫人急切地说。

    “现在不是如了你的意吗?你就别再胡闹了,你知不知道这次得罪的人是谁?如果不立刻同傅府退婚,他的气是不会消的而就算是这样,还不知道他是否会饶过我们呢!”

    “可是爹”崔咏荷还想力争。

    “闭嘴!”崔名亭冷着脸一声厉喝“这事自有爹娘作主,轮不到你来多话!

    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出府门一步,给我立刻回荷心楼去。”

    崔咏荷定定地看了看自己的父母,苍白着脸,却一句话也没有再说,拉着韵柔一起走了。

    崔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叹息“这个孩子,小时候多么乖巧听话,自从和傅家定了亲,就变了个样,全都是傅家害的。”她显然一点也没记起,这么多年来,崔家的荣耀显贵是怎么来的。

    崔名亭神色更加沉郁“吩咐下去,守住所有门户,绝不可以让小姐出府一步。”

    披头散发,穿着翠薄且破烂肮脏的衣服在夜晚奔跑,绝不是一位大家闺秀该做的事,不过,崔咏荷根本也顾不得自己此刻到底有多狼狈了。

    幸亏她自十二岁以后,就努力地做个野女孩来打击福康安,所以爬树的本领超人一等,才能在各处府门都被守住的情况下从树稍上翻墙出来。

    虽然生平第一次摸黑爬树,衣服被勾破弄脏,手脚也有不少划伤,但飞速奔跑的她,却不曾感觉到疼痛,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衫不整。

    明天爹就要去退婚了,一定要先找到福康安,要他坚决不能答应!

    迅急的奔跑令她猛烈地喘息,但不远处傅府大门前的灯光,已然清晰人眼。

    远远地,看着一顶轿子正往府门去,跟在轿旁的人是一直随侍福康安的王吉保,那轿里的人

    崔咏荷猛地力量倍增,奔跑的速度加快,扬手高叫:“福康安!”

    轿子立时停下,王吉保在旁一伸手把轿帘掀了开。

    崔咏荷与轿子的距离只剩下十几步,但是飞奔的她,忽然停住,再也没有移动一步,脸上那灿然至极的笑容也在这一刻僵住。

    轿里的人正是福康安,只是他的眼神冰冷得比陌生人还不如,他坐在轿子里,甚至没有动上一动。更重要的是,轿内还有一个人,一个即使是在黯淡灯光里,也叫人眼前一亮的女子。

    轿子的空间极小,轿中的女子就直接坐在福康安的身上。她低垂着头,整个人都紧贴在福康安身上,似正与他窃窃耳语,姿态亲密得惊人。

    崔咏荷双脚就像被钉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一下,双眸似中了妖咒般,只能直直地望着轿子,脑中却一片混乱,根本不明白自己看见了什么。

    她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容,就这样一下子僵住了,这僵住的笑颜,竟比任何悲嚎怒泣更令人震撼。

    只是福康安的眼神依旧冷漠如冰,甚至还带点厌恶“你来做什么?”

    崔咏荷嘴唇颤抖了一下,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福康安身上的女子佣懒地笑了一笑,自有无尽的妩媚风情,她上下打量了崔咏荷一番“她就是三爷未来的妻子吗?这副样子,太丢三爷的脸了。”

    崔咏荷木然地望向她,这女子穿一身红衣,却不觉半点俗气,反而明艳照人。

    而自己却衣衫破乱,披头散发,相形之下,黯然失色。

    “是啊,她不但粗野放肆,还到处闯祸,不知给我结下了多少仇家。”福康安的声音里有怒有怨却无情“你现在还跑来做什么?是不是一定要拉着我打到嘉亲王府,惹上杀身之祸,你才满意?”

    崔咏荷身体抖如风中落叶,眼睛直直地盯着福康安,却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拼命地咬着唇。红色的血,在夜色里化为一缕淡淡的红线,自她唇上滑落下来。

    王吉保脸露不忍之色,红衣女轻轻低呼了一声,福康安却根本连正眼也没有看她一下,放下了轿帘“走!”

    没有人再看向她,轿子立刻被抬进了傅府的大门内,沉重的府门随即关上,隔住了她凄绝的视线。

    崔咏荷不知道的是,轿子才一进府门,转过门旁,就立刻停下,轿夫们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红衣女自轿中走出来,可是福康安却一下也没有动。

    他已经用尽全部的意志,才使自己不会冲出去,抱住崔咏荷在夜风中无助颤抖的身体。以至于现在,整个身体仍处于紧绷的状态,甚至连下轿的动作也无法完成。

    王吉保小心地凑近,见仍坐于轿里的福康安,脸上有一种比死更凄惨的表情,心中一阵悲凉,低声道:“三爷!”

    福康安微微闭上眼“她还在外头吗?”

    王吉保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敢再说话。

    崔咏荷一直静静地站在夜风中,过度的震惊使她睁大的双眼,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那美丽的女子是谁?

    即使没有镜子,崔咏荷也知道披头散发、衣破裙乱的自己,是多么地难看。相比之下,那个女子的美丽,更叫人销魂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已有蒙蒙闪烁的光芒,很快地大街上就会有无数行人了,但仍不见那女子再乘轿出来。

    崔咏荷摇摇晃晃地转过僵直的身体,艰难地一步步走开了。

    直至此时,泪水才自她眼中流下来。

    福康安,你可知道,其实,我也可以很美丽、很温柔?

    从十二岁开始,我便是你未来的妻子,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从不曾打扮得漂亮亮地出现在你面前。

    我总是故意装得又粗又野、又脏又难看,好不容易想要同你和好,不是被雨淋得一身狼狈,就是为了掩爹娘耳目而不敢打扮。

    福康安,我本来以为,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可以让你看到我最美的一面。原来,是我错了。

    那样美丽的女子,想必是比我这个永远又脏又乱、又爱发脾气、又总闯祸的人好吧?

    四更半,天边才露出一缕晨光,崔名亭的轿子已等在府门前,准备送他上朝。

    可是崔名亭才刚刚走出府门,就看见自己本应还在荷心楼安睡的女儿,衣发散乱,脸色凄惨得像个鬼,如梦游般走近。

    崔名亭气得脸都绿了,怒喝一声:“咏荷,你跑到哪里去了?”

    崔咏荷半个字也没有听到,一直走到他面前,抬头望向崔名亭,露出一个美丽至极,却也脆弱至极的笑容“爹,你不用去迟婚了,福康安他不要我了。”然后,闭目,如一朵迅速凋谢的鲜花,倒了下去。

    崔名亭及时伸手扶住了她无力的身体,见她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什么气怒都已忘光,失声惊叫:“咏荷!”

    他一边叫,一边连连摇动她,见她仍无反应,更加忧急,也顾不得上朝的事,抱着崔咏荷就往府内跑“快,快请大夫。”

    崔名亭太过担忧和着急,所以根本没听到,在长街的转角处,有一个很熟悉的咳嗽声。

    王吉保眼睛里满是忧虑,望着他自幼追随的主人——三爷自小练武,体格健壮,从来就没有什么毛病,现在怎么会咳得这样厉害?

    福康安好一阵子才止住咳声,移开捣在嘴上的手帕,雪白的绢帕上,一抹刺目的鲜红,惊得王吉保几乎跳起来。

    福康安却是漠然地将手帕收起。这样也好,伤她至真心,流他心头血,但不知是否能抵偿她所受的伤害?

    “三爷,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你这么做,以后就再也找不到像崔小姐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了。”王吉保简直要哭出来了。

    “这是我唯一可以救她的方法。对女人来说,没有比被男人抛弃更痛苦的事了。也只有这样,和坤和嘉亲王才会放过她,因为他们更喜欢看别人痛不欲生。”

    可是,此时此刻痛不欲生的,却是他自己。仅仅只是说出这样的事实,却令他心痛得紧缩在一起,喉头又是一甜。

    来不及取手帕,也只得用手捣唇,一口鲜血全吐在手上。然而,心中的痛,却仍无法消减一分。

    三天后,福康安混迹青楼,与名妓清雅日日厮磨的消息已传遍京城。

    虽然这等少年得志、从未受过挫折的公侯之子,一旦在官场受尽冷落而以醇酒美人自娱,是很平常的事。

    但是大清朝礼制森严,官员们纵然私底下恋妓风流,但这般肆无忌惮,没日没夜地在青楼中厮混,早已触犯了国家对官员私德的禁令,因此言官御使们无不纷纷责难。

    崔名亭夫妇原就想退了这桩婚事,而福康安这样的放浪形骸,正中了他们的下怀,所以他们现下反而不急于退婚,倒是担心崔咏荷的心情与身体,每日总是安排四、五个丫头守在她身旁。

    可是崔咏荷一声也没哭过,甚至连悲哀的表情也没有,与最初的凄惨状,完全不同。

    “这样更好,我一直就不愿嫁给他,只是后来他落难,我不能在那个时候弃他不顾,如今他有了红颜知己,我便可以落个自在清闲。”

    类似的话说得多了,崔名亭夫妇终于放下了心,不再叫丫头们步步紧跟着她了。现在,一直留在她身边不肯轻易离开半步的,只剩下韵柔。

    “韵柔,你若有别的事,就去忙吧,不必陪着我了。”崔咏荷微微地笑着,但那笑容只让人觉得凄凉“你怕我会再做什么胡闹的事吗?”

    韵柔只是笑着,也不多说话,却也不离开。

    崔咏荷摇摇头,淡淡地叹息一声:“还是瞒不过你啊。”她依然坐在荷心楼的栏杆旁望着楼下,只是高楼之下,再不会有那风仪如玉、英武如神的男子仰头凝望。

    “我喜欢他。从十二岁那一年见到他,就喜欢他了。我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坐在白马上,弯腰和我说话,那个时候,满天的阳光都像在为他身后镀上灿烂的金辉。我的眼睛里只能看见他,我从来不知道人可以这样漂亮、这样英武,总觉得他是天上的神,降临人间”她低低地说着,声音无喜亦无悲。

    “不知为什么,每一次我见了他,不是打就是骂,我总是对自己说,因为爹娘在他面前太卑微了,所以我才不要对他低声下气。

    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是这样自私,我不是为了爹娘而是为了我自己,我是那么害怕他会因为爹娘而看不起我,所以很努力地装出不以为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像个淑女一样地出现在他面前过,总是又凶又蛮,所以他当然不会喜欢我,你说是不是?”

    韵案不回答,只是无声地把手放在她的肩头,想要轻轻拍拍她,却发觉这样娇弱的肩,正在轻轻地颤动着,似是负荷不了人间所有的悲凉凄苦,而在苦苦挣扎着。

    “那个叫清雅的女子,真的很美,穿上什么衣裳都漂亮,听说她还是位才女,诗词歌赋无所不精,福康安喜欢她,也是应当的。

    我从来都不曾让他知道,我也能诗擅词,我也会弹琴作曲”崔咏荷的眼里全无生气。

    韵柔心中一痛,几乎忍不住想把心中的推测说出来,但后来她只是叹息一声,扭头望向栏外,却见花园中几个小丫头交头接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出了什么事?”韵柔提高声音问。

    一个小丫头略有些迟疑地答:“福三爷来了,他要退婚,说是要娶个叫什么清雅的女人做他的妻子,老爷夫人正在前厅发脾气呢。”

    韵柔一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崔咏荷。

    崔咏荷却连眼神也没有变一下,只是轻轻地站起来“我要梳头换衣。”

    没有再看韵柔震惊的表情,崔咏荷已坐在妆台前,缓缓地开始梳理自己的长发。

    “韵柔,把那件新做的莲青斗纹杏黄荷花衫拿来。”崔咏荷柔声低唤。

    福康安,你可知道,其实我也可以很美丽,只是,这样的美丽从不曾为你展现过。

    低下头,她轻轻地笑着,笑声里满是自嘲。

    古人说,女为悦己者容。你又是在为谁妆扮为谁妍?

    那清雅竟能以风尘之身,让福康安下决心娶为正妻,可见他爱她之深。你又在闹什么意气?纵然打扮得如同天仙,又何尝不是可笑之事?

    “我的女儿到底有什么不好,你竟拿她与一个青楼妓女相比?”

    “退约悔婚,就算是平民百姓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你堂堂二等官,怎么可以这样不守信义?”

    崔名亭的喝骂、崔夫人的责难异常理直气壮,就似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退婚的意思,就像他们是最大最无幸的受害者。

    福康安略一皱眉“无论如何,退婚之事,不会更改,请二位将我额娘当年的定亲之物交还于我。”

    “福三爷。”

    声音一人耳,福康安的身体已完全绷紧,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缓缓转过头。

    原以为心已经被自己亲手摧毁,再也感觉不到伤痛、凄苦,可是在看到崔咏荷的那一瞬,他还是全身一震。

    从来不曾见过崔咏荷这般华丽的打扮,从来不曾见过崔咏荷这样的美丽,但那样极致的美,却偏偏令人觉得她是一抹绝艳的魂,没有半点人气。

    “福三爷!”第二次呼唤时,崔咏荷已经走近了福康安。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呼唤,令福康安一瞬间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这个任性大胆的女人,怎么会叫他福三爷呢?她以前总是那样气呼呼地,眼里闪着火焰,脸上带着娇红,一声又一声地骂着:“福康安!”

    崔咏荷走到了福康安面前,望着他,抬起手“还你!”

    福康安木然低头,看着崔咏荷手上的明珠。

    “这颗东珠,是傅夫人当日下定之物,我还记得傅夫人曾说过明珠定亲的典故,只可惜傅夫人并不知道,这个典故的结局——‘还君明珠双泪垂’。今日,也该到还君明珠的日子了。”崔咏荷并没有垂泪,甚至连话语都不见有悲伤之情,直似带着漠然的面具,在冷冷背诵一段与己无关的话。

    福康安艰难地抬手,接过了崔咏荷手上的明珠,这才抬头对崔名亭夫妇说:

    “告辞。”

    没有行礼,没有耽误,甚至没有再看崔咏荷一眼,他就已转身飞快地离去,步伐之大,速度之快,就像在逃避世间最可怕的灾难一般。

    崔咏荷脸上全无表情,也同样不再看福康安离去的身影,漠然转头回房。

    崔名亭夫妇满腔关怀,看到女儿的冷淡,一时也说不出劝慰的话来,只能对视一眼,轻轻一叹。

    无论如何,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希望这一番官场风雨,不至于把及时退出的崔家,也一并摧毁。

    福康安一走出崔府大门,忽然全身剧震,这位屡次纵横沙场的一代名将,竟似连站都站不稳般,不得不用手支住墙,才能勉强站立。

    “三爷,三爷,你怎么了?”熟悉的呼唤声响在耳边,却又似自另一个世界传来,叫人根本不想理会,不愿理会。

    “三爷,你的手”

    是什么样的痛苦,可以让人用自己的指甲掐烂了自己的掌心,而全然无知无党?三爷,你何苦啊?

    福康安缓慢地低头,有些漠然地看向自己的手。

    那红色的东西是什么,那样鲜艳沭目?可为什么眼前晃着的,却只有崔咏荷那不见悲喜、木然得让人不敢直视的脸?

    “没有事,我们走吧。”福康安握紧了手中圆润的东珠,任鲜血把它染红。

    “可是,三爷的伤”

    “没关系,让它流吧!”福康安竟然笑了笑,笑容里也同样没有悲伤,只有深人骨髓的绝望“也许等这血流尽了,心就不痛了。”

    还有三天就是皇上六十大寿了,全京城的人都被官府动员起来,操办国家的天大喜事,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异常英武俊俏,却也异常苍白樵悴的贵公子,在行走的时候,滴了一路的鲜血。只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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