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谷粒 > 情是何物 > 第八章

第八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新谷粒 www.xinguli.net,最快更新情是何物最新章节!

    由于觉行有心的经营,长安本宁寺香火越来越盛,朝圣信众络绎不绝,比起城内两大名寺,一点都不逊色。不时有官家富户请觉行前往讲经祈福,往来的信众中越来越多富贵名家,如此加乘效应下,本宁寺的名声日加响亮,成为荐福及慈恩寺之外,长安城内的另一名寺。

    觉行忙得分身乏术,清逸俊秀的光藏不可避免地成为信众注意的焦点。城内李大户甚至指名光藏到府讲经祈福。

    觉行不愿得罪李大户,光藏无可奈何下,只得勉为其难。我佛渡苍生,能多渡一人,他私心那“罪孽”便能多少一分吧。明知不该,身在佛门的他,心中那抹淡青色的身影一直缱绻徘徊。

    讲完经、诵经祈福完毕,李大户道:“辛苦您了,光藏师父。我已让底下的人准备了一桌素菜,用完膳再离开吧。”

    “多谢员外。不过,寺里还有事情待处理,不便多逗留。员外好意,光藏心领了。”

    李大户有些失望,但也不便强留,道:“既然光藏师父还有要事,我就不强留了。不过,下一回,请光藏师父务必拨冗赏光,我想向师父请教佛理。”

    “员外如此厚爱,光藏实在不敢当,但求尽力,就怕让员外失望了。”

    “怎么会!那就这么说定。”李大户喜孜孜。“我马上派人送师父回寺。还有,这是我和内人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师父笑纳。”命家丁捧着银盘出来,上头有十锭的黄金。

    “这怎么成!这”光藏连忙摇手。

    一旁李夫人连忙道:“就当是我们对寺院的一点贡礼,光藏师父千万莫拒绝。”

    扁藏拒绝不了,只好合十感谢,将贡礼交给随行的小和尚玄远。

    “那么,告辞了。”

    李大户殷勤的送到厅口。望着光藏清俊的身影,一脸惋惜,对夫人叹道:“可惜了,这么俊秀清逸的好人品,可惜!真是可惜!要不然”倒是他独生女对象的好人选。

    “说的也是。”李夫人也有说不出的惋惜。

    苞在光藏身后的玄远,回头望一眼,纳闷道:“光藏师父,寺里又没有事情等着您处理,您为什么要对李员外他们那么说?为什么不用过膳再走?”

    扁藏看了看玄远,好脾气道:“李员外一片好意,但我们能不叨扰人家,就尽量别叨扰人家。”

    “可是,出家人不打诳语,您那么说呃”手上的黄金沉甸甸,心中的疑问也沉甸甸。

    “你说的没错,玄远。不过,我并无意欺骗李员外、夫人,我的确还有事情”

    “光藏师父!”话没说完,李府一名丫鬟追上来。“请等一等!扁藏师父!”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等光藏开口,便将他急急拉到一旁,塞了一件物品到他手里,低声道:“光藏师父,这是我家小姐要给你的,她亲手缝绣的福袋。”

    那福袋缝得极为精致,绣工极细,一看就知是用上等的丝线缝制的。

    “这”光藏有些为难。他一个出家人,怎好收下这福袋贴身藏放。

    “您千万要收下,光藏师父。这是我家小姐特定为您缝制的,您千万别辜负她的心意。”

    望着那福袋,光藏不禁苦笑起来。无奈何,拒绝不了。

    上了马车,小和尚玄远好奇地东问西问,光藏耐性地回他温和的笑,摸摸他的头,并不说话。

    车过醴泉里,行经坊门外,一抹淡青的身影倏然一闪而逝,光藏心中猛然一悸,情急地大声喊道:“停车!请快停车!”匆匆交代玄远道:“玄远,我还有事,你先回寺里去,帮我跟觉行师兄说一声。”匆匆跳下了马车。

    “光藏师父”急着追那抹淡青色的身影,听不见玄远的叫唤。

    在哪里呢?在哪里

    日影正在当中了,无云也无风。小陛酒肆中高朋满座,不时流出欢畅的喧哗声。

    闭过一条街,那匆匆一瞥的淡青色身影停在一户人家的门院外。他匆匆追上去,甚至奔跑起来,怕要追丢。

    “二乔”焦急地扳住那人影的肩头。

    那妇女吓一跳,回过头。

    “啊!失失礼了!”不,不是她,强烈的失望涌上心头。他倒退几步,怔怔站在日影下,心中怅然若失。

    “奇怪的和尚。”妇女奇怪地瞥他一眼,又回头过去,对门院内另一名妇女道:“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你听说了没?福记布庄这几日找了媒婆,听说是要替老三说亲,可崔家三个儿子不全都成亲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三房那个媳妇,过门快三年了,还没生下一子半女,早被送回娘家了啊!站在这里怪热的,进来吧,进来再说!”

    扁藏心中大骇,狂跳个不停,不敢相信他听到的。

    怎么会!二乔她她

    他拔腿狂奔起来,不片刻,颓然停住,跪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

    上天呀上天,为何要这般对她又对他

    只要她有一个美满的归宿,他就无所求了;只要她幸福和乐,他从此就不再记挂了;只要她只要她

    啊!一切只要她

    我佛啊我佛,该如何,他才能渡化他自己这颗迷执的心?

    望着薛家紧掩的门扉,光藏踌躇一会,着实犹豫不决。他吸口气,正要敲门,吱呀一声,门由里头开了。

    “光藏?”薛素云带着小婢,正要出门。

    “素云姑娘,不好意思,冒昧打搅。”光藏合十施个礼。

    “何必跟我说这种见外的话。”薛素云不以为意,连招呼都没打,脸儿轻轻斜指,道:“你来得正好。二乔在后园里头。去吧。”

    “她”光藏楞一下,望望薛素云,对她又合个十,大步走进去。

    薛素云莫名地摇头叹气起来。

    “姑娘?”小婢等着。

    “算了,改日再去吧。”

    “这样呀!”小婢伶俐的合上门,上了门栓,道:“那么,我去替客人泡壶茶。”

    “不必了。别去打搅他们。”薛素云摇头制止。

    塞北的风沙,正一点一点的吹向长城内,长安城的天空似乎蒙着一片黄澄的烟愁。薛家后园虽一片翠绿,却也染了些许那股幽幽。

    扁藏走进园里,一眼便瞧见芍藥丛旁的二乔。她倚着叶荫而坐,低垂着眉,似乎睡着了。没有哪家闺秀千金会有这种不端庄的随意自在的。光藏的心不由得软柔起来,想起那个疑问不休的小女儿。

    “二乔。”他放轻脚步走过去。

    “光藏”二乔抬起眼,见到他,那惊与不敢相信,全写在盈光的眼眸中。

    站定了,他低望着她,千言万语,却没有一句说得出口。说什么才适当?才能越过多少年的离散,回到当初陇丘上榆树下那少年僧与小女儿的天真清谈?

    “怎么来了?”还是她先笑起来。不问他怎么知晓她在这里。

    他在她跟前坐下。如此又相对了。

    “二乔,”深望着她的眼。“你过得可好?为何要对我那么说?”

    “欸嗯”原来,他知道了。“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不知该怎么说。”

    “就如同从前一般,只要你愿意,我都会好好听你说的。”

    “谢谢你,光藏。”但她却不再是小女儿了。

    “二乔”但盼他能为她做些什么“失礼了。”他探出手,把住她腕侧的脉搏。

    “光藏”她不知所以,诧异地睁大眼。

    “你的癸水顺吗?二乔。”他忽然问道。

    怎她呆一下。

    “别误会。”他解释道:“方才我把测你的脉象,你的血气不顺,体质虚寒,以致癸水来期或许变得紊乱,不利受孕。我想,好好调理体质的话,也许便能顺利受孕。这样一来,或许还来得及,还可挽回”

    原来!她笑一下,笑得凉。他真的全都知道了。

    “不必了。”无所谓了。“你不必替我费心了,光藏。”

    她摇头又摇头,神色淡然,未免太平常。他看着不说话,为她感到心疼,好怜惜。多想念从前那个一副郑重大人样儿的小女儿,也为如今眼前的这个人儿心痛。

    “这都怪不得旁人的,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不争气,没能替”蓦然住口,淡凉地又笑一下。

    多少年前,她万分气他说这种混帐话,而今,她却她却

    “不!”他禁不住。“是他们不懂!设若是我,就算你不能生育,我也我也”

    我也如何?她怔望住他,明亮的大眼蒙起了雾。

    “我是决许不会舍弃”

    啊!他究竟在说什么?

    他是出家人,理当六根清净、无欲无念的,怎么怎么

    街鼓声乍然嫌诏,咚咚咚咚,急急催促尚在坊里街衢流连的人尽速归返。金吾传呼,各街坊很快就禁止往来。

    “多谢你,光藏。”她闭目一笑。有他这些话就够了。“鼓声又发,坊门不一会便会关闭,禁止夜行,你赶紧回去吧。”

    “我”光藏踌躇不去。放不下她。

    “快走吧!”她轻轻将他一推。

    送他到门口。他走了,忽然又回头,郑重道:“你等我,二乔,我一定会再来”

    她朝他挥了挥手。她和他,而今隔了一座奈河桥。无奈且无奈。

    “光藏走了?”薛素云出来,楞一下,叫道:“你真傻!二乔。怎么不留住他?”气急败坏要追出去。

    “素云姐”二乔阻止她,拴上门。“谢谢你。不过,这样就够了。”

    “你在胡说什么!扁藏他都来到这里,只要你留他,他一定”

    “牵扯上我这种被休弃的女人,对他并不好,若因此带来訾议,便对他不住了。”

    “你别瞎说!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你明知道光藏他其实对你”“不是委屈。”二乔打断她。“他好不容易修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不想他因为嗡帳─”她摇摇头。“素云姐,我跟你说,这么些年了,我也曾想过,当初若是能不顾一切就好。但啊,都太迟了。我跟他,是有情无缘,这生世,就只能这样了。”

    有情无缘?薛素云听怔。叹起来。

    唉!都太傻。

    街鼓声止息了,觉行总算才瞧见光藏行色匆匆的返回寺内。他自恃身分,不便当众发脾气,神色却相当不悦。

    “光藏,你随我来!”语气亦不和善。

    “是的,师兄。”光藏必恭必敬,随着觉行到厢院。他也正好有事要找觉行。

    寺僧都在前殿准备作晚课,厢院里空无一人。觉行还是稍稍压低嗓子,问道:“你去哪里了?光藏。”前某日,光藏彻夜未归,也没将行踪交代清楚,他还担心引人非议,不料今日光藏又触犯寺规。“你应当跟玄远一同回寺的,怎么耽搁到现在?”

    “我有点事”

    “什么事?”

    扁藏抿嘴不语。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玄远一五一十都说了。觉行摇摇头道:“东西呢?还不快拿出来!”

    “啊?”光藏愕然抬头,不明了觉行的话。

    “李家小姐给你的福袋!”

    “啊!”光藏这才恍然,翻出了福袋。他都忘了有这回事。

    “你也恁是胡涂!”觉行将福袋纳入袖里。“就算李家小姐对你如何倾慕,你是出家人,不可不自重,怎可牵入儿女私情,收下这种东西!要是被人知晓了,该当如何?”

    “李小姐只是一片善心,并无他意。”

    “旁人可不这么想。我看你这些年云游四海,修行有成,阅历及气度也都有所增长,能使信众诚然悦服。不过,信众的心是很容易受煽动的,你一来便惹风波,会将我辛苦多年、好不容易方建立起的声誉毁掉。我看你多待在这里也是无益,还是回本宁去吧。”

    扁藏不辩解亦不反驳,点头道:“我正想禀报师兄,我打算回去见师父。”他必须回去见净澄师父,问问他,他该如何。

    “那正好。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就回去吧。”

    就这般,等夜深,等人静,等天明。

    天一亮,光藏便出城。临出城门前,他回头默默望一眼。这次,他离开她,离情缱绻,心中依依在不舍。此际她会在做些什么呢?正寤醒吧?还是如他,终宵未眠,同望了一夜疏暗的天河?

    路途望来遥迢。待他马不停蹄赶回本宁寺,月已上了树梢头。

    “光藏师兄?您怎么回来了?”看见他,寺里小和尚非常惊讶。

    “我想见师父。净澄师父呢?”

    “师父到洛阳去了。”

    “洛阳?”光藏轰然一呆!

    “是呀。没听说师兄您要回寺,师父前些时启程到洛阳,两个月后才会回来。”

    脑中乱哄哄的,已听不见小和尚在说什么。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寺院,下了台阶,不知不觉走到陇丘。

    榆树沙沙在夜风里低语。这是当年他埋葬胡笳和相思豆的地方。他亲手埋了它也把他的心和感情埋起来。

    我佛慈悲,渡天下痴妄不醒的人。而今他呢?算是醒了?还是不醒?

    他站在树下,久久不动。

    就在这树下,她问他为何鸡母生了鸡子,鸡子又孵化成小鸡;就在这陇丘上,她拉着他放纸鸢,笑得好不美恬。就是在这里,在灿天里,晴空下,在黄昏中,夜幕里,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对他的呼唤,都还依依残留回荡在田陇间

    啊他弯跪下去,狂了似猛挖着土石。他把它埋得那么深,挖得也便那么深。

    是缘也好,是孽也罢,或就算是劫也无所谓了。他决心拋弃这一切,还复他俗相。

    我佛慈悲,观照一切,或该会了然谅解。

    淮西与朝廷不睦,甚可能叛节的传言果然成真。节度使吴少阳死后,吴少阳的儿子吴元济自立为“留后”统领淮西的兵务,取代唐室天下的野心毕露毕现,竟然出兵杀掠,直侵犯到了东都洛阳。谣传与淮西交好的淄青方镇师道,与淮西暗通款曲,暗中出兵相助吴元济。

    扁藏到达洛阳时,洛阳城已被平卢军及淮西军肆虐,城中人心一片惶惶。一路往大严寺的途中,遇不见几个行人,多是行色匆匆低头疾步而过。

    净澄师父应大严寺住持之邀而来,却遇上这场乱事,他只盼他平安无事,安然无恙的躲过这一劫。

    从长安到洛阳,他一路未停歇,心中意念更坚。他已经下定决心,禀明净澄师父后,脱离伽蓝而蓄发还俗。然后然后与二乔做一对平凡夫妻,相偕一直到老。

    但盼啊,这不再是妄念!

    “走开!走开!”街前猛不防响起暴喝声。

    一队藩镇兵持着刀茅跶跶走近,开路的几名小兵粗鲁地推撞开碍路的路人,城众慌张的四处走避。

    扁藏走避不及。小兵揪住他的衣襟,喝道:“你这个和尚挡在路中间做什么!”十分的凶煞。

    扁藏抵抗不了,只得闭上眼。

    “等等!”一名首领模样的藩镇兵走到光藏面前,打量了几眼。问道:“你的法号是什么?哪间寺院的?”

    “我叫光藏。是从京兆来的,在本宁寺出家。”

    “京兆?原来你是名寺的和尚,那正好。这趟征战,我们淮西的弟兄死伤不少,有名寺的和尚作法超渡,再好不过。来啊!把他带走!”

    大手一挥,一大队的藩镇兵掳了光藏呼啸而去。

    “不,放开我,求求你们”光藏大声呼喊,被藩镇兵的喝叫声掩盖去。

    不!他绝望的伸长手臂,企图抓住什么,抓了个空。

    心中的话,没来得及告诉她,还来不及诉情衷苍天啊苍天,为何这般作弄?

    “二乔”他嘶喊出来。

    等我你千万要等我

    七月初日鬼门开,家家户户忙着祭中元。看薛素云和她母亲及小婢喜儿忙里忙外的,二乔自觉多余,留下字条,悄悄出了府。

    娘家是不能回去的,只会成为她爹娘的累赘,连累他们也成笑柄。但在薛家又能待多久?

    虽然光藏说要她等他,他会再来,可是她只会误了他。她跟他,他们这辈子,是错过了也或许,根本连“开始”都没有吧。

    不知不觉出了城,走到城郊山脚。近处有个山崖,那崖不高,看望过去,竟像村西口那陇丘。

    她往崖顶走去。那崖看似不高,路径却相当陡峭,几次险些滑倒。好不容易上了崖顶,四顾望去,竟然一片白茫茫。

    这时候,光藏会在做什么呢?为信众诵经祈福?抑或替各路亡魂超渡诵经?

    僧俗终究还是有别。佛门高槛,任她再怎么召唤,终究还是越不过那道门槛就算是越过了,也枉然。

    是她修得不够,求不得他们这一世。她和他,这生世是不可能了

    白雾更加迷蒙。前头没有路,她彷佛浮在云端一般,轻轻飘飘。就这般跳下去会如何?她想着。她能在西天极乐净土,与光藏重逢吗?

    凉风飕飕,她闭了闭眼,彷佛听到了胡笳声。该是她魂梦中的那首僧伽

    也彷佛听见他朗声的笑,说他是出家人,出家人是不能成亲的

    风声更急了,她想睁开眼,却睁不开。眼前清晰出现那抹灰青色的身影,雍容沉静地对着她笑

    扁藏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情是何物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谷粒只为原作者林如是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林如是并收藏情是何物最新章节