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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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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惟西的腿伤好了。

    一早刮好胡子,换上清爽的服装,用过早餐,准备出门。

    “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医院。”舒璃随手脱掉围裙,要回房换衣服。

    李惟西却笑着阻止她。“不,我今天不去医院,另外约了几个朋友谈些事情,你今天就回娘家走走或是去百货公司购物吧。”他摆明着不让她跟,舒璃只好同意了。

    竹居茶葬能捏。

    李惟西一脸寒霜的坐着.他豹的朋友是白秀水。

    秀水穿着护士眼前来,不明白李惟西为什么约她在外面见面。

    她一脆狐疑的看着脸色沉重的惟西。“院长——”她话未说完,就被李惟西的手势打断。

    “这里不是医院,称叫我惟西就可以。我今天约你出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失物认领。”说完,李惟西从怀里拿出他和另一名女子luo身睡觉的照片拿给秀水。

    秀水接遇手,低颐一看,秀脸忽然刷地一片惨白。

    李惟西没有遗漏她丝毫的表情,他直言道:“我最近才知道有这样一张照片。我去过舒璃之前找的那家微信社求覆,他们说照片是一个无名氏提供的;我心里想,能拍到这张照片的,一定是我身旁的人;而我身边心思细腻到能发现徽信杜在调查我的行踪,而又随身携带相机的人,我只能想到喜欢生态摄影的你。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不是猜错了?”秀水眼里噙着泪水,用痛苦的音调说着:“你没猜错,那的确是我。”

    惟西虽然已经猜到是秀水,但经她亲口证实她背叛他、陷害他,却又是另一回事。她是他多年来的得力助手,他最信任的朋友,却一手毁了他的婚姻;他行事一向磊落,对她也极其爱护,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总有个理由吧?”李惟西叹口气,仰着头把手覆在脸上。与其说他是愤怒,还不如说他是失望与痛心;他一直把她当成最特别的好友,她怎么会背叛他?他怎么都想不到。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喜欢你。我就是恨你对舒璃的一往情深。她竟然会找征信社来调查你,如果不是她对你的爱不坚定,她怎么会对你产生怀疑?我当然必须把握机会让她弃权。”秀水哭着把她的委屈与心意全部说出来。

    秀水的一番话让惟西不得不反省。是啊,若不是舒璃对他失去信任,别人怎么会有机会;但,是谁让她对他失去信任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李惟西看着秀水,不明白是什么让她对自己抱着不正确的期待。

    “为什么?我到底哪一点比她差?”秀水愤恨不平的看着惟西。

    他深深的叹口气。

    “秀水,以你的聪明不可能不懂。感情没办法勉强,也根本无从比较。在你姊过世后,虽然因为其它因素,让我不得不接受舒璃;但她的率真也确实渐渐抚平我的痛苦。命运让我们两人紧密地连系在一起,却又让我们分开;我不止一次无语问苍天,是不是我命中注定该一辈子失去两次我爱的人,我是不是只能一辈子在痛苦、侮恨中度过?或者你能告诉我,我喜欢自己的妻子,究竟哪里错了?”惟西痛苦的反问秀水。

    秀水静静的流着泪,看着惟西的痛苦表情,心里不忍。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从没拿正眼瞧过她一次,他最后爱的还是那个骄纵的舒璃,不管舒璃多么不值得他爱。

    她输了,输得奇惨无比,也连累李惟西痛苦了三年。错了,原来她真的错了。

    “我要跟你说抱歉,我原本无意造成你的痛苦,但错误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敢指望你原谅我。”秀水话未说完,就趴在桌上哭得不能自已。

    她是真的伤心。惟西看着她抖动抽噎的肩膀,心有不忍。

    他伸出手握住秀水放在桌上的手。“秀水,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不要再去想它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跟舒璃解释清楚,我真的不想再失去她。”李惟西的语调轻柔诚恳,没有半点责难与抱怨。

    秀水抬起眼睛望着他。“这是我应该为你做的,我现在就去。”秀水说着就要起身,惟西给她一个友善的微笑。“不急,时候到了,我会带她来见你。除了舒璃,我保证这件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还有,谢谢你。”

    秀水知道,惟西简单一句“谢谢”已让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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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惟西回家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家中的灯光亮着,他很讶异舒璃没有出去。他把车停好,才下车,小龙就在他身旁热烈的跳上跳下热烈欢迎着;他打开家门,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菜香,舒璃从厨房跑出来对他灿然一笑。“晚餐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蹄膀,快来吃吃看我有没有成功!”他发现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么踏实过。幸福原来这样简单、如此平凡,他是懂了,但是她呢?

    李惟西搂着舒璃走向餐桌。

    蹄膀有些地方烧焦了,李惟西还是吃得津津滋味。

    舒璃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吃饭的模样,她好想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永远不要忘记。

    李惟西察觉到她异样的目光,停下筷子看着她。“怎么了?怎么不吃?”

    “好不好吃?”舒璃问。

    惟西看着她一脸伤感的表情,好像要跟他诀别似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就算我煮了一锅黑炭,你也会说好吃。”舒璃又说。

    为什么爱我最深的人是他,伤我最深的人也是他?我不能哭,绝不能哭,他会发现我的软弱,我不能让他总是这样随意进出我的生命。

    事与愿违。舒璃越是拚命忍着不想哭,眼泪就越是不听使唤的猛掉!

    “你这是自责的泪水吗?是不是这锅蹄膀有什么问题?”李惟西故意一脸惶恐,语带惊吓的看着她。

    “我想起来我忘了下毒”舒璃看着他夸张的表情,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开心,转而破涕为笑。

    “要不要出去散散步?”李惟西问。

    舒璃边擦泪水边吸着鼻子,匆忙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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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沿着小木屋外的小路走着。

    刚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

    舒璃偷偷打量惟西,见他抿着嘴,一脸严肃,彷佛在思考什么似的。

    他知道明天就是两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了,吗?他在想什么?会不会像她一样难过、不舍?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磨?”李惟西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舒璃一跳“没有啊.哪有。”舒璃顺势用力踢起脚下的落叶,弄得脚下的落叶尘土沙沙作响。

    “你舍不得离开我是吗?”惟西像是看透了她的心。

    “胡扯!”真是见鬼了,有这么明显吗?

    “我看你挣扎得厉害。不想走就留下来,我不介意的。”李惟西支笑肉不笑所表现出来的宽容,激恼了舒璃。

    他以为她没有他不行吗!火、火、火!好火大!

    “又生气啦?那是我舍不得你,使我很挣扎,请你留下来好吗?”

    李惟西看着她。

    舒璃对他的提议很心动。可是他的态度嘻皮笑脸的,看不见一点诚意。

    “不!”她几乎是赌气的说。

    “好吧,至少有进步。当年你连让我留你的机会都不曾给。”惟西只好自我解嘲。

    一段难堪的沉默,惟西的心思又飘远了——

    舒璃发现李惟西变得很难懂;前一刻还深情款款的模样,下一刻却变得嘲讽不在乎,眼神有时阴郁有时悲哀。忧伤沉默的他让她好想抱住他,可是他在那个时候又离自己好远,而她对于这样的他,却始终束手无策。[热a书$吧&独家*制#作]

    “我们分手后,还能像朋友一样吗?”舒璃认真的问着正在沉思的李惟西。

    “不能。”言简意赅又坚决。

    “为什么?”她忽然有些慌,喉头有些紧。

    舒璃知道惟西一向重承诺,如果说了不能,就绝对没有转圜余地。

    惟西深深的叹息着。

    那一声叹息,又教舒璃胆颤心惊。

    李惟西沉默了一会儿。“小璃,许多事过去了就不会再重来,永远不能。你明白吗?”

    舒璃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从口中说出一个字。她木然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走回木屋。她看着他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就只能这么看着他走出她的视线,什么也无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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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他独自关在书房里没出来过。舒璃瞪着天花板,一夜没睡。

    清晨五点多,舒璃依稀听见他走出书房的声音,等她鼓足勇气想出去见他一面,却在客厅的茶几上看见那一张离婚协议书,她看见惟西已经签上他的名字。

    舒璃终于拿到那张期盼已久的离婚协议书,她呆坐在沙发上,看着惟西的名字,突然觉得脑中空空的,心狠狠的抽痛酸楚着;她觉得自己有一部分被抽离了,却又说不清楚是哪里空哪里痛,她甚至哭不出来。

    “没道理明明拿到我要的了,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舒璃随手拿起小茶几上的遥控器狠狠的往落地窗砸去。

    玻璃碎裂的声音划破原本清静的早晨,舒璃觉得自己的心就像地上那摊碎玻璃一般。

    签完离婚协议书的李惟西忽然不见了踪影,医院的事他也找了别人代理。

    舒璃回娘家,麻木的想着两个月来的点滴。

    她忽然明白了一切。李惟西是故意的。他要她回去两个月,两个月的甜蜜恩爱都是捏造的,为的是要让她往后难堪痛苦过日子。

    她为什么这么蠢、这么蠢!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伤害自己。

    张开手臂抱着终日以泪洗面的女儿。“那现在你要怎么办?”

    “回台北啊。”舒璃想,自己应该要振作的。

    “什么时候?”舒妈看着悲痛的女儿,忍不住要怪李惟西无情。

    “明天。”舒璃用浓重的声音回答妈妈,边用手帕擦眼泪。

    “这时候哭有什么用呢?爸早跟你说过,他签字后,你绝对会后悔的,你偏不听。”舒爸不忍看着她哭,叹息着扔下报纸回房。

    舒璃整理好行李,牵着已经带回来给妈妈照顾的小龙,情不自禁的又走去李惟西的小木屋,她坐了下来,想起和他在这屋子里的所有点滴。

    她牵着小龙去医院。远远看着医院,想像李惟西的白色休旅车驶过;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黄昏时,舒璃单独去李惟西发现的水濂洞,试图寻找李惟西的影子,执起李惟西的画笔,却发现自己没有李惟西的才气,根本画不出她所思念的惟西。如今呢?人去楼空,徒留伤痛,她才知道此刻对他的思念比起三年前更甚,所以更苦,也更浓烈。她对着瀑布大喊:“李惟西!我爱你!”一直喊到筋疲力尽才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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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璃公寓的门铃响起,舒璃搁下酒杯,起身开门。

    “醒来就抱着酒瓶,你不怕伤身啊?”艾美闻着她满身的洒气,不以为然的说。

    “我的大律师,今天怎么有空亲自上门?要不要喝一杯?”舒璃问。

    艾美把舒璃手上的酒瓶取走,另外帮她倒了一杯热茶。

    “什么事不开心?”艾美皱着眉看她。

    “哪有?我开心得很。”舒璃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在讲什么。

    艾美冷眼看着她。她这样叫开心?那才真是见鬼了。

    “我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艾美说。

    “什么事?”舒璃问。

    “你的离婚手续还没完成。”艾美冷静而专业的陈述着。

    舒璃呆了半晌。

    “我的离婚手续还没完成?这是什么意思?”舒璃忍不住大声问艾美。

    “你忘了签名。”艾美推了推眼镜,看着她,继续说。

    舒璃看着律师好友,那表情好像不知道她讲的是哪一国话。

    艾美看着舒璃的神情,深深叹了一口气。

    “别问我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我也觉得很奇怪。也许你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想跟他离婚也说不定。你何不认真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艾美语重心长的说。

    “”心里的声音?

    “你分明还爱着你的‘前’夫,何苦硬要走上离婚这条路?”艾美低头看着空白的签名栏位,这怎么也不像是急于离婚的人会遗漏的。

    “不忠的丈夫,不要也罢。”舒璃斟着酒,又喝了一杯。

    “如果你告诉我的事都是真的,那我就不得不好奇。你想,如果他曾经对你不忠,依照‘哪只猫不偷腥’的惯性定律,他一定很快就找到别的女人递补你的位置;但为什么经过三年,他还把在身边暗恋多年的俏护士给晾在一旁?”艾美提出质疑。这太吊诡了,难道他是王宝钏投胎转世的?

    “他是为了要报复我。”舒璃咬牙切齿的说。

    “用了三年的时间?那我就真的要怀疑他这个医学院的高材生是怎么当的。”艾美不痛不痒的作了结论。

    舒璃瞪着艾美,艾美回瞪她。

    “我宁可说你是当局者迷,也不愿说你笨。好了,我就不厌其烦的再说一次。除了请你慎重考虑清楚再作决定外,如果你还是决定要跟他离婚,找他来我的事务所或者在南投就近找两个见证人,当着见证人的面把你的名字签下。请见证人也把名字签下,然后你们两个一起去户政事务所办理离婚登记,要这样才能完成离婚手续。我下午要出庭,现在要先回办公室,有疑问再打电话给我。”艾美拍拍舒璃的肩膀,很无可奈何的又看了她一眼才离开。

    “等一等!我自个儿到你的事务所去签字不就好了,干嘛弄得那么复杂?”舒璃总算恢复神志了。

    “本来这样也是可以的,可是现在你的态度让我觉得有点犹豫。我现在坚持你要和李惟西一起来我的事务所签字或者干脆眼不见为净的请你找别人当见证人。就这样。”艾美可不想糊里糊涂的帮自己的好友把婚姻毁了,话一说完,她匆匆离开。

    艾美前脚才走,雅芳就到了。

    她认真的端详着舒璃,然后叫着:“你看来真是糟透了!”

    “我心情确实不太好。”

    “你看起来像刚刚失恋似的。”雅芳的直言却正中要害。

    “你也觉得我看来像被甩了?”舒璃有点不太确定的问。

    雅芳点点头,帮舒璃和自己点了烟。

    吐了一口烟后,舒璃看着雅芳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样子,忍不住趴在稚芳肩上哭着说:“原来我真的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永远跟幸福绝缘,为什么会这样?”

    舒璃一哭就不可收拾,将雅芳的衬衫全弄湿了。

    “好好,有事好好说:”雅芳不知其所以然的拍着舒璃的背安慰着。

    “再帮我顾好公司,我要再回南投一趟!”舒璃说。

    “又回去?”公司目前没有财务问题呀。

    “我要回去挽救我的婚姻。”舒璃终于说了个理由。

    雅芳望着她。“喔。”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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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投。

    舒璃将车开进两旁种满梧桐树的庭园前停妥。木屋里有灯光,舒璃看着从木屋里流泻出来的灯光,从来不知道那样的景致有多么吸引自己。

    她轻轻走上木屋的台阶,然后揿了门铃。她紧张的听着屋内的脚步声响起,门打开,李惟西穿着一件没扣齐扣子的衬衫和湿着的头发,看来充满性感和危险的魅力;他正把手顶在门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发一语。

    舒璃觉悟到这的确是个令人尴尬的场面,但总要有人先开口说句话——

    “不请我进去?”她咬咬唇,有点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着他。

    李惟西把身子让开,让她进屋来。

    舒璃坐在落地窗对面的沙发上,发现他已经把破碎的落地窗修好了。

    李惟西拿了一条毛巾胡乱擦着头发,声音平稳的问她:“有事?”

    他一定要这么冷冰冰的吗?让舒璃不知如何向他开口,只好从包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很艰难的向他解释:“我忘了签名。”李惟西停下手中擦头发的动作,眼里有种奇异的光芒一闪而过,但他很快使恢复冷静的神色。“讲下去。”

    “我的律师说、说我们要找两个见证人看着我签字,然后我们一起去户政事务所登记。离婚手续才完成。”舒璃一口气把话说完;但说完后,她真想拿把枪把自己轰了!明明她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一见到他,讲的全跟、心里想的相反?

    “讲重点。”

    重点是,你还要我吗?但我要怎么开口这样问?

    “重点是帮我找两个见证人吧。”舒璃发现自己越说越离谱。反正乡下地方没几个人愿意帮人家作离婚见证人的,她还有几天时间可以想出办法对他解释自己真正的意图;但,他为什么都不开口留她?

    “好。明天早上七点你过来这里,我帮你找见证人。”李惟西还是一贯的平稳。

    舒璃脑里一片轰然巨响。

    “明天?”他怎么、怎么能那么快就找到人?除非他早就想和她离婚了。难道那两个月他们两人都内分泌失调?

    “怎么?还有问题吗?”李惟西还是那么该死的冷静英俊,口气淡漠得好像在讲别人的事。

    “不,没问题。我是说很好,明天早上七点我准时过来。”说完,舒璃拎起包包马上夺门而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直到上了自己的车,她才终于哭了出来。

    她边哭边开车回家,舒爸和舒妈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舒妈正要跟进去她房里问个清楚,却被舒璃反手摔门,吃了一记闭门羹。

    “小璃哪,怎么回事?开开门跟妈妈说啊!”舒妈在门外焦急的喊着。

    “妈,我没事,你让我静一下。”舒璃用力吸了吸鼻子后,对着房门外的妈妈说。

    舒妈虽不放心,也只好由她去。

    不久,电话铃声响起。舒爸接起来对谈了几句,然后对着舒璃的房门喊着:“舒璃电话!”

    “不接啦!”舒璃吼回去。

    “重要电话喔!”舒爸又朝房门喊。

    舒璃只好抽了面纸往脸上随便一抹,对着电话喂了一声。

    “是我。”李惟西低沉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干嘛?”舒璃对着话筒吼。“你在哭?”李惟西低声问。

    “谁在哭!你神经啊,我是感冒!”舒璃有点儿恼羞成怒。

    “你刚刚还好好的。”李惟西决定问到底。

    “你是最最该死的细菌,我一见到你,回来后就重感冒!这样行不行?”舒璃还是一肚子火,他到底想怎样?

    “要不要我过去帮你看看?”李惟西又问。

    “不用!”舒璃正要挂电话。却听到话筒传来低沉的笑声,她气不过,连忙又对着话筒问:“你笑什么?”

    “你让我想到‘言不由衷’这个成语。”李惟西止住笑声,对着舒璃说。

    言不由衷?

    他说她言不由衷?

    他知道她不想离开他吗?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见。”李惟西温柔的向舒璃道晚安。

    他明天就要找人见证我签字,竟然还叫我不要胡思乱想!可见他心里根本没有我。这六周来,他从没许过任何承诺或说爱我,两个月一到。他就依约签字。

    我该怎么办?告诉他我爱他,然后呢?他会不会冷冷的对我笑一笑,然后转过身去,不发一语,那我该怎么办?他毕竟已经不是以前我所了解的李惟西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有勇气对雅芳说“我要回去挽救我的婚姻?”

    她明明跑去跟李惟西说清他找人签名,艾美说得没错,她是笨,不仅笨,还笨到没药可救!

    唉,事情被她弄得一团糟:艾美说签完字后,还要一起去户政事务所登记才算数;在那之前,也许她可以想出办法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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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璃就在一团乱槽槽的思绪中,一夜没睡。

    天竟然那么快就该死的亮了!舒璃瞪着闹钟从四点、五点、六点的移动着,终于不得不起床。

    她没劲的随便挑件衬衫牛仔裤,绑上马尾,就驱车到惟西的小木屋;远远地,见他在晨曦中双手搭在木屋走廊前的扶手上,穿着昨天的衬衫,闲散的看着远方,一脸神清气爽。

    他帅气潇洒得像是广告海报上的俊男,她却像只垂死挣扎的毛毛虫。

    看来他是真的不在乎,伤心难过的只有她,只有她

    舒璃想到这儿,眼眶一红。不,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绝不能被他看出她的矛盾与软弱。事已至此,那就好聚好散吧。舒璃在心里不得已地作了决定。

    舒璃把车停好,在车座上努力的调匀呼吸,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才下车。

    李惟西的视线一直盯在舒璃身上,始终没移动。

    “你昨晚没睡好?”李惟西盯着她的黑眼圈问。

    “我有习惯性失眠你忘了?”舒璃耸耸肩。

    “我以为你已经好了。”李惟西的口吻亲切得像个家庭医生。

    离开你之后,该死的失眠又回来了!舒璃在心里咒骂着,但嘴里告诉他的却是:“失眠算是我的老朋友了,昨晚特意回来和我叙叙旧。别谈我的老毛病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坐我的车吧。”李惟西说。

    “好。”舒璃只觉得自己软趴趴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对一切已经都无所谓了。赴刑场受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而这一切还是她拚命“要求”来的,原来她还有自虐的倾向。

    车子停在白秀水家门口。舒璃犹豫的看着那个红色大门,胃部突然涌上一种酸苦的汁液;她伏在车窗上对着外面吐了起来。李惟西也未免太狠了,竟然找白秀水来帮她作见证!她呕得泪水都涌了小来。

    李惟西温暖软厚的大手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等她平静下来,递上矿泉水和面纸。

    “你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家休息,这事我们改天再办。”李惟西眼里满是关怀。

    “不用了,我们进去。”舒璃开了车门,径自下车去按白秀水家的门铃。

    白秀水开门,见到舒璃,先是一脸诧异,等看到后面的惟西时,他了解他请她在家等候的原因了。

    白秀水侧身等他们两人都进了屋,再轻轻把门关上。

    回到屋里,为三人倒上热茶。

    舒璃从包包里拿出她和李惟西的离婚协议书,仔细的摊平在桌上。

    “白秀水,我们想请你当我们的离婚见证人。”舒璃勉强挤出话来。

    像哭似的笑,秀水从没见过那么难看的笑容。

    秀水心里有一种罪恶感;她抬头看着李惟西,只见他对她颇有深意的点点头,她知道他的意思,他要她遵守自己的承诺。

    “院长,能不能请你让我们单独谈一下?”秀水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惟西。

    他理解的走出门去。

    秀水确定李惟西将门关上后,便回过头拿起桌上的茶杯,眼睛望着茶杯里的热气,对舒璃说:“在签这张纸之前,我必须先跟你说一件事。从我国中跟你念同校以来,我一直非常讨厌你,到现在依然一样。”

    秀水的口吻冷冷的。

    “我知道。你把我当情敌,你喜欢李惟西少说也有十年了吧?”舒璃根本不在乎她对自己的观感,这个时候还提这些无聊的往事干嘛?

    秀水拿出那张让舒璃每见一次就抓狂一次的照片搁在协议书的上面。

    舒璃看着那张照片,不明白李惟西为何将照片交给了自秀水。

    “这张照片是我拍的。”白秀水看着舒璃,认真的说。

    舒璃愣了愣,仔细消化白秀水话中的意思。

    “但这张照片是徽信社寄给我的。”舒璃喃喃自语的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家徼信社是自秀水开的?

    “我发现你找征信社调查李惟西的行踪,所以我就拍了李惟西的照片寄给征信社,让信社又把它当作证据转给你。”秀水有条理的解释着。

    “你的心机真重。”舒璃带着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她竟然能设计并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睡觉,然后拍了照片来打击我。

    “所以李惟西和另一个女人的一夜情是你设计的?”舒璃虽然不敢置信,还是忍不住要问。

    “那一天,我们其实是去信义乡替一位全丽珍女士的母亲出诊。她母亲有糖尿病,脚又受伤,我们送药过去,顺便帮老人家包扎。他们全家都很好客,夜里留我们吃饭,还请我们喝他们酿的小米酒。惟西的酒量欠佳,盛情难却下喝了几杯就醉倒了。他们家人口不少,再加上我们有两个人,房间不够睡,全丽珍的先生原本要扶惟西到他们房间去睡,惟西睡了一会儿又起来吐,所以他们就扶着不省人事的他到全丽珍的妹妹房里去,把他弄脏的衣服脱掉让他睡下。事实上,那张床上除了那名请来跳钢管舞喝醉的半luo女人外,还有全丽珍的妹夫.房里的沙发上也睡了两、三个人。上山时我都随身带着照相机,原本只是单纯取景娱乐,那天忽然心血来就挑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拍了这张照片。我想,既然你对李惟西的忠诚风到怀疑,索性就将照片寄给你委托的徽信社。后面的,你都知道了。”秀水平静的把事情交代清楚,然后仰头喝尽手里已然冷掉的茶。

    舒璃气得站起来,一把拨开她手里的茶杯。“原来我和惟西会搞成这样,都是你一手导演的!”舒璃睁大眼睛,气得发抖。

    “你说话啊!”舒璃又对她大叫。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并不后悔这么做.只是心痛,心痛李惟西最终选择的仍然是你。”白秀水抬头看着舒璃!这个李惟西第二次选择爱的女人,她输得无言以对。

    舒璃想都不想,举起手直接对白秀水的脸颊用力挥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舒璃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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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李惟西医院里的病床上——李惟西就坐在她身边。

    “她做的这些事,你都知道?”舒璃想起白秀水害她误会李惟西的事,看着他问。

    李惟西点点头。

    舒璃身上的血液全往脑门冲,气愤的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拿照片给我后,我亲自去调查才知道的。”李惟西知道她有一肚子疑问,不问完绝不会罢休,于是蹲下身子帮她把病床的头部摇斑,协助她坐好。

    “但你还是让她在这里上班,甚至要她当我的离婚见证人!”舒璃的眼神像是复仇女神。

    “我已经原谅她了。她仍然是我的朋友。”李惟西无畏舒璃愤怒的眼神,坚定的对她说。

    舒璃气得哭了出来,红着眼瞪他。“你无视于我的痛苦,竟然、竟然原谅那个卑鄙的女人。因为她,我平白浪费了三年的光阴;因为她,我冤枉流掉了一个孩子;因为她,我整整伤心绝望了三年!你竟然说她仍然是你的朋友?什么朋友可以让你这样宽容?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秀水纵然有错,但是,你告诉我是谁给她机会的?如果不是你疑神疑鬼,如果我能让你全然信任,这些事全都不会发生;与其怨她,不如反省自己。”李惟西正视舒璃的愤怒眼神,希望自己的爱可以化解她满腔的怨恨。

    舒璃看着李惟西,明白他说的并非全无道理,但她还是不服气——原谅那女人?想都别想!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的离婚协议!”舒璃话未说完,李惟西就不耐烦的用手势打断她。

    “没有什么离婚协议,我已经把它撕了。你做的任何决定都草率冲动得令人发指,我不能任由你再闹下去了。”李惟西坚定的对她说。

    “我不喜欢你说话的口气,好像我还是十几岁的小女孩。”舒璃抗议。

    “你根本一直都是。”李惟西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舒璃问着正看着窗外的惟西。

    惟西坐在她的床沿,深沉的看着她。“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长大?你知不知道,我爱你爱得好辛苦?”

    舒璃别开头。“你太言过其实了吧?如果你爱我,这几年做什么都默不作声?”

    “三年前,你只相信征信社的调查报告,并不相信我的解释;我几次北上找你,你除了谈离婚,什么都不跟我谈;后来我每找你一次,你就搬家一次,到后来我累了也倦了。至于你不断寄来的离婚协议书,我自问没做错事,所以不愿跟你贸然离婚,直到你忽然回来。”李惟西缓缓说着往事,件件都让舒璃后悔不已,她边听边流着悔恨的泪水。

    “但你后来还是答应要跟我离婚,又怎么说?”他甚至没怎么认真的留她。

    “当我看见你把家里的家具全换过,自在的坐在白色沙发上的时候,就决定不再让你走了,我们可以重新来过。至于后来的那两个月,只是唤醒你对我的感情,让你看清楚自己的盲点罢了。”李惟西拿手帕擦着舒璃的泪水。

    “你怎么能这么笃定,认定我一定会留下?”舒璃看着他问。

    李惟西看着她,笑了起来。

    “我两年前已经在外环道路兴建了一综合医院大楼。大概明年就可以完工,届时我会结束振光医院,找人来管理综合医院。两个月的期限一到,你若还是不愿回来我身边,我就要劝我爸妈和我一起移民到加拿大和我妹他们住了。”

    舒璃闻言,大吃一惊!他在那两个月里竟然只字未提!他差点撇下她远走加拿大!

    舒璃咽下口水,惊慌的抬头看着他。“这么说,你、你”舒璃吓得说不出话来。

    “慢慢讲。”李惟西笑着鼓励她。

    “我是说,不许走!”舒璃瞪着他说。

    “理由?”李惟西笑看着她。

    “因为我还深爱着你,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就走!”舒璃说完,泪水又流了下来。

    李惟西抱着她:“傻瓜,我早就知道了。”

    舒璃抬头看着他,一脸疑问。

    “你那天对着瀑布叫得那么大声,我都听见了。”李惟西下巴顶着她的额头,一脸的幸福。

    舒璃吓了一跳“你也在那儿?”

    “我那个时候正在下面游泳。”李惟西终于开怀大笑了起来。

    “我们兜的圈子实在太大了,平白浪费那么多时间。”舒璃叹口气,把李惟西抱得更紧。

    “如果能让你学会信任我,也勉强算值得了,虽然代价实在太高。”

    李惟西摸着她的秀发安慰她。

    “唉。我简直笨得可以拖出去枪毙十八次了。怀疑你?我再也不敢了。”舒璃愧疚的喃喃自语。

    “枪毙?那可不成。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李惟西低头看着她的反应。

    “孩子?”舒璃迷惑的看着他。

    李惟西摸着她的腹部。“有两周大了呢。”

    舒璃眼里有着喜悦的光芒。“你是说我有了?”

    “真奇怪,你应该比我早知道才对啊。”李惟西看着她,一脸的无可奈何。

    “唉呀,人家都在忙着想你嘛。”舒璃娇嗔的解释。

    “你刚说你爱我?”舒璃心里甜滋滋的。

    李惟西低下头去,给了她一个甜蜜的吻,算是回答了她的蠢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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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李惟西和舒璃慢慢散步到相思树林里,正好遇见明俊和秀水;秀水将一张红艳艳的喜帖拿给舒璃,她接过喜帖,拉着秀水的手诚挚的看着她。“恭喜你。我相信你的选择是对的,我祝你和明俊能甜甜蜜蜜一辈子。”

    秀水对她笑笑。“我”

    舒璃没让她说完。“你是我儿子的干妈,别跟我太客套了。”秀水笑了,她的笑让明俊靶动,感激的看了舒璃一眼。

    惟西看着她们,很高兴她们能化敌为友。

    他的幸福彷佛更放大了几倍,他转头和舒璃相视而笑,幸福原来一直都在身边。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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